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闺秀札记 作者:殊默

文案:

《论如何战胜舅爷家那个不积口德、脸皮厚如城墙、处处与自己作对的混世魔王表哥》
著者:柳娘子
《论如何搞定姑妈家那个弱不禁风、表里不一、死鸭子嘴硬的伪闺秀表妹》
著者:柳娘子的表哥
.群众:表哥同志,你为什么不署真名?
表哥:因为我怕你们不知道我就是她题名里的那个表哥。
群众:,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沛晴 ┃ 配角:表哥表妹表姐们 ┃ 其它:傻白甜,宠宠宠

 

第 1 章

这天早上方下过一场雨。
雨水似将夏日的炎热都洗没了,只剩溶溶流云,习习凉风。
柳沛晴侧躺在碧纱橱中,似睡非睡,将醒未醒。
柳夫人林氏就守在女儿身边,坐在桌边看她早上临的字帖。
突然间,外头人声响动,林氏听到守在门边的大丫鬟荣云轻轻唤了一声“老爷”。
林氏也不起身迎接丈夫,只往门边瞧了一眼,复又低头去看手中女儿的课业。
少顷,一位身着玄色盘领窄袖大袍、头戴乌纱的中年男子便阔步迈入屋中。正是一家之主柳敬元。
此时林氏方才起身,轻声唤道:“老爷回来了。”
扶着丈夫在桌边坐下,林氏又命荣云去泡茶来。
柳敬元取了夫人放在桌上的字帖随意翻了两翻,扭头看向碧纱橱,问:“晴儿睡着了?”
正巧荣云端了茶来,林氏亲手给丈夫拿到手边,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梦中的女儿,笑了笑:“吃完饭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刚刚才睡下的。”
柳敬元微微颔首,不再说话,取茶来吃。
林氏让荣云来收拾了桌上柳沛晴的课业,扶桌坐下,看着丈夫,问:“今日李翰林来寻你,可还是为了晴儿的事?”
柳敬元点点头。
林氏略想了想,说:“说起来李翰林家的小公子与晴儿年岁相当,模样生得周正,性情又好…听说文章做得也不错…老爷怎么就不肯允了他家?”
柳敬元蹙了眉,伸出食指在桌上轻轻地磕了磕,方答:“李修言是开罪了皇上,勒令停职回乡的…天心难测,他此后能否起复,难说。”
说着柳敬元又看了女儿所在之处一眼,接着道:“我柳敬元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会拿她的幸福来赌。”
父母爱女之心是一样的,听丈夫如此说,林氏便不再提这李翰林家,只沉眉苦思,半响才开口:“那想来这江南,再也没有能入得了你我之眼的男儿了。”
柳敬元轻叹一声,覆住林氏放在桌面上的手:“晴儿也才十三,慢慢相看便是了…”
林氏也无其他头绪,只能认同:“门第低些也无妨,重要的是人好,待咱们家晴儿好。”
说着,林氏似想起什么一般,有些迟疑地,同丈夫说了一个人:“我大哥的独子林熙,今年十五了,也还没定亲。”
此时在榻上装睡的柳沛晴听到这个名字,似耳边一道炸雷滚响,炸得她脑中轰鸣,眼前金光四迸。
哎哟我的亲娘,您确定要把我和林熙那个小王八蛋凑成双吗?!
————
提到自己这个远在京城的表哥,柳沛晴头一件想起的事情,就是外祖母六十大寿时候,他把自己推下湖里的事情。
那时候她才七岁,难得进一回京,正在凉亭里吃着之前未得吃过的宫廷点心不亦乐乎的时候,小王八蛋林熙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一只直吐信子的小青蛇。
当时柳沛晴正巧吃了一枚绿豆糕,点心馅儿沾了口水涨得满嘴都是,咽又咽不下去,吐又不能吐出来,只能瞪大了黑白分明的圆眼睛,努力分批次吞咽。
没从柳沛晴脸上看到意料之中的骇色,林熙看看手里的小青蛇,又看看她,迷茫发问:“你不怕吗?”
