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又见他 作者:水何采采【晋江VIP完结】


文案

28岁的她带着亡夫留下的孩子辛苦过活,本打算凄清过一辈子,

与她亡夫样貌酷似的浪荡佳士却这般真实地出现在她的视野,

他的罗曼蒂克伎俩+沾满铜腥的牛皮糖政策,是福?还是祸?

她是他五指山中的玩物,还是他掌心里的最后一朵百合?

 

内容标签: 强取豪夺 阴差阳错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卓胜男,梁绍禹,陈家琪 ┃ 配角:一堆 ┃ 其它:单身母亲,原发性高血压,病美男,再嫁,剩女
第一章

第一章

(上)

周一清晨,北京时间8点45分。

高级住宅区“雅典圣苑”小区的附近。

一个高个子长头发的白风衣女子正双臂紧箍着一个包得粽子似的小孩子在路上拦车,金黄的梧桐树在她身后鲜明着,扬起下摆的白风衣和风中的黄叶摇摆成一幅动态景致。

大风刮过,女人为了给孩子挡风,背过身去,黑发随风飘扬。

时候不赶巧,由于今天是周一,又正好赶上班高峰时期,以至于,一辆又一辆黄绿双色的出租车从她眼前呼啸而过——北京的出租车标志色,偏偏没有一辆打着红色的“空车”标志,女人的眉心先是微蹙,再是深锁,紧接着,恨恨地跺脚,竟抱着小孩冲到此方向车行道的中间,于是,听到一声尖利的刹车声,紧接着,便是一个中年男子在车中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声:“瞎眼了!”

女人还未开口,那辆银色爱丽舍便疾驰而去。

女人只得退几步,将怀里的孩子拢紧了些,一只手抚上孩子的额头,再试一下自己的额头,嘴唇上迅速鼓起一个水泡。

女人依旧没有放弃,一手抱孩子,腾一只手遇车便拦,依旧没有车停下。

透过车窗玻璃看到此景的梁绍禹突然觉得心下一软,驱车,几步到女人面前,放下玻璃窗,淡淡地问:“需要上车么?”

那女人看一眼梁绍禹的宝马X5,于一霎间双目圆瞪,怔怔地盯着梁绍禹俊朗的面孔,一双干净的大眼睛瞳孔迅速放大,像是含着化不开的忧愁,回忆起什么似的,却在下一瞬不客气地开车门,迈开长腿,一屁股坐在驾驶副座上,语气里满是大火烧眉毛式的焦急:“去XXX医院,谢谢,要快!”

梁绍禹侧过脸看一眼这个长得并不讨厌的女人,飞驰过一个高架桥,无奈地驶入水泄不通的路段。他的银色X5开始寸步难行,蜗牛一般挪一步,刹车,再挪一步,再刹车,女人手里的孩子也迷糊而痛苦地呻吟着:“妈妈。”

梁绍禹惊讶于这个孩子的呻吟声:难过,却在隐忍,像个小大人。

女人也一直抱着孩子,时不时地拍着孩子的后背,以自己尽可能的温柔语气哄着他:“延延,快到了”,“延延,你是坚强的孩子”,“延延你要挺住”,惹得梁绍禹时不时打量着那个病得一脸云雾的小男孩:脸蛋虽像发烧,烧得粉红绯绯,深邃得像带几分欧洲血统的大眼睛却睫毛长长,鼻子挺拔,很漂亮,却与这个女人的五官并不相似,梁绍禹笑道:“孩子像他爸爸吧。”

女人干净的小脸上泛着点点幸福的光辉:“是啊,很像。”

惹得梁绍禹忍不住想问她——孩子病成这样,他爸爸就心安理得地去上班了么?

