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沂让丫鬟给梁肃舀了一碗羊汤,举盏对梁肃笑道:“我大哥的院子里,只有腊梅,没什么好玩的,改天去我院子,我那边有不少箭靶。”萧沂好射箭,偏偏武学天赋不是太高,每次看到梁肃漫不经心的一箭都能射中靶子,就非常羡慕。

梁肃同萧沂碰了一杯,两人一饮而尽,“等天气回暖,山上就有猎物了,盛弟想要练箭,还是靠打猎练习比较好。”梁肃说。

“好。”萧沂也知道,梁肃的武艺是在战场上,靠真枪实战拼杀出来的,远非他这种玩乐性质的练武可以比拟。

此时几名僮儿端着茶盏入内,萧沂见自己的随身僮儿丈山也在此,不由放下了酒杯,丈山借着送茶盏的空闲,在萧沂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萧沂微微颔首,等僮儿下去,又喝过一回酒后,才起身往内室去。

萧泽端起茶水,轻啜了一口,对霍行允说,“二哥,这是纯牛乳,喝酒时喝一些,养脾胃。”

霍行允一笑,举起茶盏慢慢的喝了起来。

“元儿,你怎么来了?”萧沂走进内室,就见萧源在盈息的伺候下,坐在炕床上喝热汤。现在内院的大门都关了吧?

“我用了大哥给我的钥匙。”萧源放下热汤,“三哥,我今天院子里出了一个小贼,是太太和刘郎君收留的外面的流民,没卖身契的。”

萧沂脸色大变,一箭步冲到萧源面前,仔细打量着妹妹,“你没受伤吧?她——”良好的教养让萧沂说不出骂刘氏的话,可她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我没事,那小丫头被我哄住,让婆子送回去了。”萧源不紧不慢的说,“这几天天太冷,一直有下人染上风寒,我院子里也有丫鬟病了,我让辛夷开了库房,取了艾草,趁着大家吃饭的时候,让人把每间下人房都熏一下,省得受风寒的人更多。今天我还让厨房加餐,让大厨煮了多煮了三头羊,大家估计还都在吃饭呢!我还让玉珥去李大夫那里去取药了,还让她把李大夫的徒儿就请回家了,这会估计快回来了吧。”

萧沂听得大笑,爱怜的将妹妹往怀里搂了搂,“我的元儿真聪明!”他顿了顿,“今天你别回去了,就住在大哥这里,我让长烟也过来陪你,大哥去我那里睡就好了。”

“三哥,那流民有一个小丫头,在我院子里已经晃过两次了,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其实已经十二岁了。”萧源说。

“嗯,我知道了。”萧沂顺了顺她头发,“别胡思乱想,早点睡。”

“嗯,三哥,你去忙吧。”萧源柔顺的点点头,“这里有盈息,我没关系的。”

“好,我一会过来看你。”萧沂转身大步离去,不一会院门外就隐隐传来家丁的集合声。

盈息对萧源说:“姑娘,你累了一天,我先伺候你梳洗,你也该睡了。”

“盈息,你一会去跟奶娘说一声,说我住在大哥这里了。”萧源知道已经没自己的事了,心事一落,她就开始打哈欠了。

“是。”盈息见长烟带着引素、蓝染、绿水来了,忙让她们四人伺候萧源梳洗,她领着静思、随意、沉密三人给萧源铺床,准备寝衣。萧源自己也带了丫鬟,可那丫头瞧着五大三粗、笨手笨脚的,盈息和长烟哪敢让她近身伺候姑娘。

霍行允见萧沂的僮儿进来时候,神色略显焦急,就估计萧家或许出事了,隔了一会,又听到了萧家家丁集合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吵杂声,便知萧家可能出的事不小,酒过三巡后,就识趣的起身告辞,“茂弟,为兄今天尚有事,就先走了,我们改天再聚!”

