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那些事 作者:水灵动
两位江湖名少与一个村姑不得不说的那些事。
请注意,这是武侠,是江湖,绝对不是玄幻嗷~~~
作者:
我觉得,这其实就是一篇欠抽的抽风之作,所以在此提醒大家,此文很小白,跳坑需谨慎!╮(╯_╰)╭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品心 ┃ 配角:凤凰,孔雀,卫倾城,叶霜华 ┃ 其它:江湖,腹黑,妖孽,雷电交加
---------------------------------------------------
树上栽下只孔雀
自从朝露姐出门赶集去后,我的嘴巴可算是淡出个鸟来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这念头刚起,于是不知何处刮过来的邪风便引得头顶飒飒一阵响,兀的一个黑云罩顶,有东西从天而降,堪堪擦着我的鼻端砰一声,四仰八叉的就砸在了我面前。
好端端白胖胖的宝贝眼睁睁就给压成了稀巴糊,我尚举着剪子发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往上看看,分明是棵弱柳扶风的树杈子,疏朗的叶子透着稀稀落落的光,如今瞧着,倒是多了块人形的空缺。
我那鲜美晚餐哟!我终于清醒过来。
心,顿时凄凉万分。
戳戳地上那从天而降半死不活的家伙,绿油油一身,缎子袍,料倒是不错,个头也不小。
从屁股看,哦,背部看,看不出个端倪。
奋力将之翻过来,地面上有个不大不小的人形坑,颇有几分蛤蟆形,人紧闭着眼,脸肿得与猪头有的一拼。
上头还糊着我那心仪的晚餐山菇肉。
凑近鼻子试试,在喘气。
我拉扯着这家伙回去,可怜见地的,真是沉,差点闪了我那小腰。
我也是心软,到底不能丢了这人不管吧。
好歹把他拖上闾大夫的屋子里唯一的板床,求这位村里唯一的大夫给看个究竟。
闾大夫从头到脚给细细捋了一遍,掰开唇研究了半天,才和我道:“体长均称,略显皮薄,四肢尚长,肉实而不浮,骨骼齐龄,牙口甚全,依老夫看,发育的甚好甚好,无甚不妥!”
头前这位,正在给张大婶家看她家八个月的猪崽子。
闻言我抽了抽:“大叔,这是人!”
闾大夫斜睨我一眼:“人与畜生,有别乎?”
我默然,作为我们村唯一一个大夫,不论对大牛二花,三娃子四姑子,还是牛猪羊,猪狗蛋都看的大夫,此君与畜生确然没什么区别。
“行了行了,没啥问题,一会自会醒来,我这还有方婆家阿黄要生了,你把人弄走,快把地给我腾出来!”闾大夫不耐烦得对我道。
他身后,方婆婆家的大黄狗阿黄正在鬼哭狼嚎的叫唤。
我也只好又连拖带铲将这家伙往板车上一运,就看到闾大夫牵着阿黄上了刚才的木板床,挽起袖子一脸严峻。
阿黄四仰八叉的呈屠宰式给绑在上头,据说它第一胎难产。
方婆婆孤老一个,阿黄算得上是她半个女儿。
阿黄后头,还有一屋子鸡鸭兔狗的正巴巴等候着。
显然我想将此人托付在此是万万不行的。
我甚是为难,一会我要去月夕楼听人说书,这么个大活人该如何是好?
没曾想这一颠簸,倒是把人给颠醒了,那人动了动眼皮子,只道一字:“饿!”
感情这位,就是饿晕了而已。
我甚好奇,这一身富丽堂皇的有些花哨的家伙,如何会从一棵弱柳扶风的树杈上饿晕下来。
看看那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家伙,我心软了,将这家伙拽回家,取出被压得稀巴烂的山菇,和粳米倒在一起搅拌出一锅粥递了碗给早绿了眼的他,看他吃的狼吞虎咽的样子,令我颇为得意,朝露姐不在我只能吃大杂烩,寻常人是不吃的,难得有人如此捧场。
倒是对此人有了几分好感。
“喂,你叫什么?”待他吃完,我便问他来历。
此人打了个饱嗝,才道:“在下孔阙!”
