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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踏清秋 作者:水何采采【完结】
汉初,刘邦死后,吕后之子刘盈即位,七年后,惠帝刘盈驾崩,死因不明.之后,便有两段荡气回肠的爱情,萌生于宫廷,又纠葛于江湖,从此决定了一代帝王英明却又荒唐的一生。

第一章 青山隐隐水迢迢
初见面时,那人一身蓝衫,苍白的笑脸在四周墨色的千仞苍山映衬下,淡如蓝天。

穆天华依然记得清晰,从那金黄璎珞摇曳着的华丽的马车上,摇摇地走下来一个蓝衣的长身公子,慢慢悠悠,一下车,马上被几个随从急急地扶住,良久,那公子用削葱根样的手指捂着眼睛,没有抬起脸来。

“公子,您怎么样了?”

于是,那公子身边又多出一个声音轻软的娇小女子,紧张地努力掂起脚用小巧的白玉般指头帮那公子按揉太阳穴,许久,那公子终于抬头,稍稍直起身子,微微一笑,恭身对穆天华的姐姐一作揖,没等开口,便抑制不住,脸一涨红,咳嗽起来。
“喂,我姐夫打猎去了。”穆天华见这公子的派头,忍不住皱皱鼻子哼道。
“天华,这是凌公子,你姐夫世交凌伯伯家的二公子。凌公子,这是我家弟弟,他年少无知,经常在江湖上胡闹,不知礼数,莫见怪。”天华的姐姐狠狠掐了天华的胳膊一记,歉意地笑道。
蓝衫公子打量着这个麦色皮肤少年:约十六、七岁,桀骜挺拔而英俊,却和他雍容端庄的姐姐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这两人无论怎么看也不像姐弟,倒更像母子。蓝衫公子微笑,却咳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凌公子,什么也不要说了,快进屋子坐会歇着吧。”穆天华的姐姐急忙似讨好却像又慈爱地说。
穆天华清楚记得那天的午宴。
“炙鸡,炙野兔,脍鲤鱼片,脍鳟鱼片,蒸羊羔、野羊脯子、狗肉脯子、猪肠子、猪尾巴......怎么,连牛肉和酱鹿肉都上来了!姐姐,他是不是姐夫老朋友的儿子啊?喂,姐!咱们干吗这样要招待这个病包啊?”
——汉时的牛主要用来耕作,牛肉倒也珍贵。
大厅外,穆天华震耳欲聋的大嗓门,足以三里开外的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那病包公子也只是浅笑。蓝衫的病包公子眉宇间流淌的温润中,饱含征服所有人的傲然与霸气,却又是那般平易,天华望着那笑,心下不知怎么得,咯噔了一下。
算了,管他呢!
和姐夫一样如狼似虎着,大嚼着鹿脯子,大块朵颐着难得吃一次的牛肉,穆天华忘记理会正品咂着黍米粥的病包了。
突然,一声怪响弥漫于饭桌四周。
”穆公子,喝口水吧。”
——天华打了个饱嗝,乐得凌病包的丫鬟银牙灿烂,笑着奉上水来。
天华望着含笑的那秋水眸子和一排银牙,顿时满面通红,使劲用衣袖抹了下油嘴,挺直腰板,再进食时,消失了声响。他穆天华不善于动脑,自然不会去分析这蓝衣人为什么气度宛若王胄,又不像幼年留下的弱症,却如此体格虚弱,倒觉得,那公子的丫鬟声音像河里的秋藕丝一样滑爽。
