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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的狼鬃飞舞,冰冷的蛇鳞寒光闪动,彼此纠缠着的两只大妖,身躯终于压上了那块夯土。

刹那间飞沙汹涌,黄沙扑了袁香儿一脸,沙尘之中亮起了冲天的红芒。

片刻之后,地动山摇的动静终于平歇,漫天沙尘缓缓落下。

刚刚还空无一物的地面上,赫然显现一圈道法威严的法阵,红色的细细符文宛如活动的铁索来回穿行,将两只强横的大妖紧紧捆束在阵法中。

“卑鄙,你陷害我?果然,你们人类都是一样的卑劣,恶毒,无耻之徒!”

被红色符文捆束在阵法中的蛇妖失去彬彬有礼的模样,吐着蛇信,六只眼睛现出竖瞳,破口大骂。她两只手撑在地上,拼命想要撑起身体,然而细细的红色符文光华流转,勒紧她的身躯,一点点将她强迫压在地上。

袁香儿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卑鄙无耻,你是一条蛇想把我吞下去,我作为不同物种,别说设阵抓住你,就算把你剁成几段炖汤喝了,都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当然这种半人形的妖魔,对她来说抓来炖汤喝还是不太可能的。

袁香儿眼看见成功制服蛇妖,心中终于松了一大口气。巨大的阵法束住了敌人,同样也捆住了南河。

南河一身银白的毛发早已在先前的战斗中被血液染得处处鲜红,即便他安静地被束缚在阵法中,没有流露出什么痛苦的神情,袁香儿依旧十分担心。

所谓太上净明束魔阵,是在阵图内以十二地支方位形成十二道威力强大的束魔链,捆束住陷入阵法的一切妖魔。也是袁香儿目前唯一学会的,能够通过控制局部阵法,释放出南河而依旧捕获敌人的阵法。

袁香儿小心控制法阵,紧紧收缩束缚蛇妖的咒文,迫使她松开缠绕在南河身上的身躯。然后松开捆束住南河的符文,一点点把自己的小狼放出来。

就在最后一道符文松开,南河抖了抖毛发准备起身的时候,因为阵法有所松动而微微能够抬头的蛇妖突然抬起头,张大了她开裂的嘴,冲着袁香儿喷出一大股浓郁的绿色气体。

这种气体饱含着高浓度的蛇毒,即便是南河这样肉体天生强大的妖魔,在浓雾中战斗得久了,都觉得体内翻江倒海得难受。何况是袁香儿这样脆弱的人类之躯。

南河直起身体脸上刚刚现出怒色,袁香儿转头看去,面上的笑容还未曾褪下,那团浓雾已经扑到了她的眼前。

时间在那一瞬间突然变慢了。

周围的一切在袁香儿的眼中仿佛成为放慢了数十倍的电影镜头,绿色的毒气如同云朵一般慢慢地变化着形状,南河漂亮的毛发在空中缓缓起伏。

袁香儿的左眼前方出现了一只小小的青色小鱼。

小鱼灵活地在空中游动,它转了一个圈,便一分为二,成为一红一黑两只鱼。两只小鱼首尾相连,再转一圈,化为一阴一阳的双鱼八卦阵。圆阵生成一个透明的护罩,把袁香儿整个人笼罩其中。护罩挡住了无孔不入的绿色毒雾,使它们消散在空气中。

“双鱼八卦阵,这是自然先生独有的双鱼八卦阵,你,你怎么会这个?”被彻底捆束动弹不得的蛇妖惊讶不已,红色的符文交错勒住她的面孔,把她按在地上,都不能阻止她说出心中的诧异。

袁香儿心里的惊讶一点都不比她少。师父当年不告而别,没给她留下任何只言片语,也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法器信物——至少,她曾经是这样认为。