柳沛晴好不容易将满嘴的绿豆馅儿咽了下去,又喝了一大杯水,也不管这个头一回见的表哥,只扭头四下看看有没有人。
很好,跟在两人身边的大小丫鬟都被这小蛇给吓得跑的跑晕的晕,现场没有第三者。
柳沛晴当即伸出手,将青蛇从林熙手里夺过来,三下五除二绞成了一条麻花,然后扯了林熙的衣领,把这条小蛇塞进去。
林熙显然被柳沛晴这大胆豪迈的作风给骇到了,直到她吃完了剩下的三块点心起身离开才回过神来。
林熙的脸登时涨得通红,气沉丹田,冲着柳沛晴的背影大吼一声——
“柳!沛!晴!”
柳沛晴眉毛一挑,正准备转过身来给林熙竖一个中指,谁知道腰上被人用力一推,一刹那天昏地旋,自己整个人似倒栽葱似地扎到了湖水里。
“噗通——”
这一声闷响,成为了柳沛晴每次想起小王八蛋林熙时,必将会响起的背景音。
湖水带着水草和鱼虫的腥臭味,又咸又涩,呛得她的肺随时都要炸裂。
旱鸭子柳沛晴扑腾着双手在湖里扑腾着沉沉浮浮,想要叫人,可又有湖水老是往嘴巴里灌,让她叫不出声来。
失去意识前,柳沛晴只记得有双羸弱的手臂抱住了自己,以及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清晰的念头——
林熙老子和你不共戴天!
————
回想往事总是会一阵恶心,尤其是回想起和林熙有关的往事的时候,柳沛晴真是连隔夜饭都想吐出来了。
好不容易等着父亲母亲说完了自己的婚事,柳沛晴这才打了个哈欠,做悠然转醒的样子。
林氏见状,赶紧叫了丫鬟们过来伺候女儿起身。
柳沛晴睁了眼,看到父亲母亲在床边,笑靥如花地唤了他俩:“阿爹、阿娘。”
林氏被女儿这一声叫得心都要化了,直接拿了荣云手上的衣裳,给柳沛晴穿起来:“怎么才睡了这么一会儿?”
柳沛晴敛了笑,皱着小脸,说:“做了个噩梦。”
林氏自然而然地接着问了:“做了什么噩梦?说出来阿娘听听,就不害怕了。”
柳沛晴抬眼看了一眼父亲,伸手抱住母亲的手,倚到她怀里:“梦到表哥拿小青蛇咬我,还推我到湖里去。”
林氏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
伸手摸摸女儿的头,林氏说:“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熙儿和你都长大了,不会再做这样幼稚的事情了。”
柳沛晴低着头,用父亲母亲恰好能听到的音量嘟囔了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林氏回头,和丈夫相视一笑,不再和柳沛晴说林熙的事,只好声好气地哄了她起来,一家三口到院子里走走。
————
柳沛晴抱着林氏的手,慢悠悠地随她走在雨后的后花园里。
妖冶的芍药、清新的茉莉、花团锦簇的芙蓉…柳沛晴一样都没看到眼里,满脑子想的都是——
怎么样才好让阿娘阿爹断了把我和小王八蛋林熙送做堆的心?

第 2 章

柳沛晴原本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当代大学生。
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爱国爱党爱民,满心想着的都是努力读书毕业以后为祖国的四个现代化发展添砖加瓦。
谁知在大一备考四级的前夜,吃个方便面,活生生噎死了。
一缕香魂掠过茫茫人海时光,投入了时任金陵太守的柳敬元的夫人林氏的肚子中。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林氏诞下了一名女婴。
柳敬元同林氏的头两个孩子都是男孩,三十二岁方得一女,当真是爱若掌上明珠,恨不得将世上所有好的妙的尽数拿到她跟前来。
造化弄人,柳沛晴没能为四个现代化做贡献,反投身到穿越事业之中来,唏嘘了两三年,便也就听天由命了。
到底穿越大婶不负她,让她得了这么宠她爱她的父母,还有两个前途无量的同胞哥哥,她柳沛晴,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
为了回报爱护自己的父母亲人,柳沛晴多年来一直按照他们的期许,敬职敬责地当着一个安安静静的大家闺秀。
笑不露齿,食不言寝不语,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端庄大方温婉恭和…
入戏太深以至于柳沛晴自己都忘记了未穿越前的自己是个铁骨铮铮的女汉子。
夜深人静时分,柳沛晴躺在床上,回首今生前世,心想——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铁汉柔情罢?