“二哥,抱歉,家里出了一点小事,我们改天有空,一定一醉方休。”萧泽知道这个只是霍行允不让自己尴尬的托词而已,简单的和霍行允叙旧后,就要送他出门。

“哈哈,我们三个大丈夫还需要你送吗?”霍行允豪爽的拍了拍萧泽的肩膀,“我们走了。”

“二哥慢走。”萧泽也不矫情,送走霍行允后,他立即转身往内院走去。

“发生了什么事?”霍行允回家后,并没有马上回内院,而是同梁肃等人一起去了书房议事。

一看不清相貌的人,站在书房阴暗的角落,低声禀道:“萧家刘夫人收留了一批没签卖身契的流民,今天有一名小丫头进了萧五姑娘的院子,偷了一只镀金黄铜壶,被人抓住了。”

霍行允浓眉一皱,“哦?五姑娘受惊了吗?”梁肃和霍行云不由自主的注视着那人。

“五姑娘应该没有受惊,萧家的下人抓到了小丫头,五姑娘并没有惩她,反而送了她果子和铜钱,让婆子把那小丫头送回父母身边。接着又借口最近染上风寒的人太多,下人房每个房间都要用艾草熏一遍为由,暂时放了下人的假,让下人全去饭厅吃饭,还让厨房多做了三头羊。”

“安抚好下人后,她又带了一个丫鬟,去了萧大郎君的院子,之后萧家三郎君带了家丁,将那伙流民在饭厅里全部制住了,还请了大夫给下人看病,凡是生病的,都送到了庄子上养病去了。”若是萧家的几位郎君这般行事,他们不会奇怪,可那萧五姑娘今年才十岁,又是弱质女流,能有这般举动,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霍行允蓦地睁开眼睛,心里不得不诧异,想不到这萧源年纪不过十岁,生于富贵,养的又娇嫩,行事却能这般果决,这萧家的家教果然不同凡响!他手指轻叩案几,阿鸾和萧沂的婚事两家基本上已经默认了,萧家既然如此有诚意,以嫡次子联姻,那么他们霍家也要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

霍行允见时辰不早了,就对梁肃和霍行云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是。”两人微微屈身,退出了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看《笑林广记》真是相当给力啊,建议没见过的去看看。。。O(∩_∩)O~

结果

“郎君回来了。”梁肃刚踏进自己休息的院子,几声娇滴滴的女声响起,数名千娇百媚的华服丽人迎了上来,团团的围住他,伺候他更衣梳洗。

梁肃心不在焉的换了衣服,洗了脸,挥退了姬妾,拿起三十六计看了起来,丝毫没注意围在众姬之外还有数名娇嫩青涩的少女,正欲言又止、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郎君。”一名年约二十岁左右,双目天然含情带笑的女子袅袅走到他面前。

“什么事?”梁肃放下书册问,这名女子是他原本的嫡母独孤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长门,也是梁肃目前的内院管事。

“郎君,这几位妹妹是大夫人刚送来的丫鬟,她听说郎君放出了一批丫鬟,怕郎君没人伺候,特地又送了一批丫鬟过来。”长门娇柔的说道。

梁肃目光漫不经心的扫了那些女子一眼,各个姿容绝色,风情各异,“替我多谢夫人关心。”梁肃语气温和的说道,心里暗自思忖,还有三个月就要和二哥去蜀地了,这三月还是去阿荣(霍行云)那里住吧。只是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他答应。

长门道:“郎君,夫人说你身边只有两名僮儿,太少了些,这次派人送了四个僮儿过来,我先把他们安排到门房处候着。”

“让他们进来了。”梁肃说。

“是。”长门吩咐了一个小丫鬟去传话,不消片刻,小丫鬟领着四个僮儿过来了。饶梁肃已经喜怒不形于色,见到那四个僮儿的时候,脸皮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那四人若非长门说是僮儿,他定以为是四名穿了男装的绝色女子。

“郎君?”长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梁肃表情,让她遗憾的是,梁肃依然是那副木讷的表情,不见厌恶,也看不到惊艳。奇怪,他不是和霍家五郎君很好吗?两人还时常同榻而眠,照理这四人他也应该喜欢啊!

