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哑舍·水苍玉

宁琪琪是被痛醒的,腰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头顶上四处旋转的镭射灯,耳边回荡着碧昂斯《listen》的歌声。
哦,对了,她今天是和朋友约在KTV唱歌的。可她为什么会躺在地上,腰部还那么痛?
啧,这里的味道还是那么令人难以忍受。除了烟味,好像还有一种很难闻的味道。像一股血腥的味道。
宁琪琪想爬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边好像还躺着一个人。她很自然地转了个头,愣住了。因为,她看到和她面对面的躺在那里的人——正是她自己!
宁琪琪看到自己双眼圆睁,扩散的瞳孔里却没有任何映像,脸色惨白,似是有点发青,头发披散,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奇怪,包厢里怎么有面镜子墙?而且自己怎么会这么一副死样子?
是因为她今天出来得太急,都没好好打理自己吗?宁琪琪自嘲地笑笑,却忽然间从背脊升上一股战栗感。
她分明笑了,可是镜子里的她并没有笑!
这不是镜子!
宁琪琪猛地坐了起来,一眼就看到“她”的胸口上插着一把水果刀,白色的荷叶边衬衫,是自己最喜欢的,此时却显得那胸口的刀伤更加恐怖。胸前未干涸的粘稠血液仍慢慢地往外涌着,打湿了本来就是深红色的地毯。包厢里四处散射的镭射灯讽刺地打在“她”的身上,竟有种恐怖的美感。
“Listentothesoundformdeepwithin.It'sonlybeginningtofindrelease…”包厢内碧昂丝的声音在静静地流淌着。
宁琪琪想要尖叫,但她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她已经死了吗?她现在是幽灵吗?可是为什么她还感觉到自己腰部很痛?
宁琪琪鼓起勇气,伸手朝躺在旁边的“自己”探去,可是还没碰到“自己”的脸,就停了下来。因为她伸出去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
宁琪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手,想动手指,发觉这只手也随之动了动手指。宁琪琪颤抖着,这只手也跟着颤抖。
宁琪琪僵硬地转过头,发现在隔音墙的一片反光玻璃上,出现一个惊恐的陌生的男人的脸…不对,并不是完全陌生,她在哪里看过这个男人!
男人的胸前挂着一个坠子,是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受难基督,基督耶稣的身体是一块苍色的玉雕成的,耶稣受难时的神情被雕琢得栩栩如生,甚至连身上的鲜血…
鲜血?等等!
宁琪琪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这只修长白皙的手上,沾满了鲜红温热的血。
“Thereissomeonehereinside,SomeoneIthoughthaddiedsolongago.Oh,I'mscreaminout…”包厢内的《listen》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不知道唱了第几遍,宁琪琪终于颤抖着伸出手,不死心地放在“自己”的鼻子底下,绝望的确认“自己”确实是死了。
她根本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她和朋友来KTV,她中间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走错了包厢,好像看到了什么…然后…然后就痛醒了…
她怎么死的,怎么变成了男人,她一概不知道…
稍微冷静下来后,宁琪琪发现她正面对一个更大的谜题——这包厢只有她的尸体和现在的她,而她新身体的腰部还被刺了一刀。她肯定自己不会是凶手,那么嫌疑犯就只有她现在寄居的这个男人!也就是说,她现在既是被害人,也是犯人?
宁琪琪呆滞地坐了一会儿,机械地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纸巾,仔细地擦干净水果刀上的指纹和手上的鲜血之后,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长风衣,连向躺在地上的“自己”看最后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穿好风衣遮住腰部的伤口,低着头朝外走去。
她记得这个KTV有个后门,可以直通向一个僻静的巷子…宁琪琪心慌意乱地低头走着,腰部的伤口让她只能慢慢地挪动着脚步。
“先生,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衬衫,个子不是太高,长得很可爱?”忽然有个人拦住了她。
宁琪琪慌乱地抬头看去,发现对方正是她的好朋友罗珈!看来是她很长时间没回去,所以罗珈才出来找她。
“先生?”罗珈感觉这人的眼神有些奇怪,虽然长得挺帅的,但脸色泛着青气,给人感觉很不安。而且还有些眼熟…
宁琪琪低头看着她,张了张唇,想告诉她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但理智却阻止她开口。最终宁琪琪摇了摇头,艰难的说道:“对不起,没看到。”从她口中说出的声音有些嘶哑,但低沉好听。
罗珈皱起眉,上下打量着换了个男人身体的宁琪琪,显然对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可疑的男人产生了戒心。
宁琪琪知道罗珈平时很爱看推理小说,柯南更是她的最爱,难保她不会看出什么端倪。于是她不敢耽搁,推开罗珈,急急忙忙朝KTV的后门走去。沿着阴暗的楼梯走下去,当走到僻静的巷子里时,她再也坚持不住,跌坐在地。她掀开风衣,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腰部的血迹已经濡湿了整件衣服,裤子上也满是鲜血,宁琪琪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危在旦夕,如果不赶紧治疗,她马上又会死第二次,但她现在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去医院的!
这时,她风衣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Listen,Iamaloneatacrossroads.I'mnotathomeinmyownhome…”手机的铃声居然还是碧昂丝的《listen》,声音大得整个巷子都能听的到。
可恶!她不想被人发现啊!
宁琪琪摸索着想要把手机关掉,这时似乎有人蹲在了她面前,她因为失血过多而神志不清,无助地伸出手去,呢喃道:“不要去医院…救救我…”
对方好像说了什么,但宁琪琪却没有听清楚。
她在昏迷前,似乎听到了罗珈惊恐至极的惨叫声,紧接着就是刺耳的警笛声,呼啸着朝她这个方向而来。
“你又捡奇怪的东西回来。”老板从柜台后抬起头,淡淡地说。
“不是东西,是人啦!好像是在巷子里被流氓刺伤了,但钱包和手机都没被抢走。”医生毫不客气地把捡来的男人放在店里的案几上,查看他腰间被刺的伤口。
老板皱了皱眉,自然不是因为看到了那个狰狞的伤口,而是在担心那张明代的蟠纹镶金紫檀木案几被弄脏了无法清洗。“怎么不送去医院?”
“他昏迷时说不要去医院。幸好我刚出外诊回来,随身带着急救箱。”医生把男人的上衣全部褪去,“老板,你店里不能再亮一点了吗?这么暗我怎么救急啊?”
“不满意的话,慢走不送。”老板懒懒地扫过去一眼,目光却在瞬间定住了。
唉,将就吧。医生叹了口气,却突然发现老板站在他面前,死死盯着男人胸前的项链吊坠。
医生好奇地看过去,“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基督像?怎么是玉做的?真是奇怪…不过我还带长命锁呢…”他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受影响,快速利落。
“这不是普通的玉,是水苍玉。”老板不知道从哪掏出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本来昏暗的屋内立刻亮了起来。
“水苍玉是什么玉?”医生大喜,用镊子捏着老板的手指,往他的那个方向扯了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