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香儿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一度很厌恶赤石镇上的半人类。如今任何种族其实都不该一概而论,他们之中既有吕役那样自私阴险之人,也有时复这样古道热肠的类型。自己在斗兽场上随手帮了他一把,他便这样默默记在心中,拼着性命回报自己。

停在榕树树枝上的小小树灵,提着裙摆飘落到了袁香儿肩上,“我请我的同族帮忙看了一下,那个镇上的人带回了一个伤痕累累的男子,把他捆在一棵巨大的白篙树下,正在……折磨着他。”

时骏脸色一白,刷一下站起身来。

“你在这里好好待着,等我们的消息。”袁香儿把他按了回去。

“不,只有我才最熟悉赤石镇的道路,我带着你们回去。哥哥那时候,与其说是为了帮你,更是为了让我顺利逃跑。”时骏攥紧了小小的拳头,低着头,“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病在床上了,经常有人到家里来欺负我们,哥哥每一次都是用他的蔓藤困住我,把我护在他的身下。如今我已经大了,我也要护着他一次。”

袁香儿看了他片刻,“那这样,我们兵分两路,我从正面回去稳住吕役那些人。你领着南河和渡朔,悄悄潜进镇子,等我的信号一起行事。”

南河反对:“不行,这样你太危险。”

袁香儿摸摸鼻子,“其实,我是最安全的一个,他们对我有所企图,不会要我的性命。我只需要拖拖时间,在你们动手的时候,开动双鱼阵护着时复就行。”

南河皱眉:“他们对你有什么企图?”

“我刚刚没说吗?他们抓我回去,就是想让我……”袁香儿莫名有了点心虚的感觉,“想让我多娶几位夫侍,好把人族的血脉留给他们。”

第77章

乌圆忙着在一堆空白的符纸上来回跑着踩脚印,

“阿香, 你带多多的符箓去, 要是谁敢欺负你, 你就烧他丫的,我这一次有很认真地踩, 肯定威力特别大。”

胡青将自己脖子上的一条项链摘下来,挂在袁香儿的脖颈上, “这是我贴身佩戴多年的法器,能施展我们九尾狐一族的天赋能力,魅惑之术。虽然没什么大用,但那些人好歹有人族的血脉,或许能在某些时候起一点作用。”

项链的吊坠是一小小一块狐狸形状的南红石, 红得明媚可爱。

“谢谢,我觉得它一定能派上大用场。”袁香儿摸了摸那还带着胡青体温的吊坠。

“你当心点,一定不能出任何事。”胡青柔软的手伸过来握住了袁香儿的手, 眼里装满了不放心。

“对啊, 阿香你还是别一个人去了。”乌圆跳过来,顺着她的裙摆往上爬, 跳到她掌心耍赖打滚,“这两天你不见了, 把我急个不行,这才刚刚找到,你又要去危险的地方。不行,不行, 不然你还是带着我一起去吧。”

“放心,我不会鲁莽行事。乌圆你多画点火球符,好保护我的安全呀。”

袁香儿安抚冲她撒娇打滚的乌圆,这里悄悄拿眼睛偷看南河。

她知道南河在情绪波动得厉害之时,耳朵和尾巴会控制不住地冒出来。高兴的时候毛绒绒的耳朵嘭一下冒出来,兴奋的时候尖尖的耳朵也要冒出来,最让人喜欢的是羞涩的时候耳朵软乎乎抖动的模样。

这还是袁香儿第一次看见南河因为生气而冒出耳朵,一双毛耳朵在脑袋上尖尖地竖立着,上面的毛发都气得炸开了。他的眼眶带着一点红,薄薄的唇线紧紧抿着,虽然没有说话,但不管是谁都看得出来这只天狼已经处于怒火中烧的状态。

此时已是深夜,他们藏身在寂静的山谷中,不远处的赤石镇上依旧灯火辉煌,一位小树灵的身影从飞檐叠翠的寻欢楼下掠过,飞出了那片火树银花的不夜天。

她一路穿过山间的林木飞回来,停在袁香儿手中的树枝上,

“看到了,看到了。就在镇子内最华丽的那栋建筑里。”小姑娘微微喘着气,“他被捆在那棵白篙树下,那些人暂时没有再欺负他,可是他的身边防守得实在很严密,即便是我,也只敢停在远远的树梢上看一眼。”