“你们都下去吧,我今天喝了点酒,有点累了。”梁肃淡淡的吩咐道。

“是。”长门领着众人退下。

躺在温暖馨香的锦褥上,梁肃从怀里掏出一物,天水碧色的小荷包在梁肃满是厚茧的掌心中,显得格外的娇小秀气,荷包面上绣了精致的兰草图案,花叶随着晃动的烛光随转光闪,还带着幽幽兰香,像是活了一般。这么贵重的荷包,肯定不会是萧府丫鬟的。梁肃看似笨拙的手指灵巧解开荷包上的结扣,荷包里掉出了一对精致小巧的金蔷薇花耳铛、一只蜡封的小瓷盒和一张折叠整齐的花笺。

梁肃打开花笺,里面叠了五张花笺,全画了一副极为精巧细致的子母猫笔格图,每张花笺上画的图,看上去的角度都不同,最后一张图下面写了一行秀丽的小楷,“子母猫笔格图,可取整玉为母,子者用玉玷、纯色玳瑁代替;次之可选取寿山、青田雕琢,亦或以青瓷烧制。”

梁肃嘴角泛起笑意,也就那小丫头才会连做个笔格,都这么讲究,还画了那么多幅画。大手捏开小瓷盒上的蜡封,一股扑鼻的玫瑰甜香迎面扑来,里面是几片用蜂糖腌制的各色花瓣,是她的小零嘴吧?梁肃沉吟了下,将瓷盒再次蜡封,把东西全部塞回荷包,明天找个机会还给她吧,这笔格图显然花了她不少心思。

“嘭!”萧家外书房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守在门后的下人吓得脖子一缩,不动声色的悄悄的后退了几步。

“废物!”萧珣扫完了书案上所有的东西后,余怒未消的恨恨的切齿道,“此等蠢妇,娶来何用!”以萧珣的教养,这番怒骂已是他极怒的表现了。

萧泽、萧沂垂目低头站在萧珣面前,萧源躲在两个哥哥后面,萧泽等父亲神情略略恢复平静后,才小心翼翼的奉上一叠纸,“父亲,这是昨天彻查的流民清单,有身份可查的只有…”随着萧泽的说话声,萧珣不怒反笑,“来人,传我的话,把夫人送到别院——”

“爹,不要!”萧源第一次见父亲这么生气,原本躲在哥哥们后面不敢出来,听到父亲这么说,忙出来阻止。

“元儿?”萧珣见了爱女,火气顿时消散了不少,“你昨天受惊了。”看着爱女越发酷似表妹的相貌,萧珣忍不住暗想,若是阿介还在,何须他来操心内院之事呢?顾纹小字阿介。

“才没有受惊呢,要是遇到这点小事我都会害怕,还怎么做爹爹的女儿呢?”萧源笑嘻嘻的走到萧珣后面,惦着脚尖给父亲揉肩膀。

萧珣大笑着小娇女搂在怀里,轻点她的小鼻子,“元儿真是爹的宁馨儿,昨天你做的不错,告诉爹,想要什么奖励?”

“元儿只要爹爹不生气。”萧源仰着头认真的说,“生气伤身。”

萧珣听着女儿软糯糯的声音,心都化成水了,他轻拍女儿的小脸,“好,爹爹不生气。”

萧源“咯咯”一笑,搂着萧珣的脖子,“爹,你别生太太的气,姑姑跟我说过,女人总会偏心娘家的,就像元儿心里最喜欢的就是爹爹和哥哥了。”

听了大哥的调查,萧源忍不住怀疑,父亲是不是得罪过刘家,所以他们才把刘氏嫁过来。身为萧氏主母,她想要掌握萧家的内院,想借管家的机会存私房,根本没人会说什么,别说她现在还有了身孕!何必做如此落人把柄、危及萧家安危的事呢?更让萧家父子胆战心惊的是,这伙流民中果然混入了盗贼的同伙!要不是元儿发现的早,当机立断,会有什么后果,谁都不敢想!

