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恋 作者:是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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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还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没想到车子滑行了片刻,霍易霆便问:“你怎么不去唱歌?”
江绿汀如实说道:“我唱歌跑调。”
“唱个听听。”
她正琢磨着怎么回答,霍易霆又道:“唱吧。”
他完全不是开玩笑,声调里透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霸道,大有不唱个歌就不原谅她的意味。
江绿汀眼看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唱了个儿歌,唱完之后,她觉得自己脸上的毛细血管已经纷纷羞愧的自杀身亡了。
“的确跑调的厉害。”
“......”
“你说话声音还不错。”停了停,霍易霆又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刀:“很难想象,唱歌会唱成这样。”
江绿汀心上血流成河,扭头看着窗外,一个字也不想再和他说了。
停了会儿,霍易霆慢悠悠说了句:“约会的时候最好不要去唱歌,会影响你的形象。”
情人眼里出西施。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欢喜冤家都市情缘

 

第1章
S市素来干旱少雨,往年的一雨成秋都极为利索干脆,今年却一反常态的缠绵悱恻,一场雨淅淅沥沥,断断续续地下了一个多星期,还没有停歇的架势。
楼下的路灯雾蒙蒙亮着微光,隐约可见灯光周围飘飞着的霏霏细雨。江绿汀趴在窗台上撑着脸颊发愁:这样的天气,明天还能不能去悟觉寺?
据说初一十五前去最好,明天就是阴历初一,几天前,她就找好了出租车,定在明早出发,若是雨一直不停,恐怕无法成行。
没想到连着下了数天的雨,竟然在夜间善解人意地停住了。
早上八点,出租车如约开到楼下。江绿汀接到司机周师傅的电话,便拿着准备好的东西快步下了楼。
周师傅和她颇为熟悉,这段时间,她频繁地奔波于医院和居所,一直叫的都是他的车。
周六早上,市内道路出奇的畅通,四十分钟后,车子就开到了眉山。这是S市周边唯一一座山脉,海拔不高,山脊起伏如一道少女的弯眉。
江绿汀请周师傅在山脚下等候,独自一人踏着石阶上了山。
空山雨后,山色格外秀碧,连脚边的草叶,都水灵灵的青翠惹人。半晴半阴的天气,凉风习习,远处山坳青雾蒙蒙,曦光淡远。
江绿汀以前和好友顾淼一起来过几次眉山,春来踏青,冬来赏雪,但这里的悟觉寺,却从未进去过。她没有宗教信仰,以往路过,也只是留下草草一眼,隐约有个古朴安宁的印象。没想到有一天会专程来悟觉寺。
步行了二十分钟,便到了山门外。眉山并非名山大川,悟觉寺的香火也比较清冷,只有在每年三月初三庙会的时候才会热闹一阵,平素少有人来,特别是这样一个雨后的秋晨。
寺内静幽幽的好似空无一人,山间雨后的空气,分外清新干净,甚至闻不到香火气。参天古树的枝叶,不时滴落几滴雨水,噼啪一声敲破地上的水洼。
韦陀,弥勒,十八罗汉,四大天王,江绿汀挨个拜过去,最后来到大雄宝殿。
殿内坐着一个年轻的僧人,江绿汀面带微笑,上前说明来意。
僧人起身,双手合十,道:“请施主稍候,我去请师父过来。”
江绿汀轻声道谢,看着僧人出了大殿,朝着右侧的一排厢房走去。
殿中静谧无声,菩萨低眉善目,满面慈悲。
江绿汀跪在团上,双手合十,拜了三拜。这段时间,她终于体会到病急乱投机的滋味,一向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也跑来求菩萨保佑。
许过愿,她起身走到大殿门口。
隔断了红尘俗世的寺院,在这个雨后的秋日,静谧安宁到了极致,偶尔只听见滴答一声残雨。
殿门两侧放有转经筒,江绿汀挨个挨个的摸过去,走过转角时,意外发现殿后的檐下竟然站着一个男人。
一袭黑衣,背对她而立。
听见身后有人,他回过头来。
江绿汀看着他的样子微微一怔,一副墨镜几乎挡住了他半张脸。
奇怪,阴雨天他为何要带着墨镜?江绿汀好奇之下,又多看了一眼。
他个子很高,身材笔直挺拔,负手站在空旷的台阶上,眺望寺后远山,有一种轩昂而孤清的气势。
绕着殿外的转经筒走了一圈,江绿汀回到大殿。
一位年约六十许的老师父正在殿中等候。年轻的僧人指着江绿汀道:“就是这位施主,想要开光。”
江绿汀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红袋双手递过去。然后将备好的钱放进功德箱,数目是事先已经打听过的。