可他并没有发问。

雅典圣苑实在不是一般人住的居民区,假山,湖水,亭台,常青藤缭绕的石长廊,齐全的健身、洗寓美容会馆,甚至还有温泉和社区图书馆,房面积也是二百到三百多平米的大屋,在此处安身的,不是有钱人,便是二奶,这个女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六七岁,那么。。。。。。。

梁绍禹心里疙瘩起来,却不妨碍他牵挂这母子俩,毕竟,好看的外表是博得他人好感的第一道防线,于是,他也开始焦急,同时也开始好奇:不知道为何他阅美女无数,怎么就对这个貌不惊人的女人怜惜之余,揪心起来。

“孩子怎么了?发高烧了么?“梁绍禹淡淡地望着前方的道路问。

女人垂下头,抚摸着孩子的前额:“高烧,有三十九度五。”

两人正说着,女人的电话响起,几年前的诺基亚款式,接起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穿过手机,震得梁绍禹耳朵几乎要聋掉:“金刚妹,你丫的在哪!“

女人将电话挪开耳朵一些,眉头紧锁:“路上,延延又病了。。。。。。“

“你个小笼包,延延病了你就随便坐野汉子的车了!打我的电话你手会长鸡眼么!“电话那头,有个气急败坏的男声用几近咆哮的声音吼道。

梁绍禹开始猜测两人的关系。

夫妻?不是;男女朋友?不太像,而且,这两人更不像包养关系,电话中人的说话方式完全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却不是女人的弟弟。

这个男人显然是在追求她的,而且追得如此明目张胆,那么,女人的丈夫呢?

“你能注意点语言美么,气死我了,现在是上班高峰期,等你堵车过来,延延早就烧成烤红薯了!”女人抗议着。

“苦情妹,你向右转头!不是向左,你脖子瘸了是不是?”电话那头叫嚣着。

梁绍禹心下窃笑,开始佩服电话中人的文采:一共说了三句话,其中每给这个女人换一个爱称,还硬是将腿脚上的说法,硬是用在了人家的手和脖子上。

梁绍禹也向右看一眼,发现自己邻侧的墨绿色吉普车上,一个带Dior棕黑色墨镜的年轻男子正呲牙裂嘴地边讲手机边睥睨他,像是有血海深仇似的。

“金鱼妹,你过来坐我的车!”梁绍禹见那迷彩装的墨镜男正指指画画地指着自己的副驾驶座。

正在这时候,女人怀里的小男孩说话了:“妈妈,让家琪闭嘴,太吵了,我要坐这个叔叔的车。“
(下)

梁绍禹忍俊不禁,抿嘴一乐。

女人认真地问:“对不起,我可以继续搭您的车么?“

梁绍禹笑得一脸和煦,镜片下的眸子漾着事业有成的男人特有的自信与宽和:“NO problem。”

女人怔怔地抬头,打量着梁绍禹英俊儒雅的侧脸,呼吸有些杂乱,挂掉喧闹不止的手机,倚着车座后背,低头搂着孩子发呆。

梁绍禹款款笑问:“孩子几岁了?”

女人果然拍拍男孩滚烫的小脸蛋,一脸自豪地笑着问男孩:“告诉叔叔,你几岁了?”

小男孩迷迷糊糊回答:“四岁。”说完,眼皮沉沉地合上,粗重地呼吸者,紧接着,闭眼昏睡起来。

梁绍禹若有所悟:“嗯,看你不过二十三四岁(少说二岁也无妨),你孩子该叫我伯伯吧。”

女人毫不晦饰地瞅他一眼:“他父亲比你大。”说完,情不自禁地用白皙的脸蹭着自己孩子因发烧而微红的小脸。

红灯变绿,水泄不通的路也稍微疏通开一些,梁绍禹的车速也稍微快了些。

答案已不费吹灰之力从这个单纯的女人口中获得,可梁绍禹越来越觉得这个女人并不是二奶小三之类的,再斜一眼邻车,吉普车上大胆妄为的男孩子依旧大喊大叫,指手画脚,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在追这个有夫之妇,于是,梁绍忽然做出一个大胆的判断——这个女人,怕是失去丈夫了吧。

梁绍禹开始用比狗还灵敏的鼻子嗅侧座女人的味道。

没有香水味,男士香水的味道和女士香水的味道都没有。仔细辨别,是奶香和药味,还有洗衣粉的味道。吻习惯了各种香水味,梁绍禹对这种味道反而兴致浓浓。

XXX医院距离雅典圣苑并不远,眼看医院的大门临近,梁绍禹竟有些意犹未尽,掏出自己的鹅黄色名片递给女人:“有事记得找我。“

女人双手接过名片,塞到自己的风衣口袋里,勉强微笑,露出一口并不小的白牙齿,她的一对门牙略微有点兔牙,给她以少女的天真与男孩子的活泼。

待车驱入大门内,门诊大楼之前,女人弹簧似的蹦出车门,远远地留下一句:“谢谢你!“便冲刺似的抱着孩子向大楼飞扑,梁绍禹刚要跟上去,便见一个粗壮的手臂结结实实地挡住了他的去路,拾眼一看:棕黑色的迪奥墨镜,桀骜跋扈的脸部轮廓,一身不能再休闲的松垮街舞式外套。果然是是刚才在吉普车上大吵的男孩子。

“干嘛去?追尾调戏良家妇女的罪很丢人的知道吧?这里有我陪胜男,你该干嘛干嘛去!”

