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他没来过 作者:舒远/杜南星

简介:
大三岁,伪叔侄。
男主很普通,上学时混混,抽烟喝酒早恋,坏透。后来做了消防员。又和女主有了交集。很虐。此文故事发生时长,两个月。
又名《我珍贵的》

这是一个很长很老的故事。

周一到周五日更,周末双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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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徐鲁,江措
☆、第 1 章


二〇〇九年秋,徐鲁回了一趟老家。
乡下的二爷寿终正寝,几个堂兄弟商量着办场大丧事。正值深夜,一大家子人守在门房下,搓着纸钱,叠金元宝,缝制新衣裳。
妈妈和婶婆们唠着家常话,有说有笑。
徐鲁很少回来,不怎么掺和,一般躲在边边角角,沉默的干活,听这样一堆女人从别人家小孩说到自己家小孩。
身后有凉风吹过来,她回了一下头。
院子里的梧桐树粗壮高大,她小时候还爬过,那时候像个女匪娃子。门房角落放着棺材,棺材头下点着蜡烛,用几块砖挡着。老人说,火灭了,不好。
徐鲁站起身走过去,调整了下砖块位置。
听到三婶忽然道:“七嫂,我听说江措也回来了?”
徐鲁的身子募的一僵,愣愣的看着蜡烛。
“三四点就到家了,吃了两口饭又出去了。”七婆说,“不是去他二哥那儿就钻阳阳那儿去了。”
“他们兄弟几个,多久才见一面,玩起来咱能管的住吗。”四婆说,“都二十几的人了。”四婆话匣子一停,“江措谈对象了没有?”
“说是谈过一个,分了。”七婆说,“我也没问。”
三婶笑:“江措二十八了吧,嫂子你也不着急?”
“他那混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家前两天给说了一个女孩,听说人长得不错,性子绵软,学历也好,改天让见一面看看。”七婆叹了口气,“他那工作不好说,就怕人家女孩听了不跟他。”
“消防员是太危险了。”说这话的是她妈徐冰,冷静,优雅,这一堆女人里唯一的文化人,“可以让江措转文职。”
七婆摇头:“天王老子都说不动他。”
蜡烛被风吹歪了,徐鲁用身体去挡。
她有预感话题下一秒就会从她妈那儿落在二十四五岁的她身上,幸好这个时候听见三婆说要去找找自己孙子天天,徐鲁抬头道:“我去吧。”说完将砖块立好,从屋里走了出去。
隐约还能听见里头说:“妍妍以前挺活泼的,现在文静多了。”
现在外面很少有人叫她妍妍了,除了爸妈也只有老家人这样子喊。那时候取名字随了母性,小名是爸爸起的。徐鲁想起那个人这样叫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软的。
妍妍,听起来就挺漂亮的女孩名字。
乡下的街道很安静,尤其是夜晚。两边的路灯昏昏沉沉像萤火虫点着灯,模模糊糊,看不清前路。只有身后二爷爷家门口的大灯泡亮着,门上贴着挽联。幽静,诡异。
徐鲁打开手机照明,一口气从街尾走到头。
她最后停在路口,不是走不动了,是因为听到几个男人插科打诨的声音。还是记忆里的样子,说着荤话,哄堂大笑。
印象最深是那一年春节,她拎着酒和烟在晚上串门子。也是一口气跑到这里,推开门就看见几个堂兄弟在打牌,一个个二十啷当岁,嘴里叼着烟,跟个二流子一样,她是瞧不起的,可心底却想靠近。
当时桌子围了一堆人,有人先看见她道:“妍妍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一堆人里,叫二哥的,叫三哥的,她都乖巧的喊个遍。
有一个,她喊不出来。毕竟他只大她三岁,徐鲁喊不出口。可他家在老家的辈分高,每年春节回去,她跟着爸去他家走亲戚,总会闪躲着不叫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小时候在老家待过些日子,都是他带着她,两人还玩过家家亲过嘴,后来她离开老家,长大了再见到总归是会脸红。
他好像压根把这事忘干净了,每年见着她都会逗她几句,徐鲁则是不吭声,要么就杠回去,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他也笑笑,不回嘴。
二哥会打趣着道:“江措是不是欺负你了?给哥说。”
江措那混蛋从她进来就瞧见她了,就是不出声,自顾自的打牌,这会儿听见她支支吾吾的嘟哝,有些好笑,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丫头嘴硬的很,偏不叫他。
徐鲁的记忆里,他是那一堆人里最没正行的,十几岁就不念书,在社会上混,抽烟喝酒谈女朋友,局子里不知道跑过多少次。
再后来,没那么混了,跑江城去念职高。
还有一回过年,家里几个兄弟打牌,她刚好撞上,一个堂哥逗她要不要玩几把,她看了他们这一堆人一眼,嫌弃的摇了摇头。
他就在牌桌上,漫不经心的说:“城里回来的就是不一样。”
自此,徐鲁就讨厌上了他。当听说他退学不念书出去混的时候,她是有些嫌恶的,打心眼里看不起他这种人。
可是后来呢?
