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圆十分懊恼:“咦,渡朔哥也会变女生吗?三郎也会,原来这个有趣的技能只有我不会的吗?”

南河点开竹篙,小舟离岸,载风而去。

袁香儿等人隐蔽在岸边,只见湖面烟波浩瀚,小舟如叶,慢慢地靠近了湖心的那座小岛。

岸边很快出现了三五个位术士,吆喝着停船询问。

陪南河同舟前去的是珍珠姑娘的父亲,余老爹只是一位普通的农夫,虽然因为疼爱女儿而甘愿冒险,但免不了临场畏缩,磕磕绊绊地报上姓名和村镇。

领头之人看见南河的模样,眼睛一亮,毫不掩饰地舔了舔嘴唇。根本没留意余老爹露出破绽的说词。

他不耐烦地挥手打发他离开,

“算你识相,再不送来,神灵降罪,可不是你们家吃得消的。女郎留下便是,走走走。”

余老爹唯唯称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南河数次,最终咬牙离开。

南河等人若是失败,他们家也逃不出这个地界,只是为了从小如珠宝一般养大的宝贝闺女,最终这个平凡的父亲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南河被带往寺庙内的一间偏殿,负责押送之人丝毫不避忌地用充满欲望的目光上下打量这个容色殊艳的农家女子。沿途遇到的术士甚至还有人直接吹起了口哨。

“哪个村子的,居然藏着这样的美人?”

“嘿嘿,那腰不错,可以细品。”

“师兄,我们真的都有份吗?这样漂亮的小娘子。”

“放心吧,等明日师尊享用之后,便会赐给我们。反正最后都要沉江,可以随便取乐。”

他们毫不顾避忌地当着南河的面说着这些话,甚至还用□□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南河,等这样柔软的小娘子在他们一群男人的羞辱中露出惊恐羞愤的神色来。

南河在人间也已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但直到了此刻,化为女性模样的他才有了切身体会。体会到当男性对一个女子露出这样猥琐变态的目光,说出这样下流无耻的言语,是一件多么令人恶心的事。

南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全力克制着才没让自己在半途就化为狼形,一口咬断那些猥琐男人的脖颈。

一群人之中,仅有一位年轻的术士略微露出些愧疚之色,悄悄提出疑虑,“师兄,我们是修士,这样对待这些小娘子是不是有些过分?”

众人哄笑起来,“师弟莫非还是个雏儿?明日的盛宴你大可不来,在门外为师兄们站站岗。到时候这些小娘子没你的份了,可别流口水,假正经。”

那年青的男子从背后看着南河的细腰长腿,咽了咽口水,把仅有的良心抛到脑后,既然大家都如此做了,那也算不上什么错误吧?他这样想着。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既然师尊和师兄们都觉得无碍,想来也是无妨的。”

南河被推进一间昏暗的屋子内,门外很快上了锁,窗户上贴上了小些小姑娘无力冲破的封禁符咒。

(小南?情况怎么样?)袁香儿的声音很快在脑海中响起,(很顺利,我进来了。我戴着遮天环,他们没有察觉到妖气,并没有发现我不是人类。)

南河环顾四周,屋内的角落里蜷缩着几位小娘子,全都容貌秀美,体格健康,有一些的年纪甚至还十分小。

她们无不正为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哀哀哭泣,南河进来了,对她们来说不过多一位命运悲惨的同伴,没有人有精力多注意他一眼。

(这里的术士似乎打算明日才用邪术伤害这些女子,还有时间,等晚一点,他们都歇下了。我想办法带这些姑娘离开,你们准备随时攻进来。)

(好,你小心一些。南河。)

夜色渐浓,哭了许久的姑娘们昏昏沉沉陷入沉睡之中。

南河在角落里打坐,凝神细听周围的动静,寺庙的夜晚很静,隐隐从空中传来一种细细的铃乐声,那铃声和袁香儿等修士时常摇动的帝钟完全不同。没有那样清悦醒神之声,反倒低靡环绕,妩媚撩拨,这样的靡靡之音听得久了,引得人心思浮动,血脉贲张。

在记忆的深处,似乎在哪里听过这样的声音?