想不到师父竟然在自己的眼睛里,留下了这样守护着她的阵法。

袁香儿抬起手,轻触了一下自己的左眼。

她突然想起师父给她演示这个双鱼八卦阵的时刻。想起师父消失前的那一天,摸着她的头说得那些话。在那个正午时分,窃脂趴在梧桐树上,犀渠潜在脚边,师父蹲在她的面前,凝望她的眼睛,使她陷入梦境。在那个梦里她听着海浪涛声,看见了一只畅游在海天之间的大鱼。这些年来,她的眼睛偶有不适之感,让她养成了揉眼睛的习惯……

当时年幼,她不曾留意过的种种细节此刻一一浮现到了眼前。

原来师父不曾不告而别,他给自己留了这样重要的东西。袁香儿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刚摸过眼睛的手,感到眼眶潮湿了。

当年,师父到底是为何离开这里,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么多年不曾回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感觉我这篇是小甜文,应该没啥狗血虐恋情节。除了开篇,后期和师父有关的情节不多,师父短期内不会出现,大家不用挂念了。

第14章

“我的天。这是怎么啦?”

云娘从厨房匆匆忙忙赶出来,面对着凌乱不堪,硝烟弥散的庭院,吃惊地捂住了嘴。

战斗之初,蛇妖释放出的浓雾形成了独特的结界,在浓雾笼罩的范围内战斗得再惊天动地,迷雾之外的人既听不见动静,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最多只看得见灰蒙蒙的一片雾气。

因而直到蛇妖被束魔阵制服之后,浓雾散去,厨房中的云娘才听见了院子中的响动声,慌忙赶出来看情况。

“呃,”袁香儿无从说起,“刚刚出现了一条大蛇。”

捆在阵法中动弹不得的蛇妖云娘看不见,她只看见了坐在地上灰头土脸的袁香儿,和刚刚变幻回小狼模样的南河。

“蛇?”云娘看到南河一身的血迹,心里着急,“那小南身上的伤是被蛇咬的?这可怎么办?”

她伸手想要把小南河抱起来。

南河甩了甩脑袋,避开她的手,慢慢走到了坐在地上的袁香儿身边。

袁香儿因为脱力,一时爬不起身,稀罕地看见自己养了好几天的小狼,慢腾腾走过来,蹬了几下爬上她的腿,在她的膝弯里找了个位置,蜷起身体睡了下去。

南河在战斗中吸入了太多的毒气,此刻毒火攻上来,脑袋昏昏沉沉的,下意识地找到一个让他放心的角落睡上一觉。他迷迷糊糊摸到一个带着温度又似乎有些熟悉的地方,很快陷入了沉睡之中。

“对了,家里有蛇药,你们等着,我马上拿过来。”云娘拍了一下手,转身飞快往屋里走。

可是,那只狗子是有这么大的吗?

走了没几步,云娘脑海里晃过了这个奇怪的念头,但因为急着取蛇药,她很快把这个问题跳过了。

南河虽然恢复了幼狼的模样,但体积比起之前明显大上了不少,趴在袁香儿腿上白绒绒的一大团,袁香儿轻轻摇晃陷入沉睡的他,怎么摇晃都不醒。

“小南?你怎么了?”

“它中了我的毒,人间的蛇药是无效的。只有我这里有特效药。”被捆束在阵法中的蛇妖昂起脖子,用恳求的目光看着袁香儿,“如果你放开我,我就把解药给你。”

“你先把解药给我,我再考虑要不要放了你。”袁香儿说。

说这话的时候,她是做好需要拉锯一番,讨价还价才能拿到解药。

但一个小小瓷瓶已经从蛇妖那边咕噜噜滚了出来,袁香儿小心的打开了,发现里面装着半瓶气味清香的黑褐色小药丸。

“此药能解天下百毒,你给他吃一颗,他很快就能醒来了。不过他是天狼族,血脉强大,就算不吃药,自己也能好。”

