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完结】
倾世风华
第一章

一树树寒梅在雪中振舞。
漫天的飞花纷纷洋洋,借了狐仙的白。
陶蓁正抚摸着梅下的猫兔子肥白光滑的皮毛,忽然,眼前飞过一道亮白,她侧身一躲,一条柔韧如蛇的软剑却“嗖”地飞向她的脖颈。
她一把抓着一只形似兔子脸似猫的小生灵躲开,抽剑,剑刚出鞘,银蛇般的软剑已凉飕飕地吻在她的脖颈上。
顺着软剑望去,瘦削白皙的手骨节分明,一袭单薄的青衫裹着清瘦的身子,顺着这剑锋,她看到了男子淡漠的眉,狭长的丹凤眼澄似秋水,不,寒水。
“好大的胆子!”
这男子怒道,冰凉的剑刺入她的脖颈,正在这时候,那猫兔子呜呜一声,扑上男子的膝盖:“呜呜!呜呜呜!”
这男子手中的剑力度就弱下来,陶蓁缓缓挪开自己的脖子,笑说:“这位公子,私自闯进你的宅院,对不住了,实在是因为我们赶了许久的路,这小东西饿了,见到有个猫洞,钻了进来…”
正说着,却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怀抱一件狐裘大氅小跑上前,一把将大氅笼在这男子身上,紧张道:“王爷,王爷您怎么起床了,快回去躺着,药已经熬好了!”
她这才发现,这宛若仙人的男子,竟然是端坐在一架轮椅上的。
大眼睛的少年见陶蓁持剑站在院中,蹭地站在那公子的前面,拔剑怒喝道:“你是谁!”
那仙人似的王爷轻轻推开这少年,冷冷地望着面前的少女,道:“明年三月十四,来我王府祭奠此树。”话毕,挪动轮椅,便要转身离开。少年急忙去推轮椅。
陶蓁往着那一树被猫脸兔子啃过的凌乱红梅,追上前道:“王爷,树被小茕茕啃坏了,我们赔你的就是,让人祭树,你是不是太霸道了点!”
那少年却沉沉地道:“姑娘,你的确该祭祀,你知道为什么院里全都是白梅,只有一棵红梅吗?因为,王爷的母妃骨灰就撒在树下!”
陶蓁一怔,终于理解刚才那煞人的眼神隐了多少缅怀。
四周,梅树如林,在雪中绰约,水池,亭台都成了白色的,简约,却雅然有致,陶蓁终于意识到,自己竟误闯了殷王府。早就听说那殷王爷虽然不良于行,却眉目清朗如画,没想到,竟俊雅冷冰得胜似画中人,倒觉得猫兔子的祸闯得值了。
那猫兔子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一边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陶蓁,陶蓁急忙抱起这小家伙,追上那殷王爷,道:“实在抱歉,我们真的不知那梅树有这种经历,王爷在吃药么?猫兔子的眼泪最是好的药引子…”
这猫脸的兔子又叫猫兔子,不是别物,而是来自沧溟山专刨食人参、千年芝长大的宝贝,泪可入药,也可做药引,比那普通的参芝更受用些。
那王爷却头也不回,任一头黑发在雪中飞扬:“受了点风寒而已,别忘记明年三月十四之约。”
“好吧,殷王爷告辞。”
陶蓁知这是要送客了,撇撇嘴,抱着猫兔子飞身跃出那院子,离开那刻,殷王爷凌慕辰终于抑制不住,眉心簇紧,心窝处阵阵的抽痛让他忍不住捂住左胸,脸色霎时白成了雪色。
少年急忙从袖口摸出苏荷香丸,喂入他唇内,待推他入屋,小心地搀他躺在病榻上之后,少年忍不住道:“王爷为什么不接受那姑娘的好意呢,那猫兔子的眼泪可是好东西呢!”
