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浴血的战士从妖魔的身下爬出来,手上握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他站起身,自己的血和妖兽的血混杂在一起染红了他的头脸,他像是一只从地狱归来的修罗,将视线从看台上扫过,看台上是一张张丑陋而扭曲的嘴脸,他们胡乱地呼喊着,叫嚣着,用别人的痛苦和鲜血来填补自己的空虚无聊。

时复的视线在袁香儿所在的位置上停留了一瞬间。

原来是她。

他回过身,不再搭理满场响起的呼喝呐喊声,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沉默地离开了鲜血淋漓的斗兽场。

“哎呀,想不到还是阿香的眼光好啊。这许多人都输了,偏偏你还看准了,真是了不得。”吕役诧异地夸赞道。

袁香儿悄悄收回背在身后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刚刚掐过指诀的手指。

在遥远的荒野之外。

搜遍方圆数里内的每一个角落,南河和渡朔等人也找不到袁香儿半点痕迹。此刻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而焦虑。

乌圆已经乱了阵脚,用小小的爪子拼命地刨着地上的土,一边刨土一边憋着小脸掉眼泪。

“怎么就不见了呢,阿香,你出来,你快点给我出来。呜呜呜,为什么我用契约喊她,她一点回应都不给我了。”

然而早已经挖得又大又深的土坑内什么都没有,只有袁香儿一直随身背负的那个背包孤零零地被摆放在土坑的边缘。

“如果不是为了我,她本不必到这样危险的地方来。我竟然无法看好她。”渡朔站立在那个被南河和乌圆挖出来的巨大土坑边,墨黑的长发低垂。他的身体大半被黑灰色的翎羽所覆盖,半本体化是妖魔极度愤慨时才会出现的形态。

胡青伸手握住了他的翅膀,一脸担忧。她也同样地慌乱不知所措。

“我想起了一点,阿香似乎提过一句,她在梦中看见了我。”南河突然说了一句。

“你说阿香梦到了你?可是,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渡朔转过头问他。

“不是这样。阿香是无意中告诉了我,她说她近日好几次梦见了我……我诱惑她。”即便难以启齿,南河还是很快地把话说了出来。

他清晰地记得,昨夜便是在这里,他因为袁香儿的几日来刻意的回避而异常难过。

就在那时阿香靠到了他身边,为他梳理毛发,用契约和他悄悄说话,一个不小心将心中的一句想法传递了过来。

(如果说有啥错,也错在你长得太过美貌,让我总受不住诱惑胡乱做梦。)

对,阿香当时便是这样说的。那时候自己听见了这句话,心中既甜蜜又幸福,根本没有去想这件事有何不对之处。

如今想想,从阿香开始刻意回避自己,再到她不慎流露出的这句话,无不透着古怪之处。

“她似乎受到了某种法术的干扰,而我当时却完全没有察觉。”南河冷静思索之后说出了结论。

胡青诧异地看着南河,此刻的南河以人形的模样站在巨坑边缘,身躯挺直,衣装齐整,银发飞扬,紧凝着双眉看着袁香儿消失的位置沉思。

相伴走了这么长时间,她对南河的性格自认为也有些了解,相比起妖魔的岁数来说,南河还十分年轻。年轻而骄傲,单纯又强大,对阿香的感情很深,并且有着一股强烈的依赖感。胡青本来以为,袁香儿不见了,最先乱了阵脚的肯定是南河。

但没想到,在这样大家都慌乱了的时刻,南河却能够克制而隐忍地压制住自己焦虑的心,冷静地引导大家开始仔细思索。

“对,我也想起一件事,经过那棵榕树的时候,阿香说她被树灵所影响,被拉进了那个树灵的精神世界。”胡青想起一事,急忙说了出来,“阿香和我们不一样,她是人类,人类的精神力比较脆弱,容易被树灵的术法所摄。你们说,会不会是我们沿途得罪了哪只强大的树灵了?”