蛇妖不仅爽快地给出解药,还把家底都给交代了,露出了一脸“药给你了快把我放了”的表情。

袁香儿不知道该说她是单纯还是傻。她突然理解了这些不谙世事的妖族在人间走动之后,为什么总是把“无耻的人类”这种话挂在嘴边了。

美丽的容貌,强大的能力,单纯不设防的心,确实是不适合在人类世界行走。

……

南河在睡梦中依稀听见了雨声和女性细碎的说话声。

他睡在一个既温热又柔软的地方,有一只手掌顺着他的脊背,正在一下下地梳理着他后背的毛发。

那手指深入他繁密的毛发里,温柔地分开凝结了的毛发,抚摸着他的肌肤,时而用柔软的指腹轻梳,时而用有力的指节按压,每一下都能恰到好处地挠到了他的痒处。这样的舒适让南河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年幼的他和兄弟姐妹们一道挤在温暖的巢穴里睡觉,母亲也时常这样挨个为他们梳理毛发。

这种感觉太令他眷念,睡梦中的南河隐约感到不安,自己已经失去那样的日子很多年了。

如今,他是这世界上唯一的天狼,孤独又寂寞地在昏暗的森林中穿行了上百年。像这样的雨夜,他应该独自蜷缩在冰冷潮湿的石洞中,戒备着敌人的追杀才对。

为什么能这么地舒适温暖?

即便在梦境中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也不太愿意醒来,他在梦中抬起脖颈,那里皮肤堆积,毛发密集,是自己最容易不舒服的地方。果然那体贴的手指就立刻挠到了脖子底下,好像带着魔力一样,舒服地让他想呻吟几声,把自己的肚皮露出来。

南河一下睁开了眼睛!

屋外哗啦啦下着冬雨,他不在森林,而是依旧在人类的屋子内,躺在那个雌性盘坐着的腿上。那个女人一边煮着茶,一边用手指轻轻挠着他的脖子。而自己刚刚在梦里竟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想要将自己最脆弱的肚子翻出来,任凭她抚摸。

袁香儿伸手将一杯煮好的茶摆在端坐在地上的蛇妖面前。

蛇妖所坐着的地面绘制了一个四柱天罗阵,用来限制她的行动。而她也早已变幻回人形,端端正正地安静坐在那个囚禁自己的阵法中心。

她伸手接起袁香儿递来的茶盏,右手二指捏盏沿,一指轻托盏底,左手举袖遮面,侧身在广袖的遮挡下,将香茗一饮而尽。放下茶盏,伸出青葱般的两根手指在茶盏边的地面上点了点,以示感谢。

这会,她不再是狰狞疯狂的样子,而是成为袁香儿初见时那副疏冷美艳的模样。一套标准的品茗动作做下来,比袁香儿这个人类还更像人族。

“刚才不好意思,我叫虺螣( hui teng),你可以叫我阿螣就好。”虺螣礼貌地自我介绍。

这个世间大部分的妖魔都有一种慕强的心里,不论大小,只要你光明正大地将他们彻底打趴下,他们基本都会用一种尊敬仰慕地态度对待你。

“所以,你到底和我师父有什么仇怨。”袁香儿好奇地问,她对师父余摇的了解实在太少,难得来了一位师父的旧识,虽然是敌人,但她也想通过这只蛇妖了解到一点有关师父的信息。

“五十年前,我犯了点小错事,先生教训了我一通,把我封在一个罐子里,压在荒山中的一座凉亭下。”蛇妖回忆起封印自己的余摇,不仅没有流露出不满的情绪,甚至还带着点尊敬和向往。

“他答应过我,只要五十年,就解除我的封禁,让我一圆自己的心愿。可是我遵守着和他的约定,一直等呀等,终于等到过了五十年的时间,但自然先生却一直没有来。”说到这里的虺螣,面孔上出现了愤愤不平的神色。