殷王爷慕辰冷冷地哼一声,双目微闭。
吃的补品还少么?当今圣上也就是他的父皇但凡是补品,什么不送来与他先尝?且不说皇帝寝宫外莲池里的上好睡莲子心,就算阿婆洛山的十年一遇的寒虫,欺雪谷五十年一见的蜡炬花,就算是飒岚海百年不遇的芙蓉参,也曾入过他的喉。
毫无疑问,作为一个父亲,皇帝爱这个足不能行又有心疾的儿子。
听母妃说,当年,刚出生几日的慕辰被皇后一把高举过头顶,抛在地上时,父皇凌宛天当即下了废后的圣谕。接下来,九五之尊便守着那奄奄一息的婴儿几个日夜。
殷王慕辰模模糊糊记得,他四五岁的时候,父皇时不时来母妃的莜梅宫探看,甚至亲自为这个身残多病的孩儿洗澡,按摩;慕辰清晰记得,他**岁的时候,父皇亲自为他请传授武艺的师傅,亲自设计特殊马车,父皇带着他的皇兄皇弟们围场打猎时,从不落下他。
成年之后,父皇将最丰美的地域赏给他,为了保护他,给他这个骑不得马、上不得战场的人兵部的职务,除了他并不稀罕的太子之位,皇帝什么都能给他。
可是,正是他的父皇,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将他的母妃赐死,在他二十二岁的时候,将他青梅竹马的爱人封了公主,下个月,他将作为兵部侍郎,亲自送她去那茹毛饮血的蛮夷之地。
结果,他多年未曾恶化的心滞病如猛虎般扑来,足足养了半月,才稍稍养回几分精神。
今日,他本想上朝,因为精神又有些不济,直到晌午才扶着床坐起来。

第二章

结果,他多年未曾恶化的心滞病如猛虎般扑来,足足养了半月,才稍稍养回几分精神。
今日,他本想上朝,因为精神又有些不济,直到晌午才扶着床坐起来。等药的这阵,母妃梅树却惨遭那小蠢物的猛啃。
“王爷,喝药吧。”
少年将那热气腾腾的炙甘草汤端上到他煞白的唇边,上好炙甘草、人参、桂支、生姜、阿胶、地黄、麦冬、火麻仁,加味黄芪、酸枣仁、柏子仁、杜仲、降香、丹参、桃仁、红花、红景天、龙骨、牡蛎混合成的味道虽是甜的,甜多了,就甜得让人反胃不已,慕辰摆手拒绝。
少年继续劝道:“王爷,您还是喝点吧,养好了精气神,下个月才有体力去草原送锦瑟姑娘呀。”
慕辰果然睁开狭长的双目,任由少年往他口中不断送入他厌恶了二十多年的腥甜汁液。
一碗药入腹之后,他昏昏沉沉地入了梦,待夕晖耀为他苍白的面容撒上一些红晕时,他才慢慢睁开双目。
雪停了,他心神宁静了些,左肩头的吃痛感也减缓了些,撑着身子坐起来,凝注那窗口,少年心领神会,知他胸闷,将窗户开一道缝子,慕辰便道:“铜雀,你也多穿些。”
少年忙道:“是。”将慕辰床尾脚下的脚炉填了点炭火,兀自小跑着加衣裳去了。慕辰独坐床头,透过那窗隙,灌注着那株红梅,渐渐出神。
慕辰的母妃杨德妃被赐死前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待皇儿成年,另开王府之后,将她的骨灰洒在他院中梅树下,这样,她就可以朝夕照看孩儿。四年之后,十八岁的慕辰拖着残躯在后院挖土时,皇帝亲自与他抛洒那骨灰,那个暮春的下午,柳絮漫天,一片一片地粘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如蝶翼染雪。
皇帝为什么要赐死挚爱?都是那鞑子首领哈丹巴特尔。
这鞑子号称“草原上不落的太阳”,短短几十年将五十多个部落统一,雄霸一方。可他无边的**不仅仅是疆域,还包括他的兽XX欲。所以,当他的铁蹄步步逼近昭曜王朝的都城时,父皇要提出要以公主和亲,这厚颜不识礼的鞑子竟提出要昭曜最美的女子杨德妃。
皇帝也算个血性汉子,三军之上,血红着眼珠子、挥舞着长槊怒吼:“我们昭曜国的女子岂能让蛮夷之人这般欺辱的!这是我三军的耻辱,也是昭曜国所有男人的耻辱!”