就在此时,地面上袁香儿的背包里传来轻轻的响动声。

第74章

南河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迅速翻开袁香儿的背包, 从里面找出了一条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枝条。拆开外面的包装, 那条和灵石包在一起的枝条依旧新鲜, 顶端的小芽莹润可人,丝毫没有萎靡的痕迹。

四个脑袋凑在了一起, 盯着那小小的一条树枝。

那枝条在众人的视线中微微晃动, 似乎在极力想要表达些什么。

“它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说?”胡青疑惑地道。

“让我来试试。”渡朔举起翅膀, 翅膀上的羽毛一路褪去, 那苍白的手臂伸过来捻住枝条,他闭目凝神,一道清晰可见的灵力顺着他的指端流出, 缓缓注入树枝中,灵气的光芒渐渐将整条树枝包裹了起来。

细细的枝条莹莹发光,蜷缩的小小叶芽招展开来, 从中冒出了一个抱着双膝的小人, 那小人迎风生长, 很快长到手指般大小,终于伸展四肢站起身来。

“谢谢你。”她低头拍了拍碧绿色的衣裙, 向着渡朔行了一个礼,“我本来不想这么早醒来, 但是沉睡中感到阿香好像出了一点事,当时我在背包里沉睡,却被一股奇特又熟悉的波动惊醒。那应该是我们树灵独有的能力。”

“是谁?”

“是谁干的!”

“她在哪里?”

“你知道吗?”

渡朔、乌圆、南河、胡青齐声开口。

小小的树灵用一根手指支住下巴,“嗯, 我能察觉到他很强大,似乎和很多的同胞聚集在一起,他的枝条是纯白色的,嗯,那股灵力能把阿香的肉身一起带走,应该还依托了人类的法阵帮忙。”

“白色,很多,人类的法阵……”

南河的眼眸波动,沉吟片刻,抬起头来。

赤石镇!是赤石镇的白篙树。

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欣喜地从彼此的目光中得出了结论。

夜幕低垂,

袁香儿被安置在一间华丽而雅致的厢房内休息。

只见这厢房里绫罗被光生辉,珠箔银屏迤逦。圆桌玉盘托霜橙红橘,床头紫案置暖香轻吹。莹莹发光的奇特植物罩上透明的琉璃灯罩,成为屋内独特的采光设备,一一挂在角落里一棵数米高的红珊瑚上。

袁香儿躺在貂绒铺就的紫金床上,架着脚看着镶嵌在屋顶上的明珠。

不能不说他们用来诱惑自己的条件是直击人性弱点的,这里的生活奢侈而安逸,完全不需要劳作,可以终日无所事事,不用承担生育的痛苦和责任,每天都有着不同类型的美男子对你殷勤追捧,又有多少人能不为之心动?

在这样不知疾苦,安逸享乐的环境下一代一代生活下来,人类又会最终会变为什么样子呢?

屋子的窗户正对着庭院,可以看见那棵巨大的白篙树,他在晚风中轻轻摇摆着柔软的枝条,发出细碎而动听的声响。

似乎和吕役说得一样,这棵白篙树真的很高兴。

耳边充斥着那些风铃轻响般的声音,袁香儿渐渐合上眼睛,陷入了沉睡之中。

她一闭上眼,就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梦中的那棵白篙树前,只是此刻树下没有南河。

树枝上坐着一位短发的少年,他昂着头,正在看悬挂在天空中巨大的圆月。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稚气的面容和纤细的四肢上,让他整个人带上一种半透明的不真实感,仿佛说话大声一点,都能让他在空气中消失无踪。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骗到这里来。”袁香儿问。

那个少年过脸来,颜色浅淡的睫毛眨了眨,一脸无辜和迷茫。

袁香儿脚下的地面却开始碎裂,眼前巨大的白篙树也随着四散崩塌,这个世界在一片漆黑之后又重新明亮起来。

没有巨大的白篙树,没有华丽壮观的郡守府,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m黄土整平的院子,院子的围墙低矮,有鸡窝有水井,内里三两间茅屋,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小院。

一位肌肤黝黑的男人正举着锄头在庭院中挖土,把一棵小小的树苗种进了院子中。

他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在树苗的根部精心浇水了点定根水,看了看端端正正种在地里那棵小苗,高兴地裂开嘴笑了。

“加油长出根来,小家伙,以后你就住在我们家啦。”男人跑进屋子里,很快从屋内抱出一个皱巴巴的新生婴儿,小心抱着到那棵半人高的小树苗边上,“看吧,媳妇给我生了娃,我把你种在院子里,以后你们俩就一起好好长大。成不?”