孔雀?我瞅了瞅那一身锃光瓦亮绿油油的衣衫,倒还真挺应景。
后来我才知道,雀非阙,耳误而已。
只是我已习惯叫他孔雀,这厮性子倒与那开屏臭美的家伙颇有几分相似。
我又问他为何会到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
天可怜见,我真的只是随口问问。
没曾想他竟一把抓住我的手,眼中涌泪,一副苦大仇深般得表情,令我甚是莫名。
却原来,这位乃是大户人家一位嫡子,八岁死了娘,可惜老爷在嫡妻去世时又找了,后娘待他甚苛,老爷又不管事,明面上那新夫人可做的甚是漂亮,老爷对她言听计从,小孩子初始还告状几次,老爷却以为是他顽劣不堪,对后母不敬,对他拳脚棍棒,甚是不客气。
后来这位夫人生了儿子,那便更是觉得他是眼中钉肉中刺,趁着老爷给他订了门婚事让他去结亲的途中派人追杀这位,他多了个心眼走了歪道,躲过一劫,只是这位小爷终究是大户人家出身的,不懂柴米油盐,身边无盘缠,一路瞎走,便流落到了此处。
半夜里头怕被野兽刁走,爬树自保,可是几日未食,一时饿晕栽下来。
我觉着,这故事委实有些耳熟,却也同情的很,便又问道:“那你以后准备如何?”
天可怜见,我依然只是随口问问。
不曾想,话音一落,他抓着我的手紧了紧:“姑娘,孔某身无长物,姑娘对在下有恩同再造之恩,容我报了恩再走吧!”
啊?!!
我甚觉着不妥,不要说我乃一单身女子,即便朝露姐姐在,家里头也不便收留个男人不是?
我十分为难。
“孔某实无处可去,若姑娘不肯收留,便还是,便还是让我死了吧!”孔雀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将我望着。
我甚心软。
“哟,品心啊,我看这娃儿挺好,这年头懂知恩图报的少,又这般可怜,你行善做到底,就答应了吧!”王婶子正等着闾大夫给她家大牛看牙口,孔雀说他苦大仇深的故事,她也就在一旁端了壶茶水磕着瓜子听了半宿。
这时候冷不丁插口。
“是啊是啊,品心啊,这娃娃不错,有个干力气活的不好么,收了吧!”除了王婶,那一屋子鸡鸭猪狗的主人全不知何时纷纷拿着个小杌子听得甚是入迷。
于是,在全村十六口人一致劝诫下,我续小呆呆,小毛毛,小绿绿之后,成功的又收养了一个大活人。
我就纳闷,缘何这位这般老少咸宜,不过一日功夫,全村人都帮着他说话来着?
很多日后我才发觉,我捡到的这位,实在是个祸害。
此乃后话,暂时不提,既然收留了孔雀,我便让他自己躺着,说是有事,急着出了门。
“笃笃笃”木鱼棒子敲过,清茶一杯,如涩如甘,此时月夕楼上江湖百味子正张开那薄唇,露出一口子大黄牙来,已经又开始他一日一演绎的传奇。
我赶紧找了个空位子坐好,巴巴地与一干老少一起仰脖子静听。
“话说‘江湖百味八千脉,多少金戈演绎中’各位看官可知道,这江湖之上,又发生了多少故事?”照旧一回开场白,平白吊起多少口味。
“话说,二十年前一场灭绝人伦的屠杀,江南陈家,武林名宿,一日三百士,血洒韩江。
仅仅只是为了一把战国时徐夫人所铸之毗翎名刀。
毗翎削骨,冠绝武林。
一把名刀,多少阴魂。
非为此,陈家灭门之后,东南西北四城城主倾巢出动,也没人再知道,这把刀的下落。遗憾遗憾那!”
“老丈,那陈家,可还有什么漏网之鱼,那演绎里不常有这故事,哪个孤儿寡妇,小儿稚女的,把那刀一起带走天涯,长大后得以报复,可不是一出好戏?”
“真有这事,若是能借机得一睹天下名刀之风采,也不枉这人世走上一朝。”
如今这世道,东南西北四城扼守,天下群雄聚会,武者为尊,名刀在手,一遭立万,也是多少仁人志士之向往。
笃,百味子一击案头,端起玲珑壶,往口中倒下一口清茶,咂咂嘴:“黄口小儿不知深浅,你等庸人,也敢觊觎那刀么,可知那玩意煞气极重,寻常人近身不得,若不能得一天灵地气的天罡之所压制九九八十一日,念上九九八十一回金刚萨摩经,怕是震慑不住这物件嗜人魔性,不要说你等,就是那如今南未央北九州的少年俊杰,也是统御不了的!”