被称作家琪的男孩子威胁道,唾沫星子乱飞,溅在梁绍禹无框架眼镜的镜片上。

原来,她叫胜男啊。

“中国的刑法里叫'威胁侮辱妇女罪吧。'”

梁绍禹泰然取下眼镜,来不及找镜布,便用手背微微抹去,却听到这个一惊一乍的男人大叫一声:“梁,梁叔!你还活着?”

梁绍禹有些疑惑地颔首:“哈?”

见面叫叔,这个习惯很不错,嗯。

“尚且健在,苟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这般诚意地提问这个问题。”梁绍禹恬然笑答。

再瞄一眼白风衣的女子,已抱着孩子跑到门口,那速度抓贼应该绝对绰绰有余。

风大,她的风衣翻摆着,他鹅黄色的名片就如一片树叶似的从口袋中飞出,鹅黄色的名片如叶翩然,摇摇落在地上,被打扫卫生的大姐顺手扫进簸箕里。

家琪并不近视,仔细打量着这尊帅哥,洞察到这人与自己认错之人的不同之处,有些失望地摇头,“走了,没空理你!“说完,便小跑着去追那个白风衣的女子胜男。

梁绍禹扫一眼载着自己名片的簸箕,只见那位敬业的大姐正将簸箕往蓝色的垃圾箱倾倒。

正在这时候,宁谧轻和的爵士乐梁响起,绍禹的接起手机,便听到自己的项目总监顾菲在电话那头心焦火燎地提醒着:“梁总啊,XX网络公司的陆总马上就到湘化胡同了,您看是不是。。。。。。“

梁绍禹看一眼自己的江诗丹顿VC六针手表,已是9点25分,离约定时间还差五分钟。

“你先招待着。”梁绍禹淡淡一笑,款款开车门上车,回望一眼XX门诊楼,催车于烟尘。

 

 

第二章

第二章

(上)

汽车刚驶出医院,北京的交通就给了梁绍禹各种颜色一睹。

黑色,银色,宝蓝色,红色,金色,白色,孔雀绿,倒也齐全。

这个时段出没在在公路上的车除了各色公交车,大都是工薪消费车,捷达,爱丽舍,卡罗拉,花冠,宝来,斯柯达。。。。。。好一点的有本田CRV,梁绍禹的车挤在各种车中间,与其他车共同组成了一个露天场地的蜗牛音乐会,可惜乐曲只是呜呜的浮躁鸣声。蜗牛与蜗牛壳子之间忽而仅拳头大的距离,忽而能塞进一个人的距离,恰好容纳发宣传单的大学生侧身而过,红肿着手将花花绿绿的宣传单在车门扶手上。

北京的红绿灯运行规律便是:一旦遇到红灯,红灯将遭遇到底,一个接一个,终于蜗行上高架桥,依旧是车车亲密无间,想看一眼路面,比夜晚透过霓虹窥探城市上空的星星都难。

看一眼手表,二十分钟已经过去。

梁绍禹慵懒地打个呵欠。

这是他这个月以来约见客户的第三次迟到——这个月,他一共约见了三个客户。

第一个客户折服于他绍禹广告公司京城十大之一的品牌和浪漫瑰丽的创意,第二第三个客户则折服于他温良无害、谦谦如玉的微笑----面对男客户时,他的笑像是一块名表,灿灿生华,面对女客户时,他的笑更像是一帖不老药,所以,即便久候,女客户亦无力抵御他的杰尼亚西裤,云里雾里似的地签了合同。

当然,他的微笑最主要功能不是“卖笑”谈生意,如不是重要生意,他的大小总监们会帮他全全处理好,他的微笑更重要的作用,便是温柔一刀,刀口指向的,自然是各式各样的佳人。