“好吧,那病包想在这疗养随他吧。只要不伤害那头绵羊就好。今天的菜这么丰盛,也好好给他补补才是。
穆天华心里念叨着。
——绵羊就是穆天华儿时玩大的死党萧洋,前几天,差点丧命于至今都不知道是谁所伤的重创下,把他偷偷藏在这个村庄附近姐夫的密室里。 绵羊该饿了吧,抄起饭篮子,天华急匆匆动身了。
一路上,豆角招摇,柿子树、核桃树萦绕,穆天华好动地飞身蹿到树上,捋下几个没熟的核桃,一口咬开青皮,咬不动,随手一扔,只听路边的瘸腿芦花老母鸡“咯哒”一声,倒地不起,剩下那对秃毛的翅膀在地上直扑棱。
就这样上窜下跳、一路飞跑,穆天华很快踏过村路和水路,环顾四周,见并无一人,于是奔至萧洋潜身的密室。
“绵羊,今天我姐家来了一个病得不象话的病包,要长住些日子养病,麻烦死了!哼,他居然还厚着脸皮长得有本大侠这么高!”天华说。
“哦?和你差不多高的人,我到只见过两个,一个人长得像猩猩,另一个人,”重伤在床上的萧洋许是想到了什么,斯文干净的脸上神情异样,“天华,今天的菜真丰盛。”
晚夏的山间,风初凉透,青山遮挡着充足的日光,江水也在绿柳下渗着清寒。幽洲的乡村静地,山野僻壤间,自然比黄土风沙四起的塞北适宜人居住得多。
蜻蜓掠过,头顶有燕子呢喃。
人淡淡,水蒙蒙.
一位温玉般的蓝衣白面公子独坐江边,一支钓竿垂入水中。
似是凉意侵喉,这蓝衣公子时不时咳嗽几声,飞入鬓际的长眉微锁,睫毛低垂着,倒影沉沉,像给整个人蒙了一团云雾,烟笼寒月江笼纱。
穆天华中午给送饭时候,路过江边,自然不会想到什么舞什么纱,瞅着这发呆的病包,却忍不住手心发痒。
“咦?这样也会有鱼上钩?”
忽听一声大嗓门的喊声,蓝衣公子还没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便被一个猛劲拽入江水中。
猛灌几口清甜的江水,尚识水性的蓝衣公子从水中探出头来,狂咳不止。
“喂,喂,喂,病包,你还好吧?”
穆天华突然发现,这玩笑好像开错了对象。
只见蓝衣的病包摇摇头,表示没事,咳嗽着跌跌撞撞走回岸上,用衣袖遮住口,挪开时,衣袖竟印上一小摊血迹。
穆天华一看,慌了神:“那个,本大侠的真不知道你是纸扎的啊!病包,对不起!”说着,扛起这凌公子就往藏匿好友萧洋的小屋跑去。竟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能如此放任一个陌生人进他姐夫的密室。
凌公子还没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一个没有看清怎么开启的密室里。
“病包你赶紧换上绵羊的衣服吧。本大侠怕你死了我姐会骂。”天华说着,将一套干衣服扔过来,正好捂在凌的脸上。待他重新着了短几分的衣衫,惊讶地发现,密室里躺着一个好生面熟的故人。
怎么,会是他?
一边思忖着,见躺着的人挣扎着坐了起来。
“绵羊,赶紧给我躺下!”穆天华呵斥着。
“代…”
这凌公子一听代字,面部肌肉一僵。
萧洋直欲再言,却凌公子打断:“岱宗一别,久违了,萧公子。凌某人甚是想念。”