南河细细思索,在他的心底,血脉最深之处,慢慢燃起一股火苗。

他仿佛看见了袁香儿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阿香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这样笑着,目光灼灼,眼里满盛着对他毫不掩饰地欣赏和热切。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狼族,狼的血脉中天生奔驰着的是嗜血和杀戮。

香儿那样的目光,每一次都迅速地点燃他心中最为原始的火焰。这让他的唾液在空中分泌,令他血液在血管中咆哮。

每到这样的时候,他都恨不能露出锋利的牙齿,一口咬住那心爱之人雪白的后脖颈,将她死死控制在自己的蛮力之下。

为了不在阿香面前露出这样粗俗和野蛮的暴行,伤害到他最心爱的人。

每一次和阿香在一起的亲热的时候,南河都是克制而隐忍的。这样强制的忍耐也让总让他得到一种更为隐秘的快乐。

南河站起身来,他很快发觉了不对劲之处,在这样的声音中,他的心脏跳得很快,血脉在贲张,耳朵肯定已经出来了,一截尾巴渐渐也从衣裙的下摆露出在地面上,牙齿变得锋利,有一种最原始的欲望在身体里一点点的汇集。

他开始收敛自己神思,强迫自己冷静镇定。这样的铃声十分混账,但对于警醒过来的他也不过略微有些影响,还不至于让他陷入沉醉疯狂之中。

但是屋子内除了南河还能保持清醒,那些沉浸在睡梦中的女郎都无不陷入了美妙的梦境,残留着泪痕的脸一个个在梦中流露出陶醉欣喜的神色来。

窗外传来的铃声变得越来越大,嗡嗡震撼响彻在他的脑海。

南河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在幼年的时候,在那个昏暗而屈辱的牢笼内,被折断了骨骼的他曾经听过相同的声响。

“哈哈,天狼族,上古神兽,浑身是宝啊。”那有着山羊胡子的干瘦术士得意洋洋的声音伴随着某种古怪的铃声,“皮毛可炼制遮天环,血液可入丹药,至于骨骼皮肉嘛……”

“媚音铃,这可是个好东西,有了它,将来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愁到手。”

南河一掌撑住了墙壁,双目死死盯着屋子的窗户。

透过紧闭的窗,一道剪影打在了窗纱之上。

那人身材干瘦,一手捻着一撮山羊胡须,一手拿着个形态古怪的小小铃铛。

南河的面部呈现出半兽化的模样,他咧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双眼几乎变成了红色。

是他!

百年前捕捉了自己,对自己百般折磨的那个人类居然还活着。

我要撕碎了他,把他碾成粉末!

他的身体内有一种声音在疯狂叫嚣,他几乎已经要化出巨大的本体,破门而出和那道号为无妄的老贼厮杀。

这间小小的屋子内沉睡着数名人类的女性,一但他这样的大妖和无妄在这里斗起法来,这些毫无防护的脆弱生命必死无疑。

死几个人类而已,又能如何?

此刻的他只想见到鲜血。

杀!杀死那个老贼!杀死这些人类,用他们的血覆灭自己的愤怒。

杀戮!本就是狼族的生存之道,

他的脑海中晃动着童年的总总画面,利爪已经隔着门伸向那个身影。

但终究悬凝在空中。

鼓噪人心的铃乐声还在耳边响着。

南河喘着气,看着屋子中沉睡中的女郎们,那一张张面孔都那般年轻,和阿香年纪相近。

她们也会和阿香一样对着某个人笑语盈盈,对着自己喜欢的人目光灼灼。

烦乱的脑海一闪而过幼年时期的天狼山。

威风凛凛的父亲站在山顶上,

小南,这个世上的每一个生命都珍贵无比。

我们在杀戮中求生,夺取了珍贵之物才换来在这个世间长存的机会。

理应心怀感恩,珍惜自己身躯的同时珍惜每一条生命。

绝不滥杀,绝不虐待,绝不无端欺凌弱小,这才是我们强大的天狼族的生存之道。

原来,虽然那时还很小,父亲也早已告诉过我这个道理。

尽管身躯中还炙热的欲火还不曾熄灭,但脑袋却渐渐冷清下来,那些秽乱媚音也不再能干扰心神。

屋外交谈的声音开始变得清晰,

“这个法器,是为师一百年前取一只天狼的腿骨炼制而成。有了它,任何贞洁烈妇都会乖乖就范,你们且先看好了如何使用。”

“师尊神威无边,竟能拥有这般神器。”

“待到明日采补了这些鼎炉,师尊必定阳寿绵长,仙福永享。”

“预祝师尊福寿绵长。”

……

声音渐渐远去,南河才听见袁香儿在自己脑海中焦虑的声音,(小南!小南!怎么回事?小南。)

(没……什么。)南河轻轻说。

(刚刚从你的脑海中传来了一阵狂怒,还有明显的……烦躁混乱。南河,一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你告诉我?)

