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强娶/巧嫁强娶作者:似是故人来

他是天之骄子,优雅尊贵
他平生愿望是:
一、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着
二、将她含在嘴里呵护着
三、同上
四、将她清蒸爆炒热炖凉拌吃了

本故事讲大灰狼吃掉小白兔,JQ四射

公子强娶


楔子

亥时的梆子敲过,夜已深了,雍州城巍峨起伏的城墙鼓楼,鳞次栉比的房屋,富丽堂皇的琼楼玉宇隐入黑沉沉的夜色中。
大殷国虎威将军尹茂山的祖居就在雍州城里,此刻,尹府尹茂山夫人的正房中,烛火通明。
“娘,爹爹长什么样?他会不会不喜欢梅儿?”七岁的尹若梅肥嘟嘟的小身子一扭一扭,圆圆的粉嫩嫩的小脸上眉头紧皱,长睫扑扇着,大眼不安地看着尹夫人。
“你爹啊!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从军才几年,就立下赫赫战功,从小卒升到二品虎威将军。”尹夫人似是沉浸到往事中,恍恍惚惚地看着烛火,眼神有些飘忽。
当年,如果……现在当上将军夫人的,就不是她了吧。
“娘,你还没说,爹爹会不会不喜欢梅儿呢?”
尹夫人回神,把女儿抱到膝上,亲了亲女儿额头,笑着道:“你爹当然会喜欢梅儿啦!我的梅儿是最美最乖巧的孩子。”
“真的吗?娘。”尹若梅滚进娘亲温暖的怀里,晶亮的大眼娇憨期盼地看着尹夫人。
“当然。”尹夫人自豪地抿唇一笑。她自己相貌并不十分出色,只是皮肤极好,女儿皮肤随了她,洁白如雪,莹润如玉,难得的是女儿相貌却不像她,十足十的美人胚子,虽然肥胖了些,可她相信,大了就会瘦的。
“可是,娘,凤兰妹妹比梅儿好看。爹会不会更喜欢凤兰妹妹?”尹若梅高兴了一会,猛一下坐起来,灿烂的小脸皱了起来。
尹夫人慈爱的笑容消失,眼里闪过阴冷,随后又笑了,拍了拍尹若梅,低声道:“梅儿不用担心,只有你是你爹的亲生女儿,回房睡觉去,明日我们就要起程到并州找你爹了。”
为什么凤兰妹妹不是她爹的亲生女儿?尹若梅觉得奇怪,可娘亲突然变脸,她不敢再撒娇探问,闷闷不乐地从尹夫人的膝上滑下。
从正房到她住的后园梅苑,要经过后花园,府里的仆从都遣走了,灯笼在暗夜里闪着沉闷的光影,尹若梅越走越害怕,她从没有一个人走过,往常有丫环带着她的。
还有大半的路,花丛中有簌簌声响,漆黑的树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瞪她,尹若梅腿抖得提不起来了,勉强往前挪了一步,林子里一声惊鸟哀鸣,梅若依终是被吓得跌倒地上。
不行,我要回去找娘,我今晚不回房睡了,我要跟娘一起睡。
尹若梅爬起来转身朝娘亲的正房走去。
娘亲房中灯光还亮着,那抹温暖的光晕照亮了尹若梅前行的道路。娘就在不远处,这样想着,她没有那么害怕了。