————
柳沛晴头一回展露霸气一面,就是当着表哥林熙的面徒手绞蛇那一回。
谁知这霸气后劲不足,让林熙倒打一耙推了自己下水。
呜呼哀哉,出师不利啊!
————
那日装睡偷听了父母闲话的柳沛晴接下来一连好几天都紧绷着神经,希望能从母亲林氏那儿再听些关于自己和林熙的消息来。
谁知林氏跟忘记了这回事似的,就算柳沛晴装睡,也没再和丈夫柳敬元提起过。
久而久之,柳沛晴不由得起了侥幸心理——
这事大概是成不了的罢?林熙远在京城,而阿爹在金陵做官,两边隔了那么远的路,阿娘怎么会舍得把我嫁到那天边去?!
如是想着,柳沛晴便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又是半月过去,李翰林家的大小姐李念真往柳家送了请帖,邀柳沛晴三日后到她家府上赏荷花。
这请帖到了林氏的手上,便被她按下不发了。
待得丈夫回来,林氏便同柳敬元说了李家小姐相邀之事,问他可肯让女儿去。
柳敬元略一想,答道:“让晴儿去罢。”
林氏只蹙眉:“月初你才婉言回绝了李家的求娶,这会子怎么好让晴儿到他们家去?”
“这事孩子们又不知道,无须顾虑太多。而且晴儿在金陵同这李家小姐处得最是要好,我们做大人的何必插手坏她们的情谊?”
听柳敬元如此说,林氏俯首称是,唤来丫鬟将请帖拿去给柳沛晴。
说完了这一桩,林氏才提起最为紧要的那一桩来:“我大哥修书来,说母亲想念晴儿,想接她到京中小住一阵。”
柳敬元闻言朗然一笑:“你们兄妹俩倒是心有灵犀。”
林氏不禁莞尔:“大哥是不是和我一个意思,我从信上也看不出来。大哥还在信中说,若是我们夫妻舍得,他便让熙儿亲自下金陵来,接晴儿北上。”
柳敬元微微一怔:“大哥要让林熙亲自来?”
林氏颔首答:“是。”
看到丈夫眉头皱起,林氏忙替侄儿说话:“虽说熙儿今年也才十五,可这些年来他随着二哥走南闯北的,也去过了不少地方,定然不再是当年那个毛毛躁躁的小毛头了。他来接晴儿,妥当又熨帖。一路上两人还能培养下感情,依我看是再合适不过的。”
柳敬元只沉默不语。
一家之主不发话,林氏便不再多嘴,取了茶盘中倒扣的一只茶杯,倒了半杯凉递给柳敬元。
柳敬元接了茶徐徐喝了,方在林氏灼灼的目光中开口:“那你便回信去,说晴儿许久不见外祖母,也十分想念她老人家。”
此时,接了李家请帖的柳沛晴正高高兴兴地准备给闺蜜李念真准备礼物,全然不知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因父亲这一句话调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
三日后,在爽朗的晨风中,柳沛晴欣然赴约。
李念真一早在二门处候着了,接到了柳沛晴,便赶紧勾住了她的手,一边亲亲昵昵地往里走,一边低头和她咬耳朵:“不知道怎么的了,我大哥这大半个月跟丢了魂似的,整个人瘦了大半,十足一根柴禾…”
柳沛晴头一件想起的就是李家上门提亲之事。
可这念头不过来了一刹,柳沛晴便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抬头看了看东边露了半个头的朝阳,柳沛晴说:“兴许是这些天热的罢?”