四柱天罗阵的虚影在空中闪过几道电流,提醒着她不能妄动。

“你刚刚是说多少年前的事?”袁香儿问。

“整整五十年前,亭边的老梅树花开花谢了五十回,我闲极无聊,一年年地数过。”

“师父答应你五十年放你出来,现在正好五十年,你不是已经出来了吗?”袁香儿奇怪地说。

“可是,先生说五十年解我封禁,我为了守约,一直在那里等着他亲自来解封。”

“师父说的是五十年后放你出来,只要你出来了,不管他人去没去,都不算是他违约。”袁香儿给这位死脑经的妖魔捋顺主要逻辑,“也许他老人家法力高深,当初贴的符箓就只有五十年的效用呢?”

虺螣歪了歪脑袋,似乎在左右思考袁香儿所说信息的正确性。

她们这里正说着话,睡在自己膝盖上柔柔顺顺任凭自己撸毛的小南河突然醒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惊吓,猛得从袁香儿膝上一跃而起,一脸慌乱地看了袁香儿片刻,自己小跑到靠窗的角落里蹲着,双耳折了下来,带上了种极为明显的粉色,问他也不说话,只肯用屁股对着袁香儿。

袁香儿专业撸毛多年,自认为练就了一身出神入化的撸毛技术。不论是怎么样傲娇的毛茸茸,只要在自己手下撸上个五分钟,没有一只不是开始服服帖帖地哼哼。今日想不到老司机也有失手的时候。

她看着墙角里只肯用尾巴对着自己的傲娇小王子,心里充满了挫败感。

真想把他一把抓过来,按在地上,这样那样肆意妄为地揉搓一遍。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乖乖自己躺平了,让我尽情撸一把银白色的毛绒绒啊。袁香儿恨得牙痒痒。

第15章

“啊,这个栗子酥真是好吃,好怀念人类的食物。”虺螣举止优雅地吃罢茶水点心,侃侃说起往事。

她喝了袁香儿几杯茶,就开始自然而然地熟捻了起来,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还是人家的阶下囚。

“你应该知道的吧?”虺螣说,“自从人间界灵气日渐稀薄,妖魔们或是举族飞升,或是另劈灵界,渐渐的许多曾经的伙伴就不再在此世间出现了。”

“但在这诸多灵界之中,譬如狐族所居之青丘,我族所在之中山,鬼物汇聚之酆都等,因地缘和人界毗邻相接,久居其中的妖魔依旧喜欢时常到人间玩耍……”

虺螣咋一看十分清冷矜贵,事实上却很爱说话,很快就说起了五十年前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往事。

那时候,虺螣初从故土溜到人间,一时被人世的繁华热闹迷花了眼,流连忘返了起来。

用她的话来说,为了在人间节省灵力,方便行走,她将自己变化为一位容貌普通,平平无奇的少女。

袁香儿看了眼坐在对面那位有着闭月羞花之貌的美艳女子,心里知道要把妖魔们说的话打一个折扣来听。

据虺螣口中诉说,在某一个清风朗月的夜晚,她这位平平无奇的少女来到一座破旧贫瘠的宅院外,透过院墙的孔洞,看见了一位在月色下苦读的书生。

那位李姓的才子容貌清隽,温文尔雅,和虺螣一路所见的农夫大不相同,令小蛇精一时动了春心。于是勾引出一段才子佳人,月下逢狐的桥段来。

“不能吧?”袁香儿没想到自己能听见这么古典的狗血故事,她几乎能猜到虺螣所要面临的结局,“所以你不仅以身相许,还倒贴金山银山,全力帮扶那个穷小子发家致富,功成名就去了?”

“穷小子什么的有关系吗?”虺螣用一副很奇怪的表情看着袁香儿,“人类的钱财对我们妖族没有任何意义,我管他穷还是不穷呢?”

袁香儿举茶壶给她添茶,对这种人妖之恋有些好奇,“那你图的是什么?”

