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儿。”萧源回到别院的时候,就见萧泽在凉亭里等她。

“大哥。”萧源走进凉亭,丫鬟们识趣的退到了三丈之外,薄薄的幔帐从凉亭顶上垂下,灯光透过幔帐隐隐露出了萧源和萧泽的身影。

“四妹身体有点不舒服,她会在这里休养几天,你明天就先走吧。”萧泽说。

“好。”萧源迟疑了一下,问:“大哥,我这次没让玉珥和灵偃插手,一切都是我自己——”

“别担心,只要她们不乱说话,就没事。”萧泽安抚的笑笑说道。

萧源松了一口气,她一点都不希望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丫鬟,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上。

萧泽说:“我和父亲可能暂时还不会回去,你回家后,就立即和祖母说,我们家又要有人尚主了。”

“谁?”萧源诧异的问。

“阿响。”

“阿响!”萧源捂住了嘴巴,掩下了了脱口而出的惊叫,阿响就是刘氏新生的儿子,因出生时哭声很响,就先取一个小名叫阿响,大名还没有取。一般人家很少有在孩子小时候,就急匆匆的订下婚约的。毕竟这时的孩子夭折率实在太高了!

像萧源和顾熙,都十一二岁了,家族还不敢马上给他们说定婚事,就怕孩子出什么意外,影响另一方的名声,“阿响尚谁?”萧源问,“阿犀?”她的皇帝表哥孩子不多,除了太子和阿犀是嫡出外,只有两名庶出的公主,一名七岁,一名六岁,和阿响的年纪相差大了一些。

“是的。”萧泽神色有些凝重,逃来逃去,还是逃不过萧家嫡系尚主的命运,他心里轻叹一声,他和父亲心里一直希望刘氏能生个女儿,至少以今上的身体,是不会考虑年纪过于幼小的太子妃的,但刘氏最后还是生了一个儿子,在阿响落地的那天,萧珣和萧泽就知道圣上会开这个口了。顾家的皇后、朱家的太子妃、萧家的驸马…萧泽暗叹一声,圣上还真为太子做了不少的打算。

萧源回想起皇帝表哥的脸色,以及最近一系列的举动,她垂下眼,心里多少有数了,“大哥,你和父亲一直不回去,会不会有事?平王和冀王世子今天突然出现,是不是也因为——”萧源后面的话没说下去,有些话不是她能说的。

“没关系,阿盛会回去的,我们最多不过明天下午就回来了。”萧泽说,“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就当一切都不知道好了。”

“好。”萧源柔顺的点点头,“大哥,四姐没事吧?”

萧泽摇了摇头,“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那大哥我先回去了。”萧源说。

“好。”萧泽起身扶着妹妹,“我送你回去。”

“嗯。”萧源掀开幔帐,原本明亮的星空,不知道何时飘来了一大片云彩,挡住了明月星辰,天空一时见风起云涌,“看来要变天了。”萧源喃喃的说了一声。

“那就多穿一点,到家就好了。”萧泽将一件薄斗篷给萧源披上,虽说是初夏,可山上的夏夜还是非常凉寒的。

“嗯。”萧源微微一笑,是啊,到了家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听风今天才是元旦,大家新年快乐!笑口常开!O(∩_∩)O~

其实萧源的弟弟和皇帝的公主,还是辈分差距的,但皇帝快死了,他急着给太子找靠山,所以根本不讲究,再说那个年代也不在乎辈分。

49、偶遇

夏日晨曦的柔光照在沉重的城门上,伴随着城门打开的“吱呀”声,等待进城的人群纷纷排好列队,依次入城。远处长长的车队簇拥着几辆牛车款款驶来,牛车驶近后,缓缓停在列队后,同众人一起等待入城。众人看着用青绸布遮住的牛车,就知道是哪家贵眷的牛车,纷纷的远离了牛车。

“昨天下午,我突然在朱家别院里,听到外头有人弹《将士行》,还以为是三哥你来了呢,就让布儿出去看看,结果布儿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块玉佩,我才知道是表哥,当时真得吓了我一大跳。”牛车里,萧源仔细的和三哥说着昨天赏花宴上的具体发生的情况。