渐行渐近,她的眉头皱了起来,窗纱上映出三个人影。
那是——雅秀姨娘和孔管家的身影。尹若梅在门外停下脚步。刚才跌了一跤,衣裙肯定弄脏了,娘最不喜她在姨娘面前没有嫡女千金模样,现在还是不要进去吧,等姨娘和孔管家走了,自己再进去。尹若梅悄悄地离开房门,挪到另一侧窗户等待。
“雅秀,你这些年是装的对我恭敬?”房中传来娘亲愤怒的质问,尹若梅愣住了,娘亲最讲究风仪,平常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这是怎么啦?
“不装着对你恭敬,老夫人去世以后,你怎么会容得下我?”
“孔廷,你呢?你贫病交加晕迷路上,是我好心收留了你,又一步一步提拔你从下人做到管家,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没有孔管家的声音,传来雅秀姨娘的笑声,尹若梅觉得那声音如猫头鹰般尖锐,她颤颤惊惊站了起来,轻轻地挪过廊下一个花盆,踩着花盆趴到窗户上往里面看。
“告诉你,文秀,这位是我的兄长,从我的孩子没了那时开始,我就在计划报仇了。”
“你……”尹夫人惊讶地瞪眼。尹若梅呆呆地看着她娘亲脖子上的白绫被收紧,娘亲圆瞪的大眼渐渐翻白,然后身体软软的,在孔廷松了白绫后倒到地上。
“娘……”尹若梅大喊,她的身体簌簌发抖,她的眼瞪着浑圆,但是,她的嘴里没有发出声音,那抖缩的小身子,竟也在潜意识的指挥下没有发出响动。
“雅秀,这人死了,那个孩子就放过吧,我把她远远送走,让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就行。”孔廷俯身,将尹夫人大睁着的白眼合上。
“不行,哥,你忘了我的孩子了?我以后再也做不了母亲,这个仇,只死了这个女人我不能解气,再说了,那孩子虽小,却很聪明,七岁了也记事了,我不能留下后患。”
“可是,雅秀,杀一个孩子,我们和这女人有什么差别?”
“哥,你?好!你下不了手,那我们就听天意,放火,放火如果烧不死她,从今往后我就不对付她。”
房中两人开了房门走了,尹若梅恍恍惚惚进了房间,痴痴呆呆地瞪着地上尹夫人的尸体。
娘死了么?娘再也不会笑着看她,再也不会慈爱地把她搂进怀里,寒风从敞开的房门肆意侵袭进来,纱幔在颤动,烛火随风摇曳,似乎有看不清的不明物体在悄无声息地窥视着她。梅若依觉得周身发冷,心中说不出的害怕。
“啪”地一声,在凄风里摇曳的烛火熄灭了,黑暗笼罩了尹若梅。
“娘,梅儿害怕,你起来,娘……”尹若梅颤抖着拉住尹夫人的手,张口大哭,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起火啦!”远远地有声音传来,梅苑方向,火光升腾,只片刻间,冲天而起的烈焰映红了夜空。
他们还要烧死她!不,她不要被烧死,很疼的,那次她跑到厨下玩耍,被灶里的柴火烫到大腿,很疼很疼,她还清楚地记得那疼。