老师父用一个托盘将红袋接过去,放在佛前。红袋里有一块玉佩,还有一张红纸,写着兰洲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僧人开始诵经。
开光仪式比江绿汀想象中的简单,师父念过经文,洒了净水之后将红袋交还给她。
江绿汀轻声道谢,将开过光的红袋握在手里,心里默念:但愿佛祖保佑,能让兰洲病愈。
走出悟觉寺没多远,已经停了的雨又开始下起来。江绿汀抱头朝着山下跑去。
一开始只是零零星星的雨滴,不多时,雨越下越大,不到一会儿功夫,便哗哗啦啦地拉开了阵势,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到脸上生疼,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刚好这时,路边有个棚子,大约是庙会时的茶水摊。江绿汀无暇多想,手掌挡着脑门便冲进去,等放下双手,才发现里面还站着一个男人。
她此刻衬衣湿透,紧贴在身上,一眼扫见棚子里有个男人,便立刻背过身去,双臂抱胸。
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单独呆在一起避雨本就别扭,她身上的衣服又被雨水淋湿,线条毕露,心里不免有点紧张不安,手里握着手机做好准备,万一这男人有不轨的举动,就立刻打电话报警。
身后良久没有动静,江绿汀心下稍安,微微侧身扫了一眼。咦,一袭黑衣很眼熟。原来,是刚才在寺院里的那个戴墨镜的男人。
一大早就去寺院里拜佛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歹心。而且此人并没有和她搭讪的意思,。江绿汀悄然松了口气。
雨没有一点停住的势头,越来越大,瓢泼一般,山路上的雨水,哗哗啦啦如溪流一般朝着下面涌过去。
棚子里的男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连站立的姿势都未变动一丝一毫,仿佛一座静默的雕像。
江绿汀如此狼狈,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找他说话。眼看雨势不停,她便往棚子里面走了走,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歇一会儿。
棚子靠着山壁搭起,里面放着一张又破又脏的大方桌,但却没有凳子,靠着山体的一角还有个大铁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雨声噼里啪啦乱毫无节奏,乱纷纷没有停住的架势,让人心急。
周师傅打了电话过来。此刻大雨倾盆,山上信号格外的差,江绿汀捂着话筒,一句话重复好几遍,对方才能听清。
“真是对不起,雨下的太大了,麻烦您等等。车费我会再多付一些,请你,”
话未说完,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江绿汀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后脑一痛,眼前沉入一片黑暗…
余下的记忆,好似被抹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有了些意识,恍恍惚惚中好像回到了燕子坞的家。
雨下得很大,狭长的老巷里积满了水,每到这时,街边的居民都会在水坑中垫起石头,方便路人通过。
她手里撑着一把油布伞,踩着水坑中的石头前行,有点像是武侠片中走梅花桩的女侠。
巷子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雨水敲在伞面上,滴答作响,但不知怎么回事,油布伞一点挡雨的作用也没起,雨滴悉数都落在她的脸上。
忽然间,身后传来特别响亮的铃声。
她回过头,看见一个白衣少年,骑着一辆自行车从巷口过来。奇怪的是,他的自行车铃声,竟然有点像救护车的声音。
仿佛一刹间,他就到了眼前,咫尺之遥,可以清晰看见他清傲不羁的眉眼。
江绿汀心脏砰砰狂跳起来,是傅明琮。
细雨湿了他乌黑的额发,越发显得面容清俊而干净。
他仿佛没看见她,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穿过。
就在他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她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握在手心里的手很凉,湿漉漉的,都是雨水。
他停住她面前,低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一直都不敢直视的清澈眼眸,现在离她只有咫尺之遥,甚至可以从他的瞳孔中见到她的面孔。她好似被他的眼睛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冲口就问:“你喜不喜欢我?”