《将士行》严格来说,并不算一首完整的琵琶曲,是萧源幼时和皇帝表哥、三哥玩闹时,三人随意乱弹出来的曲谱,因曲音铿锵有力,被萧皇后戏称为将士曲,他们就大言不惭的命名为《将士行》了。后来这首曲子在一段时间内就成为几人做坏事专用曲子,每次萧沂、太子偷偷溜出去玩的时候,总用《将士行》唤萧源出来,然后三人跑到城外疯玩,那时候仗着有皇帝姑父、皇后姑姑的宠爱,三人行事肆无惮忌,直到后来被大人发现才罢手的。

所以当她在赏花宴上听到这曲子的时候,差点惊呆了!还以为三哥找她有什么事,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打发了顾熙后,就让布儿出去看看,却没想到来的不是三哥,而是已经二年没见的皇帝表哥!事关重大,她不敢怠慢,马上派人去通知三哥,让三哥会知父亲和大哥。知道表哥想掩人耳目,就把他安排在自己的院子里,让丫鬟一步都不许靠近,就怕她们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平白的丢了小命。

至于四姑娘,她原本是真没什么病,可惜她装病的不是时候,表哥的内侍听说四姑娘病了,就说是个现成的借口,直接让丫鬟端了一碗汤给四姑娘让她喝下去,四姑娘就真的开始发烧了。萧源在一旁看得心颤,幸好表哥跟她保证,四姑娘三天后就会好的,不然她还真是两面为难。对四姑娘的丢俩行为,她的确有点生气,也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带她出来了,但也没想过要她命!

萧沂摸了摸萧源的头,低声说:“表哥这次是瞒着人出来的,主要是让我们给他找几个大夫看病的。”副都应天离吴郡并不是太远,顺风的话,坐船来回也就一天功夫,所以皇帝会突然出现也不奇怪,反正今上一向对早朝都不太感兴趣的,只要宫里皇后配合的好,消失一两天功夫是没问题的。

“看病?”萧源咬了咬下唇,“三哥,表哥的病真得没救了吗?”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么多御医,难道表哥一个都不信吗?

“看了好几个有名的大夫了,都说除非是华佗在世,能给表哥开颅医治,不然——”萧沂叹了一口气,他和元儿是从小和表哥一起玩到大的,看到一向疼爱他们的表哥病成这样,他心里都不好受,更不要说元儿了。

萧源眼角隐隐闪出水光,靠在了萧沂的怀里,“三哥,我难受。”从娘到姑姑、皇帝姑父,现在又是表哥,一个个疼爱自己的亲人在她面前去世,而且得的病在萧源看来,都不是绝症的病,她心里真得很难受。

萧沂轻拍着妹妹的背部,无声的安慰着。

突然牛车上的摆设隐隐震动起来,远处传来了一阵阵闷雷般的响声,萧氏兄妹同时皱了皱眉头。萧沂隔着雕花车窗,远远的瞧见一列长长的马队簇拥着十来名鲜衣怒马的华贵公子哥疾驰而来,马上挂满了半死或全死的小动物,显然是打猎归来,城门口扎堆的人群惶惶然的朝四处惊散而去。

“这是哪家人?怎么这么嚣张?”萧源诧异的问着三哥。

“是武家人和卓家人。”萧沂皱着眉,将厚帘子拉下,见小妹一脸困惑,解释说,“左右翔卫上将军姓武,他的妻弟是吏部侍郎卓大人。”

“那个卓大人,就是上次来家里提亲的卓大人?”萧源问,大母的脾气够牛的,直接把人家退休的吏部尚书赶出家门,把人家坐的坐垫都烧了。

“不错。”萧沂厌恶的望着趾高气扬的那些贵公子,“幸好被祖母赶回去了!”跟这种人在同一个地方,他都觉得恶心,更别说让他们当自己的妹夫了!