市集初遇

好大的一场雪,那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下了三天,大地被冰雪封盖,朔风凛冽,天寒地冻,连呼出来的那口白气,也很快化作轻烟飘渺无踪。
雪停了,正是小孩嬉戏玩闹的最好时机,恰又是集会之日,沉寂了三天的清风镇又恢复了活力与生机,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熙熙攘攘的人流在街道穿梭,集市不远处的街道一角,一个小小的人影蜷缩在角落里,这小孩儿不过七八岁光景,瘦瘦小小,衣衫褴褛,从领口看去,身上穿了很多衣服,外头是件棉絮多处露了出来的夹袄,想必是捡的,很宽大,裤子亦然,大了,裤腿卷了好几圈,用布条在脚腕处扎住了。头上戴着顶破破旧旧的大了许多的帽子,把眉毛都遮住了。
此时,小孩圆瞪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正在嬉闹的两个孩子。
那两个小孩十岁露头的样子,长得一模一样,虽然年糼,略显稚气,然修眉俊眼,端鼻朱唇,姿容难得一见的秀美。穿戴也是一模一样,头上戴着束发嵌玉金冠,身上穿的是石青色穿花夹袄,外罩同色团花排穗褂,蹬着青缎粉底小靴。
“哥,我觉得白菜肉馅的好吃。”
“我喜欢萝卜肉馅的。”
“白菜肉馅的好吃。”
“好,你说白菜肉馅饼好吃,那就是白菜肉馅的好吃。”
被叫哥的不欲与他相争,温和地笑了笑应道。
那小的认为他是在敷衍,不满地撇嘴。跟在他们身边的妇人笑道:“二少爷,你再不吃,包子就凉了。”
“啊。”那做弟弟的一听,急忙往嘴里塞包子,那么大的一个包子,他一口如何吃完,只噎得脸红脖子粗。那做哥哥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背,笑着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争。”
妇人也跟着笑,两个孪生少爷长得一模一样,性情却天差地别,大的安静沉稳,小的却毛毛躁躁。光看吃东西,就能看出两人的差别的,大少爷傅君悦温温雅雅,吃起来慢条斯理,二少爷傅晓楠却鲜少不噎着烫着的。
“晓楠,小心。”傅晓楠一路跑跳,差一点就一脚踩上角落里的小孩,幸得傅君悦拉了拉。
“哎呀,好臭,这小乞丐不知多长时间不洗澡了。”傅晓楠跳开几步,把手伸到鼻子底下猛扇,扇了没几下时那手像就点穴了似的顿住了,看着那小乞丐一动也不能动。
那小乞丐脸上不知是灰尘还是泥土糊了一脸,看不见一寸肌肤,然那双眼睛很大,极是明净澄澈,睫毛很长很黑,笼着清泉似的眼睛,竟让人有莫名其妙的惊艳之感。
“哥,他……她……是女孩还是男孩?”傅晓楠拉住往前行的傅君悦,结结巴巴问道。
“你管人家是男孩女孩做什么?”傅君悦微笑着摸了摸傅晓楠的头,顺着傅晓楠的视线看向小乞丐,这一看,他提起的脚放了下去。皆因那小乞丐正眼巴巴看着他----看着他手里的包子。
“你……你想吃包子?”他温和地问,声音低柔,红唇桃瓣般鲜润。
小乞丐把眼光从包子上移到他脸上,小小的脸上出现与年龄不相衬的研判,停了有那么一会,她才点了点头。
“给你吧。”傅君悦把手里咬了几口的包子递了过去。
小乞丐拢在一起的手松开,伸了右手出来接包子,这一伸手,傅君悦也愣了一愣。那棉袄宽大,袖子也大,小乞丐小半截手臂露了出来,那小手光洁滑腻,美玉一般温润生光,周遭的一切因这截藕臂亦柔和了几分。
“哥,你怎么能把自己吃过的包子给人家。”傅晓楠不满地撇嘴,朝同行的妇人手一伸:“李妈,给我两个铜板。”
“来,给你,这是刚出炉的,白菜肉馅的,比我哥那个更好吃。”傅晓楠两手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回来了。
小乞丐咬了咬唇,接过包子默默地看他,一滴泪从那双大眼滴下,淌过那满是灰尘泥土的脸,无声地落到地上。