阿香温和的声音缓缓从南河的心口抚过,(阿香,快进来。带走这里的女孩。)

(我要杀一个人。)

……

观庙的掌教无妄此刻志得意满,自从一百年前无意中捕获那只珍贵的天狼之后,他的运道就变得很好。

他利用那只天狼身上取得的材料,炼制了各种法器,丹药,换取第一笔灵玉。后又多次偶得机缘,一路苦修至今,如今终于就要突破,抵达下一个大境界。

无妄看了看自己枯瘦衰老到极致的身躯,心中暗暗庆幸,自己的寿命已经到了极限,这具身躯眼看支持不住地开始腐朽。万幸的是只要在明日突破境界,自己的寿命将再一次得到延长。

为了庆祝这一天,他甚至提前给自己准备了数名年轻美貌的女子,用做鼎炉帮助自己突破,并在得到重新年轻的身躯之后好好享受一番。

一切都那么顺利,无妄心满意足地在弟子们的吹捧之下踱步离去。

身后传来轰声巨响,他转头看去。

不远处那间关押女郎的屋顶破开,一只巨大化的天狼冲出屋外,他的后背载着所有昏迷不醒的女性。

“天狼?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天狼?不……不对。是当年那只小狼啊,那只小狼长大了!”无妄初时诧异,随即露出狂喜的神色,“真是天助我也!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快,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住他!”

他的弟子们却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呆滞地看着他的身后。

“那……那是什么!”一个年轻的徒弟指着天空。

无妄凝紧眉头转过脸来。

岛屿的边缘排起铺天盖地的水浪,一只额头殷红的巨大黑鱼游动在浪涛中,向着他们的方向俯冲而来。

“水妖?结阵!快速结法阵,挡住洪水!”

无妄活了百来年,大小战役经历无数,虽然惊愕但很快镇定下来。

“来不及了。”一个声音几乎就在他的耳边响起。

无妄猛然间发现头顶的屋脊上不知何时站立了一个男子。

长发、鹤氅、神色冰冷。

那人白皙的手指向前一指,地面瞬间出现无数大坑,忙着布阵的弟子们东倒西歪地惨呼着掉下坑洞之中。

一只人面狮身的魔兽呼啸着从天而降,四蹄带着黑烟的残影划过,叼起一个正准备反抗的徒弟高高飞上天空,天空中传来惨烈的呼叫声,断了的四肢从天而降,鲜血淋漓掉落在无妄眼前。

穿着破旧道袍,带着斗笠的年轻道人坐在妖魔的后背,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原来是清一教的修士。” 无妄从分辨出来者的身份。

那沟壑丛生的面孔耷拉着,浑浊的眼珠盯着眼前的敌人,冷冷开口,“我辈修行之人应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并非残害同道中人。在下和清一教无冤无仇,缘何行此卑劣之事,助着妖魔到我道观肆意屠杀?”

他枯木一般的手指从衣袖中捻出一柄黑色的小旗,浑浊无度的旗帜迎风一展,带出一股难闻的腥味。岛屿上的大地开始迸裂,白色的骸骨破土而出,摇摇晃晃组成了一只眉心有着契约标志的骷髅使徒。

“我辈中人应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这所谓的妖和魔,指得就是你这样变态的邪魔外道!”一个女子清泠泠的声音响起。

汹涌而来的浪头上十七八岁的少女手持水灵珠站波涛之上,骈两指祭出一张金光神咒符。

巨大的金甲神灵手持宝镜在波涛中升起,摒除世间污秽的神光透镜而出,向着白色的骷髅照来。

第121章

无数白骨组成的巨大骷髅使徒, 在水浪中歪歪斜斜前进,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腐朽难闻的气味。

越是阴毒的法术, 往往越具有巨大的威力。

因此才会有那么些人, 为了这种力量放弃生而为人的资格, 伸手沾染这些污秽邪术。

巨大而腐朽的骷髅在破除邪祟的金阙神镜照射下,发出尖利难听的叫声,开始溃散坍塌。但还来不及让人松口气,它们又如同搭积木一般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组装, 成为一个类似蜘蛛和人形混和体的恶心魔物。