萧源看着他们,轻轻的摇头,难怪士族看不上那些暴发的寒门官员,光看他们孩子的那些言行举止,就知道那家人家的家教。一般来说,士族弟子,再飞扬跋扈,也顶多吃喝嫖赌,很少会像他们那样在大街上就如此嚣张,毕竟这里是吴郡,可不是什么小地方,路上随便拉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世家贵族、皇亲国戚。

城门口的民众被卓武两家的侍卫撵开,几个人大笑着骑着马往城门处冲去,一人得意洋洋回头的时候,突然见到萧家的牛车,先是愣了愣,又见牛车被厚重的青绸布遮得严严实实的,就知道是萧家女眷的牛车,不由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贼笑。

“大哥,你看那是萧家女眷的牛车!”那人高举的马鞭指着萧家的牛车,他一策马走到萧家牛车附近,笑嘻嘻的说:“诸位萧姑娘,怎么在城门口排队呢!不如我们带你们进去如何?”

萧沂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要不是他是偷偷跑到别院去的,此时已经下车将那些人痛揍一顿了。

萧源安抚的握着萧沂的手,暴力的说,“三哥,回头我们找人给他盖麻袋!”

这事萧沂在十二岁之前一直做的,点子是人小鬼大的萧源提供的!

萧沂嘴角微微一扬,“好!”

“三弟回来!”一名相貌阴沉的青年男子低低的喝道。

“大哥,怕什么?萧家的老虔婆不是说我们配不上嘛!他娘的!干脆趁着今天抢一个萧家丫头回去!等圆了房,看萧家认不认你这个女婿!”三弟不以为然的说。

萧源呛了一声,死死的拉住三哥的手,就怕他突然跑出去。

萧沂无奈的说,“傻丫头,我不会出去的。”这点分寸他还是懂的,皇上是私自出宫的,目的就是想弄清自己的身体情况,而平王和冀王世子出现的时机也很诡异,借口更是让人将信将疑,看未来的妻子?谁信!他们估计也听到了什么风声,特地来确定的吧?

萧源切齿说,“三哥我们这次不给他盖麻袋了,直接给他绑石头,丢到护城河里去!”居然敢骂她奶奶是老虔婆,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他当萧家人是是死的吗?

“好!”萧沂一口答应,目露凶光。

萧源想了想,又有点担忧的问:“三哥,我们的家丁挡得住那些人吗?”

萧沂冷声道:“怎么可能挡不住,你当我们家丁都是吃干饭的?”

“可那些人——”萧源指了指,她怎么觉得卓武两家的侍卫像是军士呢?

“你放心,他们不敢的,除非他们不想活了!”萧沂淡淡的说,“我们萧家可不是那些没用的没落世家,再说那些军士——”他冷嗤一声,“又不是梁大哥手下的兵!只不过一群废物而已!”

“也是!”萧源皱了皱鼻子,“他们要是敢无礼,我就上书皇后,告卓夫人、武夫人治家不严!让皇后好好骂她们一顿!”

萧家的姑娘待在牛车里,一动不动,萧家的下人恍若未闻的围着牛车严加戒备,对卓武两家人的嚣张视而不见。

“大哥,他们——”三弟气的浑身哆嗦,策马就要上前。

大哥一把揽住自己弟弟,低声喝道,“你不想活了!”萧家可不是那种光有花架子的世家,他今天真干了这事,萧家的女儿照样可以风风光光的嫁人,而他们却会给家族惹来祸事!

“啪!”将士们高举了马鞭,驱赶着一旁看热闹的人群,“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武大郎军、卓大郎君…”朗朗的笑声传来,众人寻声望去,见一名白袍将军驰马疾驰而来,马匹在城门口看看停住。

“咦,三哥,那个不是上次射杀野猪的左大人吗?”萧源轻声问。

“嗯。”萧沂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大清早的,他怎么在这里?”要说卓武两家的纨绔弟子,可能是昨天出去打猎,晚上留宿在农庄的,他一个朝廷命官,官职在身,大清早不去点卯,来城外干什么?