襁褓里的婴儿瘪一瘪嘴,发出一声充满生命力的嘹亮哭声,立在院子里的小树苗在风中摇了摇仅有的两片小叶子。

袁香儿此刻就站在院子中,仿佛差了时空一般,院中的人对她的存在毫无所觉。那位树灵所化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露出一脸幸福的神色幸福看着眼前的一幕。

眨眨眼的功夫,小小的婴儿就变成了蹒跚学步的小娃娃,他从屋子里一摇一晃地走出来,摸到了小树的枝干上,呼呼直喘气。

“根儿要多吃点饭饭,好好长个子,你和小树比一比谁长得更快。”男人摸着孩子的脑袋说。

“根……根儿长得快。”牙牙学语的孩子结结巴巴道。

“哼,他说错了,他从来没长过我。”树灵少年拉着袁香儿笑吟吟地说。

袁香儿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但这个梦似乎过于细致真实了些,仿佛身在另一个人的记忆中一般。

名叫根儿的小娃娃抽条一般地长大了,小树苗也越长越高,拥有了结实的身躯和伞盖一般的树冠。

每天从外面滚了一身泥回来的男孩会麻溜地爬上树杈,赖在小树的身躯上,

“小白小白,今天我们打架打赢了,可把隔壁村的几个小崽子胖揍了一顿。”

他给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起了个名字叫做小白。

“小白,隔壁村的柳儿长得可真水灵,今天我揪她的辫子把她给欺负哭了。”

“小白你怎么长得这么快,我希望自己也能长得再快点,爹老了,前些日子咳得下不了地。”

于是全家人都开始慢慢叫这棵小树小白。

小白呀,小白。

“小白长得可真快,记得是根儿出生的那年一起把他种在院子里的吧?”家里的母亲在他的身上挂上晒衣服的绳子,

“小白也是家里的一员呢,真好,都可以在他的树荫下乘凉了,今年的天气可真热啊。”作为父亲的男人在树下摆了一把摇椅。

小男孩阿根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个强壮而有力的男人,他扛着锄头推开院门进来,先在井边喝了口水,又在树下的摇椅上躺下,用肩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

“小白,爹说要给我娶一个媳妇,”他有些烦恼地看着头顶绿荫荫的树冠,

“可是这些年的年景似乎不太好,土地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干,粮食打不上来,还时常有妖魔出现,家里只怕拿不出娶媳妇的钱。”

一阵风吹过,翡翠一般的树叶在风中莎莎做响,似乎在回答自己朋友的话一般。

“倒是小白你,似乎没有受影响呢,长得越来越漂亮了。”躺在摇椅上的年轻男子笑了。

袁香儿握着树灵少年的手,她能够感受到树灵所感知的一切,于是她知道了土地为什么干涸的原因。

大量的灵气在地底流淌,像是潮水一般涌过这片土地,普通的植物不能承受过于强大的灵力,正在燥热中渐渐死去,但也有部分天资独厚的生灵开始学会从土地中汲取灵力,生长得更加蓬勃旺盛。

灵界正在慢慢从人间脱离,而这里即将成为灵界的一部分。

干旱,饥荒,巨大而恐怖的妖魔频繁出没,使得这里脆弱的人类社会结构很快失去了往日的悠然自得。

袁香儿觉得手掌被攥紧了,牵着她的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变得慌张了起来。

安静而温和的村子转瞬间就乱哄哄起来,不断有令人心惊的哭泣声在某处响起,随后人们开始进进出出,将一具又一具死去的尸体匆匆抬走。

树灵少年一脸惊慌,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又是为了什么发生,平静而安宁的日子不复存在,他一直十分喜欢的那些生灵在迅速地一个个减少。

“小白啊,我活不了多久啦。”曾经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将它种在院子里的男人出现在他身边。这个家中的顶梁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老得这样厉害,他满面沟壑,脊背弯曲,粗糙的手指摸着树干,抬起有些浑浊的眼睛,

“以后我不在了,你可要好好陪着根儿,替我照顾好他。”

那天夜里,屋子里爆发出了让少年害怕的哭泣声,许久之后阿根从屋子里慢慢走出来,低着头来到树下,伸手环住了树干,湿润的感觉透过树木的皮肤传了进来。

阿根在哭,抱着他在哭,

“爹走了,娘也快不行了,地里一点吃的都种不出来,外面还闹着妖魔,小白,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小白,你能不能帮帮我,帮帮我。”

小白哗哗摇晃着绿莹莹的叶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要告诉他的朋友,就在他们脚下的土地,明明流淌着一股异常美味的东西,自己的树根每天都能从中汲取无穷无尽的美味和营养,可是他所爱的朋友们却为什么得不到这样美食而在一个个离开。

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拼命生长树根,凭借着本能努力将那些流淌着的美味汲取出来,希望能够把它们传递阿根。