后来她读高中,又在江城遇见他出来混。还是那么不可一世,随便一吆喝就一堆兄弟跟着的样子。一次次的相遇,一次次的磨合,有一天他看着她的眼神忽然不太对了,好些天都不找她了。
再见到她是满身酒气,低声问她:“你是不是挺看不上我?”
徐鲁不喜欢男生抽烟喝酒的样子,想推开他,当即就被他压在墙上亲了下来,潮湿的唇,滑溜溜的舌头,烟味,酒味,还有他身上已经不属于少年的男性味道。
方瑜曾经紧张的问她:“算乱·伦吗?”
老家人都知道江措是七爷捡来的,大家心知肚明都不说。他和堂兄弟玩的都很好,比亲兄弟还亲。听说后来他有钱的亲生父母来找,他不跟,也不认。甚至很小的时候,乡下很多人都会开玩笑一样的问他:“江措,你亲爸亲妈没找你么?”
他是怎么回答的?一个拳头就过去了。
或许就是因为那样一个环境,他初中就不念书了,经常往外跑。玩世不恭,薄情。可他疼人是真的,不要脸的追她,不要脸的逗她笑,也一本正经的说过:“我认真的。”
现在想起来,这些事恍如隔日。
寒秋的风刮在身上,徐鲁不禁打了个颤。她在门口站了太久,要不是听见房里小孩的喊声,差点都忘了来干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东边的屋子,门朝外开着,放下了门帘。里面的说话声愈来愈清晰,二哥的声音最大,说话比以前收敛很多。
这会儿正开着玩笑道:“哥认识一个姑娘,模样没得挑。”
“二哥你太不够意思了啊,怎么也不给我说一个?江措这货压根就不喜欢你说的那种类型,我说真的。”
“他是弯的?”不知道谁说了这句。
屋里一堆男人:“我操?!”
二哥:“人家这女孩小家碧玉,又温柔又乖,在大学当老师,别说江措,哪个男人见了都喜欢。”
徐鲁一只手落在门帘上,停住。
“他那工作天天出生入死的,哪个姑娘愿意跟就怪了。他那性子也操,哪知道什么怜香惜玉,给我说算了。”
徐鲁垂眸,又抬眼,掀开门帘。
屋里一堆男人看了过来,目光都一愣。两个坐沙发上,两个靠在墙上,视线里没有看见那个人。
二哥还是那么热情:“妍妍?”
他们都是侄子辈,一个个一身孝服,头上绑着孝帽。还和以前一样,个个叼着烟,弄得房子乌烟瘴气。
几个不太熟的堂哥对她笑了一下,一个道:“那边忙完了没有?”