“或许城外出了什么事吧。”萧源不在意的说。

左勇毅同卓武两家人叙旧后,走到萧家牛车前,彬彬有礼的问:“可是萧家的牛车?停在这里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左勇毅还真是两边讨好!”萧沂不屑的说道,和霍二哥、梁大哥同为武将,他对左勇毅就一直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他不光明磊落。

萧源也不出声,这种人管家自会打发,也不用他们费心,“三哥,你说霍二哥他们什么时候到?我想阿鸾了!”

提起自己的未婚妻,萧沂多了一分不自在,“听说还有两个月吧,霍大人、霍二哥可能还要晚一点。”

萧源算着日子,“那还有一个月,大姐就要出嫁了。”她感慨的说,大姐的婚事和大哥的婚事只差了三个月。

“放心,你以后你不会嫁的那么远的,顾家离家里很近的!”萧沂轻笑着说。

萧源撇嘴,“以后的事谁知道!”就大舅母那样子,她真嫁进去了,不会让她一直回家的吧?大舅母肯定会认为,她一直回家干吗?告状吗?

萧沂没想到妹妹会这么说,想了想,又觉得她说的话怎么这么奇怪呢?他想问,但又有点不好意思,他和元儿感情再好,毕竟还没到讨论男女私事的地步,他琢磨着,要不让神光姐姐去套套元儿的口风?萧沂一路思索着。

作者有话要说:好几个读者提出“陛下”这个称呼,我叫错了,陛下是皇帝的称呼。其实我查过资料了,陛下最开始的确是对皇帝的尊称,但汉朝以后演变为对太子、诸王的尊称,魏晋时期,每个朝代各有不同,有的时候称呼皇帝是陛下,有的时候称呼皇子,称呼不定,所以这个我用陛下称呼平王应该不算错,这里的皇帝我称呼皇上、圣上、今上

有读者说,我人物出来太多了,好容易搞清了前面,后面又出来了,其实大家也不用太在意的,那些人物有些后面会介绍,到时候我会提出他们之前出现过的,有些出场就代表快死了,也不会太在意

还有人说,平王之前没出现过,为什么一会平王,一会世子…呃,不是一会平王一会世子,平王是平王,肃宗的小儿子,世子是冀王的儿子,冀王是肃宗的大儿子,所以世子叫平王是皇叔

有人问,叶福金为什么叫萧沂二哥哥,其实论她父亲那边,她是比萧源低一辈,但论母亲那一辈,她和萧源是同辈…这位姑娘不肯吃亏的…关系图我已经在弄了,这几天估计会出来,弄出来大家就明白了

最后我觉得我好啰嗦啊~~o(>_<)o~~

演戏

“舅舅,今日一别,也不知道我们还没有再见之日。”皇帝站在船头轻轻叹息的说。

“皇上您千万别这么说,您真龙护体,一定会否极泰来,龙体安康的,呜…”萧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自从知道皇帝的病情后,他的情绪就一直很激动。

皇帝扶起了萧珣,“舅舅,现在又没什么外人,你我只叙甥舅之情,不谈君臣之礼。”

“但凭皇上吩咐,臣万死不辞!”萧珣再次跪下表示忠心。

“曜儿和阿犀以后就拜托舅舅了。”皇帝从怀里取出一对极品的羊脂双鱼玉佩,“元儿走的匆忙,朕都忘了给她了,她也快生辰了吧?这对玉佩算是我给她的生辰贺礼。”此时不兴给孩子大办生辰,但萧源每年生日,总会收到一些长辈给的贺礼。

“老臣代替小女谢过皇上。”萧珣再次跪下磕头。

“元儿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给她说门亲事了。”皇帝问。

“是的。”萧珣迟疑的应了。

“元儿是我最疼的妹妹,舅舅可要好好给她挑门好亲事,可千万别委屈了她。”皇帝和声说。

“臣不敢。”

“皇上,时辰差不多了。”内侍轻声提醒说。

皇上看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泽一眼,轻拍他的肩膀说:“阿茂,朕在应天等你。”