单纯的李念真同学根本没往深处想,点头道:“我想也是。天一热我就睡不好觉吃不下饭了。”
李念真说这话的时候,二人正路过长廊的拐角。
顺着路一拐,柳沛晴登时被站在长廊尽头那个身影伶仃的人给吓了一大跳。
只见他清秀的脸庞影在侧身花影之中,宽大的夏衫罩在竹竿般的身子上,凉风吹过,长长的袍摆上下翻飞,就跟一只招魂幡似的,阴测测的惹得人心底发毛。
感觉到柳沛晴的僵硬,一直低头看路的李念真一抬头,脚步一顿,又气又恼地唤了一声:“哥!青天白日的你站在这儿装什么鬼!”
李家长子李思齐身形一晃,然后远远地冲柳沛晴抱手作揖:“柳小姐。”
李思齐这般反常,柳沛晴心下奇怪,可还是给他回了礼。
“阿晴我们不理他。”
李念真低声在柳沛晴耳边说了一句,勾了她的手,淡然地走上前去,与李思齐插身而过。
————
李家那一片荷塘是闻名整个金陵的。
水面清圆,风荷一一,菡萏半开灼灼,当真是美得无法具言。
柳沛晴赏了花,裁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又折了许多莲蓬,这才兴尽而归。
在回家的路上,柳沛晴看着手中捧着的一把荷花,没由来地想起方才在李家长廊上,李思齐看她的那个眼神。
失落、痛心、还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不甘。
这李思齐…该不会是真的看上我了吧?
这想法一浮上来,柳沛晴就毫不犹豫地将它压了回去。
不可能!
她柳沛晴到李家没有上百次也有八|九十回了,和李思齐说过的话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完全没有喜欢的先决条件啊!
再说了,李思齐那样的呆瓜要是会喜欢人犯相思病,简直就是铁树开花活见鬼了!
柳沛晴自我安慰着,不消多时便回到了家。
回到西厢房更了衣,柳沛晴让贴身丫鬟流霞拿了半把荷花插瓶,自己再捧了剩下一半,去寻林氏献宝。
————
柳沛晴进屋时,林氏刚刚读完京中来的家书。
亲手扶了请安在地的女儿起了,林氏笑吟吟地摸摸她的头,说:“你熙表哥已经从京中出发了。走的是水路,不消一月便能抵达金陵。”
柳沛晴正把荷花交给荣云,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他来做什么?”
林氏拉了女儿坐下,同她解释:“你外祖母想你想得紧,想要将你接到京中小住一阵儿。这不,你大舅爷就让你熙表哥来接你来了。”
柳沛晴一听,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
月初阿娘才说了想把我和林熙送做堆,月末这小王八蛋就南下来金陵了…
莫非真是天要亡我?!
柳沛晴是一点儿都不想林熙来,可是人家都出发了,难不成她还要把他塞回京城去?
心下无奈,柳沛晴只能攀附在林氏肩头,同她撒娇:“阿娘,晴儿舍不得离开你…”
林氏心头微酸,伸手搂了女儿到怀中,劝她说:“阿娘也舍不得晴儿呀。但是阿娘离开了你外祖母这么多年,一直不能在她跟前尽孝…你这回去,也好替娘亲好好孝顺外祖母,逗她老人家开心。”
柳沛晴深知自己母亲是个有主意的,眼下再听她这么一说,便知此事已无转圜余地,暗中叹息一声,想着回头再从长计议罢。
————
柳沛晴本以为这林熙要在路上花个一个多月才到金陵,时间充裕得够她想个十全十美的对策的,却没想到这个表哥竟能如此丧心病狂,十三天便到了!
听到林氏那边的丫鬟来传报,说要自己出去见京城来的表少爷,正在临字帖的柳沛晴只觉得有一千只草泥马从她心头上的马勒戈壁上狂奔而过,恨得她要将手中毛笔一折两段!
林熙你个大王八蛋!
难道你是坐高铁来的吗?!