虺螣云鬓高挽,脖颈白皙,举止端庄优雅,实际上口中说的话却全然不是人话。

“当然是图他的容貌,馋他的身子呀。”她很理所当然地说道。

袁香儿差点把手中的茶水失手打翻了,如果不是来至现代社会,还真的会被这位想法独特的蛇精给吓着,

“所以后来呢?”

“后来我就天天缠着他,他当然也很喜欢我,夜夜都和我在一起。我们真的过了一段很开心的时候。”虺螣回忆起往事,不善于流露表情的面孔上也微微带了点笑意,“可惜的是,虽然我每天都很快乐,但他似乎总能有许多不开心的事,我一直想让他和从前一样开心起来,终究是没有做到。”

在故事的最初,那位李生也只不过是心烦食物不足,衣物寒碜,住宅破旧。

这些对虺螣来说都是举手抬足就能解决的小事,她当然也乐于让自己心上人高兴。

“郎君郎君,你看我找到了什么?”虺螣带着李生在人迹全无的草塚下挖出了一坛子的铜币。

李生高兴地把她举起来,在空中转着圈,“啊螣,你真好,总给我带来好运。能与卿卿相知相守,乃是我李生这辈子的福气,我们永远都在一起,白首不分离。”

看见自己心爱的人高兴,虺螣心里也觉得高兴,草长莺飞,周围的一切都在眼前快乐地不停旋转。

白首不分离是什么意思?虺螣心里想,

反正我的头也不会白,是不是说我和郎君永远不分离?

幕天席地的,两人滚进荒草丛中,虺螣拿出浑身系数盘他,快乐的声音肆无忌惮,将野草压低了一片又一片。

但随着时日的渐长,李生的苦恼却变得越来越多。好在对虺螣来说也还不算难事,蛇族本就有旺宅之力,哪怕她不刻意而为,只是在李生的家里住着,李家也一日比一日兴旺。

眼看着李生的衣物越来越考究,往来的朋友非富即贵,宅子也从最初的茅屋变得雕梁画栋了起来。但不知为什么李生反而对虺螣越来越不满意。时常说她不够端庄,不通世故,帮不上自己的忙。

于是虺螣开始学习人类的礼仪,模仿人类的举动,她也尽量让自己少说点话,回避家中的下人,以免让自己的心上人不高兴。

“郎君请了夫子来家里教我,我学了很多人类的东西,像是插花呀,茶道呀,这些事情其实还挺有趣。我一直学得很开心。可惜那些女夫子们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总是气鼓鼓地走了。李郎说是我太过顽劣所至,可是我真的并没有怎么捣乱呀?我甚至都没有盘到她们身上去过一次。”虺螣颦起眉尖思索了一会,展了展衣袖,“你看看我,是不是学得很像?”

“你这只是壳子像,里子一点不像,你明明是妖,又何必勉强自己做人。”袁香儿打击她,“就你这个说话方式,那些读圣贤书的老学究听到了只怕要疯。我猜那位李先生最后也只敢把你藏在院子里。”

虺螣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你的那只小狼,估计连尾巴都收不回去,所以才不得已用狼形在人间活动的吧?”

蹲在窗边的南河一下转过身来,龇牙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以人形在人间界活动最为节省灵力,伤势恢复得也会更快。但人类的身体远远不如兽形灵活,而那个女人又总喜欢对自己的耳朵和尾巴动手动脚,如果化为人形……

想到自己变为人形逃跑不及,被这个女人按在地上揉耳朵摸尾巴的画面,南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抖了抖自己的小耳朵。