此时,当月第四位客户刘长青已迈开长腿踏入约定处斑驳红漆的大红木门。

踩着藤萝掩映的贝壳铺就的曲曲小路,踏上颤悠悠的小木拱桥,桥下清溪泻雪。

再穿过一个圆月型上书“水月洞天”的朱红拱门,便是形状嶙峋怪异的白石假山。

假山中央有八角古亭,金柱丹漆。

刘长青在凉亭中坐定,先是欣赏着眼前的一排翠□滴的斑竹,打量着凉亭对面各色鹅卵石铺就的水帘墙——水帘墙上水流淙淙,沙沙响着击打飞溅在底端形状怪异如兽的石头上,飞溅出一串串透亮的水花,水钻似的。

远离熙熙攘攘的车流人群、人造的种种刻意繁华,抛开车尘尾气、风沙,这里倒真是个绿色氧吧。

在种环境下谈生意,刘长青一张英俊又不失书卷气的脸舒展开来。

他是南方人,去过苏州,精致的园林他并不少见多怪,但是,凉亭里的青花鼓墩看上去平常,坐下去却是暖的,显然是在鼓墩里另有玄机,邂逅此深秋时节,刘长青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流露出一丝笑意。

“刘总,请喝茶。”

顾菲从茶盘中取下紫砂小茶壶,精心修磨过的指甲没有绚丽的花色,却干净而弧度柔和。

“多谢顾总,不过,我有一问,为什么是铁观音?”刘长青剑眉一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顾菲纤细的手指。

——刘长青来自盛产西湖龙井的杭州。

顾菲莞尔一笑:”这里什么茶都有,上好的西湖龙井欢迎您春夏季来喝。可是这深秋时节,绿茶偏凉,所以龙井碧螺春毛尖不合适,喝红茶黑茶的话,很多成功男士日理万机,事情一多,就容易上火,那么红袍和普洱不合适,算来算去,只有青茶受众群体更广些,也更适合你们这些成功人士。“

刘长青哈哈一笑,狡黠的眸子隐隐盯着顾菲职业套装裹着却线条柔和的胸部,颇有深意地赞道:“有意思,梁总家的强将都是才色双全的么?”

顾菲依旧微笑着,洗 杯;落茶;冲茶;刮泡沫;金黄浓艳的琥珀色茶汤倒入刘长青的小紫砂杯中时,梁绍禹依旧是不见其影,更不闻其声。

刘长青的视线从那个项目总监的脸上逐渐转移到自己的梅花手表上,清秀的眉毛开始抽紧,梁绍禹的项目总监顾菲不得不提前指着水帘墙说:“请看。“

刘长青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幻灯片已经投映在流动的水帘上面,刘长青的游戏公司新推游戏的特点,针对的人群、竞争对手公司的特色以及玩游戏的人的喜好、习惯等全部在水帘上显现。

刘长青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命名为水月洞天。

水影缕缕动,幻灯影像如神话中的天书上的图像,一张PPT,两张,刘长青的眼角,唇角,尽是满意之笑。

绍禹广告公司的成功案例、给客户带来的效益和公司的人才力量,最后是10套广告方案,完美程度,刘长青竟无法吹毛求疵。

刘长青再从茶盘上再取一小杯琥珀色的茶汤,一口饮下之后,又寒暄的一阵,梁绍禹依旧不见人影。

刘长青再看一眼手表,满意之笑变为冷笑。

正在这时候,一声滑糯的男中音远远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

只见梁绍禹笑得一脸春风,迈着闲适的步子穿过小木桥,男模不得其沉稳,男星不得其内涵。

刘长青俊秀斯文的脸却笑得一脸客套:“大老远的让您亲自来,真不好意思。”

顾菲媚颜如花,启唇露出一口贝齿,笑着解释道:“对不起,今天一大早梁总就起床出发了,可今天的交通太堵了。。。。。。“

“没关系,贵公司的PPT我已经拜阅过了,也该告辞了。”刘长青拾腿便要走人。

梁绍禹不慌不忙,款款笑着踏入古亭,一只优雅的大手伸出来:“刘总,我不经常会客,这里也经常闲置,可是,精心布置了一番,也给您提供的半小时的时间让您会享尽屋内□,原来您不解风情呢。”