“你俩认识啊?”天华有些意外。
天华甚是洪亮的音线,却似乎没有传入另外两人任何一人的耳中。


萧洋专注地望着凌公子,目光如炬。似是读懂了什么,顺从地让凌公子扶他躺下,一面对天华说:“天华,赶紧帮凌公子烘干衣服去行吗?
穆天华“奥”了一声,离开密室去找干柴去了。
留下萧洋和凌公子两人,只听凌公子对萧洋说:“萧,萧大人,我们兄弟对不住了。”
萧洋一听“萧大人”三字,只感觉蚀骨的寒袭来,有处唤做心的地方初凉透,好似冬日里进了未央宫里的满是冰块的清凉殿。八年了,无数次幻想两人再次相见的场景,到头来,竟是这么一句?

再说天华。穆天华保留了些蛮力,将凌公子的衣服一下拧个七成干,丝毫没察觉这缎料已被拧地菊花似的,三下两下窜上树拽几根树枝子来,生火将其烘个八成干的时候,突然便凝了神:好久不见绵羊那么激动,两人可是——
天华这么琢磨着,眼珠子一转。
“咚!”一声机关门的叫嚣,穆天华如梭而入,英气的嘴角上扬着,见那凌病包正一勺勺地将黍米粥喂入萧洋口中,两人都是极平常的神情,似是极普通的动作,没有半丝暧昧。
两人,竟一句话也不说。
凑上去盯着“绵羊”的脸瞅瞅,再盯着病包的手瞅瞅,穆天华皱皱眉头。
“喂,你们干吗不说话?”穆天华好奇地问。
“因为他在吃东西。”凌病包头也不抬地继续手中的勺,一边回答。
穆天华丢下一句“没意思”,又蹦跑出密室,发现外面烤着的衣服,已经成了一团漂亮的火焰。
“你看看啊绵羊,你这么高,”天华一边比量着绵羊并不算高的个头,“那病包有我这么高大,恩,虽然瘦了点”,天华又比划着凌颀长的身材,“他穿着你的衣裳就跟匈奴人一样滑稽,哈哈哈哈!”事情已经过去半月了,说起病包穿萧洋的衣服袖短袍矮的样子,天华依旧没心没肺地咧开嘴哈哈大笑。
“匈奴人哪是这般装束。对了,天华,那代,那凌公子身体怎么样了?咳嗽还那么严重吗?”
萧洋已能下床,两人说话时候,他已在装模做样运功打坐。
“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都半个月了,他都不问问你,他到底是不是你好朋友啊!”天华说的时候都有些咬牙切齿的,那凌病包上次之后,再没跟着来过一次密室,对箫洋的伤势,竟也只字不提。
萧洋但笑不语。
第二天晌午,天华送饭候,过江顿觉江水生寒,密室之外,更是花草狼籍,紧忙冲入密室,手中的饭篮不由滑落在地上,落地盘声脆。
“糟了。绵羊才不会吃饱了没事做,和本大侠玩失踪的!”天华愣愣地瞪着空空的密室,后脊梁的冷汗直往下淌。
密室里本就一床一八仙桌一书架,书架也只有几本诸如《论语》《孙子兵法》《韩非子》之类的书,厚厚的一层灰,丝毫没有被翻过的痕迹,室内更是一点打斗过的迹象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我又加了一些内容,呵呵!!!
第3章 第二章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天华赶回姐姐家的那座大院时,病包公子正在会客大厅内摆首地轻轻抚琴。凌的丫鬟晚晴正歌着《诗经鹿鸣》,香滑糯软的声音随着翩翩欲飞的粉色留仙裙轻漾,恍如天人。曲子终了,穆天华依旧呆若木鸡。一时间,似是云里梦里。
“公子,喝!天华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过来!”天华的姐夫周勃一脸兴致地招呼道。
姐夫的声音依旧这么有震慑力,天华终于回过神来,深呼吸一口,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望着病包公子说:“绵,绵羊失踪了。”
“啊!”凌公子一听,喉咙一痒,止不住猛咳起来,竟盯着天华说不出话来。
“天华,你说什么!萧洋失踪了!”周勃大惊失色。蓦地一拍桌子,酒洒了满座。周勃走上前去,急急地晃着天华:“臭小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道这性子同样火爆的周勃是谁?他是身跨乌骓马,手持鬼头刀的汉朝开国功臣。当初,周勃跟随着刘邦在沛县起义,之后,打秦军,攻城池,多次第一个登上城,拔下敌人的战旗。
项羽入咸阳之后,自称楚霸王,刘邦被封了汉王,立刻便赐了周勃为威武侯。后来刘邦建了汉朝,这周勃可是平定过韩信等反乱的功臣,待到刘邦撒手归西,刘盈即位后,周勃开始还任重要的军事职务——太尉,后来便此官归田园了。不觉之间,已有五年。
“穆少侠,咳,,,,,倒是是怎么回事!”凌病包也急急地问。
“装得倒挺像。你很担心他吗?还是担心自己的肮脏事败露了!”天华长剑一挥,“嗖”地一声,剑峰直贴凌的脖颈。
“穆公子,不要啊!”丫鬟晚晴就要冲上前去,被凌摆手制止。
淡定地扫视颌下的寒光,凌公子笑笑。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脖颈磕上刀刃,迅速留下一道红线。
“穆少侠,咳,,,,我倒是无所谓,但我只能说,这怕是一个假像。”
“什么假想!你分明就是那个毒妇的走狗!”穆天华手中的剑又加了些力度。刀锋处,凌白皙的脖颈,又渗出些许艳红。
凌公子半晌不语。只是咳着,脸略微涨红,穆天华将剑锋稍微收了下。
咳停之后,凌慢慢地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本不姓凌,而是姓刘,你还会这样认为吗?”