可是不论他如何疯狂地努力,往日喧哗热闹的村子很快慢慢安静下来。

人类一个个的不见了,小白觉得越来越害怕,害怕着他的同伴家人就这样消失,害怕某一天阿根也像其他人一样,突然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阿根躺在树下的摇椅上,曾经健硕的男人如今瘦得只剩一副骨架,他双目无神地看着头顶上美丽得像是宝石一般的枝叶,

“小白,我也到最后了,幸好还有你在,我出生的时候是你陪着我,走的时候,也麻烦你送我一程罢。”

他的眼睛开始慢慢合上,迷迷糊糊中听见了往日熟悉的树叶声在耳边哗哗响着,

这些声音实在太吵闹了。几乎让他无法安睡,他努力睁开一线眼睛。

眼前碧绿的树冠似乎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一种奇怪的白色枝条在视线里垂挂下来,垂到了他的嘴边,甜美的汁液一滴滴落进他干涸的口腔中,流进他饥肠辘辘的肠胃。

濒死的阿根在最后一刻被突然灵体化的白篙树救活了!

白篙书分泌出了让人食之能够食之饱腹的美味汁液。村子里仅存下来的人类,都依靠着这一棵神奇的白篙树撑过了严重的荒年。

人们开始重新聚集,在树下膜拜,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他们为这棵神奇的树木披上美丽的幡条,恭敬地称呼他为树神。

村里慢慢再度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令人安心的日子似乎又回来了。

从新健康起来的阿根娶了隔壁村的柳儿为妻,他像是他父亲当年那样,怀里抱着自己新生的孩子来到树下,

“小白,你看,这是我的儿子呢。”

画面在眼前再度变化,围墙,茅屋,村落不见了。

树上挂着的幡条精美秀丽。破旧的庭院成为了奢华壮阔的府邸,坑洼不平的泥土路和村里慢悠悠的黄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飞檐叠翠寻欢楼,火树银花不夜天。

白篙树灵站立在存活了数百年的大树上,冰凉的手紧紧拉着袁香儿。

这里是他的精神世界,袁香儿透过他的视野看下去,华美异常的楼阁集市在树灵的眼中灰黑一片,寂静无声,他看不见那些混杂着浓郁妖魔血统的人类,也很少能听得见他们的声音。

“没有了,大家都去哪儿了呢?”他不解地转过头看着袁香儿。

“你……看不见他们吗?”袁香儿问。

“没有了,大家都不见了。”少年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的视线和人类不同,他似乎只能看见自己想要见到的东西。

“所以你才把我拉了过来吗?”袁香儿叹了口气,拉着这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灵在树枝上坐下。

少年低头想了想,说到,“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喜欢的朋友回来了,我很高兴。”

几百年时间过去了,失去了原身,完全变为灵体的树灵已经忘记了许多事。

唯独扎在心中根深蒂固的一股执念久久不能散去。

“我不能留在这里。”袁香儿尽量温和地说,“这里已经没有人类了,你知道,有很多的人类生活在没有灵气的浮世,如果你还想要和人类生活在一起,我可以带着你一起回去?”

“没有灵气的浮世?”少年摇摇头,“我走不了,没有了灵气我很快就会枯萎。”

“你留下来陪我。”

他漂亮的眼睛空洞地看着天空巨大的明月,并没有和袁香儿讲道理的打算。

袁香儿在那一瞬间退出梦境醒来,

她从床上爬起身,推开窗户,窗外月华如水,巨大而美丽的白色灵木静静沐浴着月光。发出愉悦而细碎的枝条碰撞声。

他是强大而无法沟通的生灵。

看来也只能想办法悄悄地走了。

……

吕役在屋子里,问着府邸的侍从,

“那位在忙些什么?”

“一直很安静呢,”侍从高高兴兴地回答,“小娘子早起后进食了一碗桂圆粥,半笼蒸饺,半笼金银酥,直夸咱们这的伙食好。用饭之后要了针线,捻着两块布头埋头不知道在缝些什么。”

吕役站起身,在书架上翻找了半天,找出一本珍藏了数百年的古籍,看见图册上一位女子坐在窗前娴熟地穿针引线,点点头道,“不妨事的,听说浮世的女子就喜欢这些针线活,只要她不往外跑,她想要些什么尽量服侍周全了。”

袁香儿在屋中剪了两块锦缎,塞进棉花,胡乱缝成了一个女子模样的小人。

瞧着左右无人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塞进娃娃中,敛气静心,指空书符,在小人的后背仔细绘制了一个替身符咒,轻轻吹了口气。那小人便变成了一个和她容貌衣着一模一样的女子。

