风烟引 作者:十四阙
这场大火,不但带走了那个黑衣黑发的男子,也带走了我最后一线矜持与自尊。当我终于亲手将这世上唯一爱的人置之死地,我要如

何才能回到那日午时,看漫天的阳光灿烂,玄衣怒马,明眸璀璨如星?
三年。我学刺秀,整整三年。这件事吓到了很多人,在他们眼中,我,风纤素,根本就不是个女人,当然更不该是个拿针绣花的女人

。因为没有女人能当上天下首富宫家的总管;也没有女人敢拒绝定远侯的求婚,更没有女人舍得毁弃自己的美貌。所以,当我十九岁

成为宫家的总管时,人们赞叹这个女人真了不起;当我拒绝嫁给侯爷为妾时,人们惊讶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当我以身试毒容色早衰

时,人们便说——这个女人,她不是个女人。她是紫萸香慢。
《风烟引》的故事让我联想到港剧中的双生双旦路线,这部小说以两个女子的视点交代情节,彼此呼应,衔接成一个故事
两个女主角:宫翡翠,风纤素。一明媚,一阴柔;一刁蛮,一内敛。性格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全然相反,但偏偏,一般的聪明绝顶。
故事的作者是“伊吕”,据作者自介说此文乃其与一个好朋友共同接龙而成,所以这是个共用ID。以两个女性角度写故事已算新颖,

而且作者又是两个人,在晋江来说,可算是首次。因此,乍看见时,便想着看看也好,结果一点进去,就被吸引了。
人物,一直觉得故事要好看,与人物密不可分。而风烟引的人物,可以说的上是塑造的非常出色。真真应了一句“红桃碧柳,且共风

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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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缘银翠叶
春光明媚,济南大名湖畔人群熙攘、万头攒动,赵老太爷捧着个紫砂茶壶,坐在他就建于湖边的府宅门前,笑咪咪的瞧着万人游春湖

的热闹景象。
江湖上谁都知道,“赛孟尝”赵老太爷平生最喜欢喝茶晒太阳,而且一定要在热热闹闹的场合里,越热闹越好。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赵老太爷扭过头,原来是夫人屋里的一个丫鬟。
“老爷,夫人问,今晚‘中原镖局’付总镖头的寿宴,您去是不去?”
赵老太爷摆手道:“不去!整日里不是这个镖头就是那个庄主,不是过寿就是添孙,哪有那么多精气神去应付……”
话犹未完,就听远处传来惊呼,一声接一声,几乎立刻就到了近处,竟似比风还快上几分。
赵老太爷霍然长身而起,但见一辆四马同拉的豪华马车风驰电掣般驶来。
时值春日,游人本已众多,加上各种地摊小贩,道路更显拥挤。这马车以风速行驶,几次眼见就要撞上行人,却都在瞬间避开了去,

赶车人的技术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赵老太爷朝那赶车人一看,不禁大为吃惊,竟是个年仅*岁的童子,绸衣雪白,面容清秀,可拉车策马的手法,竟丝毫不比成年老手

逊色。
童子蓦的一声清斥,也不拉缰绳,可四匹骏马却已一同止步,稳当当的把马车停在赵府的门前。
此时,游人倒有大半被吸引来,每个人都在猜想这一车一童以及车中所坐之人的来历。
只见车门大开,走出两个皓齿明眸的美貌少女来,左边那个少女就像右边那个的影子,右边那个就像左边的镜中人,竟是一对孪生姊

妹。
众人瞧的眼热心驰,正啧啧称奇,不料这姊妹二人对着赵老太爷就是一福,恭声道:“洛阳宫家金昭、玉粹二婢,拜见赵老太爷。”
人群顿时哗然,再也想不到如此绝色的双胞胎,竟不过是婢女,而那驭马小童更是身份卑微,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
赵老太爷捋须笑道:“我道谁家竟有如此排场,原来是洛阳宫家,倒也不足称奇。”笑容忽一收,道:“你家老爷仙去时,我因有要