“你姓啥关本大侠屁事!不对,你说你姓刘?”
咣~一声,天华扔下剑,一把揪住对方的胸前衣襟:“你到底是谁!”
凌公子认真地望了周勃一眼,“我姓刘,名恒。”
“刘,刘恒!你是代王?那你现在不应该在晋阳吗?怎么跑到幽洲来了!!”
穆天华说着,刚要抽剑,又一思忖,“刷”一声,剑锋再架于刘恒项上。
“那就更不对了!那毒老太婆杀了你那么多兄弟,为什么却没动你跟你娘一根寒毛!”
刘恒也不略一忖思,说:“不分是非,本王错看你是少年英雄了,你也不过是个莽夫。”

“刘恒你说什么!”

“刘恒你说什么!”
两声愤怒的狮吼,周勃和穆天华两人同时咆哮。
刘恒望着周勃,和煦的面容依旧笑得有春日午后:“绛侯大人,小王只是觉得,父皇故去多年,朝中奸人横行,匈奴气焰嚣张,也是必然,亲手打下来的天下即将落入外戚手中嘛,也是迟早的事.国家贫弱,内忧外患,悠然自得地归隐田园方是最好不过。爱动弹时,打几只无辜的小兽,咳,,,,方是忠勇烈士所为。”
周勃啐了一口:“呸!你知道什么忠什么烈?代王小儿,你自己看看,朝中有几个重臣不是被压制在高后的专权下只求自保!”
“是啊,某位大人不跳出来反抗,懦弱!他力劝太后对百姓无为而治,乃是民生之计,操这些心做什么!依我看,趁刘氏被赶尽杀绝之前,他干脆也明哲保身,临阵脱逃了才是!”刘恒依旧微笑着。言辞由平静趋向慷慨,话音落时,大厅内已静得鸦雀无声。

屋外的杨树上,蝉鸣俞噪。
“论皇裔,我皇长兄刘肥、三皇兄刘如意早已栖身屠刀下,如今我年幼的侄儿被立为新帝,任其宰割;论后宫,她诛杀曹夫人、赵夫人,戚夫人,残忍手段连我皇兄都被吓得一病不起;咳,,,,,,,再论功臣,彭越罪不至死,是她鼓动父王将其连根拔除,灭其三族,绛侯大人你自己数数,当年与父皇并肩打天下的还有几人苟活?”刘恒神情突然严肃起来,眼圈和挺秀的鼻已发红。

说到被诛杀的功臣时,周勃打了个寒战。

刘恒接着说,“绛侯大人,如今天华为双口氏追杀的人疗伤,您不是也支持吗?可是私藏吕后欲杀之而后快的人,这次,您怕是逃不了干系......”