袁香儿伸手把别扭的小狼捞过来,不顾他四肢挣扎,将他一把按在自己身边的垫子上,给他摆了个小碟,从茶点中捻出一块栗子糕放在他眼前。

小狼似乎愣了愣,不搭理地转过头去。

袁香儿又在碟子上添了块玫瑰火饼,看着小狼悄悄瞥了两眼,最终还是没有动静,于是又添了一颗桂花糖。

闹情绪的白毛团子别扭了半天,总算伸出粉粉的小舌头,飞快地把那颗糖一下卷进口中。他吃完糖,舔了舔嘴,顺便把那栗子糕和玫瑰火饼一起吃了。

袁香儿洗了一个茶盏,用滚水来回冲烫了两遍,倒上一杯清茶放在茶托里推到南河面前。

南河闻了闻那散发着淡淡茶香的一欧清茗,感到喉咙确实有些渴,又忍不住舔着喝光了。

吃了别人的点心又喝了别人的茶水,自然就不好意思再跑回去,只好按捺着性子,乖乖坐在袁香儿身边的垫子上听蛇妖讲故事。

故事很快到了尾声,终于有一天,李生恢复了从前的温柔,他抱着虺螣,轻吻她的脖颈,对她小意殷勤。

事后握着她的手,一脸痛苦地对她说,“阿螣,如今我什么都有了,只缺一个孩子。为了你我之情,我蹉跎至今,无奈传宗接代终究是人伦大事,家慈那里逼得又紧,纵然我心中千万般不愿,也只得迎娶高家的小姐为妻。要委屈你做妾,我的心中也是难受得厉害,但你放心,不过是个名分而已,你我之间还是和从前一样,我必不负你。”

南河听到这里十分吃惊,插嘴问道,“他既然已经和你在一起,又怎么还能够再娶妻子?”

虺螣嗤笑了一声,“小天狼,他们人类和你们天狼族可不一样。一个人同时拥有三四个伴侣都是常事,人族的王甚至还能同时拥有成百上千位伴侣呢。”

从小生活在严格遵守一夫一妻制度种族中的南河感到不可思议。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身边的袁香儿好几眼,难怪她随便就敢摸我的耳朵,原来她们可以同时有好几位伴侣,并,并不需要慎重的。

莫名背了黑锅地袁香儿完全没想到这一茬,看见身边的毛茸茸抬头频频张望自己,就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顺便揉了揉他的耳朵根部,把他摸得炸了毛。

“那位李生就真的娶了新的妻子,以你为妾吗?”袁香儿没留意炸毛的小狼,她的注意力被狗血故事给吸引了。

“李郎想要的东西,我从来没有不同意过。说以当他说想要新的妻子,我自然也是同意了。”虺螣有些迷茫,“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一直很不开心。于是我悄悄守在迎亲的道路上,看见大红花轿来了,看见李郎笑盈盈穿着喜服去迎他们。他根本就不像他说得那样无奈痛苦。我突然又不想同意了,就在草丛中化做一条大蛇,想把他们全吓回去。”

“那后来呢?”袁香儿和南河齐齐开口问道。

“想不到李郎对我早有防备,他早早请了好几位道法高明的术士混在迎亲的队伍中,便是为了克制我。我当时十分生气,化出原形,很是闹腾了一通。”

袁香儿想起她刚刚在自己院子里“闹腾”的模样,知道她这个闹腾一通可未必像她说得这样轻松写意。

妖魔率性,单纯,但没有人类的是非观和价值观,并且拥有恐怖的力量,时常在人间掀起腥风血雨。

因而才有了那么多斩妖除魔的故事流传下来。实际上细述根源,也未必都能分得清谁对谁错。

只能说脆弱的人类,不适合同如此强大的存在混居在同一个世界。袁香儿心中想到,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道循环,才使得人间界灵力日渐稀薄,人妖两隔,各自相安。

“因为我闹得有些厉害,最后惊动了路过的自然先生。先生施展神通将我封印进了一个罐子中,当时我心中不服,同他争辩。先生劝我说,只要我愿意安心在这个罐子里待上五十年,他就放我出来。到时候我若是还想和李郎在一起,他也不再管束。”虺螣摸了摸自己如云的美鬓,青春的容颜,“我想着五十年也不过是转眼间的事,于是我就安心地数了五十次花开花落。”