“没呢。”徐鲁说,“我来找天天。”
她刚说完,门背后突然蹦跶出一个小男孩,抱着她的腰,笑着叫:“妍妍姐,你没看见我吧。”
徐鲁揉了揉天天的头发,淡淡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天天拉着她说江措小叔还答应教我打牌,怎么咱走都不见他。徐鲁哦了声,原来他真在。
一个人要是不想见你,是不会让你看见他的。
大丧的那两天,徐鲁一直跟着婶婆们忙活,一会儿厨房,一会儿在房里叠元宝,家族里的年轻人都跟着老人去搭台子,院里院外的穿梭。
二爷爷下葬前三天,晚上都得叫一堆村庄里的人来屋里打麻将。最后一晚还没到时间,他们几个堂兄弟已经坐了一桌。
徐鲁从厨房出来,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背影像极了他,穿着孝服,白色大褂,褂子一角塞进皮带里,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兜里手机响起,徐鲁走去一旁接。
她侧着身子站在院落里,听着方瑜问她什么时候回江城。她心不在焉的说着,余光里那人并未抬眸看过这边一眼。
再回过头去看,他已经不见了。
徐鲁笑自己现在还这么容易心慌意乱,不像他,断的那么彻底,一点念头都不给她留。那些年还没好的时候,他把她堵在学校门口,自嘲着说:“你再这样看我试试?”后来在一起,他说妍妍你看,我也没那么浑。
再后来呢?分分合合,还是断了。
方瑜后来说:“他这种社会上混的什么没干过,玩过多少女人你知道吗,你怎么会喜欢这种男人?完全不是你的菜,更何况你俩那种关系。”
年少的时候她瞧不起他,可看见他那混账样子,玩什么都风生水起不可一世的样子,她就迫切的就想去靠近他那个圈子,或许是那种羞耻的优越感存在,出了校门,她清高自傲,偏偏被他染。
门口的台子这时已经搭好,彩灯饶了一圈亮起。
从夜晚亮到清晨,四五点家里已经忙开了。厨房的电灶声响彻在黎明里,门口的乐人吹吹打打,曲子时而悲伤时而欢快。男男女女都穿好孝服,在门口站成两排,跟着棺材车去往墓地,天还未亮。
徐鲁没找见那个身影,从墓地回来,也不敢打听,直到中午才听见七婆和几个婶婶说:“他队里忙,早上直接从墓地走了。”
原来早就走了,只有她还在原地。
徐鲁站在那儿,抬头看了一眼天,灰蒙蒙的。手机里恰好进来一条短信,来自方瑜:今天能回来吧,老地方等你。
她心底有了主意,要回江城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到周五日更,周末双休。每晚十点,感谢支持。(这周连续更新)。新的小说新的开始,这回想写一个按自己想法走的故事。开朗坚定,永怀感恩。故事发生在一个小县城,时长六十天,以一场消失的矿难为开端,这文我打算走剧情。可能会慢热,小虐大虐可能都有。听说评论区在更新,目前看不见,但还是请大家多多留言。这些天不在,如果出现什么bug问题请留言。感谢大家。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 2 章


江城的天气比老家好,就是有点闷。
咖啡喝到一半,徐鲁往椅子上一靠,偏头看向落地窗外。有一个女人低头在训小孩,看起来很凶,小孩倒在地上打滚,刚好站在马路中间,挡了几辆车的路。女人又踢了几脚,有车开到跟前差点没刹住,女人开始找事。
她看了一会儿,淡淡的收回目光。
要搁组里的同事,早就拿起手机摄像了,再假装路人过去问几句,或者被人家赶走,怒火攻心赶回报社写通稿,怎么着都能算一个选题。
算算日子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跑到新闻,每天和领导磨时间,再这样下去就算别人不说她也想辞职了。
这活干着没劲。
娱乐版一整版的小鲜肉话题,社会版一个有价值的采访都找不见,更别说深度报道,同事个个都想去娱乐版,既轻松还能和明星尬聊。