“多谢,劳累你了,你先休息吧。”袁香儿和那位还没有手指高的小姑娘道谢。

小树灵似乎很高兴,踮着脚尖转了个圈,蜷缩起身体又回到树枝内去了。

确认了时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大家决定稍事调整,天亮之后按计划行事。

奔波了一日夜的袁香儿躺在那一大团熟悉的毛发堆里,

这里是荒郊野岭、寂静孤林,没有白玉床、黄金屋,也没有那锦被丝绸,宝珠夜明,唯独只有那一只把自己紧紧护在在怀中的银白天狼。

但袁香儿的心却觉得异常平静满足。一身的疲惫寒冷都在南河温暖的怀中渐渐平复。她抱着那条盖住自己身躯的尾巴,轻轻抚摸那些柔软的毛发。

惊险逃亡的不安,同伴被捕的失措,一切孤独惶恐,疲惫劳累都伴随着这种温暖的温度而消失。

她又从新变得稳定坚强,无所畏惧了起来。

南河的眼眸在夜色中幽幽发着细碎微光,自始至终看着自己。

他虽然没有说话,袁香儿心里却升起一股好笑的直觉,如果这里没有其他人,南河会不会像乌圆一样撒着娇不让她走。想起南河变为小狼的形态,翻出肚皮和自己撒娇,忍耐着任由自己上下起手的画面,袁香儿的心就忍不住痒痒。

这个男人总是喜欢压抑自己,什么事都忍着不想说。但自己偏偏就喜欢看他被逼迫得按捺不住,泄露出凌乱又可爱情绪的模样。

袁香儿翻过身,趴在南河耳边撩他说话,“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有事。”

南河的耳朵抖了抖。

“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占我的便宜。”

南河的耳朵尖红了,“我要第一个。”

“第一个什么?”

“第一个娶……娶……”

袁香儿又笑了,原来他在吃错啊,她附在南河的耳朵说撩他说,“我第一个娶的当然是小南,最后一个也是小南。所有那些开心有趣的事,我都只和南河你一个人做。”

南河在黑暗中化为人形,凑近了过来,窃窃地想要索取一个亲吻,却又羞涩地忍住了。

周围有太多在休息的同伴呢,会被听见。他这样想。

一只莹润的小手已经伸了过来,攥住他卷曲柔软的银发。不准他逃跑,很快,黑暗中有人覆盖上他的双唇,不容置疑地分开唇瓣,开始探索那柔软湿润的所在。

寒夜的气息似乎都变得像那个吻一样湿润了。

这个可爱的男人敏感又细致,羞涩而多情,偏偏还要压抑着自己,生怕被人发现了。

袁香儿发觉自己就喜欢看他这副面飞红霞,眼带春色的模样。看他快被逼疯,看他喘息连连,却又只能难受地忍耐着,不敢发出一丝一毫地声响。

两天没见,想他想得厉害。如果不是在这个紧急时期,自己或许会花一整夜的时间欺负他,眼看他的理性渐渐消失,观察他各种可爱又迷人的样子。

“你等着,等我把时复救出来,”袁香儿和南河分离,目光落在他那微微红肿的潋滟双唇上,“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时复被凉水泼醒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亮了。

他被四肢大开地绑在白篙树下的祭台上。

捆住手脚的是用白篙树的枝条搓成的绳子,这种绳子强韧结实并且在日光的暴晒下会很快地流失水份而紧紧收缩。他的四肢和脖颈分别套着绳索被拉向不同的方向,等到太阳高升,他整个人就会被残忍地慢慢撕裂,饱受痛苦地折磨而死。这可以算是他们赤石镇上最严厉的刑罚之一了。

红色的丹阳越出山顶,温暖的阳光却像是一位即将夺走他性命的死神,驱使寒冷爬上他的四肢。捆束住手腕和脚踝绳索微微地开始收紧,他的身躯上遍布着各种新旧伤口,在这样的拉扯之下,属于他的酷刑才真正在阳光之下开始。

时复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

他看着头顶的天空,视线里全是摇摆着的白篙枝条和漫天云霞,他的身边围着无数手持锐器的族人,人人一脸愤慨。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天空的机会了。

幸好,阿骏他顺利逃地了出去。对不起,小骏,从此哥哥不再能护着你,希望你自己保重。

“为了一个陌生人,背叛你的种族,你可知道后悔?”吕役的面目出现在他的身边,低头看着他,一脸愤怒厌恶的模样。

时复嗤笑了一声:“我这样的人,反正迟早都是要死的,与其在斗兽场上供你们消遣取乐,死得毫无其所,不如用来帮助一位真正对我付出善意的人。”

吕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围观的人群纷纷叫喊起来,

“混蛋,还敢狡辩,杀了他!”

“处死他,杀了他!这个叛徒!”

“叛徒,罪人,处死他!”