第16章

“这么说,你是打算回去找那位李郎君?”袁香儿说。

“当然,我心里十分想念他。”虺螣似乎已经忘记了当年和那位郎君之间“小小的”不愉快,心里只挂念着曾经的那份美好。

袁香儿看了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五十年的时间,对妖魔来说可能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对于人类基本就是黄童到白叟的一生。

或许是寿命过于漫长,妖魔的记性时常是浅淡而具有选择性的,对于时间的观念也十分淡薄。当初袁香儿来到这个院子两年,窃脂还会时常以为她是昨天才到小娃娃。

“那么,你还记你们当年居住的地方吗?”

虺螣果然被问住了,

“糟糕,我不记得了。”她惊慌地思索了片刻,“我只记得那个镇子上有两条交汇在一起的河流,河流边上有一座城隍庙。庙的屋顶上有一个金灿灿的宝葫芦。”

“这个地方我知道,好像是两河镇,离此地不远。”袁香儿想了想,“如果是两河镇的话,我可以陪你去一趟。”

第二日一早,袁香儿收拾东西,准备前往毗邻阙丘镇的两河镇。

一个白色的毛团子一瘸一拐地跟到了门口,

“小南也想要一起去吗?”袁香儿弯腰蹲了下来。

男性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只说了一句话,“你自己不是这只蛇的对手。”

南河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但他极少开口说话,以至于袁香儿都没法把这么个大提琴般的嗓音同那只毛茸茸的小家伙联系在一起。

他说的话很简洁冷淡,实际上却是对这只蛇妖不太放心。

袁香儿很快捕捉到了来至南河的那一点别扭的关心,心情愉悦地把平时出门用的提蓝垫得软软的,将小南河抱起来,放了进去。

虺螣化为一条手指粗细的小蛇,盘在一个小小的竹笼里,为了防止她暴起伤人,袁香儿在笼口贴了封禁的符箓,把竹笼一并放在篮子中。

和云娘告辞的时候,云娘看见了,吃惊地说:“哎呀,哪里来的小蛇,怎么去两河镇还带着这个?”

出了大门外,袁香儿急忙提起虺螣所在的笼子,用口型小声地问,“你没有隐秘身形的吗?”

“什么还要隐去身形?”虺螣在笼子里立起小小蛇头,同时张开六只眼睛,“你看我变得这么像,基本和人间的蛇一模一样,没必要再隐形了吧?”

“不准同时现出六只眼睛,不不,一只也是不可以的,只能是左右两只。对,就这样。你要再变出三只眼睛我就把笼子盖起来。”

……

来往阙丘和两河镇的车马很多,袁香儿交了五个大钱,搭乘上了一辆运柴草的牛车。

昨夜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气温骤降,地面上的水渍结成了薄冰,车轮碾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道路两侧的树木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坐在摇晃的牛车上,看着那些飞驰倒退的树干,袁香儿突然想起当年趴在师父的背上,一路顺着绿荫林道来到阙丘镇时的情形。

“阿螣,你说你五十年前就遇到我师父了?”袁香儿突然发现这个故事中不对劲的地方,“那时候我师父长什么样?”

“先生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容貌当然也是一等一的好,会弁如星,青竹玉映,世无其二,令人见之忘俗……”虺螣说到余摇一脸敬仰。

原来师父五十年前,就和如今一个模样了,袁香儿心中既诧异又钦佩,或许师父已经修炼到了生道合一,达到了长生久视,全性葆真的大能境界。

只可惜师娘却是一位不能修道的普通人,袁香儿细细回想,突然想起师娘这么多年来,容貌似乎也并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前些日子寻到镇上的那位周姓士绅,也曾说过师娘的外貌和二十年前的样子一般无二。

牛车摇晃了一路,来两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