“臣惶恐。”萧泽一脸受宠若惊的跪下,两人等皇帝的船开走好远,两人才上了自家的牛车。

“父亲,擦擦脸。”萧泽将热帕子递给萧珣。

萧珣将热帕子在脸上捂了捂,三年的帝皇生涯让皇上变了很多!肃宗是三年前薨逝的,肃宗薨逝的时候,谁也不看好一向懦弱贪玩的今上,却没想到三年来皇帝的变化会那么大!看来先帝的心血真得没白费!萧珣心里无不感慨的想,皇上真得算是生不逢时啊,若是他能早出生十年,或者晚得病十年,以今上的手段何必打感情牌,靠联姻和薄弱的亲情巩固太子的地位呢!

先帝肃宗因为生母卑微的出身,让他从小备受父亲哀太子、祖父孝宗的冷落,婚事也是拖到了二十二岁,大臣实在看不过去后,孝宗才勉强为庶孙定了一门亲事。结果未来的王妃尚未过门就先死了,婚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直到肃宗二十六岁时,萧源的祖父将嫡女嫁给肃宗,他的婚事才被人重新重视起来。

或许年少的经历过于坎坷,养成了肃宗自卑自傲的性格,肃宗是大秦难得威严强势的君主。这份强势不仅针对臣子也针对他的皇子、后宫。太子叶昊是昭穆皇后夭折了两个孩子后,才勉强长大的孩子,足足小了冀王十六岁,一落地就被昭穆皇后捧在手心里呵护,过分的娇养成就了叶昊略显懦弱的性格。

而且叶昊从小不喜欢和男孩子一起玩,整天和女孩子混在一起,唯一能和他玩得起来的表弟萧泽、萧沂,小时候又漂亮的像女孩子一样,叶昊的各种古怪的性格让肃宗尤为不喜,逮到机会就会训斥嫡子,让叶昊每次见了肃宗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而过分畏缩的言行,又让肃宗更加生气,这对父子的关系就一直处在恶性循环中。昭穆皇后也因此认识到了自己对儿子的教育有严重问题,才给让自己的姑父顾雍当了叶昊的启蒙恩师,又让叶昊娶了自己二表哥的嫡长女顾然为太子妃。

在昭穆皇后没有薨逝前,萧顾两家的重要人物几乎都住在副都的,顾纹在没出嫁的时候,和昭穆皇后的交情就很好,出嫁后萧珣常年在外当官,皇后时常招顾纹进宫说话。萧源出生后,顾纹片刻舍不下爱女,每次进宫都带着女儿,昭穆皇后没有亲女,对双重血缘关系的侄女也倍加疼爱。

尤其是顾纹去世后,昭穆皇后怜惜年幼丧母的萧源,一直将她带在身边抚养,当时已经为人父的叶昊,对自己子女不敢兴趣,偏偏特别喜欢逗粉娃娃一样的萧源,尤爱和萧沂一起带着萧源出宫疯玩。有段时间宫里宫外流言蜚语不断,直到昭穆皇后杖毙了几个宫人,并将容昭仪送到了皇家寺庙清修后,流言才平息了下来。

只可惜好景不长,昭穆皇后在萧源七岁的时候也病逝了!昭穆皇后病逝后,肃宗大病了一场,之后就将太子时时带上身边悉心教导,那时候萧沂、萧源也被家人带回了吴郡,萧家人同皇家的关系就不如昭穆皇后在世之时那么亲近了。萧珣除了每年回副都叙职外,几乎和皇帝没私底下接触过。

“父亲,皇帝的处境真得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步吗?居然要让他跑出宫来找民间的大夫?难道宫里就真得没有一个可信的御医吗?”萧泽低声问。

“你信吗?”萧珣反问。

“不信。”萧泽摇头,怎么可能!皇帝就算身体再不好,他还是皇帝,或许暂时无法动一个大家族,但诛杀一个御医的九族还是可以的。

“那还有什么好问的?”萧珣闭上了眼睛说,哭太久眼睛都疼了,“阿泽,等你成亲后,就准备阿盛的婚事,等他们成亲后,就安排他们夫妻去通州。”萧珣声音沙哑冷静。皇帝到底需不需要出来看病,他不需要弄明白,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皇帝的病基本上已经没救了,而且他也是真心着急太子,不然他不会这么轻易把弱处展现出来。

“是。”萧泽顿了顿,“父亲,元儿呢?要不要先给她和阿宝定亲?”