“未央堂堂卫倾城,九州落落叶霜华,如今世道,这二位年少俊杰,乃百年难出之人瑞,卫倾城倾城卓荦,叶霜华风华绝代,如此二人,又是武林世家,前途不可限量,这等人物,方能配得起个神兵利器,才是天地阴阳,统正合一的道理,你们这些小儿,去去去,莫提这不着边际的念头!”
“哎哟,老丈,你说的这二位,可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人物?据说八月十五天下英雄会就要在未央城倾城台上举行,到时候可能一睹二少风采?”
“上回四城盟主乃是东面那位,如今东西二城式微,而南北却出了如此人物,可不是要换人执掌江湖牛耳?只是不知道,是那卫倾城,还是那叶霜华!”
“管他是谁,老子就想看看,戏文里头说的那文绉绉好似天上神仙般人物,到底他妈长什么摸样,可有蓝緑坊那些鸟人好看不?”
“哟,牛二,你莫不是看上哪个小倌了?小心你们家那泼辣户,不把你裤裆里鸟玩意割了就好!”
“呸,老子可没那龙阳嗜好,也不知那些个长得嫩肉细皮的,除了多个鸟玩意,哪像个男人,也不知那鸟玩意里有没有种,切,老子娘才信,这细胳膊腿的家伙能舞刀弄枪不成?”
“我看也是不可能,堂堂大城主,不至于长这摸样吧,大丈夫该就是那年画里头啥门神模样,牛一般大的眼,满脸的胡子,丈八尺长的个头,老丈您说是不是?”
这话,我爱听,于是频频点头。
百味子一径只顾自己喝茶,随茶楼里的人唧唧咋咋,等人问他,他刚好喝完手里头那一壶茶。
摸着下巴,眯起那沧桑的眼,摇头摆手道:“人生难知明朝事,富贵难留生后名,谁说的准这世道上的事呢?那未央城开不开得成英雄会,还是个未知数呢,谁又说得准谁是谁?”
喝茶的,大半是走卒村夫,闻言绕着头晕,听不明白那意思,有人问道:“老丈,你这啥意思?那啥子叶倾城有事不成?您老又有啥故事?给说说不?”
百味子一击身旁的小铜钹,清脆一声响,他老人家脑袋拨浪鼓般摇了摇。
“今日事,今日了,明日事,明日言,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锣钵一击,清茶已凉,一出人生,也就偃旗息鼓,尽管听者戚戚,却也不能让百味子再开尊口。
一日一事,乃是他老人家之规矩。
雷打不动,雨落不停。
听客自然明白这道理,田间垄头也就这会子轻松一会,如今天色不早,纷纷收起家伙,赶着那夕阳,准备回家吃饭。
我咋了咋嘴巴,将面前的冷茶一饮而尽,颇有些不舍的也起身而去。
回身看去,偌大一个月西楼,夕阳晚照,独留下的百味子花白的发须,在临窗前的位置上显得丝丝缕缕金光漫漫,他看看窗前风景,举起手中最后一口凉茶,闲闲嘟囔:“茶不醉人人欲醉,刀不伤人人自伤,嘿嘿,如今这一回,又不知道要闹腾出什么来,老朽真正是期待啊,期待呢!”
端的是血色残阳。
一日一拜见
我又做梦了,我无比清晰,只是依然有一种悚然的感觉。
入眼的,是一副血流成河的场景。
满地的尸首,满地的暗红,我知道血是红的,只是打小也就刀刮破回皮,娘亲呼呼一下便收口了,那一点点血珠子,实在和眼下那红成一片的浓浓的血,无法比拟。
我看着那个凶神恶煞般得家伙挥舞着刀,将一个个呼天抢地的鲜活生命斩杀,看到所有面对这把刀的人都露出一种骇然的恐惧。
正纠结此场景甚为瘆人,忽觉得头顶一痛,一抬头,便撞进一双精光湛然的眼里!