现在报社流量为先,徐鲁一分都不愿呆。
再抬头的时候,那个小孩已经爬起来了,扯着女人的袖子可怜的仰着头,女人又是一巴掌,指着车主伸手要钱。
小孩不过四五岁,徐鲁有些动气了。
她刚想起身出去看看,方瑜风风火火跑了进来,拎着中山路的翠花糕,不均匀的喘着气。被方瑜这么一耽搁,回头车和人都不见了。
徐鲁又坐回椅子里。
方瑜将翠花糕放在她跟前,笑眯眯的哄着她吃几口。平日里那是徐鲁最爱,可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别为了工作烦啊。”方瑜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一忙完跑了几个街才给你买到的,好歹吃几口。”
徐鲁连嘴巴都不想张开。
“现在呢报社界就这个形势,都知道纸媒已经走向衰落,不出几年新纪元时代就要来了。至少现在你还喜欢这行,以后慢慢再说。”
方瑜是做财经的。两人从小学就在一个班,一直念到高中,一起滚回去复读。大学填志愿的时候都报了江大新闻系,又在一个班。再后来一起毕业,去了同一家报社。二十几年的交情了,好的跟连体婴儿一样。当时刚进来和她一样也是跑社会热点,跑了一年调到财经部门去了,啥啥都不懂,硬是死磕了两个月才勉勉强强能出门见人。为啥不走?还是热爱这个。
“这话你去年就对我说过了。”徐鲁道。
“那今年就再听一遍。”方瑜边吃边说,“要是十年前还好说,做个深度报道什么的,现在?没办法,形势在这。”
“那就不干了?”
“我也没说不干,你别在这个上头死磕。”方瑜看着她道,“你看看现在谁没事盯着个一版面几千个宋体五号看?眼睛都花了。”
“你现在干财经有经验了啊,当初的理想呢,誓言呢?”
方瑜白她一眼:“那咱也得向前看,你能天天活在过去吗。我要是你这想法早被开了还能混到现在?你要是没陆宁远撑腰,活不过一个月。”
徐鲁皱眉:“跟他有什么关系?”
“现在想撇清关系?晚了我跟你说。报社里什么闲言碎语听不到,要不是他护着,就你这性子早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她们都说我什么了?”
方瑜吃的糕有点多,不顾形象的喝了一大口咖啡,嘴里还黏糊着就掰着指头数:“任性,娇气,不听取别人意见,自作主张,不尊重大家的劳动成果……”
“你停。”徐鲁听不下去了,“有这么差吗?”
方瑜哼笑:“我在财经都能听见她们说这些,你说呢?也就陆宁远脾气好,不好的事儿都给你兜着,还惯着你。”
她还在江大读新闻的时候,就听说过报社界陆宁远的大名。理科毕业。深沉,理智,冷静,一针见血,还不张扬。策划的很多选题都能获得很大成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很优秀的制片人了。
至于和她,这两年没气得他吐血还好。
“他脾气好?凶起来能把我骂死。”
“打是亲骂是爱你不知道?”方瑜悠悠的瞥她一眼,“你不会还惦记着……”
这姑娘平白一肚子气,说话都没个好脸色,每次回一趟她老家来了就这样。方瑜心里半猜了几分,话音一转,忍不住问:“回去见到那个人了?”
徐鲁心下一梗,没有说话。
那人根本不想见她,不然回去那几天了正面都不给一个。其实堂哥说的不对,谁说他不会怜香惜玉,那时候在一起把她宠的能谁都不敢惹,只有他能哄的好。他温柔起来是真温柔,狠起来也是真狠。
方瑜叹了一口气,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干脆吃起翠花糕来,半天了才扯开话题问道:“工作这边你什么打算?”
徐鲁静了一下,说:“想出去跑跑。”
“跑哪儿去?”
“上个月不是有线人给报社打电话说佛城的矿山有坍塌事故吗,我想去看看。”徐鲁说,“憋很久了。”
“不是说子虚乌有,跑去干吗?”
徐鲁道:“我的新闻敏感告诉我,这事没有那么简单,有人故意压下去了。我和陆宁远说过好几次了,他都不同意。”
“那你怎么去?”