事未能亲去祭拜,至今引以为憾。唉,可惜我那宫兄纵横商海一世,竟未留下男嗣!”
二婢齐声回道:“赵老太爷万勿挂心,一年孝满,我家小姐业已掌管家业,定不教宫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朝。”
赵老太爷叹道:“翡翠虽聪颖慧黠,但毕竟年幼,能担起此等重任?”
“小姐自小跟在老爷身边,耳濡目染,并非生手,更加上还有风大总管协助,赵老太爷大可不必担心。”
赵老太爷长眉一轩,笑道:“是啊,我竟忘了宫家还有‘紫萸香慢’风纤素这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有她在旁辅佐,翡翠想必不会太吃

力。”
二婢道:“赵老太爷贵人事多,奴婢不敢久扰,此次前来,是为我家小姐送上请贴--今年的春季珍宝展将如期举行,还望老太爷赏光

。”
语毕,那驭马小童上前单膝跪倒,高举起手中所捧的一只锦盒。
赵老太爷打开盒子,但觉荧光扑面,一枚精雕琢细、镶以银边的绿玉叶静静的躺在黑色丝绒衬里上,映着午后的艳阳,益发显得青翠

欲滴,正面印刻着一行字迹:“缘银翠叶,致邀赵君,春日洛阳,初七盛会,扫花以待。”
好一个别致的邀请!
世上能拒绝这个邀请的人只怕已不多,只怕连一个也没有。
第一章 洛阳盛会(1)
◇紫萸香慢◇
黑线穿过白绢,绷紧,银针在指尖的触觉依旧冰凉。
左手自绢上轻摩而过,这一首《陌上桑》终于也绣到了尽头。
驾虹霓,乘赤云,登彼九疑历玉门。济天汉,至昆仑,见西王母谒东君。
曹操,雄才伟略三国时谁能出其右?奈何时遇不济,虽挟天子以令诸侯,却最终落得一个贼字。
手指微顿,少顷,将黑线收尾、剪断。
清晨第一缕阳光投过窗棂映到绢上,白底黑字,字体苍劲嶙峋,仿若就此破绢飞出。
三年.
我学刺绣,整整三年。
这件事吓到了很多人,在他们眼中,我,风纤素,根本就不是个女人,当然更不该是个拿针绣花的女人。
因为没有女人能当上天下首富宫家的总管;也没有女人敢拒绝定远侯的求婚,更没有女人舍得毁弃自己的美貌。
所以,当我十九岁成为宫家的总管时,人们赞叹这个女人真了不起;当我拒绝嫁给侯爷为妾时,人们惊讶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当我

以身试毒容色早衰时,人们便说--这个女人,她不是个女人。
她是紫萸香慢。
紫萸香慢,我一手研制出来的毒药,结果成了我的代名词。
当我有一次在提炼毒汁后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开始颤抖不稳,连人也变得心浮气燥时,我去拜访了当时的名医暮淮子,他为我诊断后沉

吟许久,开出的药方上只有五个字:“练字,或刺绣。”
“什么意思?”
“练字,或是刺绣,都是静心养性的好方法。”
我盯着他,过了许久,缓缓道:“既然如此,何不两者皆用?”
于是我开始学刺绣,绣字。
果然,此举颇具成效。
我再次抚摸白绢,目光中露出满意之色。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声音道:“禀告总管,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几时了?”
“卯时一刻。”
“迎客罢。”
“是。”脚步声离去。
我站起,披衣走至铜镜前,镜中的女子高瘦,肤色苍白,瞳目深邃,表情严肃。就象那绣在白绢上的黑字,骨力遒健,却已呈沧桑之

态。
伸手,将镜子盖倒,转身推门而出,四月的阳光,鲜艳的铺了我一身。
青玉石的通道两旁,整整齐齐站着两排侍婢,绿衫素裙,远远望去,春的气息浓郁。
一直等在门外的执事钟若连忙对我一躬身。
我慢慢从众人面前走过,经过其中一个侍婢时,扫了她一眼,身旁的钟若立刻盯住她道:“你耳环上的珠子缺了半颗,你不知道吗?