“王八蛋!刘恒你什么意思!”天华拾拳,刘恒“咚”地一声跌倒在地,胸前被那铁拳砸地生疼,可他知道,天华还是几乎没运用内力。

“天华,你干什么!”天华的姐姐阻止道。
“天华,住手!你给我闭嘴!”周勃呵斥道,然后,声音变弱:“代王殿下,少跟我罗嗦些没用的,一句话,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刘恒又咳了几声,仕女晚晴想扶他起来,他没有理会伸过来的纤纤玉腕,自己慢慢爬起来,郑重一笑道:“绛侯大人,穆少侠,咱们借一步说话。”
周勃越发觉得不可轻窥了这个病病歪歪的少年王爷。
刘恒在刘邦八个儿子中排行老四,八岁的时候被封为代王,已经有十八岁年纪。这个四皇子十岁的时候,吕后准他和母亲薄姬回到封地,栖身晋阳,却似乎丝毫没有加害之心。
刘邦的庶出长子前些日子已被吕后一杯鸩酒送去西天,二儿刘盈,也就是刚驾崩的惠帝是吕后的亲生骨肉,听萧洋说是被吕后毒死的,三儿子刘如意母子俩早在七年前已被吕后残杀,第五子、六、七、八子年幼,暂且不提,可是,为什么吕后单单不动幸存的年纪最长的刘恒?
周勃带天华和刘恒来到自家地窖,一进入便紧关了与外界沟通的铁门。
闻着浓郁酒气,三人在简陋的八仙桌前坐定,只见刘恒一抱拳:“绛侯大人,穆少侠,萧都尉此事既已发生,想必双口氏早已知晓小王的行迹和大人收留萧洋的事了,双口氏杀人不眨眼,我们如果不想个法子,怕是谁也难逃此难。依我看,若要大家都相安无事,咳,,,,,不如,都推到小王一人身上。”
“胡说!人是我穆天华救的,我凭什么赖在别人头上!”天华一踢凳子,蔌地站了起来。
“你自己不怕死,难道也不怕连累了你姐姐姐夫不成?”刘恒浅笑。
周勃不语。
天华一听“姐姐姐夫”,立马神情懊恼起来,再斜眼瞟着刘恒:这病包正暖暖地笑着,地窖中不见天日,显得愈发瘦削苍白,病包轻咳着,一双眸子漾满春江水,荫荫如蓝。
“就凭你?你明知道那毒妇杀人不眨眼,你是嫌你们刘家的人死得太少了是不是?”天华怀疑这病包不想活了。
“殿下是怎么想的,不如明示。”周勃说。
刘恒便将一能让周勃重新被吕后重用,自己又免遭灭顶之灾的良谋陈述一番。
言毕,地窖里只闻老鼠唧唧复唧唧,周勃闷不吭声,天华手心捏了一把汗。
“我说病包,这样,真的行吗?”天华问。
“殿下,还有别的法子吗?”周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你母亲待我们周家不薄,周勃哪敢让殿下冒这个险!”
刘恒收起笑容,起身,面对面跪在周勃跟前,一脸凝重:“绛侯大人,这是唯一的法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看文的亲们给俺提意见啊!!!!
采采一鞠躬~~~~~~~~~~~~~~~~~~
第4章 第三章
第三章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午后。
山间的野花低垂着。
已是晚夏,太阳却毒辣得诡异。
灌木重重,树上的知了喋喋不休。
大伤未愈的萧洋时刻都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预感。
“嗖”一声草动。
又一声,草动。
四面八方,究竟有什么波涛在暗涌?
其实,无论发生什么事,有自己身边这八位劫持着,又能如何。这八个人既然能被派出来捉他,又有哪个是等闲之辈?能轻易破解密室大门的机关,想必也智慧过人。他们捉自己的时候,连缚绑的铁链和绳子都省去了,自己想要逃脱,却又谈何容易。
“那毒妇为什么让他们杀了我?这八个人为什么对我还算客气?”
萧洋揣度着。
“几位大人,草民重伤在身,实在是走不动了。”萧洋的步子越来越沉,最后,干脆停下脚步,无奈地对那八人说。
——再看这八个人,皆是一身紧了铠甲的黑服,黑色最是吸光,他们本应热得晕头呆脑,然却如常。这是以真气护体了。这么好的内功,即便自己没有伤,这几个人只怕是不会逊自己太多。
八人分别手持刀、剑、锤、斧,殳、戈、矛、戟,一律的中等身材,一律的面部表情深不可测。
被称为陆离的头目用的是一把雁霾刀。
雁霾刀通刀皆呈血红色,传说铸刀时注以雄性大雁的腿血,萧洋曾听过这“天下第一利器”的盛名。
陆离眼睛的威力一点也不输于他的刀。
陆离用异常敏锐的眸子直视了萧洋一眼,眼周密实的一圈睫毛随之敲动。他不像个武功高强的官差,若没有那份尖锐,倒不像英武男子了,更像位女子。不过,即使再美,又怎及那人。萧洋眼前浮现出一个温润的笑脸。
陆离点点头,于是,八个人齐齐地围着萧洋盘腿坐了一圈,动作整齐地从腰间掏出水袋,扬脖饮水。
“骁骑都尉大人想必也口渴了吧?”陆离戏谑一笑,陆离将牛皮水袋扔到萧洋面前,萧洋接住,回报以同样慧黠的笑。
——骁骑都尉就是禁卫军统领。汉惠帝刘盈驾崩之后,萧洋便不知去向,现如今,骁骑都尉早已换上吕后的人了。
“陆大人,草民已经不是骁骑都尉,何况,统领个个都是精英的禁卫军,草民实在难以胜任,叫草民萧洋就是。”萧洋将“精英”两字说得特别重,一边说着,突然眼前一亮:“草民的师父赐草民的字为溟之,或者叫草民溟之好了。”
陆离半晌不语,一开口,却几乎要让萧洋前功尽弃:“溟之兄可是要讲述尊师的正义小传?”
萧洋倒也冷静,微微一笑:“草民还真真是想说家师见过的一样,神奇的兵器。”欲圆下文,却已词穷,于是打开水袋,饮了一口水。
“兵器?”
八个人十六双眼睛齐齐地射向萧洋。
练武的人嗜好兵器,想都不用想。
“草民的师父早年随舞阳侯征战,曾见楚军使用过一种兵器,名叫——‘万马秋江’。”萧洋说。
“万马秋江?”