“我也正发愁呢。”徐鲁一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道,“这么好的一个新闻线索怎么才溅起这么一点水花,背后一定大有文章。”
“陆宁远不让你去肯定有他的道理,还是算了。”
徐鲁说:“所以我得想个办法。”
“什么办法?要我说美人计还管点用。”方瑜说着笑起来,“去年团建你掉水里,他抱你起来的那个样子我至今都记得。”
徐鲁:“行了啊你。”
两人又说了几句,方瑜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徐鲁又喝了一杯咖啡,擦了擦嘴,又磨蹭了会儿,心里有了主意。
她在门口拦了车,直接去了报社。
不过没从正门进,她从后门下电梯去了车库。那会儿八点半,报社已经下班了,除了几辆公用的车子,就只有陆宁远的车停在那儿,他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走,苦行僧一样。这也是她佩服的地方。
七月的天气燥热,车库比空调还爽。
徐鲁蹲在陆宁远的车背后,软皮大包扔地上,自己往上面一坐,背靠着车。车库凉爽又安静,徐鲁坐着坐着一下就给睡过去了。
恍惚听到脚步声响,过会儿又不见了。
徐鲁梦见她被一伙开着面包车的人追,眼看就要追上了,前头没了路,她方向盘一打,就往右边撞过去,轰的一声给醒了。
还没来得及喘气,就看见脚边的黑色皮鞋。
皮鞋擦得很干净,西裤质地柔软,一看就价格不菲。再往上,西装外套被搭在胳膊上,黑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个扣,一副工作完下班的气派,眉心皱成川字,眼角有些许疲乏。
徐鲁正要开口,那人先她道:“看够了吗?”
声音在这车库里显得冷清,徐鲁打了个哆嗦。陆宁远自上而下俯视着她,脸色不是太温和的样子。
徐鲁蹭的站了起来,起的太急,没站稳,眼看就要倒在车上,胳膊忽然被一只手掌拉了一下,冰凉的皮肤霎时感受到了那股温热。
她抿嘴一笑,说:“陆总。”
刚开了头就被他打断,陆宁远淡漠道:“有什么话上车再说。”
他说完绕到驾驶座,打开车门上去了。徐鲁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在原地愣了半响。直到陆宁远摁了一声喇叭,才惊神回到车上。
陆宁远缓缓的将车开了出去。
徐鲁打量了一会儿他的神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过了会儿,车子开到平阳路,听到陆宁远道:“如果还是那件事,免开金口。”
徐鲁一愣,随即一笑:“您误会了,今天就是很单纯的想请您吃个饭。”
陆宁远把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偏头看了一眼这眼睛里都溢满着狡黠的女孩子,又淡淡的偏回头去。
“我听你们部卢主任说,你都半个月没交上选题了?”
他这话口气挺平和,听着不像兴师问罪的样子。脸上也没有什么波澜,目视前方,平静的开着他的车。
徐鲁慢慢“啊”了一声,没说话。
“你倒是淡定。”他说。
徐鲁看着前方的路,顿了顿道:“这也不能怪我吧,我交的选题你们又不同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陆宁远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道:“照你这么说,社里都交不上选题,干脆都喝西北风算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徐鲁认真道,“再说有娱乐版撑着呢,选题前赴后继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陆宁远轻笑了一下:“你这么想?”
这男人一两句话就能勾起她的无名火,徐鲁皱眉偏过头不吭声。
陆宁远看她一眼,道:“做好你该做的,其他的事少管。你学新闻不过几年,以为这一行这么简单?想做就做?”