结果,他以一杯鸩毒赐死了杨德妃。杨德妃临终前,美丽的双目瞪圆,不舍地望着自己腿残的孩儿,无论如何也不瞑目。
七年了,爱恨像是两只互斗的秃鹫,在慕辰的心里脑打得头破血流,羽毛零落,他努力说服自己,父亲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这是昭曜的尊严,可七年之后,这父亲却可以对自己的皇儿最爱的女子惨下毒手。
朝堂之上,皇帝宣布和亲这个可耻的消息时,慕辰面无表情,哆嗦着嶙峋的苍白瘦手取出三粒丸药一口气服下,连推轮椅的力气都丧失了,下朝之后,他便胸痛彻背,心悸气短,竟痛得一病不起。
头几天,即将远嫁的锦瑟一直衣不解带地守候着,直到这几天,他的病情缓和了,才在每日黄昏时候跑来殷王府,与他夕夕相伴。
慕辰透过窗隙望着那即将沉西的夕阳,心道,马上就来了。
正在心中默念着,却见锦瑟身披白獭兔毛大氅推门而来,一张小脸被冻得红粉绯绯,两汪临花照水似的眸子,慕辰第无数次觉得,继他母妃之后还有这般令人如此沉醉的美人。
“肩膀还痛么?”
锦瑟说着,就坐到床头,用那双花瓣一样漂亮的小手揉捏着慕辰的瘦削肩膀,慕辰道:“不疼。”说着,吃力地将身体往里挪挪。
锦瑟就解下她的大氅,婀娜的身子钻进他热乎乎的被子与他并排坐着,与他共使一只暖炉暖着小手,一如两人言笑晏晏的儿时。
小时候,身为御医的女儿的锦瑟,就被特许了父亲就诊时候,可在皇宫自由玩耍,她被允许与皇子小公主们一起读书,打猎,一起打雪仗,春游。
比慕辰小四岁的锦瑟并不喜欢热闹,重金枝玉叶们喊声震天围杀野猪的时候,她宁可与沉默如冰的俊雅少年坐在一起,逗弄正在吃青草的白兔;打雪仗的时候,小小的她推着不良与行的他找一间屋子,她扶他到床上,两人盖起来窝着取暖;春游的时候,她推着他的小轮椅,两人在一树树的桃花下,数花瓣,比赛谁知道的桃花诗多,她不爱看其他的皇子们舞刀弄枪,就喜欢看他澹然坐在轮椅上,耍流星一样、游刃如行云的软剑。
所以,他小时候,每一次犯病,都是由这个美丽的妹子在床边不舍昼夜地照料着。
十四五岁的时候,慕辰终于明白,原来,这是因为皇帝疼惜他身体孱弱,便一心要为他娶一个心善貌美又懂医术的王妃,两人也的确是青梅竹马地一起长大。
根据昭曜国的规定,女子年满十五就可以成婚,锦瑟的母亲却在当年病故,三年守孝期满之后,眼看十八岁锦瑟生辰将近,皇帝凌宛天也不停地赠这个,赏那个,太监几乎踏破了王御医家的门,哈丹巴特尔却横刀来了一脚。
锦瑟任由慕辰挽着她乌云一般的黑发,窝在他怀中,决绝道:“养好了身子之后,带我走。”
慕辰的手指穿过她的黑发时,就是一滞。
锦瑟紧紧搂住他没有知觉的腰,道:“我懂医术,我们饿不死的。”锦瑟说着,说着,便将那桃花瓣似的小脸埋在他的肩头,不一会儿,他的肩头湿热开来。
慕辰轻轻吻那乌黑的秀发,望着那窗外的一树红梅。西北风吹过,树枝终于留不住那一树花瓣,吹散了些,飘向远方,浅蓝的空中再也寻不见。
如果能骑马,他会第一个冲上沙场,取下哈丹巴特尔的首级;如果能走路,或者,他就是下一任的国主,她定是他的皇后,可惜。慕辰面无表情地指着自己的双腿道:“能走多远?”
“不嫁可汗,却要跟着残废。”
慕辰板着苍白如雪的脸,捧起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在那朱唇上狠狠地吻下去,骨节分明的瘦手也探入了锦瑟胸前如云团般的酥软,正要将这玉人儿周身的束缚层层解下时,就听窗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太子或三王派来的刺客?
草原上的彪悍鞑子?
“来人!”
胸中的那团火焰忽地就散了去,慕辰轻轻推开锦瑟绵软的身子,从手中挥出软剑就望窗外抛去。
熟练地坐上紫檀木的轮椅,由锦瑟推了出门,却见中午抱着那千年奇物的少女,一口皓齿正咬着他的软剑,一手绷着一个口袋,另一手正在狂薅满树的白梅花。
“好大的胆子!殷王府也是你随便乱闯的!”