我心一抖,下一刻,咕咚一声,面前冒出张硕大的驴脸,冲着我龇牙笑。
我一颤,醒了!
摸摸额头渗出来的冷汗,左看看,右看看,一屋一炕,一桌一椅,仅此而已。
唔,很好,还是自己的小屋,果然亦只是个梦境。
兀自安慰了一番扑扑跳动的小心肝,学着娘教过的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虽然这辈子长到十八了,也没见着娘说过的所谓虔诚信佛,终有福报的美好前途,但是这份习惯,总是留着。
诚如爹所说,俯仰苍茫,无愧于天地,心自安处,便是吾家。
“起了?”听到动静的朝露姐手搭门把正要出门:“饭菜在外头,甜水没了你一会挑一些回来吧,我先去忙了!”便走出去了。
我双手合十在胸口默默念叨一下每日功课:“爹娘,女儿很好,你们在天也要快快乐乐的!”然后一骨碌跳下,靸了鞋子忙不迭往屋外跑。
一开柴门,外头刺眼的一缕阳光就恣意的射进来,晴空正好,山雀鸣叫,伴随着一股子山林的清香味,就那么肆无忌惮的涌了过来。
我眯了下眼,适应了下阳光,这才重新睁开眼。
我家,就在一片山林深处一小村,爹在世的时候教导我读过一则叫桃花源记的故事,窃以为,这叫月夕村的小村子坐落在这片环山傍水的地方,确有几味桃花源的意境。
羊肠流水,小桥人家,与世无争,垂髫小儿。
只是这村子并不完全与世隔绝,我们这个村子在一个叫鱼骨镇的下辖处。
听说,咱这村子属南三十二州县之一,均属四大城之一未央城统辖,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村落。
这事,还是听村头那位爱茶楼里说故事的老头说的。
他老人家自号江湖百味子,成日在那村前月夕池环绕着的月夕楼上闲磕牙,从他嘴里头溜出来的故事,倒也有几分唏嘘之趣。
不知今日,又磕碜些什么玄妙来。
出了柴门,粉墙黛瓦,天色灰白,我就着那天井里穿堂而过的清流掬水洗了脸,这才去看家里头小呆呆小绿绿和小毛毛
顺便带一句,小呆呆小绿绿和小毛毛,分别是我收养的一只小乌龟,一头毛驴,以及一只大花猫。
小呆呆的早点准备好,昨晚上剁好的肉糜子,小毛毛自己会逮耗子不必管,至于小绿绿么,朝露姐早给备好了绿豆饼子,它正舔得欢实的被栓在磨盘旁。
我正打算给它解开绳索,外头推门进来俩个人。
“品心啊,下午咱们去听百味子说故事呢,你去不?”同村张兰儿问道。
我点头,正合我意。
另一个王寡妇家的女儿王幺儿拽着我袖子笑眯眯:“品心,我娘老惦记着朝露姐做的香羹,上回教我的法子我做了,可是没她做的好吃,今晚上娘说让你们过去做,去不?”
我点头:“没问题,一会我去挑了水,把米泡了就过来。你把那豆子皮捡一捡。”
“那,那孔大哥会来不?”小丫头红着脸,腼腆的问。
我想了想,道:“不知道,碰上了我帮你问问。”
“咱家刚腌了狍子肉,明儿个也请孔大哥和我爹一起喝杯小酒吧!”张兰儿一旁也道,脸儿同样红扑扑的。
我点头。
得了我的准信,俩个毛丫头颠颠回去了。
我则背起个篓子解开绿绿的缰绳,一边摸摸它不安分的脑袋:“今儿个又要麻烦你了,帮我运几桶水吧,一会给你做豆饼吃好不好?”