“你这个蠢货,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吕役一脚踩在祭台上,伸手掐住了时复的脖子,那张布满疙瘩的面孔上,双目骤缩,“就因为你愚蠢的行为,昨夜开始树神已经彻底和我们断开了联系。不论我怎么祈祷,都也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

“祈祷什么?祈祷永远做着笼中鸟,瓶中花?祈祷依靠囚禁一位无辜的外来者,延续这种依赖着神灵赏赐过活的日子?”时复仰躺在祭台上,毫无退怯地直视吕役,“几百年了,活在这里大部分的人都不敢走出过这小小的峡谷半步,他们甚至不知道外面的天空和外面的世界是何模样。”

吕役收紧了手指,看着被他施暴的少年面色充血,发出痛苦的咳嗽,

“活得不耐烦了吗?如果车裂之刑还不能让你忏悔,我会让你知道这世间的痛苦何止千万种。”

“住手,放开他。”一道清越的女声穿过人群,清晰地响起。

围在祭台附近,面目狰狞的半人类们齐齐纷纷转过脸去。他们很快议论纷纷地让出一条道路,路的那一端站着一位少女,那少女迎着初升的朝阳,款款走来。

吕役松开口,诧异地站起身来,他想不通明明逃了的袁香儿竟然还会主动回来。

“把他放了,我回来了。”袁香儿孤身一人,靠近了那重兵把守的祭台,抬起头对着祭台上的凶手说话。

吕役的口中忍不出吐出一条细细的舌头,吸溜一下又收了回去,这是他兴奋之时半妖态的体现,往日里他总是极力克制自己,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但此刻却也忍耐不住了。

“不,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他站在祭台边缘,眯着眼睛看袁香儿,抬起手中一柄短链的银枪,抵在时复的胸前,“想要他活命……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时复忍着剧痛,扭头看向袁香儿,勉强摆动脖颈,做了一个让她立刻离开的神色。

袁香儿却不看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既然回来了,当然是想要他活命。”

她甚至还冲着吕役笑了笑,舒缓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不过,我和这个人也是偶然相识,我能回来和你谈谈,算是已经仁至义尽,若是他死了,或者你提的要求太过分,那我也好算了。”

这种时候,双方谈判,各自揣摩的是对方的底线,先露怯的一方算输。是以即便想早一点将时复救下来,袁香儿也只能尽量摆出不是很在乎的模样。

吕役盯着袁香儿看了半晌,突然手腕一动,雪亮的枪尖扎进了祭台上的血肉之躯,使得重伤的少年抑制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高高在上的刽子手露出挑衅的神色,扭动手里的□□。

袁香儿咬住了红唇,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开口打断他残酷的行为,“行了,你要我做什么事,我同意便是。”

“我之所求,香儿难道还不明白吗?”吕役露出得胜的微笑,“香儿,其实你不必如此委屈。我们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你留在赤石镇上,我们必当锦衣玉食,金屋玉床地供着你。每日你只要由着自己的喜好,挑选几位你喜欢的郎君,同他们缔结琴瑟之好。你大可日日笙歌,夜夜寻欢,像是女王一样地生活。将来镇上遍布你的后代,无人不敬奉追捧于你。你便是赤石镇真正的女王,这难道不是女子最为幸福的日子,难道不是神仙一般的生活吗?

“确实很好,”袁香儿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同意了,只要你放了他,我就留在赤石镇。”

吕役抽出扎进时复胸前的那柄银枪,枪尖的血槽滴落一串殷红的血液。

枪下的时复已经虚弱地发不出声音,他只是看着袁香儿,苍白的嘴唇微张,用口型反复说着,

走,快走!

但袁香儿却不肯看他。

“从前我不知道,香儿你这么厉害,还这么地会骗人。”吕役用那张布满疙瘩的面孔笑盈盈地说话,“如今我当然不敢再轻易相信香儿。”

他蹲在时复身边,扯动他脖颈上的绳索,“看见了吗?这种绳子在阳光下收缩得很快,不出一天的时间,这个人就会被活活车裂而亡。”

他在这里停了一下,等着看那个年轻的少女失措的反应。

但袁香儿只是冷淡地看着他,仿佛料定他自己会主动说下去。

吕役有些失望,他站起身,指着围在四周的镇民,

“这里这么多的人,香儿你只要选出三位你喜欢的郎君,这个人的命,你就算救下了。”

第78章

袁香儿心中腾起一股怒意, 这么久以来, 不管对妖魔还是人类, 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起了杀意。

此刻她的身前身后,围满了面目狰狞的镇民, 这些人半人半魔,有着人类相似的身躯又掺杂着野兽的特征,正和吕役一般一脸贪婪地看着自己。

群敌环伺, 身处险境,袁香儿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冷静下来。

她知道, 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孤独一人,南河、渡朔、乌圆和胡青, 她的挚爱亲朋此刻都在不远处暗暗守护着自己。