八条由零碎骨骼拼凑而成的蛛腿,异常迅速敏捷地在乱石废水中爬过, 向着众人冲来。

丹逻化成的巨大黑鱼,悬浮在半空。他张开嘴,巨浪滔滔从口中涌出, 迎头拍下。洪峰没过异形的骨蜘蛛,冲向了岛上的房屋,岛屿上的道士们在这突然到来的洪流中慌乱奔逃。

身具术法的还可以施咒抵御,年轻而毫无根基的只能在水流中无望地呼喊求救。

而此刻, 无妄对这些徒子徒孙的生死并不在乎,他手持一面玄黑色的招魂幡,口中念念有词,白骨蜘蛛再次崩塌, 从水浪中浮起一只白骨拼成的大鱼,那骨鱼游戈在水中,同丹逻隔空对峙, 喷出了乌黑腥臭的滚滚污水。

丹逻从水中脱身化为人形悬停于空中,一脸厌恶地看着脚下污黑浑浊的肮脏水域。

作为一只在水中生活的生灵,最为难以忍受的就是这样被污染过的废水。

巨大的骨头鱼张着大嘴向前扑来。

在它的身下的水面上突然骤现一圈红色的法阵,四方神柱从水中升起,无形的屏障挡住的骷髅魔物的身躯,交织的电网将那骨鱼囚禁在内不得移动半步。

袁香儿骈剑指,口诵法决,布下了四柱天罗阵限制妖魔的行动。

在红色的阵图之外,再现一圈青色法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神兽的虚影于阵法边缘出现,坐于狮虎之上的清源,祭出一张符箓,施展了攻击力强大的降妖伏魔阵。

袁香儿的四柱天罗阵套着清源的降妖伏魔阵,使得那无数白骨组成的魔物被四方神兽轮番打散,既无法从阵法中挣脱,也渐渐再无力重组,堆砌漂浮在黑色浊水中白骨,不断发出刺耳难听的尖叫。

无妄眼见情势不妙,面部肌肉抖动,狠心咬破舌尖,将一口血喷上那面黑色的招魂幡。

法阵中的那些白色骨头随着他的动作像融化一般咕嘟咕嘟冒起了气泡,一个两个黑色的虚影从气泡中冒出头来,那些面孔有人类,也有妖魔,无一不面容扭曲,狰狞痛苦。

这些魂魄被人残酷地杀死,囚禁在招魂蟠之中,饱受痛苦,不得解脱,那愈积越深的怨恨,使得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能够能在永无地狱中反复被驱使。

狰狞的幽魂四面冲撞,破开了以坚固著称的四柱天罗阵,冲散了四方圣兽的法相,一张张面目眼眶空洞,极力大张着嘴,向着四面八方溢出。

没有听见他们的任何声音,这样铺天盖地的无声黑云,却透出令人心惊的恐怖。

清源真人往日里慵懒散漫的神色不见了,一脸难以抑制的愤怒,“这样多的亡灵。你为了炼制这个魔物,到底残害了多少生灵?此罪当诛,罪无可赦!”

无妄冷笑一声:“可笑,由谁来诛,又由谁来赦?天地本不仁,以强者为尊。你们清一教沽名钓誉,手上也未必干净。你的年纪只怕和我相近吧,还能保持这般年轻的身躯,难道不是吸了谁的血汗?”

他因咬破舌尖,口齿之间鲜血淋漓,说起话来如同恶鬼一般扭曲而恐怖,红着口齿的恶鬼舞动手中招魂幡,漫天流窜的魂魄在空中汇聚而成滚滚黑云,遮天蔽日向着地面俯冲而来。

袁香儿素手一翻,祭出一枚玲珑金球,金色的小球在空中滴溜溜转个不停,发出清悦的声响。

翻滚在黑云中面目痛苦的幽魂愣了愣,仿佛清醒了一些,他们被铃声吸引,慢慢开始向着袁香儿手中的金球汇聚。

无妄眼看着自己最为倚仗的凶魂魄被人夺走,不由恨声怒骂:“哪里来的女子,小小年纪竟然胆敢和我争夺怨灵,你哪来这般厉害的冥界法器?”