绿绿昂昂叫唤了声,露出那口独特的大板牙来朝我眦了下牙,和梦里那张驴脸颇有些相似。
我笑:“谢谢!”一拍它的屁股,准备往它背上跳。
“小心心!”没等我上去,外头不远处就听到有人操着他独有的尖细绵长的音色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是风一样过来了。
我收回脚,侧头看过去,门一开,青石板路,水洗的一发青碧,油光铮亮泛着冷幽幽的绿光,外头呼啦一声由远及近的人影也是一身绿汪汪的,因为跑得急,腰间的彩带子被拉扯的向后成了一直线,舞动起来在光线下泛着五颜六色的光彩。
“小心心!”一路喊着,那个人影已经跑近了许多,可以看到被扯得漫天飞舞的一头飘逸浓黑的长发张牙舞爪的。
眼看着就要到面前来,我略略往一旁挪了挪,果不其然,只见他足下勾住个小石头,颀长的身躯就这么铺天盖地跌过来,篷一声直直栽倒在我面前。
若非我挪了一挪,那一阵子的尘埃怕是要呛着一番。
小绿绿龇着大板牙,弯起了厚唇,昂昂的叫唤了一声,蹄子在地上跺了跺,我看着,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境。
“矮油”尘土飞扬还来不及散尽,来者便很快又站起来,掸掸身上土,冲我笑了笑:“小心心!”笑得那叫一个妩媚。若是我那几个小姐妹看着,怕是又要心儿扑扑了。
我不由看了眼地上那浅浅的坑,上头有个清晰的人脸。
“孔大哥来啦!”我朝他点头为礼,这位,便是刚才俩个丫头红着脸儿提起来的主。
也正是我那一日捡回来的大活人。
至今我左思右想十分的不明白,何以我那几个小伙伴自从认识了这位从天上掉下来的家伙后,便三不五时的和我提起他来,总是一副小女儿家羞答答的样子。
就如我不明白,我俩这一日一见,为何都以这五体投地大礼开场。
诚然这位褪了青肿的伤后,确实有一张漂亮的让人尖叫用文绉绉的话叫倾国倾城的脸蛋,不过在我看来,这脸,太过阴柔,实在比女人还要女人,一个男人长得比女人漂亮,实在让女人情何以堪?
“小心心,想我不?”我正细细思量,面前的孔雀侧过身,唰的展开个不知何处冒出来的扇子,理了理鬓发挺直了身躯,他那动作,我觉着十分像那山林里头梳理皮毛求偶的野山鸡模样。
我甚奇怪,道:“不是日日见面么?”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什么?
孔雀对于我的回答,似乎颇有些丧气,立刻低下昂着的头颅,也不知又哪儿多了块手帕,咬着一副小媳妇的摸样泪汪汪瞅着我:“小心心,你好无情!”
我无语,只道:“幺儿让我和朝露姐今晚做香羹,问你去不去尝?”
孔雀瞬时收起眼泪笑弯了那双细长漂亮的眼,几乎弯成一道拱桥:“去去去,小心心邀请,哪怕下刀子也去,天涯海角在所不辞。”
我确然不明白,明明爹爹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缘何这位,却能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比那三月里头的天气还要多变?
不过深层次的思考与我一向无缘,既然说定了,便拍拍绿绿的背脊,又继续准备往上爬。
孔雀却在一旁道:“咦,小心心,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道:“甜水不够用了,我去坡后头那井边打些水来。”
孔雀:“那我陪你去,一个女孩子家家去后山不安全!”
我瞅了眼孔雀,那一身鲜亮的衣饰分外显眼,腰间的彩带灿若星辰,幞头之上,还插了根忒醒目的红绿彩羽,煞是醒目,若有强人,我以为,那一身看上去质地贼拉好的行头就是明晃晃让人来抢的标记。
跟着这位一起,估摸着更是不安全。
只是多日相处,我琢磨着这位心理素质有些个弱,若直言怕伤了他那绿豆大的自尊,若是又那般哀怨的看着我,实在小心肝受不起。
想来想去,我道:“不必麻烦了,我有绿绿陪就好,你若真要帮着,不如帮我把屋里我发好的豆芽摘了,顺便帮我磨豆子吧,昨儿个你不是嚷着要吃桂花豆腐么?朝露姐卖了豆腐回来答应做一份的。”
孔雀那白的就和豆腐差不多的脸顿时有几分纠结,细细长长的眼睛里头水波荡呀荡了半会,那闪动着的光芒要是幺儿看着又要说心肝肉儿颤得慌,我倒也有几分,只是却是因为怕他再来一回我晚了就赶不上好时辰了。
食谱有云,辰时闰水,午后茶,天甘雨露,浊地沟,什么时候的水自有什么时候取的规矩,若是错过了,便是遗憾。
我正纠结我那心肝肉儿水取不取得来时,孔雀的脸蛋突然又花儿一般绽放:“也好吧,那小心心可要快些回来哟,不然我会吃不好睡不着担心死的,啊!”