有着他们的存在, 她的内心就分外地稳。再难的事摆在面前,她也有一种绝对能够战胜的自信。

吕役想过袁香儿会暴怒,会害怕、会难堪而窘迫。可是眼前那位十七八岁的少女,在看了他半晌之后, 反而展颜笑了,

晨曦恰恰在此时照过来, 打在她娇嫩的容颜上,照亮了她的脖颈间那一点鲜红色的吊坠。她这一笑就如同严冬里骤然开出一朵绚烂而张狂的花来。

“行啊。都依你。”她笑着说, 那眼眸明亮得摄人心魄,那雪白般的颈窝上的一点孤红红得耀眼。

明明自己人多势众,对方孤身一人,限于自己所设的陷阱。

吕役的心中却无端涌起了一股害怕的错觉, 一种发麻的感觉爬过肌肤,让他隐隐害怕又无可抗拒地被眼前的少女吸引,

那只点缀在少女脖颈的红色狐狸,明艳艳地几乎让他挪不开眼睛。

从前吕役想要的只是一位真正血脉纯正的人类,利用她为镇子注入新鲜的血脉,延续神灵的眷顾。他对袁香儿的那些温柔亲切也不过是为了实现这个目的的手段而已。直到这一刻,他的心头似乎悄悄升起一股渴望,渴望拥有这个女孩的笑容,想要顺着她的意思,听她的话,让她高兴起来,一直这样对着自己笑。

不,不能这样。吕役心生警铃,他一抬手,吩咐重重的护卫围住祭台上的人质。

“你必须按我说得办,完成了婚礼之后,他才有活命的机会!”

相对吕役地无端紧张狂躁,被胁迫的年轻女孩只是平静地说道,“可以。”

女孩娇妍的肌肤在阳光下映出柔韧的光泽,这张面孔即便在赤血石的石壁倒映里也分毫没有差别,真实而美艳。她明明是这样娇柔又弱小,独自面对着棘手的困境,却依旧自信而沉着。

真正的人类都是这样的吗?

所有在场的镇民看着那位面对着寒刀利剑却毫无惧色,笑靥如花的少女,心中都忍不出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在神灵都开始渐渐放弃他们的时候,这个女孩子大概就是上天赐予的希望,她这样鲜活无畏地站在这封闭了数百年的赤石镇,仿佛给这个无所事事荒唐无度了百年的世界带来了一股灼眼的真实。

镇上的居民开始迅速行动,所有适婚之人,不论男女都换上了华美的衣物,挤进了这个庭院。红灯彩绸在袁香儿居住过的厢房张挂起来。大红喜帕,龙凤喜服,宝珠华器一件件端上来供她挑选。

袁香儿笑着捻起一条金丝勾勒的红盖头,“这个东西在浮世里可都是男子盖的,你可得依着我们那边的习俗。”

与世隔绝了数百年的吕役被她的笑容忽悠了,连连点头,“可以,可以,都按你的风俗来办。”

他指着庭院里乌压压一片的人群,柔情款款地说着:“香儿喜欢哪位郎君,尽可自己挑选,绝没有人强迫你的。”

昨夜,袁香儿施展金光神咒符,破除了一切妖术,导致所有前去追击的战士都不得已现出原形,至此刻还不曾恢复俊美的容貌。

此刻,挤在院子里混在在人群中的候选人,有狮身人面的怪物,有同时长着鱼鳍和鸟翅人类,也有后背背着厚重龟壳的男人。

他们依照本地的习俗盛装打扮,给自己戴上魔物骷髅做成的头盔,披上色彩鲜艳的羽毛,裹着上柔软蓬松的皮裘,以想要吸引袁香儿的目光,显示自己对此事的重视。

毕竟得到一个人类血脉的后代,对每一个家族都是好事,将类人的后代出售给妖魔为仆,几乎意味着整个家族都可以得到长期而大量的供养。

吕役吸溜了一下长长的舌头,心里带上一点期待。从前他十分介意自己的丑陋,绝不肯将自己的影像出现在赤血石的石壁之上。但此时此刻,大家一起露出原型,反而让他有了一股释放了的轻松感,香儿并没有对他露出嫌弃的表情,甚至还时常对他笑,他心里觉得袁香儿是喜欢自己本来的相貌的。

如果香儿这样的懂事可爱,那么在将来的日子里,或许自己可以考虑不要这么勉强她。

若是她不想每天都挑选三位郎君,偶尔只想和自己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的,吕役这样想到。