玲珑金球乃是厌女所赠,厌女的真身是积怨而生的冥蝶,天赋能力便是控制幽魂,手持此物,即便无妄修为百余年,袁香儿和他也有一争之力。

无妄运转灵力驱动招魂幡和袁香儿的玲珑金球对峙,满脸凶神恶煞地看着遥遥和他相对的少女。这些怨灵,是他在花费百来年的时间辛苦收集。可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不过凭借着手中法器厉害,就将那些魂魄的一个又一个地夺走。

他心中气极,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个个的魂魄挣脱招魂幡的束缚,化为一股青烟,钻进金球中去。

无妄知道这一次,是自己一生从所未有的险境,屋顶之上那位黑发的长袍男子,已经几乎解决了他所有能够战斗的徒弟,正抬起具有空间之力的恐怖手指,向着自己摇摇点来。

人身鱼尾的水妖悬在半空中,雷云在他的头顶汇聚,他一脸不屑地抬起手臂,闪电的银蛇缠绕其上,随时就会落到自己头上。

还有那可恶的清一教法师,骑着战斗力强大的使徒,取出了又一张青色的符箓。

更让他心中不安的其实是那只已经成年的天狼,那只天狼截走所有的女子还没有回来。自己曾经在那只天狼还小的时候对他做过什么,无妄的心中是一清二楚的。

那才是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死敌。他很快就要来了!

“仗着使徒众多,就以为能欺到老子的头上了吗?”无妄一脸狠厉之色,“我就让你们知道被自己引以为傲的使徒毁灭是怎么滋味!”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枚血红色的摇铃,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大量的灵力从他的身体中被抽出,流入那血红色的铃铛之内。无妄那衰老不堪的面容因为灵力的迅速流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越发朽迈槁枯。

如果南河在场,必定能认出无妄手中的这枚铃铛,就是是取他的骨骼而炼制的法器媚音铃。

刚刚这只铃铛,不输入灵力只是凭空摇动,都能引得南河心神摇晃。此刻输入这样巨大的灵力驱动,威力不可想象。

诡异的摇铃,铃身血红,铃内的击锤却是一截洁白。

那骨白色的击锤在大量灵力的驱动下,轻轻一击,发出一声清响,叮——!

叮——!

叮叮——叮当!

袁香儿的心神在这样的声音中摇晃了一下,她的心底涌起一股隐秘的灼热,种种和南河在一起的画面涌过脑海,逐渐整个身躯都随之开始随之发热。

“是媚音铃,速念静心咒。”清源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袁香儿回过神来,摒弃杂念,默念法决守住心神。

“控制住你的使徒。这个铃声对妖魔的影响极大。”清源再度出声,活了上百年的他,很了解这个曾经在修真界大大有名的法器。

媚音铃,最初的时候,是人类用来对抗妖魔的强大精神力攻击法器之一。

因为炼制材料极难寻觅,如今已逐渐在修真界失去踪迹。清源万万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见到这个失传已久的特殊法器。

此铃的铃声一旦被灵力催动响起,能勾动生灵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和最深刻的怨恨。人类术士默念静心咒可自守,身具妖魔血脉的生灵却最易被此铃声搅动地发狂暴躁,失去对自己的控制。

屋脊上的渡朔刚刚转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就一下敲在了他的心头。

他愣了愣,这样令人烦躁的声音似乎曾在记忆里响起过。

在那座熟悉的山神庙之外有人敲着铜锣召集村民。

没错,就是这样刺耳而鼓噪的锣声,一声声从耳朵钻进心里。

他败给了一个人类,失败对妖魔来说本来意味的也不过是终结和死亡。但那个人却不肯杀他,用锁链穿过他的身躯,将他一路从庙宇中拖进刺眼的阳光里,拖进那些村民汇聚的视线中。

渡朔在那些鄙视嫌恶的目光中睁开眼,却看见了躲在树梢上的小狐狸。那只他一手养在身边的小狐狸,透过树叶的间隙窥视着屈辱万分的他。

快走,离开这里。渡朔在心中喊。

那只小狐狸却从树梢上跳了下来,一路向他奔跑过来,一口叼住了他的后脖颈向着浓密的树丛中飞奔。

“放开我,阿青。”

渡朔发现自己被丢在了一片碧波摇荡的大海上。

海上升起明月,月下有佳人,佳人目光如水,盈盈相望。

明明是自己一手养着的小狐狸,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了?

“我可以的吗?”那位女子面泛桃花,红唇潋滟,四肢轻盈地探索到他的身前,“哪怕只有一次,今生能得到渡朔大人,便是死也愿意。”

九条长长的尾巴在她玲珑的身躯后舒展开来,于迷蒙的夜色中摇摆。

历经了一千年岁月的山神,那颗心从不曾为谁摇动过,第一次如同这涌动的海面一般摇荡了。

渡朔知道自己鬼使神差地点了一下头。

那柔软的九条尾巴便在月色下蔓延过来,束住了他的双手,缠住了他的一切,带他沉沦入深海,使他在波涛中缴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