————
虽然柳沛晴恨不得要将林熙千刀万剐,但是他人来了,自己还是要去见一见的。
让丫鬟过来将自己捯饬了一番,柳沛晴怀着荆轲刺秦王的悲壮心情,随着丫鬟前往正厅回见自己这个久别多年的表哥。
柳沛晴迈进正厅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身穿着玄色剑袖的少年就坐在林氏手边,背对着自己,同林氏说话。
听到丫鬟传报,那少年回过头来。
刹那间柳沛晴有一瞬失神。
只见他面色皎皎,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丹唇一点灿胜云霞。
尤其是一双漆黑眼眸,流光逆转,似夜空下的深潭,映衬着点点星光。
萧萧肃肃,风姿特秀,宛若林下清风。
看到柳沛晴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林熙薄唇一抿,望着她远远地送了一道脉脉秋波来。
柳沛晴太阳穴猛地一跳。
好你个林熙,胆儿够肥呐!
居然敢明目张胆地给我抛媚眼?!


第 3 章

林熙此举落在柳沛晴眼中,那就是赤果果的挑衅!
作为一介热血好儿郎,孰可忍是不可忍?!
柳沛晴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回去。
林熙微微一怔,眉间眼角的笑意更深了。
因为林熙背对着自己,故而林氏没看到他那一记媚眼,反将女儿柳沛晴的白眼看了个一清二楚。
无奈地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冤家”,林氏似怒非怒地嗔了女儿一眼,方对她招手:“晴儿,快过来见过你熙表哥。”
柳沛晴掂量一下现场局势,觉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便按下心中不痛快,迈着碎步上前来,墩身对着林熙一福:“熙表哥。”
林熙笑吟吟地起身还了柳沛晴一拜:“晴妹妹。”
柳沛晴面色不善,咕哝着应了一声。
对于柳沛晴敷衍的态度,林熙并无不满,仍热络地同她说话:“我记得晴妹妹小时候最喜欢吃太白楼的宫廷点心,这次来的时候,特地给你包了八盒,八八六十四个,够晴妹妹你吃上好一阵儿的了。”
柳沛晴干笑一声,说:“熙表哥有心了。只不过天这般热,点心都放坏了罢?真是可惜了表哥一片好意。”
“非也非也。”林熙摇了摇头,“我知道天气炎热点心放不长久,故而一路上都用冰块冰着,防止腐坏。纵然如此,我还是担心着冰块不济事,催促他们赶路,是以十三日便到了金陵。”
眼前这人谦和又有礼,柳沛晴不由得心下犯起嘀咕来——
这林熙是转了性子吗?!还是说出门不小心,脑袋被夹了?!
完全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啊!
林氏看表兄妹两个感情沟通得差不多了,笑着打了岔:“熙儿赶了将近半个月的路,也累了吧?客房我已经让人给收拾出来了,你先去歇息罢。”
面对姑姑,林熙敛了笑,正色问到:“想来还没拜见过姑丈,不知他老人家何时归家?”
林氏示意林熙坐下,答到:“他此刻还在衙门里,晚饭才回来。”
林熙微微颔首,又问:“那大表哥同二表哥可在府中?”
“他二人都在学里,晚上吃饭的时候咱们再一块儿见了。”
林氏回答了侄儿这个问题,扭头看向已经在自己手边坐下的女儿:“我这边还有些事,晴儿你领你熙表哥去客房歇息罢。”
柳沛晴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是来者是客,她不能失了礼数,只能起身应了母亲的吩咐。
————
柳府是一座四进的宅邸,林氏给林熙收拾出来的客房,同柳家两位少爷在一块儿,都在东边。
柳沛晴全程无话,领着林熙过了垂花门,上了抄手游廊,来到东厢房。
站在门边,柳沛晴终于开了金口:“喏,这就是你住的地方了。”
林熙也不去瞧屋子怎么样,只看着柳沛晴笑意盎然:“六年不见,晴妹妹当真是长开了。原先绿豆一样儿小的眼睛,现下也长得有绿豆饼这么大了呢。”
哟嗬,一旦没有旁人在场,这狐狸尾巴便露出来了?