话一出口,自己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这句话,刀架在脖子上她都不会说出来。
谁知道今天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勇敢大胆,豪放剽悍如孙二娘附体。
可是问完这句话,她的心就像被一条丝线拴起来,挂在悬崖峭壁的边缘。
他的回答,或许是一把刀,也或许是温柔的手掌。是割断绳索任之坠落,还是掌心捧起,珍之重之,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傅明琮沉默不答,被她握着的手,往外抽离。
她使劲扯着他的手指头不放,“你记不记得我曾经送你的那条小狗502?”
“502?”他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并不像她记忆中的那样清扬,听上去有些深沉陌生。
她无暇多想,一鼓作气问:“你真的不明白吗?”
“什么意思?”从她掌心里抽出一半的手指,停了停。
她趁机死死搂住了他的胳膊,果断地说:“我要和你一辈子黏在一起。”


第2章
两年后,曙星双语幼儿园。
江绿汀坐在马桶盖子上,长长吐了口气,然后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片口香糖剥开放进嘴里。随着薄荷的清爽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焦躁纷乱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一些。
这个S市出了名的贵族幼儿园,学费出了名的贵,孩子也是出了名的金贵,个个出身非富即贵,容不得半点差池。
和这些小皇帝小公主们在一起,时时刻刻都要操着心,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江绿汀时常恨不得自己三头六臂,后脑勺也长上眼睛。但即便再小心谨慎,也挡不住偶尔会出点小小纰漏。
比如昨天下午放学,孩子们排队上校车的时候,站在后面的靓靓出其不意猛然扯了一下嘉嘉的辫子。嘉嘉在校车上哭了整整一路。
今天一大早,嘉嘉的妈妈刘太太跑到学校兴师问罪。
江绿汀当着她的面,批评了靓靓,让他向嘉嘉道歉,谁知刘太太怒气难消,一巴掌朝着靓靓挥了过去。
江绿汀怎么都料不到一个大人,竟然会当着老师的面动手打孩子,急忙伸手去挡。
刘太太一巴掌直接就扇到了她手背上。手背顿时跟着了火似的,火辣辣的的疼,用的真是十足十的力气。
江绿汀心里气极,却还不得不继续陪着笑脸说好话,直到口干舌燥,筋疲力竭,才好不容易将这位趾高气扬的阔太太送走,脑子已经被吵得快要炸开。
学校管理严苛,到处都是摄像头。工作时间,也唯有在卫生间才能放松片刻。坐在马桶盖子上,她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第一百零一次的涌起辞职的念头,但第一百零二次的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她大学修的汉语言专业,就业范围并不宽,去哪个公司能提供食宿,有这么高的薪水?闲暇时可以码字挣稿费,一年有两个长假期,而且,因为霍同同的缘故,她还拿着双倍工资。
呸,人穷志短。
她吐出口香糖,包好了扔到垃圾桶,打起精神准备出去投入新的战斗。
从马桶盖子上站起来,还未等推开面前的小门,突然听见外面响起愤愤不平的说话声,腔调很熟悉,是同事秦苏和白雯。
“周末霍家司机来接孩子的时候,她也一起上了霍家的车,你说会不会…”白雯的话遮遮掩掩,欲语还休,但话中意味不言而喻。
秦苏哎呀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怪不得对霍同同那么好,原来是想当后妈,啧啧,还真有心机,霍先生是学校股东,能攀上这棵大树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江绿汀放在门把上的手,硬生生停住。
白雯道:“可我又觉得不大可能,霍先生怎么会看上她?”