萧珣听着女儿不伦不类的话,哭笑不得,他捏捏她鼻子,“胡说八道。”听到爱女说,心里最重要的是自己,萧珣不禁大为受用。

“是姑姑跟我说的,才不是胡说八道呢!”萧源理直气壮的说,萧源嘴里的姑姑,就是昭穆皇后萧徽。这句话最早是娘和自己说的,之后才是姑姑,可现在这个场合很明显不适合提起娘。

萧珣无奈的摇头,萧源见萧珣的火气消得差不多了,继续劝道:“爹爹,你消消气,太太好歹还有身孕呢?”她知道刚刚只是父亲一时怒极才会说要把刘氏关起来的。刘氏是父亲的妻子,萧氏的主母。她要是真送到了别院去,萧家的面子往哪里放?哪有把当家太太关到别院的丑事?萧源可以不喜欢刘氏,也可以不承认刘氏是自己的母亲,但她必须维护父亲的面子、萧家的面子。

萧泽和萧沂见妹妹把父亲安抚下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也是他们让元儿留在这里的缘故,家里这么多孩子,也就元儿敢同父亲撒娇。“再说父亲,三天后卢郎君一家要来我们家做客呢!”萧泽提醒萧珣道。

卢家这次正式登门拜访,其实就是给大姑娘和卢郎君一次见面的机会,这次之后卢家就会正式上门提亲,缺了女主人,卢家怎么上门提亲?刘氏不重要,大不了以后不让她管家就是,重要的是萧家的颜面!就像她再怎么不愿意,她在人前,总是喊刘氏“太太”。

萧珣叹了一口气,“算了,不提这些烦心事了,你上次不是说要弄个笔格吗?还说画了图,画好了吗?”他不愿在女儿面前提这种乱七八糟的事。

萧源一听,小脸就垮了下来,“我昨天明明把图纸塞在了荷包里,可今天早上起来就发现荷包不见了。”

“是不是掉在花园里了?”萧珣问,“让人去找找。”

“等中午的时候吧,现在天太冷了。”萧源说,“反正我那边还有草稿,掉了就再描几张好了。”至于什么荷包掉了,落在外人手上,会损失自己名声之类的事,萧源从来没想过。如果捡到一个荷包就能破坏一个贵女的名声的话,那么这世上八成贵女的名声早毁了!

“要是找不到就把草稿给我好了,我让僮儿给你描好。”萧珣可舍不得女儿多费心思。

“好。”萧源见时辰差不多了,“父亲,我先去给太太请安了。”

“去吧。”萧珣微微点头,对女儿吩咐道,“太太身体不好,家里的事,你多帮着点,等太太生完孩子就好。”

“是。”萧源点头应了,知道父亲是想等刘氏生完孩子,把她送回江南祖宅了。祖宅上有曾奶奶和奶奶,明年大哥又该成亲了,嫂嫂是吴郡陆氏的嫡长女,怎么都轮不到刘氏来管家,她想蹦跶也蹦跶不起来了。奶奶让刘氏跟着父亲过来,就是想让她能生个嫡子。刘氏身为长媳,又有了孩子,回祖宅伺候长辈是天经地义的事。

“姑娘!”萧源刚出门,就见坠露乐颠颠的朝自己走来,“你的荷包我找到了!落在花园里!”

“你出去找了!”萧源见坠露冻得嘴唇都紫了,又感动又生气,“你这傻丫头,不过一个荷包,丢了就丢了,这么冷的天,你也不怕病了!”