那侍婢一怔,伸手摸耳,脸色顿时变白。
“还不快去换?”钟若喝了一声,侍婢飞奔而去。
我继续前行,一路上脚步停了七次,钟若就挑出七个毛病来。此番春季珍宝展,乃宫家易主后筹划的头等要事,与会者又全是当今名

头最响之人,整个宫家上至少主宫翡翠下至奴仆杂役,都不可有丝毫失礼之处,我这个总管,当然更是严阵以待,不敢有任何松懈。
待走到大门处时,青衣的家丁早已笔直站好,大红灯笼高悬,新换的乌木匾额上,“宫家”二字金光闪烁,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然后,第一个客人便到了。
十六护卫的威风凛凛,加起来都不及他们身后那顶绿昵小轿内走出的中年人。他的身材不高大,五官不算出众,衣着看起来也很普通

,但就是有种望尘莫及的气势。
我朝他走过去,弯腰行礼,直起身时,便看见他在微笑:“很久不见了,风姑娘。”
“侯爷别来无恙。”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想娶我的定远侯朱谚明。此君毕竟不同常人,被我拒婚依旧海涵大量,面对我

时谈笑风生,若换了其他人,不气死才怪。
第一章 洛阳盛会(2)
他抬头,望着匾额赞叹道:“米南宫的书法,真是好字!”
我垂眼,没有接话,但见他举步往里走时,却伸出了手:“侯爷,请贴。”
朱谚明一怔,失笑道:“这些年了,你还是这个脾气,严守规矩半点不松懈。子衡,把东西给她。”
他身后一护卫上前,将手中的锦盒打开,碧玉叶子静静的躺在盒内。我示意钟若接过来,侧身让道。
另有侍婢上前引他前往花厅,钟若则负责安置他的随从侍卫,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旭日东升,又来了四批客人,不是富甲一方的名流,便是权势逼人的贵胄,几趟人接待下来,我已微觉疲惫。
不经意抬头间,正对上东升的太阳,眼中竟蓦然金星四溅,一种缭乱的无力感顿时升起。
我咬唇,心中不悦一闪而过。自幼先天不足体质不佳,别说习武,连久站都成了一种酷刑。
“总管,要不要坐坐?”
身旁传来钟若的劝慰,这么说他也发觉了?
虽是好意,却是不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天下绝没有一户人家是坐着迎客的。
我没有回头,淡淡道:“不必。”
这时,第六位客人到了。
看到他的第一眼,一股杀气直迫眉心。
这不是宫家的客人。
起码,他不是宫翡翠会邀请的人。
他的身材很矫捷,脚步很沉稳,必定是个武功高手。衣服的袖口和关节处都有磨损,一双牛皮短靴,也沾满尘土,像是赶了很远的路

才到的这里。
然而,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实在很不会穿衣,光看他的着装,便可知他没什么品位,也不讲究什么享受。
宫翡翠最最不屑的就是这种人。
那人走到我面前,上上下下打量我,我站着让他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是寒枫。”他冷冷道。
我听见身后的钟若抽了口冷气。寒枫,中原一带最有名的杀手,其剑出鞘见血方归,手段残忍,又有血狼之称。
而我依旧静静的站着,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从怀里取出那片翡翠叶子,抛了过来。
钟若只好忙不迭的伸手去接,听那寒枫道:“这个请贴本是属于富海钱庄的少主萧东来的,但他现在来不了了。”
钟若一呆,问:“为什么?”
“因为他的腿断了。”
钟若又问:“他的腿为什么会断了?”
“我砍的。”寒枫说得轻描淡写,“我想来参加这个珠宝展,但是又没有请贴,只好抢了他的。”
我退后一步,恭手道:“请进。”
“这就能进了?”他的声音里带了点挑衅的味道,“你不追究我砍了你们大主顾的腿?”
“他的仇自有海家人为他报,而宫家--”我抬起眼睛,回视他的目光,“只见贴,不见人。”
寒枫望着我,眼睛变得深深,过了半响,唇角勾起一抹邪笑道:“很好,这个规矩我喜欢。”说着就要进门。
就在这时,一声音忽然悠悠响起:“我不喜欢。”
我心中一悸--她出来了。
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少女从青玉石路的那端款款而来,浅碧绫衫百花争艳,浅黄银泥飞云帔袭肩,腰束珠络缝金革带,璎珞成行,行