袁香儿站在厢房前游廊的台阶之上,把目光投入在院子中那些奇形怪状的半人魔身上。

目光所过之处所有的人都兴奋起来。

“啊,她看过来了,选我,选我。”

“选我,小娘子,选我呀。”

人群一时喧哗沸腾。

“阿香,还是直接抢人吧,南哥都快要爆炸了。”乌圆嘀嘀咕咕打小报告的声音突然在袁香儿的脑海中响起。

袁香儿这次是真的笑了。

她伸出手,将挤在人群中一个戴着魔物骷髅,身后披着长长皮毛的年轻男子拉上了台阶。

那人的身姿修长挺拔,肌肤白皙,狰狞凶狠的头盔下,只看见他露出半截的脸颊染上了霞色,薄薄的双唇紧紧抿成一道。

“就他了。”

袁香儿抬手一翻,红绸飞扬,大红的盖头盖住了那个男人。袁香儿回头冲着吕役眨了眨眼睛,将那个被选中的幸运儿人推进了暖玉温香的卧房。

厢房层层的屋门合上,屋外庭院内的人群静默了一瞬间,又一下喧华了起来,

“那是谁?那个幸运儿?”

“谁家的儿郎被选中了?”

“不知道啊,一下就盖上了头巾,根本来不及辨别。”

“反正是我们镇上的人,等出来以后就知道了。”

“咦,是不是有什么味道,好香。”

卧房中坐在床边的南河一把扯了头上的盖头,他满飞红霞,眼中染着怒火,咬牙切齿:“我要杀了这些人!”

袁香儿按住了他的手,府身在他耳边轻轻说,“等一下我们再一起去揍死他们,现在就先让你来做这第一个呀。”

“唔……”

南河来不及说话,双唇已经被柔嫩的触感封住了。

华幔低垂,宝树生辉,奢靡温香的厢房,虎视在外的恶贼,悬崖边的紧迫感放大了感官的刺激。

“不用忍着,出一点声音,我们只要装装样子。”那人带着轻喘咬着他的耳朵说。

口里说装装样子手上却刻意使坏,

很快,一股浓郁的甜香味在昏暗的屋子中弥漫开来。

庭院外彻底安静了,那股浓香意味着什么,身为半妖的他们无有不知的。

不多时,袁香儿打开屋门,她长发披散,衣裳齐整。

但那一室掩也掩不住的浓香,无声地表达了这间屋子内刚刚发生了些什么。

妖族在发情的时候会发出独特的气味,即便是半妖也很多具有这样的特征。

屋外等候的吕役露出了一脸的喜色,“香,香儿,你看看我,下一个是我行不行?”

他在此刻心花怒放,心中是压也也不住的欢喜。虽说是由她挑选,但袁香儿想必不会拒绝自己。吕役觉得自己马上可以如愿以偿,整个镇子也从此也重获人族血脉。事情进行得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他兴奋地想要进入屋内,将屋内那个明明占了便宜,此刻还不知好歹背对着外面坐在床边的人轰出去。

“行啊,”袁香儿伸手拦住了门框,“但我有一个条件。”

“条,条件?”

“先带去我看看时复,我要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不行,我们说好的……”

“我,必须先看他一眼。”一直很好说话的袁香儿,在最关健的时刻,突然变得十分固执坚决,“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的协议就此作废。”

袁香儿在轮到他进屋的时刻反复,让心中急切的吕役一时乱了阵脚。

“我只是想到他身边,看一眼,确认一下他是否无恙,你为什么就这样小气呢?”袁香儿放柔了声音温和请求,但又很快变了脸色,“是不是他已经死了,所以你才这样不同意?”

“不不,他没事,还活得好好的,你这般不放心,我带你去看就是。”吕役妥协了,他不放心地交代一句,“只是让你看他一眼,你别想打其它的主意。”

“嗯,我保证,什么也不做。”袁香儿转了一下单薄的衣裙,“你看我什么都没带,连装符箓的荷包都没有呢。”

白篙树下的祭台边缘,层层守卫着无数手持利刃的护卫。

袁香儿跟在吕役身后登上了祭台。

她在昏迷不醒的时复身边蹲下,伸手轻轻推他,“时复,时复?”

在痛苦中昏昏沉沉的时复睁开一线眼睛,虚弱地看向眼前的人。

“撑着点,时复,我这就带你走。”袁香儿说。

“香儿你说什么?”身后的吕役陪着笑,想要过来拉她,“你还要和我……”

袁香儿转过脸,之前笑盈盈的双眸此刻冰凉一片,蒸腾着森冷杀气。

青葱玉指扬起,凌空成诀,口中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