秦苏冷笑:“那她凭什么比我们工资高一倍?周末去霍家干什么?还不是送货上门。”
江绿汀推开门,将两个一脸愤慨的女人吓得一脸苍白。
教职工的女卫生间有六个隔断,只有一个隔间安装的是马桶,一般人都不习惯用公共场合的马桶,即便每天保洁女工消过毒也不例外。
秦苏和白雯看到厕所里没人才敢放肆说话,但怎么都想不到,那个隔断里会有人。
江绿汀肌肤白皙,一气之下颊上红晕便十分明显,像是飞了两朵红云。
白雯连忙陪着笑叫了声江老师,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说过激的话语。秦苏一张脸青白交加,尴尬害怕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弥补挽回。霍易霆是学校的股东,背后这样议论他,传到他的耳朵里,后果可想而知。
江绿汀盯着她,吸了几口气,将已经气到乾坤大挪移的五脏六腑归了位,这才开口:“我知道你们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拿双倍薪水,其实原因很简单。”
“多拿一份薪水,是霍先生向章校长交代的。”
秦苏和白雯目瞪口呆。即便秦苏心里猜测的就是这样,但实打实地从江绿汀口中亲耳听到,还是有些震惊,也有些难以置信。
因为,江绿汀的的确确称不上大美女,虽然肌肤白皙,眉眼秀丽,笑起来很清甜可爱,但个子比较娇小,不够高挑。平素又不善打扮,穿着随意。于是,唯有朝着更不堪的地方去猜。
江绿汀知道秦苏心里在想什么,冷冷解释:“我周末去霍家,是因为这几个月霍同同的保姆有事请假,霍先生让我周末去霍家带同同。多给的一份工资,算是我的加班费。”
秦苏和白雯的表情再次丰富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江绿汀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然后冲着镜子里两个目瞪口呆的女人说道:“正如秦苏你所说的,霍先生那样的身份,压根也不会看上我,所以,我和霍先生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不过就是霍同同的老师和兼职保姆。”
她抽了张纸擦干手,走到门口时又回眸笑笑:“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问章校长。”
她唇角生有梨涡,笑起来温柔可爱。但秦苏此刻见到她笑,却心惊胆跳,生怕她笑容里飞出一把刀来。
说完这些,江绿汀走出卫生间,已经心平气和。这两年在曙星练就一流忍功,养出一副刀枪不入的好脾气,也算是一大收获。
曙星收费如此之高,校内的环境自然也是高大上到无可挑剔,整个园区就像是一座城堡,处身其中,会有一种活在童话世界的感觉。
绿草坪上白鸽悠闲徘徊,教室里阳光明媚,琴声悠扬,深蓝色布满星星的地毯上,一群孩子正跟着外教老师,唱英文歌。
江绿汀走到她所带的班级前,抱臂站在玻璃窗前。
霍同同坐在中间第三排。这是班里最漂亮的一个男孩子,也是最难管教的一个男孩子。通常孩子三岁才送到幼儿园,他两岁就来了,而且是全托。
那时,江绿汀为了能拿高工资,主动申请上夜班,晚上照顾全托的孩子。章校长便将霍同同托付给她。
她初来学校,并不知道霍同同是谁,刚好章校长的秘书赵歌是她的学姐。从赵歌口中,她才知道霍同同的身份,而且也知道了霍易霆的一些八卦,霍同同之所以这么小被送来全托,是因为他的父母正在打离婚官司。
霍易霆的前妻名叫鹤羽。这个姓很少见,江绿汀当时听到这个名字便忍不住赞叹:“这名字真美。”
赵歌感概道:“你是没见过她,人更美。”
接着,她便对江绿汀讲起了一个类似灰姑娘的故事。
鹤羽原本是霍易霆的秘书,和霍易霆朝夕相处,一直保持着上司和下属的关系,直到一次出差途中,霍易霆乘坐的汽车突然出事,鹤羽冒险将霍易霆从车里救出来,这段关系才得以质变。