动间流光溢彩。
两旁的侍婢若是绿意,她就是绿意里绽开的一枝桃花,绚丽了整个春天。
宫翡翠--翡翠中的翡翠,明珠中的明珠,宫家第四代的唯一接班人,我现在的少东家。
我的视线对上她的眼睛,一瞬间,翻惊摇落。
◇继嗣佳人◇
我的目光与风纤素在半空中交汇,仿佛只一瞬,她已垂下眼帘。
待她将头垂到一半时,我突然唤了声:“纤素姐姐。”
第一章 洛阳盛会(3)
她只得又抬头、抬眼,看着我。
我却不再说话。
--不要在与我对视时先把目光避开。
这就是我想说的话,而她显然已明白。
我瞧着风纤素苍白的脸色,柔声道:“今天真是辛苦你啦,你身子不好,让我来吧,你去歇会儿。”
这样说着,身子却在青玉石路上站定,抚弄戒指上的璀璨宝石,浅浅而笑。
有些事明知不须你去做,话却一定得讲出来,否则就是不体恤下人,就是没有主子风范。这一点,就像我可以喊风纤素为姐,她却绝

不能唤我为妹一样,都是富贵之家的平常规矩。
风纤素果然立刻婉拒了我,尽管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我根本没有亲自迎宾的打算,却还是言辞恳切的对我的体恤表示了谢意。
这个小小的配合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至少让那个脏兮兮的叫寒枫的人收敛了对我的放肆目光。
“你就是宫家的接班人?”我听见他用一种刺耳的声音问我,“你不让我进去?”
我淡淡的说:“你可以进来。”
寒枫一怔,道:“你不是说……”
“我说我不喜欢那个规矩,”我冲他笑了笑,“但我没说你不能进来。”
寒枫也笑了:“那我可就进来了。”他一边迈步,一边警惕的扫视四周。
“欢迎欢迎。”我微笑着伸出手,“阁下的请贴呢?”
寒枫站住,钟若把一片碧玉叶子递上。
我接过请贴,慢吞吞的翻来覆去看了很久,还用丝绢拭去了上面的一处污垢,又随手扔了那方丝绢,才唤道:“纤素姐姐。”
丝绢贴着地飘飞,飘至风纤素的脚边,停了下来。许是因为站在风口的关系,她的裙角沾了灰,更衬的那方丝绢雪白无暇。
风纤素垂首瞧着丝绢,仿佛已瞧的痴了,听见我喊,抬起头:“大小姐?”
我翘起一指,指向寒枫,问:“他是谁?”
风纤素道:“王风,山西大同人,时年二十有八,三岁丧父,五岁丧母,后被天山派名宿傲雪天君收为关门弟子,六年前因*师姐被

逐出天山派,一路逃至中原,以杀手为业,现名寒枫,绰号血狼,杀手榜总排行第十五位。”
我“嗯”了一声,慢悠悠的将眼光转至寒枫处。
寒枫的脸色已变的很难看,半晌才说:“中原武林有一位奇人,江湖中两百年来所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烂熟于胸,却不知何故在十

几年前神秘死亡,他那年幼的女儿也下落不明……”
风纤素没有反应。
寒枫又接着说:“我记得那位奇人好像叫风离,不知我记错了没有?”
风纤素还是没有反应。
寒枫还想再问,我突然开口道:“阁下原本姓王,后又改姓寒,不知我记错了没有?”
寒枫没有否认。
我扬起手中请贴,非常有涵养非常有礼貌的对他说:“那么真是抱歉了,在这张请贴上,我没有看见一个王字,也没看见有寒字,还