“嘿嘿。”坠露憨憨的傻笑。

“快回去洗个澡,喝碗姜茶,好好睡一觉,今天就别来轮值了。”萧源说,夕餐一个人病了她就够操心了,可别再来一个生病的。

“是。”坠露开心的应了。

萧源让人把图纸给父亲送去,心里想着三天后就能见到闻名已久的未来大姐夫了。

“父亲,要不要我把内院整顿一下。”萧泽等萧源出去后问,刘氏的无能让内院混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人进去。萧泽以前也知道些刘氏姐弟的小动作,但那些人基本只能在大门打转,内院都进不了,他碍着父亲压着,他硬忍下了,这次能让他们跑到元儿院子里偷东西,萧泽忍不住旧事重提,元儿的安全才是最主要的。

“这件事让你妹妹来。”萧珣摆手,见萧泽皱眉,他淡声道:“元儿大了,有些事她必须要面对,你不能总护着她,我们护不了她一辈子,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刘氏姐弟的事,萧珣很早就知道了,他一直在忍,一方面他是给刘氏一个机会,就当是让她单独拜堂的补偿,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女儿会有什么举动,现在至少女儿很让他满意。

“那霍家的人要不要——”萧泽最担心的是霍家的人,其他人都是小喽啰而已,但霍家能打那么多胜仗,手下的探子功不可没,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这可超出了元儿的能力范围。

“霍家的人暂时先别动。”萧珣淡淡一笑,“霍昞、霍行允没那么蠢,他们不会触及底线的。”现在正是萧家和霍家相互试探期,有些小动作萧珣可以容忍,就如霍家对萧家的举动睁只眼闭只眼一样,等时间到了,聪明的人自然会收手。

“是。”

“还有,我再也不想看到那姓刘的废物,能弄的有多远就给我弄多远。”提起刘氏的弟弟,萧珣眼底尽是寒意,“我会给陆大人写信,跟他商量下,早点让你们成亲,你祖母年纪大了,家里没个女主人也不像样子,以后阿盛、元儿都要成亲呢。”

“好。”萧泽也觉得自己年纪不小了,他不少同龄朋友,连嫡子都有了,他的确该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投的霸王票 ^_^

昨天不小心发了两遍,不好意思 - -

守礼

日光透过梅枝的缝隙细细地倾泻到窗棂下,映的窗前绿萼上的露珠晶莹欲滴。萧源羊毫笔蘸了清水细细的做着最后的晕染工作,团扇扇面大小的绢上,画了几支横斜的竹枝,一只蜻蜓斜飞在半空。

“姑娘,你画了一上午了,要不要歇息一会,一会郑娘子和卢娘子都该来了。”玉珥端了一盏清茶进来,朝饮和夕餐不在,书房里就有她和灵偃暂时服侍。

坠露端来水洗,给姑娘净手,萧源净了手,捻起了灵偃端着的素绢拭手,才接过玉珥递来的茶水,“玉珥,等画干后就送入集石斋,给他们给我做把团扇。”这种虫草图她从今天夏天开始画,一共画了六幅,就准备明年夏天时候用。

“是。”玉珥小心的将素绢移到阴处晾干。

祝氏同几个小丫鬟捧着萧源的见客的衣物进来,“姑娘,该换衣服了,总不能让客人等你吧。”

“什么时辰了?”萧源一边换衣服一边问。

“刚过巳时。”

那是差不多该去刘氏院子了,萧源刚换好衣服,二姑娘就来了,两人到刘氏院子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大姑娘还没到。三姑娘、六姑娘同萧源、二姑娘相视一笑。

四姑娘安静的坐在一旁,见到二姑娘,不紧不慢的起身同她见礼,语气柔和有礼。一个月多没见,四姑娘似乎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身材纤长了些,肌肤莹洁红润,举止也沉静娴雅了许多,竟隐约有些小少女的风姿了。四姑娘和三姑娘都已经有十二岁了。

这让萧家三姑娘和六姑娘大为惊讶,三姑娘甚至有些羡慕的望着四姑娘,她也想要那些教养嬷嬷这么教导自己。二姑娘垂目,被萧家的教养嬷嬷关起来调、教了一个月,若是还没有一点成就,那么这些嬷嬷也白在萧家待了这么多年了。

刘氏这几天吃了萧源推荐的点心,胃口开了不少,人也精神了许多,加上萧珣对粥棚和流民的事,问都没问,越发肯定了只要孩子在,萧珣定会好好待她的,这几天她精神就更不错了。见四姑娘举止这么得体,含笑夸了几句,又让丫鬟取出自己的首饰盒,让五姐妹在首饰盒里挑选自己喜爱的首饰。