“啊!你别哭,别伤心啊!”傅晓楠吓得声音发抖,扯了袖子就要给小乞丐拭泪。
小乞丐连连摇头,不停地往后退,退到墙角再无路可退了,那双大眼张惶地看着他,那头摇得更快了。
“别怕,我只想给你擦擦脸。”傅晓楠惶恐地安慰她。
“晓楠,停下,你别吓着她。”傅君悦开口了,从袖袋里摸出一方帕子,那帕子洁白干净,那小乞丐更害怕了。傅君悦朝小乞丐微微一笑,把帕子放在地上蹭了蹭,低声道:“你刚才流泪,脸上的灰给冲开了,我给你补上。”
奇迹般的,小乞丐平静了下来。
“哥,为什么我要给她擦脸她不同意,你给她擦她就同意了?”一路回家,傅晓楠愤愤不平地踢着地上的小沙子。
“二少爷,你太粗心了,那小姑娘手那么干净,显见是爱干净的人,可脸却那么脏,自是不愿给人看清她的面貌,我瞧小姑娘那眼,水灵灵的,可真漂亮,可能不少人欺负她吧。”李妈年龄大,有些见识,看那小姑娘明明饿极,可傅君悦递包子给她时,却还要看了傅君悦许久,猜测小姑娘可能被不怀好意的人怎么样过。
“擦脸就算是这样,那包子呢?为什么哥给她的她就吃,我给的就不吃。”傅晓楠还是很生气。
李妈笑得打跌,这个二少爷,太也一根筋了。
“吃的,明日就吃你那个包子了,她是舍不得吃。”傅君悦摸了摸傅晓楠的头,笑着安慰他。
“为什么今天不吃非要等到明天吃?”傅晓楠不解。“她刚才只吃了你吃过的那半个包子,还没吃饱的吧?包子也要热呼呼的才好吃。”
他的问话,傅君悦没有回答。李妈也住了笑,神色有些悲凄。
两人回府后,先到正堂拜见了母亲孔氏,便各自回房。傅君悦住的院子叫朗月轩,他进了房后,坐到书案上呆了一下,起身打开衣柜,挑挑拣拣一番后,捡出了一套略旧些的棉袄棉裤,找出一件旧单衣当包袱皮包上,静悄悄地出了府门。
小乞丐还在那个角落里呆着,黄昏的寒风似乎更猛烈,地上的积雪在行人踩踏后,化成雪水,此时又结成寒浸浸的冰凌,气温似乎更低了,傅君悦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想着,这么冷的天,这小乞丐晚上也没地方去吧?能捱得了吗?
小乞丐看到傅君悦时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长睫下的那双大眼灿若繁星,亮晶晶的极是动人。傅君悦愣了愣,呆了半晌,蹲下-身把包袱放到大腿上,柔声道:“我带了两件我的旧衣裳,虽然不合身,勉强能够御寒,你穿上吧。”
小乞丐看着包里的棉衣棉裤,眼睛更亮了,但是却没有伸手接,也没有说话,只睁大眼看着傅君悦。
不知为什么,傅君悦读懂了那双大眼要说的话,他笑着道:“放心,这是我穿过的不穿的旧衣,我娘发现了也不会责备我的,往常我也经常把不穿的小了些的衣服送人,娘从来没有责骂我。”
小乞丐伸手接过,把衣服紧紧地抱在怀里。
“你把衣服换上吧,快天黑了,更冷了。”傅君悦看她不动,劝道。
小乞丐没动,只把眼看了看四周。
傅君悦愣了愣,指着拐角处道:“那里有一个胡同,我们去那里吧,你在里面换,我在外面看着,有人过来我就出声示警。”
小乞丐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示意傅君悦帮她拿着。
她抱着衣服躲到胡同角落换衣服了,傅君悦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小包,小包里是中午傅晓楠给她的那个包子,外面包着一块帕子,那帕子上面绣着一树红梅,洁白的丝帕上,那树怒放的红梅傲骨迎寒,幽香清绝。虽然针法略显笨拙,那种清透灵动的美丽,仍震人心扉,让人过目难忘。
一双小手拿过那小包,小乞丐换了衣服出来了。她把傅君悦给她的棉袄棉袄穿地里面,外面仍是原来穿的那件宽大的破棉袄,衣服很宽大,领口也没有拢严,傅君悦伸手替她拉了拉领口,瞬间眉头紧皱。那张脸满是尘灰,脖子却雪白粉嫩,傅君悦隐隐地,觉得别人看到那雪白的脖子,小乞丐会有麻烦。他脱下身上的小褂,当围脖围住了小乞丐的脖子。