霍易霆回到S市便和她举行了隆重而盛大的婚礼。当时人人都道这是一桩美人救英雄的佳话。随后,霍同同出生。谁能想到,这么美好的故事,却在霍同同两岁的时候,烂尾了。
没有任何人知道两人离婚的原因,据说霍易霆一向洁身自好,没有任何绯闻,而鹤羽婚后在家相夫教子,更没有红杏出墙之说。
直到今日,两人离婚的原因依旧是个谜。
江绿汀听到这些,很唏嘘。
几乎所有的童话,都戛然而止在嫁给王子的那一刻。故事究竟有没有烂尾,读者永远都不得而知。而现实却没有童话那么美。
霍同同全托的第一晚哭的地动山摇,水漫金山。
江绿汀怎么都哄不住,急得都想和他哭成一团。
后来看到他手里的小汽车,灵机一动说:“阿姨给你讲个汽车人的故事,你要不要听。”
霍同同根本就不搭理她,继续哭闹不休。江绿汀就自顾自开始讲故事。
她家境一般,成绩一般,是那种扔到人群中,需要认真仔细地找一找,才能看得到的女孩儿。不过她有个强项,就是编故事。
父母都是语文老师,耳濡目染,她从小就喜欢文学,作文写得一级棒,中学起就给杂志写过童话故事,大学时开始在网站上连载长篇小说。
顾淼一直说她脑子里的故事,就像是自来水管一样,打开就滔滔不绝。
她并非师范专业,也不能歌善舞,当初应聘来这个学校,一是因为有学姐赵歌关照,二就是她特别会讲故事。
霍同同被她的故事吸引住,渐渐停住哭闹,慢慢在她的故事里睡着。
江绿汀看着这个漂亮又可怜的小男孩儿,鼻子酸溜溜的。
她这个人还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心软。
因为同情心泛滥,她对霍同同格外关爱,照顾的无微不至。而离开父母孤零无依的霍同同,也对她格外依赖,每晚都缠着她讲故事,像个小尾巴似的粘着她。
霍同同的抚养权毫无悬念归属于霍易霆。几个月之后,他由全托变成了日托,晚上由司机接回家住,但他习惯了江绿汀每晚给他讲睡前故事。她的故事天马行空,新奇有趣,书本上都见不到。
于是,章校长将江绿汀叫到办公室,向她转达了霍易霆的一个提议,希望她每天晚上能给霍同同继续讲故事,以双倍薪水作为报酬。当时,她缺钱缺到恨不得像孙悟空一样拔出毫毛变出无数个分,身去挣钱,自然一口答应。
于是,每晚八点半,她拨打霍家固定电话,霍同同躺在被窝里,听她的故事入眠。
时间飞逝,故事一讲就是两年。
霍同同从生下来就有一位专职保姆,名叫陈洁。三个月前,她向霍易霆提出辞职,想要专心照顾即将面临高考的儿子。霍易霆不想另找保姆,便再次通过章校长向江绿汀提出,由她周末暂为照顾霍同同,等陈洁儿子高考完毕。这几个月,会多支付一笔薪水,算她的加班费。
时隔两年,江绿汀依旧缺钱,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没想到,秦苏和白雯会产生那种不堪的联想,以为她在打霍易霆的主意。
关于这位霍先生…江绿汀低头揉了揉太阳穴。
容貌么,用芝兰玉树这种词来形容都有些苍白单薄,太过庸俗。而至于个性,那更是千言万语都难以描述,若勉强用个词来形容,那就只有两个字:呵呵。
几个月相处下来,她其实也蛮佩服这位霍先生,能够常年如一日的摆着一张别人欠了他二百万的脸,常年地不开心,常年地不爱说话,端得是三缄其口,惜字如金,而一旦开口,则经常是字字如刀,刀刀见血。


第3章
周五的下午放学比平时早,四点钟,孩子们便排好队,准备上校车。
班里二十五个孩子,大部分都是校车接送,小部分是家里的司机或是家长来接。
江绿汀把孩子们送上校车,一回头,秦苏惴惴不安地站在她身后。
曙星虽然管理严苛,但提供食宿,薪水丰厚,而且一年有两个假期,学校还组织旅游,这样的工作,在S市并不好找。秦苏权衡利弊之后,不得不放下自尊,过来给江绿汀赔礼道歉,以免话传到霍易霆的耳中,失掉这份工作。
秦苏的样子可怜巴巴,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是一只掉进陷阱的小鹿。