刘长青不由望一眼这个优雅的男人,不知他卖的什么关子。

梁绍禹手臂冲着假山下的一套古宅轻一挥:“请随我入'杏帘在望'。“

刘长青见那古宅的牌匾上书有颜体的大字“杏帘在望”,虽不知道是《红楼梦》里的词,却觉得新鲜好听,竟随着梁绍禹的引导,入了古香古色的室内。

开门,便有阵阵香风飘过,玫瑰香气晕得他男性荷尔蒙激增,屋内古董架上,不像旁人那般摆满了假古董瓶子,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裸女,白玉的,碧玉的,瓷的,石头的。。。。。。刘长青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个高挑窈窕的白衣女子手抱琵琶,低头半遮着面容,莲步轻移,裙裾微动,回风舞雪般蹁跹而来。

刘长青情不自禁地低眼窥探起女子琵琶后的容颜。

梁绍禹志在必得地一笑:“娉婷,抬起头来。”

白衣的唐装女子抬头,脸依旧半遮着,步摇随着她翩翩的步子悠悠微晃。

刘长青看到一双秋水眸子半张桃花脸。

云鬓花影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刘长青不知道怎么脑海里就蹦出一句还给语文老师多年的唐诗。

梁绍禹轻抬一下无框的镜架,摊手:“我们已买过单,剩下的事交给刘总了。“说完,款款掉头,转身就走。

刘长青咽一口唾沫:“等等,咱们不是来谈生意的么?“

梁绍禹扭头浅笑:“PPT刘总已看过,至于绍禹广告的价格,多一分嫌贵,少一分则嫌贱。“

说完,头也不回地带着顾菲大步离开,关上朱色大门的时候,助手顾菲忍不住有些怀疑地问:“ 梁总,这单生意真的没问题么?”

梁绍禹不动声色一笑。一面笑着,头上忽然一紧,视力也迷糊起来。

脚下,忽然间便踩了棉花似的,眩晕得像上了大风颠簸的船上,又像是整个世界在摇摇摇欲坠似的,只得扶着额,倚着门站下。

顾菲见状,急忙挽住他的胳膊,一面打量着他略带苍白的脸色,紧张地问:“梁总,你怎么了?”

梁绍禹依旧扶着额头,双臂紧闭,勉力笑道:“没事。”

顾菲愤愤地从梁绍禹的手指上摘下车钥匙,酸溜溜地嗔怪道:“梁总昨晚想必又没睡好吧。”

(下)

梁绍禹自然知道顾菲话中的含义,歉意一笑:“也还好。”

说完,一股眩晕感又狂风大浪似的袭来,晕得他脑袋一紧再一紧,胃里翻江倒海,呼吸也吃力起来。

“梁总!不要紧吧?”

顾菲只得腾出一只手匆匆开车门,吃力地扶着身高足有183的高大身躯挨在副驾驶座上,梁绍禹被动地倚着座位,声声粗喘着。

顾菲小跑着回驾驶座上,狠狠白了他一眼,从他的包里掏出一个白色无包装的小瓶,拍出两粒药片送到梁绍禹的唇边,重重地埋怨一声:“活该。“

梁绍禹缓缓地吞下去,顾菲细细端详着那张微带痛苦的俊脸,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矿泉水瓶大小的氧气瓶,熟练地将罩口戴在他鼻唇之间,大约十分钟之后,把着方向盘,劝说道:“好些了么?回家休息吧。“

梁绍禹闭目养神,懒散地摇摇手指。

顾菲再问:“回公司?“

——安安分分待在公司似乎不像是他的风格。

梁绍禹再摇食指,将氧气罩取下,闭目笑问:“会打高尔夫球么?“

顾菲细细抚摸着方向盘,仔细地品味的梁绍禹的话,顺从地回答:“你教我的。”

梁绍禹睁开眼睛,镜片后的深邃的眸子深得不见底:“很好,去风源路。”

顾菲侧过脸打量着梁绍禹镜片下懒散而深邃的眼睛:“你真的没事?”

梁绍禹浅浅地勾起唇角:“当然。

顾菲嘴唇一嘟:“又要利用我的相貌资源给你做生意了!”