祸福相倚

衣服送到了,不知为何,傅君悦却不想回家,小乞丐似乎也不想他离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乌溜溜的大眼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研究和审视。
“我叫傅君悦,你叫什么?梅?”
小乞丐点头,又惶急的摇头。
点头又摇头,傅君悦愣了愣,问道:“是不是姓梅?不是名梅?”
小乞丐愣了愣,点了点头,张口说话,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这小乞丐,就是一年前逃离尹府的尹若梅,自那晚目睹尹夫人被杀后,她就再也发不出声音说不了话。
“梅若依?”傅君悦根据她的口型问。“梅若依,很好听的名字,我叫你依依,可以吗?”
叫梅若依,也许就可以逃避追杀。尹若梅点了点头,看看傅君悦,心里打算一番后,她的嘴唇一张一合,祈求地看着傅君悦。
傅君悦定定地看着她,却读不出她在说什么。
“依依,你会写吗?”傅君悦伸出手指指向地面,又觉得太脏了,那手指伸出一半在空中停住,张开手伸到梅若依跟前。
梅若依拉过他的手,在手掌里轻轻地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微微的麻痒从掌心传来,傅君悦有些愣神。
手掌被摇动,他猛然回神,只见梅若依睁着晶亮的大眼满是期盼地看他。她刚才跟他说了什么,傅君悦微感懊悔,他朝梅若依微笑,示意梅若依在他掌心再写一次。
“带我回你家,可以吗?”
对啊!赠衣御寒,仅得一时,带回家给她一个安身之处才是平常长久之策。傅君悦猛地握紧梅若依的小手:“依依,你在这里等我啊!我回家禀过我娘,马上过来带你回家,别走开啊!我会回来的,我要是现在先带你回去,我怕娘一个不高兴反而不同意你留下来了……”
寒风一阵比一阵急,刀子似的,直刮得人脸颊生疼。梅若依拢拢脖子上的小褂,睁大眼看着傅君悦消失的方向。
“傅君悦会说到做到的,我今晚不用睡大街了,以后,不用捱饿受冻了,也不用给坏人欺负了。”梅若依这样想着,漆黑的大眼更亮了。她跺了跺脚,身上穿着棉衣棉裤,很暖和,那双还穿之前的烂鞋子的脚似乎更冷了。
傅君悦兴奋地往家里赶,他太高兴了,想到梅若依晚上不用在外露宿,不会挨冷,以后也不用挨饿,由不得越想越兴奋,走错了路也没有发觉了,因为走错路,他与傅晓楠擦肩而过。
与傅君悦一样,傅晓楠回房后,想着寒风里萧索的那个小小的身影,觉得不做些什么不行,他也想到要送衣服给梅若依御寒,与傅君悦挑挑拣拣找旧衣服不同,他把衣柜里的衣服全扒出来,专挑好的拣。
将一大堆衣服铺在地毯上几番比较后,他的眼睛在一件银鼠短褂和一件白狐毛斗篷上转来转去,然后他拿起那件白狐毛斗篷,蹑手蹑脚出了房间。
一样挺拔的身材,一样的略微稚气的轮廓分明的脸庞,傅晓楠出现在梅若依的视线里时,她还是一眼认出来的是弟弟。
为什么傅君悦没有来?她失望地想着,眼里的阴影没有控制住,直直地落在几个跑跳就到了她跟前的傅晓楠的眼里。
“你见到我,怎地不高兴?”傅晓楠觉得很恼火,不悦地盯着梅若依的眼,想从中看出为什么。
“不是的,我见到你很高兴。”梅若依嘴唇一开一合,虽然没有发出声音,虽然傅晓楠没有读懂,然梅若依明亮的眼光和微笑的脸,仍将喜悦与友爱的情绪传递给他了,傅晓楠的心情瞬间云开日出。
“呶,这是我带给你的,喜欢吗?”
他拍拍手里的白狐毛斗篷,献宝般递了过去,讨好的眼神看着梅若依。
那白狐斗篷皮毛柔软顺滑、光彩流转,一看就知珍贵无比。梅若依不停地摇头,怎么也不接那斗篷。
“怎么?你不喜欢?这是我最好的衣服了,我爹从并州特意捎给我和哥哥的,仅得两件,就是我表哥孔歆要,我也没舍得给,平时我都不舍得穿。来,我给你披上。”傅晓楠打开斗篷,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梅若依脖子间围着的那青色团花褂与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我哥来过了?”是问句也是肯定句。梅若依点送头,拉开脖子上的褂子,露出里面的棉衣,她指了指棉衣,表示自己现在穿的很多了,够暖了。
“怎么?我哥给你你就收下,我给的你就不收?”傅晓楠生气了,将手里的斗篷卷起,狠狠地甩到梅若依怀中:“给你,不要你就扔了。”
他怒冲冲走了,梅若依愣愣地抱着怀中斗篷,手掌下是一片柔-软,胸膛与斗篷接触的地方很温暖,她把头埋到那一片洁白的皮毛里,感受着那份柔软与体贴。
“咦,少爷,这小乞丐手里抱的是什么?”
“少爷,这像是傅家两位表少爷的白狐斗篷,怎么会在一个小乞丐手中?”