江绿汀素来心软,码字写到虐处,自己先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看电视看到煽情处,哭到稀里哗啦,比剧中演员还要投入百倍。
再者,人在江湖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大家都是同事,何必相煎太急。于是,她大度地笑笑:“你们说的话,我不会放在心里。只不过,以后不要无中生有,制造谣言,影响我的名声不打紧,别影响了人家霍先生的名声。”
“嗯,我知道了,”秦苏正说着,突然噤声,看着江绿汀的身后,战战兢兢地叫了声霍先生。
江绿汀不用回头,已经感觉到一股迫人的气息侵过来。有些人,即便不动声色,手无寸铁,也总是给人一种威压之感,就像是武侠书中的杀手,身上会有一股无形的煞气。
霍易霆便是这种人。
江绿汀回过头,脸上浮起一抹客气而尊敬的笑容:“霍先生来接同同啊。”
平时都是霍家的司机张弛接送霍同同,他几乎从未来过,偏偏今天这么巧,谈论他被逮个正着。
霍易霆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江绿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好像看到他眼神里写着两个字:废话。
好吧,确实是句废话。自从和他在一起,她就被迫沦落为一个没话找话,常说废话的人了。
霍易霆的目光从她脸上收回去,投向秦苏,“什么名声?”
他说话声音和语气都极淡,却给人一种不容置否的沉重感觉。
秦苏紧张的咬着嘴唇,想要撒谎怕江绿汀当场揭穿,说实话,估计马上就可以去财务部领工资走人。进退两难之际,不知道说什么,紧张的脸色发白。
江绿汀的心软病又犯了。
她一边自我唾弃一边又忍不住开口:“嗯,霍先生,我们刚才在八卦xxx。”她说了个刚刚离婚的大明星。
霍易霆的目光挪到她的脸上。
江绿汀的笑容似被一张冷气罩给冻住了,有点难以为继。
霍易霆看着她,面无表情道:“你胡说八道之前,总是习惯加个语气词,嗯,啊,哦,停顿的时间大约是一秒,”
淡撇撇说完,他又地补了一刀:“这个习惯不改,还是不要说谎的好。”
江绿汀立刻窘得满面通红,恨不得立刻变成土行孙。
“江老师,我们快走吧。”还好霍同同救了场,拉着江绿汀的手,迫不及待地要上车回家。每到周末,同同特别高兴,因为属于全班同学的江老师,将会独属于他一个人。
江绿汀赶紧和霍同同一起上了车。或许是近墨者黑,司机张弛和霍易霆的风格简直如出一辙,寡言少语到几乎可以视为哑巴。
霍同同爬到了后排端端正正坐好。
江绿汀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本以为已经逃过一劫。
谁知身后冷冰冰响起一声:“你回头告诉那位,我不喜欢被人谈论,尤其是无中生有的事情。若有下次,请她离职。”
江绿汀小声辩解:“其实她没说霍先生坏话。”
说完,她再次唾弃自己心软病已经病入膏肓。不过,这也是实话,因为秦苏编排的是她。
霍易霆哼了一声。
同同聪明伶俐,小小年纪也已经懂得察言观色,一看霍易霆板着脸,便马上识相地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坐在霍易霆身边做乖宝宝。
张弛自不必说,沉默的如同一个会开车的机器人。
车子朝着东城而去,一直开到霍宅,车内的几个人,都集体保持沉默,鸦雀无声。
江绿汀闷头看手机打发时间。其实,她一开始在霍易霆面前话还挺多,对他像是对待其他孩子家长一样热情,而且因为职业习惯,说话的时候,会笑成一朵花。
但是很快,她就被他那种“废话太多”“又说废话”“还有什么废话一气说完”的眼神给刺激的越来越言简意赅,谨小慎微,而且渐渐有面瘫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