梁绍禹一听,摊手:“OK,那我带CICI去。”

顾菲只得提高嗓门:“老同学,你。。。。。。”

梁绍禹用一脸无辜的表情看一眼顾菲,慵懒地将双臂往后座上一靠,枕着手臂开始小憩。

X5发动起来。

梁绍禹刚一闭眼,那个白风衣的女子看自己时惊骇的眼神便在他眼前浮现,女人的眼睛很大,有少女的纯,又有少妇的仁慈和宽容,看得他心下像被鹅毛丝丝挠过似的。

此时,白风衣女子胜男正在医院的病房里,一边用酒精擦拭着儿子白嫩的小手,一面忍受着两千只鸭子般的聒噪。

此时,陈家琪正把着凳子边儿叉腿反坐着,身子不停地随着胜男的视线晃来晃去,挨着胜男乐此不疲地拷问着:

“胜男胜男,你和那个四眼田鸡什么关系?”
“胜男胜男,你和那个四眼田鸡认识多久了?”
“胜男胜男,你和那个四眼田鸡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胜男胜男,那个四眼田鸡为什么会一大早来接延延?为什么不找我?”

延延睁开眼睛,只见家琪一双眼贼光闪闪,火焰旺盛,忍不住小大人似的撇撇嘴。

陈家琪依旧喋喋不休,将整个脸都贴在胜男的耳朵上:“胜男胜男,那个四眼田鸡穿得人模狗样的,是做什么的啊?”

胜男只得一闪,一用力,将陈家琪推出老远。

延延看得生厌,扭过头去,噘着小嘴说:“我妈妈和那个人上过床,你说什么关系!”

胜男盯着四岁儿子那张因为发烧而红扑扑的小脸,手里的酒精棉棒便是一松,滑落到地上。

胜男的心怦然悸动着,眼前第无数次浮现出亡夫昔日儒雅俊朗的笑颜:修长入鬓的眉,深邃而含笑的眼,一切的一切,竟与今天送她母子来医院的那个男人那么相似。

“你胡说什么!谁教你的!”胜男厉声呵斥着,她的心莫名其妙地不安着,手心迅速渗出一把粘丝丝的汗液。

“啊!”

陈家琪大叫一声,惹得病房外路过的护士手一滑,一盘药针都倒在了地上。

陈家琪深呼吸一口,指着延延的鼻子大叫:“臭小子我不受你挑拨,”说完,指着胜男:“你,到底看什么了,让这个四岁的屁孩子都学会了这个了?”

胜男摇头:“我哪有时间看电视剧?”

延延恹恹地揉揉眼睛:“恩,我哥哥不是经常看那个么。”

“哈?”胜男一听,眉头一紧,心被生生揪起来。

延延所谓的哥哥,是胜男的亡夫梁少游生前收养的孩子,丈夫死后,他由一个二年级的小拖油瓶成长为大拖油瓶,与胜男相依为命至今。

胜男瞪起一双大眼睛,盯着延延提高嗓门审道:“你说你哥哥在看什么!他才上初一!他怎么可以带着你看!”

吼出来之后,胜男有些心疼地看着她正在打点滴的心肝宝贝纤细的手腕,轻轻揉搓着。

家琪哼哼一笑:“胜男,你思想很龌龊。不过,我小学三年级就看A 片儿了,文文比我晚!””

胜男却没心思理会,一挽毛衣袖子,横下心继续审讯:“延延,你快说,说不明白的话,连你也家法伺候!”

延延却一脸的懵懂:“妈妈为什么生气啊,妈妈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不上床怎么睡觉呀?爸爸的那半张床空着,让那个叔叔来吧。”

胜男一听,扭过头去,又从铁盒中取出一块酒精棉,仔细地给延延擦拭着玩偶娃娃般纤细的小胳膊,擦拭完毕,瞪了延延一眼。

“小笨蛋,”胜男恨恨地骂着,一边给延延仔细地掖被角:“给你找个后爸,他对你不好怎么办?”

家琪指着自己的小眼睛:“你胡说,我对他们好得很!”

胜男只得狠拍一记家琪指着自己的粗厚大手:“你大爷!别捣乱,延延你说,你和哥哥到底看了什么?”

延延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妈妈,广告里的小朋友爸妈不都是一起睡的么?”

“不准偷换概念。”胜男冲延延扬眉,使劲捏捏手骨关节,啪啪做响。

这招虽没真正尝试过,却屡试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