萧珣摇了摇头,“元儿年纪还小,还不急。”

“可是皇上给了元儿一对玉佩。”萧泽说,皇上的意思就是想让元儿的婚事提早定下来吧?

“他只是提醒我慎重考虑元儿婚事。”萧珣摇了摇头,皇上可不想萧家再出一对肃宗和萧皇后!平王最近的动作也的确太大了一些,但这也是皇上允许的,不然他一个王爷怎么能随意出现在吴郡呢?

“那要不要让元儿和阿宝提早成亲呢?”萧泽问,“到时候让他们也去通州得了。”

萧珣睁开眼睛,“阿茂,元儿是女孩子!”

萧泽一怔,萧珣无奈的叹气,开解儿子道:“女儿家嫁了人,就是别家的人了,我们想护,又能护的了多少呢!我让阿盛去通州,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反正元儿还小,萧家还不至于落魄到让元儿提早出嫁的份上呢!就算将来家里有什么万一…元儿嫁到顾家也没什么用…”

萧泽点头,“父亲说的是,我想差了。”士族的婚姻看似稳固,实则最薄弱不过,一旦牵扯到家族争斗,原本世代交好的两家人就马上可以翻脸无情,成亲数十载的夫妻眨眼就可成为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

萧珣神色有些阴沉,“你别忘了,你大舅母可是姓朱。”

吴郡士族中,陆、顾门第要比朱、张门第高,朱家自从朱夫人的爷爷辈开始,就显现败相,朱夫人的父亲那一辈就极为热衷和皇亲贵族联姻,朱家目前的小女儿已经是太子妃,他们家还有一个外甥女是冀王妃!太子今年才七岁,冀王的世子却已经成年,甚至还有了嫡子,更别说世子妃已经病逝了。

“父亲,你是说朱家会——”那个词萧泽可不敢说出口。

“他们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再说朱家有退路,顾家可没有退路!我只是觉得元儿嫁给阿宝,有些不值。”萧珣摆手说,太子可是顾家的皇后所生,不管顾家愿不愿意,必须一条道走到底了!同理已经尚了嫡公主的萧家,也跟顾家在一条船上了,但既然嫡子已经尚主了,庶女又马上要入宫当太子嫔妃,萧珣就觉得让嫡长女嫁给顾家的嫡三子有些不值了。

这门亲事萧珣一开始就是不愿意的,他的嫡长女就算不当皇后,当家族的宗妇也是最基本的,顾熙人虽好,毕竟只是嫡三子而已。萧家和顾家牵扯已经够深了,他的女儿又不是嫁不掉,何必一定要嫁回顾家呢?更别说还牵扯了一个不情不愿的朱氏!但这门亲事是他父亲和岳父定下的,加上后来顾家的大姑娘又当了皇后,想着女儿嫁给顾家也能轻松些,不用担什么大任,他也就默认了。

可现在今上命不长久,一旦今上驾崩,朝中时局肯定不稳,他必须谨慎行事。长子、次子的婚姻都是他精心挑选的,他也希望给女儿选一个好婚姻,将来也可以为家族多加一点砝码,而不是浪费在顾家身上,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嫡女而已。只是这件事一定要好好思量一番,万一弄不好就有可能亲家变仇家。

萧珣这番思量倒也不是不疼女儿,只是如何利用婚姻给家族带来最大的利益,是每个士族弟子必要付出的义务,更别说萧源身为备受宠爱的嫡女,在得到比别人多的同时,相对付出的义务也要比其他人更多。这点萧源心里早有数了,所以她在父亲面前,从来没有对自己未来的婚姻发表过任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