袁香儿正经法术修习得并不勤快,却对这些杂七杂八的旁门左道十分感兴趣,涉猎甚广,眼下的这个替身术便是她觉得十分有趣的法术之一,小时候时常倒腾来玩。

此术所化的替身看起来和真人一般无二,但却呆滞无神,不能发声走动。远看可以蒙骗一二,只要走进一看,说说话,推一推,便会立刻露馅。

袁香儿走到门边,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吕役对她还是很不放心的,门外整个院子里安排了无数防备她逃跑的侍卫。

不过这些人虽然是侍卫身份,也都在里世生活惯了,从来没吃过苦受过累,当然不会像是真正的军人那样板正直立,全神戒备。

而是左两三个一群,又四五个一堆,歪歪斜斜凑在一起闲谈聊天。

最靠近门口的两位侍从,袁香儿还特别有印象,这两人一个会生蛋,一个能怀孕,想来是吕役刻意安排着优先接近袁香儿的候选人。

袁香儿便冲着他们笑了笑,

“我想安静看一会书,你们有一些吵到我了,能不能请你们……”她礼貌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你们稍微离得远一点呀。”

“可以,可以,当然的,没有问题。”

两个男子连连点头,退开一段距离,因为和袁香儿说上了话而高兴。

毕竟院子里这么多人盯着这间屋子,她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

“你看她的动作,真好看。说话也温温柔柔的。”

“浮世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还会看书呢,我连我的名字都认不得。”

“就是,就是,希望她第一个看上的是我。”

“凭什么是你啊,你那一点龙族的血脉都不知道传了多少代,早就混杂了,我们水马族的男人才是最能够体贴照顾女子,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说什么,你这是想打架吗?”

屋外的两人远远地争吵起来,再无心思监测袁香儿在屋内的行动。

袁香儿迅速将那个替身人偶扶到桌边坐好,背靠着窗户,手上塞进一本书籍,摆出一副专心致志读书的模样,自己悄悄站在窗口,伸手推开窗户,好让外面的所有人,都可以看见她坐在桌边的背影。

随后,她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箓,这张符箓上什么符文都没有书写,只画了个符头符尾,中间却踩满了无数三叉状的小脚印,就像是某只小鸡踩翻了朱砂盘,然后再到上面随意踩踏一遍的模样。

袁香儿躲在窗后,捻着那张鸡爪符,放在手中祈祷,“锦羽,锦羽,这次就全靠你了,一定要给力一点啊,咱们一次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吕役的名字,来源于变色龙的别称“避役”,名字的意思大概是想要不劳而获的人。

蜥蜴的种族中有一种是可以孤雌繁殖的,就是只要两位女士挨挨碰碰亲热一点,就可以怀孕,真是很神奇的生物。

海马家族是由妈妈把卵生到爸爸育儿袋里,再由爸爸大着肚子生出来。

第75章

袁香儿回想起锦羽呆头呆脑, 举着一双小手要东西吃的模样,脸上不由就露出了笑容。

已经出来好长一段时间了, 真希望能够快点办完事, 早一点回到师娘、锦羽和三郎他们的身边。

锦羽的天赋能力是隐身,乌圆的天赋能力之一是火焰。之前她闹着玩的时候,用他们俩的爪印做了好多符箓,虽然发动起来不太靠谱,但这次来的时候她还是挑选了几张收在荷包里。

数量不多, 希望能成功。

袁香儿心中默默祈祷,发动符咒, 随着小小一通烟雾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双腿看不见了,只剩下上半个身体悬在半空中。

她再接再厉,祭出第二张符咒, 这下身体也隐形了,剩下一个脑袋悬在空中,反而显得更加惊悚。袁香儿无奈地祭出第三张符咒, 幸好这一回终于锦羽附体,成功让自己整个人隐去身形。

她轻手轻脚从窗户爬出去,轻轻跳下窗台, 小心看了一眼还在争执中的两个守卫, 那两个男人对她明晃晃的行为一无所觉,依旧争执不休,袁香儿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穿过他们身边, 向院子外摸去。

院子里负责守卫的人很多,袁香儿不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某些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能够看透她的行踪。

她也只能提着一颗心从那些人身边谨慎穿过,总算上天保佑,一路平安走过了庭院,连院子中心的那棵白篙树,都对她的出逃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刚刚穿出院门转过抄手游廊,迎面就遇着吕役带着一队随匆匆而来,袁香儿急忙贴着柱子避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