柳沛晴心中冷笑,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我变化再怎么大,也没表哥你大呀。想当年表哥你眼睛就跟甲鱼一般点儿,现在也长得有金鱼眼这样圆润有神了呀。”
林熙坦然受了柳沛晴这一声骂,喜气洋洋道:“咱俩果然是同源,要不然变化怎么会这般一致?绿豆和王八,可是本家。”
柳沛晴不耐烦和他斗嘴,往屋里呶呶嘴:“到底要不要看你屋子了?!”
林熙捧了心,做伤心欲绝状:“晴妹妹的态度让我好生心寒,怎么说,当初我于你,也有救命之恩呐。”
林熙一上来就翻旧账,柳沛晴真想上去挠他一脸血。
“当初是你救了我没错,但是你也别忘了,是你推我下水的!”
看到柳沛晴如此忿忿,林熙抬手摸了摸笔挺的鼻梁,道:“这事我已经解释过无数次了,我那时候是一时情急,踩在石苔上滑了脚,才不小心将你推入水中的…后来我不是也下水去救你了嘛?那时候的我可不会水,天又冷…晴妹妹你怎么就只记得我的不好,不记得我的好呢?”
柳沛晴简直要气得笑出来:“你明明不会水还下来掺合什么?这不是害人性命吗?!没那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
想当初她柳沛晴虽然小小一丁点,好歹还会个狗爬,多少能自救一把吧?谁知道林熙这小王八蛋半路里扑上来勾住她脖子…
得,两人一起喝水嗝屁玩完。
现实如此打脸,林熙不由得也有些面热。
清咳一声掩饰了心中尴尬,林熙恳诚地说:“那事发生的次年夏天,我学了游泳…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柳沛晴横了林熙一眼:“怎么?你还想再推我下水一次?”
“不是呀。”林熙一脸淡定,“晴妹妹你打小脑子就有些不太灵光,行动也不便,万一失足掉到了水里,我也是能派上用场将你救上一救的。”
柳沛晴冷笑:“我看表哥你还是想着怎么自救罢。你刚刚可说了,自己是踩到青苔滑到…看来行动不便是你才是吧?”
林熙十分认真地点点头:“没错。怎么说我和你是同源,你有的毛病,我也多少有一些才对。”
面对林熙这样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的打法,柳沛晴一时间想不出化解招数,最后只能板了脸,一把将他推进屋子里:“林熙大人您就少和我废话了!老老实实休息你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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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柳敬元夫妇为远道而来的林熙接风洗尘。
看着宴席上仪态端方、俨然君子的林熙,柳沛晴真想自戳双目一百遍。
下午在客房外那个死不要脸的林熙哪里去了?!
难道下午发生的事情是我的错觉?!
似乎感应到内心在咆哮的柳沛晴的不解和迷茫,林熙侧头,目光同她的撞在了一起。
林熙一双桃花眼瞬时溢出千万种风情,波光流动,远远地给柳沛晴递了个媚眼。
这眼色太过销|魂,柳沛晴忍不住抖了个激灵。
马丹,原来下午那一场居然真的不是错觉!
林熙还是她记忆之中的那个王八蛋!
————
林熙来到的当日,柳府上下就传遍了消息——
咱们府上,来了一位美得能掐出水来的表少爷!
年轻的丫鬟,年长的管事妈子婆子,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都春心萌动,揪着见过表少爷的人七嘴八舌地问——
表少爷多高,多瘦?白不白,眼睛大不大?和咱们府上的两位少爷比,谁更好看些?
见过林熙的丫鬟真真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表少爷比咱们家两位少爷加起来都还漂亮呢!就算是小姐同他比,也要落了一大截去的呢!
一时间,林熙跃居柳府话题榜榜首,要不是林氏治家严谨,只怕他要同魏晋时期的卫玠一般,活生生被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地看杀了!
而处在话题漩涡中央的林熙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柳府下人群体中已经获得如此高的好感度,同他们相处时,态度和善,温润如玉。
有匪君子如此,柳府上下恨不得立马倒戈相向,唯林家表少爷马首是瞻。
————
柳沛晴不知道家中形势已经如此严峻,还在思索着如何在林熙那儿扳回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