最后那句他拔高了音,徐鲁知道他生气了。
“再这么下去,我看你直接辞职算了。”陆宁远冷冷道,“报社不养闲人。”
徐鲁冷吸了口气,转过头看他。
“二〇〇二年,你单枪匹马闯毒窝,不顾生命曝光了所有的地下毒贩交易。二〇〇四年,你暗访地下夜总会,协助警方破获了多起未成年少女□□事件。二〇〇六年,你卧底在诚达集团,以一己之力查出了建筑方偷工减料造成几十名工人被压地下致死的证据。”徐鲁说到这停了一下,“〇三年我读大一,你的事迹我们宿舍当流行歌天天听,那是所有人的新闻理想。可是现在呢,您都忘了吗?”
陆宁远没说话,将车停在路边。
他不出声坐了一会儿,从车上放着的烟盒里抖了根烟出来,塞嘴里用打火机点上,沉默的抽了一口烟。
烟吸了一半,被他摁灭了。
他烦躁的时候就喜欢抽烟,徐鲁很早以前就发现了。有时候一会儿的功夫能抽掉半包,别人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别人怕他,徐鲁不会。
她大学刚毕业年轻气盛,不管不顾往一线冲,跟打了鸡血似的,年少轻狂谁的帐都不买。那时候陆宁远说她几句,她直接回嘴杠,要么就撂挑子不干,说走就走。时间长了,陆宁远都没办法。
车里太安静了,徐鲁一时有点慌。
陆宁远忽的轻笑一声,道:“进报社这几年别的没学会,和上司顶嘴倒挺有本事。说说看,我的履历什么时候背那么熟了?”
徐鲁倒吸一口气:“就那么背的。”
“记得没错的话,〇二年你考上了江大音乐系,大一读了几个月退学回去复读,第二年考上了江大新闻系。”陆宁远说,“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
“不想说算了。”陆宁远漫不经心道,“我还有别的事,你可以下车了。”
徐鲁脸色淡下来。
她的手刚放在门把上,就听见陆宁远道:“矿山那个事儿也别跟我提了。”
徐鲁的手指一顿,又坐了回去。
陆宁远又点了一根烟,将打火机扔在一边,道:“说吧。”
徐鲁咬了咬唇:“没什么好说的,想退学就退了。矿山那个事儿您要是不同意,我就自己去。”
说完她欲推门,被一股力量扯了回去。
陆宁远手指还夹着烟,倾身过来,压了下来。他的领带松松垮垮的掉在她的身上,嘴唇紧紧抿着,眼睛漆黑,被她气的很不好。
他低声道:“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徐鲁。”
徐鲁肩膀缩了一下。
她仰脸和他对视,丝毫不输底气。陆宁远的眼神里有些说不清的消沉,喊她名字的时候声音低了,徐鲁看不明白。
“还没人敢跟我这么说话。”陆宁远又近了几分,看着她白皙的脸颊道,“仗着我喜欢你?”
徐鲁眸子闪了一下。
她是有这么点想法,可她从没这么意识过。那年江城百年一遇的大雨,她跟着陆宁远跑饭局,回来的时候被堵到路上。车子打不开,一直在往下陷,她以为他俩要完了。陆宁远也是抽了一支烟,忽然对她说:“我还挺喜欢你的,要不试试?”她那时候不识趣的说,“我有喜欢的人。”陆宁远笑笑,再没提过。后来他用衣服包着手,赶在被淹下去前硬是把窗户给砸开,把她抱了出去。
再后来,一天一天装傻,就到现在了。
他们距离太近,差一点他的唇就要挨上她的。他很有分寸,故意这样吊着她,看她被逼的无路可走。
陆宁远看了她一会儿。
他欺身又压近,脸却侧向她耳边,嘴里的热气喷在她细长白嫩的脖颈上,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半晌轻笑道:“我不喜欢心里装着别人的女人。”
说罢,陆宁远很快从她身上起开,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松了松领带,将烟咬在嘴里,坐好。
“明天拿着你的材料来办公室。”他平静道,“下车。”


☆、第 3 章


那晚徐鲁准备了很久,五点就去了报社。
单位大门还关着,她在路边买了酸奶,一边喝一边看天。平阳路的街道从来都很安逸,可以慢慢悠悠走路,遛狗,散着心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