“大姑娘来了。”丫鬟的通报声响起,正在挑首饰的众姐妹同时朝门口望去。

大姑娘今天上身穿了一件白底浅橘色滚边的素短襦,□穿了一件六幅长裙,腰间每褶各用一色,素淡雅致,色如月华,腰间系了一条淡黄的绸带,两端长长地垂至膝下,右侧垂下一串打成八宝结的淡红绦带,一块莹洁无暇的羊脂玉佩垂在绦带下方。

大姑娘见大家都盯着她发呆,不由羞怯的笑了笑,她今天梳了一个垂髫分肖髻,发髻上簪了一对蝴蝶翠羽金花钗,发髻周围零星点缀了不少小米珠。一对用金线穿起的珍珠耳铛从发髻两旁垂至耳边,随着大姑娘轻缓柔美的步伐,摇曳生姿。

刘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大姑娘今天打扮的不错。”

“太太夸奖。”大姑娘蹲身给刘氏请安,起身时一串红碧玺手链露了出来,剔透的红色衬着大姑娘的手腕如蜡冻玉雕般。

“大姐,你今天穿的好漂亮!”六姑娘惊叹的说,大姑娘气质端庄沉静,最衬这种淡雅的装束。

萧源暗赞大姐会打扮,郑娘子守寡多年,又过了那么多年清贫的生活,肯定不喜欢未来的儿媳妇穿戴过于奢华艳丽,大姐这身装束素雅却不素净,肯定能引起郑娘子的好感。她又着重在细节处,带了一些独特的小配饰时,显得人又不是很古板,应该很容易引起卢郎君的好感。

“夫人,郑娘子已经到了大门了。”下人来回,“老爷和郎君已经把卢郎君接到大厅了。”

“去接郑娘子吧。”刘氏起身,二姨娘、三姨娘忙上前扶住,萧家姑娘们紧随其后。众人刚到二门口,就远远的瞧见粗使仆妇们抬着郑娘子和卢娘子的软轿走来。

“郑娘子。”等软轿一落定,刘氏便迎了上去,笑容比对龚氏真诚许多,卢家虽然清贫,可卢郎君是范阳卢氏嫡系,郑娘子也是荥阳郑氏的嫡出,身份不知道要比霍家高多少。

“刘夫人。”郑娘子由丫鬟扶着下轿后,也含笑着同刘氏叙旧,“前日一叙,你我一见如故,我一直想着上门拜访,这次冒昧登门,刘夫人不要在意。”

刘夫人亲昵的挽住了郑娘子的手,“郑娘子肯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就怕你不来呢。”

这时卢大车上前见过刘夫人,她一身深衣素服,脸上脂粉未施,因上门做客,身上带了一些银饰,朴素无华却掩不住她绝色姿容,“见过刘夫人。”

“卢姑娘不必多礼。”刘夫人扶起卢大车,暗暗赞叹她的容貌,心里疑惑却更深了,以卢大车的姿容、身份,何愁找不到好人家,何必守着母亲、大哥过日子呢?

刘夫人和郑娘子落座后,萧家姐妹同卢大车相互见礼,大姑娘见卢大车姿容绝色,但性格温婉,眉宇间还带了一丝忧愁,心中略略放心,这位小姑子看起来不像是不好相处的人。

卢大车见大姑娘温柔可亲,谈吐柔声细语,心中多了几分欢喜,未来的大嫂看来是很好相处的人。至少不会嫌弃她这个孀居在家的寡妇吧?

刘夫人说:“让孩子们去花园里走走,不用老陪着我们两个老婆子。”

郑娘子见大姑娘举止稳重,穿着得体,心里颇为满意,知道刘氏是想让大姑娘和卢郎君见见面,就含笑应了。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谁对自己成亲对象不好奇?就算是规矩再严谨的人家,只要条件允许,在婚前总是会让未婚夫妻见上一面的。如果真把家里的姑娘、郎君藏起来,别人就要怀疑,是不是他们家的孩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