请阁下出示自己的请贴,否则,就请回吧。”
寒枫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缓缓问道:“你兜了这么大的圈,就是想说明这张请贴并非给我的?”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我微笑。
寒枫冷冷道:“可惜我不是个喜欢讲理的人。”
“这不是个好习惯,你要改一改才是。”我彬彬有礼的提出建议。
“若我不想改呢?”
我叹了口气,道:“如果你的意思是说今天你一定要进这个门,那你就进来吧,我总不能同你打架吧!”
还没等寒枫反应过来,我就猛的跺了垛脚,大喝一声:“风总管!”
风纤素吃惊的看着我。
“你这个大总管是怎么当的?珍展才举办了一天,竟把‘鎏金三钴杵纹银阏伽瓶’给弄丢了!这可是我们宫家的传家宝,是以前西藏

活佛在浴佛灌顶仪轨中使用过的法器,如今丢了,你怎么向我交代?”
第一章 洛阳盛会(4)
我又怒又急又恼的喊了这一通,在场的人全都傻了眼,个个以为我突然得了失心疯。
风纤素也显得很惊讶:“这……”
“这什么?还不快些给我把宝物寻回来!”我厉声喝道,“展会上守卫森严,外人如何盗得?必定是与会者所为!”
说到这里,我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皱眉道:“但此次珍展所邀之人,均是和宫家有着百年交情的至交,总不会……”
这时,风纤素突然淡淡的说了句:“也并非都是至交。”
我心中一喜,寒枫的脸色却变了变。
风纤素道:“大小姐难道忘了,有个人是抢了别人的请贴来的?”
“是呀,我竟忘了!”我用眼睛瞟着寒枫,冷笑道,“好个胆大包天的贼人,竟敢惹到宫家头上!传令下去,不惜动用宫家上下数千

弟子一起追踪,也定要将他缉捕归案!”
“是!”风纤素的唇边竟也浮起一丝笑意,淡淡道,“前来观展的鹰老前辈还未离去,是否要请他相助?”
我用赞赏的眼光瞧了她一眼,点头道:“那敢情好!鹰伯伯身为六扇门内第一高手,又是我家知交,请他相助,他定然不会推辞!贼

人啊贼人,你就算长着翅膀,也休想逃出天下第一名捕的追踪……”
话还没说完,就见寒枫突然一扭头,一言不发的走了。
我冷冷瞧着他的背影,没有请他慢走,我只是不想让他进宫家大门,并非想把他气死。
自小起,爹爹就教会我一个道理: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家族,自跌身价都是最最愚蠢的一件事。
不管寒枫的武功有多高,不管他口袋里的银票有多少,他仍只不过是个混的还不错的江湖人而已,还不配走进宫家这经过几世沉淀而

矗立的大门。
我垂首再看一眼手中的请贴,掷到脚边,淡淡的吩咐:“萧东来的请贴,明年不用再发了。”
一个连请贴都保不住的人,也不配再进宫家的大门。
◇落魄公子◇
玉叶落地,宫翡翠又轻而易举的折辱了一个人的骄傲。
我垂下眼睛,内心无声的冷笑。看来认帖不认人的规矩,在这位大小姐上任后,将会被彻底废除。那么,就只能怪寒枫倒霉吧,自取

其辱。
再抬起头时,看见宫翡翠伸手挽了挽头发,眉梢眼角,分明是满不在乎的表情,偏生从骨子里透出了种妩媚,别有一番风姿。
这个少女,有绝顶的美貌,绝顶的智慧,绝顶的家世,莫怪会骄傲成那个样子。
眼见日已正午,该来的客人已到一半,除了那个被砍断腿的萧东来,还有四个人,不知能否如期而至。
就在这时,一人沿着墙根慢吞吞的朝这边走过来。
如此风和日丽的三月天里,他却仿佛极其畏寒,脖子缩在衣领里,佝偻着身子窝着手,每迈一步,都像要考虑好久。瞧他那要死不活