一主两仆从梅若依旁边走过,两个仆人惊讶地叫了起来。
梅若依兀自沉溺在柔软的狐毛了,对跟前的危机恍惚不见。
“什么傅家少爷的,这分明是本少爷的斗篷。”那少爷这一声拔高了,梅若依迷迷朦朦有些清醒,抬起埋在半篷里的头。眼前赫然站着三个人,两个小厮打扮的人,另一个是个十来岁的锦衣少年,此时正贪婪地看着她怀里的斗篷。
“小乞丐,这斗篷是本少爷的,你偷本少爷的斗篷本少爷就不计较了,来福,把斗篷要回来。”
梅若依听得那少年如此言语,心头狂跳,两手却将那白狐斗篷抱得更紧了。
“把斗篷给我。”那唤来福的朝她伸手。
“不,这是我的,不是你的。”梅若依张大口嚷嚷,却仍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还是个哑巴呢!添福,你过去架住,来福,抢。”
那唤添福的朝梅若依靠近,梅若依情知不好,一侧身避过,撒腿就跑。她离家这两年吃了不少苦头,虽然年糼,跑起来也不慢,添福三人在后面气喘吁吁追着,口里大叫:“小哑巴,站住。”
梅若依如何肯站住,跑得更快了,耳中听得叫嚷声渐远,她刚松了口气。后面的叫骂却变了。
“小乞丐你抢我家少爷的斗篷,别想跑。”
梅若依脚下停得一停,欲要与他主仆三人理论,恍惚又知道跟这样的人讲理讲不清的,略停得这一停,背后的叫嚷声近了,梅若依急急撒足狂奔。
“小乞丐抢东西?”
“看来是的,你看那小乞丐抱着的……”
“不,我没有抢东西,这是傅家小少爷送我的。”梅若依大叫。但是人们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一人拦住了她,紧接着是两人三人。添福主仆三人追了上来,那添福来福一左一右架住梅若依双臂,少年气势汹汹伸手夺梅若依手里的斗篷。
“这是我的。”梅若依愤怒地大叫,然而谁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小子,抢东西被追到了还不松手。”少年手一扬,一巴掌打在梅若依脸上。
梅若依吃痛,手上不自禁略松,只这一眨眼,手里的斗篷已到了那少年手上。
“还我。”她扑了过去,上身挣不开,就朝来福添福两人踢腿。
她小胳膊小腿,身上穿的衣服又是宽大无比,裹得整个人臃肿不堪,根本使不来力,来福添福只当她那小腿是在给他们挠痒痒,浑不在意,猫捉老鼠般捏着她的小胳膊不松开。
便是这时,围观的人群有人说道:“你们瞧这小乞丐,那双眼那么清亮,怎么会是作奸犯恶之人。”
那人话音刚落,另一人也道:“你们仨个半大小子,欺负一个小孩儿作什?且松开她,让大家问问情况。”
又有一人道:“这小乞丐生得可爱,这斗篷,保不定是哪个善心人给的。”
梅若依冲着人群猛点头。那少年本来只欲抢斗篷,当下听得人们遣责疑惑,心念一转,冲两个手下使眼色,恶人先告状嚷道:“小贼,做错了还诬赖人,跟我见官去。”
扯着人去见官,这么说这小乞丐真的是抢东西了,那些人也不过随口说两不句不平话,见锦衣少年扯出见官的说法,唠念了几句原来是真的,便一哄而散。
梅若依冲着离去的人群大叫,只可怜什么声音都发不了。
傅家小少爷说那是他最好的衣服,他自己还舍不得穿呢!这个不要脸的。梅若依愤怒地瞪向锦衣少年。她刚才狂奔,额头布满汗珠子,此时停了下来,汗水将那张满是泥垢的脸冲洗得坑坑壑壑,很是滑稽可笑,那锦衣少年看着她大笑,两个狗腿来福和添福对视一眼,谄媚道:“少爷,把这小乞丐带回府里,让她学狗爬什么的肯定好玩。”
“唔,这主意不错。”
梅若依浑身发抖,身上的汗水似乎已经消散了热量,变得透心寒,过去一年不堪的回忆又冒出来,她拼命挣扎起来。

命如草芥

孔府后园,孔歆从添福手里要过柴枝,立定身体喘着粗气。他的面前,站着看起来比去年冬日更瘦更小的梅若依。
梅若依早先身上那件棉絮到处可见的棉衣已不见了,此时露在外面的,是傅君悦送她的棉衣,那棉衣穿到她身上时,虽不是新衣,也还有六七分新,眼下已成了一条条布片,残余的些儿棉絮由于各种各样的刑罚,上面满是褐黑色的污迹,好似一个个流脓的伤疤一般,肮脏可怖。
孔歆右手执树枝,左手轻抚着枝条,缓缓抬脚,朝梅若依逼近。
残忍暴虐的让人窒息的味道扑面而来,梅若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啪地一声,那拳头大小的柴枝落在梅若依背上,添福和来福吸了口冷气,悄悄地向后挪动脚步。
啪啪声持续响着,沉闷,却又异常清晰地在空间回响,梅若依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抽搐着,她死命地咬着嘴唇,在那声音间断空隙里不时挺挺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