其他七人瞪大眼睛。

“没听说过。”陆离淡淡的问:“那是什么?”
“那是——,”萧洋接着说,“一种状似——战马的青铜兵器。这种绝世的武器,拥有足有匈奴的战马一样高大的外壳,是用青铜打造的,里面是无数的机关的部件。一旦千军万马杀来,按其机关,铜马飞起,腾越于空中,可踩踏死敌人无数,马蹄中还能频频飞出暗器。更为神妙的是,此铜马能分辨敌我…”
“有这种兵器?”持斧的惊叹道。

“萧大人想必是上次受伤太重,大脑也受影响了,咱们就当这是个笑话吧。”陆离瞟了萧洋一眼,刚说完,突然脸色一变:“有人!大家小心!”
话音未落,只见一股紫色风暴闪电般卷来。
“啪!”
“啪!”
“啪!”


八人还没反映过来时,已经每人结结实实挨了数鞭。
陆离闪过一鞭,挥起雁霾刀砍向这奇模怪样的紫衣人,被他一鞭抽到手臂。
“好久没有大战一番了。”陆离直视着紫衣怪人,兴致盎然。
一时间,雾霭流岚,霞光雪涌.
萧洋见这八大煞星与这紫衣少年打得是目不暇接,终于知道什么叫祸不单行。
惊鸟四窜,灌木丛一片狼藉。
汉初时,中原人从来都不使鞭做武器。
汉初时,中原人又何尝有过多少应战关外人的经验。
这少年使的,尽是中原人从未见过的招数,波谲云诡。
刀、剑、锤、斧,殳、戈、矛、戟光影如电,八身黑衣盔甲如练.
似是八簇游走莫测之黑云,黑云压山山欲催,甲光向日金鳞开,狂风摇落千堆雪.

剑落。
铁锤堕地。
铁斧砸地。
铁斧砸地尘土飞起。
殳、戈、矛、戟统统被甩出十米开外。
雁霾刀挥舞着血红弧线,与马鞭之弧交错,树叶纷飞,风骤起,烈日亦如寒天。

蓦然见,只听“咣”一声巨响。
紫雾氤氲,不见手指。
烟雾消散时,陆离须臾间一找寻,恨得脚底心亦是痒痒热热。
混蛋,居然有人在我陆离眼皮底下逃走!陆离心里暗骂着,须臾间,眼角却不动声色地挂了笑:“赶紧休息下,休息过后,我与诸位火速赶往京城禀报太皇太后!”
“可是,陆大人,”持剑者问:“那萧洋怎么办?”
陆离扬扬眉毛一笑:“萧洋自有人办。”
萧洋的确是有人拿办。那紫衣少年掳着他,沿途向北,一声不吭,直到遇见水源。
清水溪边,萧洋打量着这个莫名其妙的高个子紫衣少年:眼睛细细,皮肤煞白,活像一只草原上的雪狐,头戴小羊皮帽,身着紫短衣和紧腿及脚踝的裤子。

“‘万马秋江’现在在哪里?”面无表情的匈奴少年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