的样子,真让人恨不得上前替他走。
连宫翡翠也停住了回屋的脚步,好奇却又略带鄙夷的看着他。
原因很简单,又是一个不会穿衣不懂打扮的家伙。
她本人无论何时何地出来见人,都是精致得体极尽妍态,因此素来瞧不起那些穿着邋遢随便的人。
从长街那头到宫家大门,不过十丈远,这人却磨磨蹭蹭走了盏茶工夫。走到门口时,突的纳头便拜。
不光众人,连他面前的宫翡翠都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
哪知他并不是真的拜倒,只是弯腰去拣地上的那片碧玉叶子而已,叹道:“这么好的玉质,就这样扔了,奢侈啊奢侈!”
声音懒洋洋的,吐字却很清晰,不高不低,正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第一章 洛阳盛会(5)
我看见宫翡翠的脸色顿时一变。当她的眼珠颜色由浅变浓时,就说明她在生气。
来人直起身,把个碧玉叶子左擦擦右擦擦,然后无比满足的握进掌心,抬眼懒洋洋的笑道:“今天的运气真是不错啊,这东西最少也

够我换三天的酒喝了!哈哈,不错,真不错。”
他看上去很年轻,嘴角上翘,仿佛无论何时都在笑,模样长的倒还算俊朗,只可惜一身衣衫却糟糕的很,袖口烂了两个大洞,衣襟也

碎了,衣服的颜色本来大概是白色的,现在已很难分辨的出。
这年轻人尽管看上去非常狼狈,自己却好象一点也不知道似的,怎么看都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一睁开眼,那眸子更是亮的有如全

世界的阳光都落进了眼里。
原来是他!
我敛下眼睛,抑制笑意外泄--此人一来,必生事端。
少年如猫,舒展身体后又立即恢复成半球形,弓着背垂着脑袋就要进门。宫翡翠当即伸出一手,正好拦住他:“私人展会,无帖勿入

。”
“哦?”他慢吞吞的打开掌心,看着翠玉叶子问,“那这是什么?”
“请贴。”
“上面写了什么?”
“你不识字?”宫翡翠挑起了眉。
少年笑而不答,似是默认,于是宫翡翠便道:“这上面写的是‘缘银翠叶,致邀萧君,春日洛阳,初七盛会,扫花以待’。”
少年笑道:“很好。”说着又要举步入内。
宫翡翠道:“请贴。”
少年道:“这个不是吗?”
宫翡翠眯起了眼睛,拖长声音道:“这,是,吗?”
少年大笑道:“这是啊!你邀请的是萧君,我就姓萧,叶子现又在我手上,可不就是我的请贴?”
“你!”宫翡翠顿时气结,咬牙道,“你姓萧?”
“在下姓萧名左,萧左是也。”
宫翡翠冷笑:“萧左?哼,我还宫右呢!”
萧左笑道:“如果大小姐愿意为我改名,我当然求之不得。这样一左一右,可不就是一对了么?”
“你!”二度语塞,宫大小姐开始跺足,转头问我道,“纤素姐姐,这家伙什么来历?”
我毕恭毕敬的回答:“萧左,大名府萧三爷之子,自小娇宠无法无天,邻里家仆背地里都称其为‘混世魔王’。十五岁时,其父病故

,万贯家财尽数留给了这个独生宝贝,谁知他吃喝嫖赌游手好闲,短短三年,就将家产败光,因此又有‘天下第一败家子’之称。”
萧左转向我笑嘻嘻道:“风总管就是风总管,简直比我自个儿还了解我自个儿。”
宫翡翠再也想不到来的竟真是个姓萧的,有点挫败的把萧左打量了一番,忽然一咬唇,道:“你倒果真运气不错!进来就进来罢,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