铜雀挥剑就要上前拿下那姑娘,剑锋落处,姑娘小滑鱼似的躲闪着,笑嘻嘻地道:“对不起啊王爷,我养的那只猫兔子不吃普通的东西,只肯吃好的,我没有办法才来偷梅花,要不,您赏点花瓣给我吧,我这里有一小瓶猫兔子的眼泪,当作赔偿好不?”
慕辰这才发现,短短几分钟,已有一棵梅树被这野丫头拔光了花朵。
“呜呜!呜呜呜!”
那猫脸兔子身的雪白小家伙正站在枝头,呲着大白牙大嚼大啃着,原来,他院中的梅树都是由名贵药材的熬药渣子滋养,比普通的梅树更多了些精气神。只是,这小东西既来自沧溟山,那么,这姑娘…
“铜雀,送客。”
慕辰冷冷道,声音如冰玉击寒清泉。
说着,慕辰调转轮椅,朝自己的寝殿缓缓滑动,车轮过处,两道痕延伸如银蛇。
铜雀和锦瑟却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盯着那陶蓁手中白得无瑕的小瓷瓶。
陶蓁冲锦瑟使个眼色,便将瓷瓶抛给她,刚抛出去,一条软剑却如灵狐般扑来。
白瓷瓶当啷一声,击落在白雪覆盖的地上。
锦瑟一愣,回眸望着慕辰瘦削的背,几步跟上去,倒是那叫铜雀的少年,十二分的不解,盯着地上的小瓶,不舍地道:“王爷,这么好的东西,不要可惜了…”
“送客。”慕辰冷冷重复道。
那铜雀只得挠挠头发,又看了几眼那瓷瓶,躬身挥手道:“姑娘您看,您是走大门还是走墙?”
陶蓁强压着火气,将那一口袋梅花收拾好,拎着猫兔子,一提气,踩着那铜雀的脑门儿就飞身顺墙出了王府。
铜雀揉揉脑袋,捡起那地上的白瓷瓶,自言自语道:“王爷,咱们为什么不要那药啊!”

第三章

铜雀揉揉脑袋,捡起那地上的白瓷瓶,自言自语道:“王爷,咱们为什么不要那药啊!”
锦瑟也是满腹的疑虑,扶着慕辰倚坐在床榻上,仔细帮他盖好那白孔雀绒被,忍不住问道:“我知道你有里的理由,可是…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慕辰并不言语,倒是一个大嗓门儿的英武青年推门就进,似乎连窗纸都被那声音震破了:“你个臭瘫子,不知道自己是王爷吗?你的府地是谁都能乱进的?就那么放她走了,以后谁都像她那样飞墙闯进来,你死一万次都死不够!”
这人便是慕辰的左骁卫将军阿忠。
名字是皇帝给取的,用意十分明确。阿忠自幼被送入宫中,做了慕辰的武艺陪练,两人一起长大,情同兄弟,所以平时就难免没大没小。但这人头脑简单,却有异于常人的武艺天分,使一手剑使得了得,对慕辰的忠诚度也了得。
慕辰冷冷地剜了他一眼:“谁让你进来的?”
“我现在不进来,等给你这个瘸子收尸时候再进来吗?”阿忠没好气地跺着脚,怒视着慕辰,双目喷火。
“出去。”凌慕辰俊秀的丹凤眼飞出一把把冰刀子。
阿忠气得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个不能走路的家伙神气个屁,哪天老子爱动弹了,给你把药里下点巴豆,拉肚子拉死你!”说完,悻悻地掉头就走。
慕辰却道:“阿忠。”
阿忠掉头:“什么事,瘸子?”