那最后一个啊字,声调上扬,颇有威力,我鸡皮疙瘩不由得抖三抖,小绿绿也昂昂抽了几口气来。
我连连点头,也顾不得看他替我整理好背上的家伙,抱着我腰提上了绿绿的背,一拍绿绿小屁股,叮铃叮绿绿迈着小碎步子撒欢的跑了起来。
跑出去老久,我回头,还可以看到我家屋前那一抹深浓浅绿的身影举着小帕子挥舞。
一撮红绿毛,迎风招展的甚是欢快。
不知为何,我脑子里冒出戏文里头看过的十八相送的一幕,孔雀是那小媳妇,我便是那走远门的夫君,想来十分的应景,更是不由自主抖了几抖。
井边招来只凤凰
小绿绿今年虽然只有两岁,却是识路老手了,那口我要去的古井就在村子口外一处高坡的另一头,背阴正对着整个村子。
月夕村位于一个层峦叠嶂的群山中,地势闭塞,小时候爹爹抱着我上山坡指着整个村落告诉过我,村子的风水是很有讲究的,取得是花未开水未满的意境,天圆地方的规矩,村里头的房子列成回字结构,前有半月形的月夕池,后有抱山拢月的山峦,左面乃是一条溪流,右则是出村的小道。
这叫做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
藏风蓄气,扼戾镇魇。
后山有个小丘,丘旁有一处断垣残壁。
不知哪朝哪代之物。
里头有口老井,虽繁华凋落,却顽强的,固执的,在阴暗中留守着,井边美丽的花纹,让人看到会不由思绪万千,也不晓得有过怎样的辉煌。
这口井水不知道为何总是透着一股子芳甜,用来磨豆,做饭,酿酒,都是上好的原料,我每回来都挑上一大桶,储在水缸里,用它磨出来的豆腐,村子里的人家甚至拿到镇子上去都有不少人来买。
虽说是白日,那青碧幽林把这方圆一带阴惨惨的遮着,颇有些意境,不由就会让人想起那些个鬼怪志趣的书里头写的,什么孤魂野鬼,狐妖精怪,却是一方好洞天。
我掀开井盖子抖了抖手里头的水桶砸下,利落的打上来一桶,取了来放下,看身上有些个不洁,便想先拿帕子沾了水洗一洗。
身后骤然被人一拍。
这般一个林黑风高之日,冷不丁这一下子着实惊悚。
我五体投地一个四仰八叉,甚为幽怨的回头一瞧,这一瞧,生生瞧出了一场孽缘。
这是后话,且说当时,我一回头,正对上一双精光四溢冷了吧唧的眼,刁梢凤目,不待我细看,已经觉得内心一凉,好煞气腾腾一双眼。
再听到“哼”了一声,我便是一个激灵。
方才看清,井边一株参天大树,斜依着个人,一身洁白的修身长袍,腰间系着玉带,衣角纹着朱雀古纹,胸口上,亦绣着一只目光崭然的金线凤凰,那凌霄飞眉,颇与此人脸上那一双眉眼相似。
只是这衣衫,几分凌乱,脸上,落了几分脏乱。
虽然狼狈,那眉目,却愣是让人看着惊叹。
可不是一张叹为观止的脸么?
爹爹说,看人要从三个方向看,眼神,周身态势,再就是衣着。
窃以为,男人么,还是要威武些,如孔雀者,太过阴柔,此子威仪堂堂,肤色深如麦色,五官刀釜剑劈,甚有威慑。
唯一不足处,便是稍显得年轻了些,若有爹爹那般年岁,多几分沧桑大气的味道,那便是完人。
我向来觉着,男人就要上了年岁才有味道的。
如那佳酿,越是陈旧,越是香醇。
“喂,你,给我去取些水来!”见我发呆,这位却目光好似冷了冷,唇角看着仿佛有一丝蔑然,不怎么好口气的道。
这口吻,比起戏文里头老爷升堂时拍个惊堂木审看刁民的样子不知要犀利多少。
等我发觉,手脚已经自动的朝着井边走去。
利落的下了桶,抖了抖,提上来清洌的井水,往那人面前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