慕辰道:“下次还放她进来。”
“知道了,瘸子。”那阿忠气哼哼地推门而出。
待他走后,锦瑟也疑惑道:“阿忠说得对啊,你的殷王府怎么可以…”
正说着,却见慕辰从怀里摸出一只华光闪耀的珠花,仔细地捋顺她微微乱的刘海,插在那黑瀑似的发间。
这是慕辰多年来的习惯。每年她的生日前夕,送她一只鸾翅珠花,自己生日时候,送她各式各样的、垂珠璎珞、金步摇、羊脂玉镯,她不爱首饰,曾多次阻止,说,你不如送我些书籍,他说,都是信物,书我另外送,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御医府外,就由阿忠亲自送去一车书,每部都是按照他亲自所列清单购置…
锦瑟抬起头来时,已芙蓉含露,泪流满面。
慕辰瞧着那泪人儿,左胸口又是一阵憋闷疼,锦瑟急忙帮他按揉手臂的少海、天井、小海穴,背部的至阳、足部的小趾和无名指的后方,至他恹恹入睡之后,亲自去盯药,迷迷糊糊中,慕辰似乎觉得不知何时被喂了药,热气满头,似乎也由一条丝帕轻拭,他不知道,那泪人儿足足守了他一夜,天亮时,方才由府上的马车送回。
慕辰醒来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晌午。
迷迷糊糊中,就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似乎,今天是晴天。
他睁开眼睛,虽然左肩膀的酸痛依旧让他无法迅速坐起来,可是,心脏却如少年般在他的胸中生机勃勃着。
或许,再过几天,自己就恢复了吧。他思忖着,心道今天得去兵部走走,正琢磨着,却见一个翠衫的少女正玩着一个小白瓷瓶,坐在自己的八仙桌前。
定睛一看,见这野丫头正笑嘻嘻的望着他。
地板上,阿忠歪着脑袋,倚着那八仙桌,睡得泡着大鼻涕泡直冒,铜雀也睡得哈喇子滴答直流。
“王爷,我的轻功怎么样?我躲过了你的那一帮侍卫,还在你的贴身侍卫、小厮茶碗里下了迷药,”陶蓁笑得一脸灿烂:“怎么样,今天是不是身体好多了?我可是给猫兔子切了很多院葱才得到那么多眼泪的…”
话音未落,慕辰已甩出柔韧的软剑。
(下)
野丫头陶蓁忙抽身躲开,只觉得眼前明晃晃的一闪,回神过来时,却见铜雀和阿忠两个人一左一右,挥剑而来。
陶蓁急忙抽剑出招,这才意识道,不仅这瘫痪的殷王爷剑如闪电,原来他的小厮和侍卫,更是非等闲之辈。
许是信任阿忠,那铜雀干脆收剑离开,服侍自家王爷更衣了。
那阿忠面对这沧溟山来的姑娘,却是剑气如苍云,使出一招“鸥行天下”,剑气恍似白鸥,陶蓁以“璎珞慕水”反击,幻若烟华,招招飘渺,似是攻其下盘,却又攻其上,阿忠便从体内运起一股真气,似上而击下,便使出“君子掣天”一招,每式皆与眼前所相见之式反其道而行之,每式皆是至刚至冷,陶蓁招架了回去,阿忠使出“英英白云剑法”,君子之剑,气贯长虹。
陶蓁招架得勉强起来。
“男人欺负姑娘喽!”
“吃了猫兔子眼泪还打人喽!”
陶蓁边打边笑嘻嘻地吆喝。
“打的就是你这个乱闯殷王府的蠢货!我们王爷虽然是个瘸子瘫子,但也不是你个野丫头乱惹的!”
阿忠大骂道,使一招“桃夭剑法”,绚丽缭乱地将这陶蓁的剑击飞,结结实实地将自己的剑架在这姑娘的脖子上。
此时,慕辰已换上一身白衫,笼着黑獭兔大氅端坐在轮椅上,铜雀忙不迭地从那黄玉八仙桌上端杯送入他的手上,让他漱了口,吐在一个小银盆中。
然后,铜雀冲外屋喊道:“晚棠!”
就见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先是敲三下门,端了一杯参茶进入,慕辰端杯,小口微抿着,似乎眼前这丫头跟自己无关似的。
那陶蓁终于憋不住,在阿忠的剑架下气道:“你的腿不好,你的眼睛也不好么?你没看见给你送药的人被你的侍卫抓起来了么?”
慕辰小抿一口参茶,头也不抬地吩咐道:“铜雀,下次少放金丝枣。”
陶蓁撅嘴道:“好吧,这下子耳朵也聋了。”
慕辰将茶递与铜雀,继续道:“吩咐烧水,本王要沐浴…”
“喂!”这陶蓁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小声道:“殷王爷,我…有求于你。”
慕辰俊雅的丹凤眼微微一斜。
那陶蓁咬咬白牙,慢慢地跪倒在地,阿忠的刀也缓缓移下去,继续架着她的脖子。
陶蓁道:“我父亲乃是武官陶永,因为和汤王三殿下有些私交,所以被太子就想铲除了异己,借尚书黄蠡罢免吃闲饭的官吏时候,把我爹的名字也交上去了,现在,只有王爷您能帮我爹说话了,我求王爷帮我们陶家…”
阿忠打断道:“王爷为什么要帮你?他可不是个以权谋私的人!”
慕辰沉默如一片静海。
“王爷自然要帮我!”陶蓁又嘻嘻笑起来:“你看,王爷虽然身为六皇子,却是唯一能以才智、势力与太子和汤王抗衡的,王爷又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所以,就算他足不能行,太子和汤王又何尝不是防着他?”
阿忠骂道:“胡说八道的小妮子!太子与我们王爷情同手足!”
陶蓁的一双杏眼却认真、郑重起来:“皇帝为了保护王爷,不得不释于兵权,虽然保护的目的达到了,却给他带来无穷的隐患。王爷您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武艺超群的僚属,实在是个喜事。三殿下那边可是能人辈出,太子那边更是不缺人巴结;小女子虽然没有阿忠爷这般少年英俊、英明神武,却也是打他几十个甚至几百个没有问题的,王爷却没有我这样花容月貌又有好武艺的僚属…”
说到英明神武时,阿忠不觉胸膛挺直了,说道“花容月貌”时候,他忍不住大骂:“你害不害臊!”
“忠爷,您别打断我,”陶蓁嬉笑道:“我身为女子,有时候帮你们做事有你们男人不可替代的优势,更何况,我还有能替王爷治病的奇药。”
陶蓁一双滴滴清水的眸子望着那画中人似的王爷,声音清甜如道藕汁:“王爷,您说,收了我这样的幕僚,您划不划算?”
慕辰抬眼,道:“为何不去找太子和汤王?”
陶蓁笑道:“那三殿下汤王表面上是朝中势力强大,汤王党却大都是善于阿谀奉承的奸佞文官,他只知道明中暗中了去害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如此对付,人品不佳。”
见慕辰正望着她,陶蓁继续道:“太子和你父皇的妃子以及朝中的中流砥柱们关系密切,看似风光一时,其实只不过是借了皇后和国舅他们的大树遮阴,太子虽是个风雅之人,却度量极小,你的锦瑟马上要被送到草原,他拥有美女如云,表面上又疼爱你这个弟弟,却没帮你说一句好话,这不是想气死有心疾的你?我不希望我的主子是个心眼小的小人。”
阿忠打断道:“你怎么知道这个瘸子就不小心眼?他很记仇的。“陶蓁笑道:“其一,王爷您孝顺有情义。昨天猫兔子见了那棵红梅就啃,红眼睛都高兴地发亮了,我就知道,那梅树得有多少名贵植物的滋养灌溉。其二,王爷您的胸怀海阔天空。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第二个王爷,任由他的侍卫张口一句“瘸子”,闭口一句“瘫子”的叫。可是您就是没有去计较。因为喜欢我这个花容月貌的食客,哪怕我摘掉了您后院的桃花,您也不恼。我喜欢您这样的主子,只要保卫您平平安安的,这就是我这辈子的福分!“慕辰垂下那蝶影似的睫,端杯再抿一口参茶,铜雀接了杯子,就听他道:“备水沐浴,备好马车,半个时辰之后,进宫。”
陶蓁一听,乐得跳起来:“太好了!”说完,单膝跪地铿锵有力地道:“属下陶蓁,拜见主上!”
慕辰挥起软剑,将她的膝盖阻滞在半空中:“事成之后,你再拜也不迟。”
陶蓁扬眉道:“我既然要跟着王爷,就得信你。”
阿忠却把她提起来,大声道:“你信他个瘸子做什么,我得说说你,其实他的忌讳挺多的…”
却听慕辰一声冷喝:“废话,退下!”
阿忠只得小声说:“你看,他挺小心眼儿的…”说着,带着陶蓁知趣地离开。
那铜雀待这两人退下之后,才道:“王爷,您这身子还没好呢…锦瑟姑娘走之前已经帮您擦过身子了…“慕辰冷冷地道:“洗。“那铜雀只得去吩咐烧水。

第四章

沐浴过后,慕辰清俊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一双影沉沉的丹凤眼举目时,摄人如旭日高悬。
铜雀打量着铜镜中仙人似的男人,一边用犀牛角的梳子仔细梳理着他的黑发,一边忍不住愁眉苦脸的叹息。
“唉。”铜雀摇头长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