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源听到练儿的话,手颤了颤,等梳洗完后,才微微笑道:“是啊,我们回去就能看到你娘了!但是你爹还有祖父、曾大母、大大母,都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看不到了。”

“他们去哪里了?”练儿问。

萧源将练儿搂在怀里,语气隐约含着颤音,“等练儿长得比姑姑高了,就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练儿望了望自己的圆滚滚的小身子,再看看姑姑,小脸皱成了一团,“那是不是要好久好久?”

“不会。”萧源亲了练儿一口,“练儿等到了应天后,练儿每天喝一杯羊奶,很快就会和姑姑一样高了。”

“真的?”练儿仰头小胖脑袋纯真的问。

“真的!”萧源很肯定的说。

“好,那我天天喝羊奶!”练儿摇着萧源手,“姑姑,你快起来,练儿要找梁叔叔玩!”

萧源就他闹得连衣服都不能穿,只能先哄他,“你先出去找梁叔叔玩,姑姑一会就来。”

“好!”练儿兴奋的冲了出去,“梁叔叔,我要飞飞!飞飞!”

萧源想起成亲的事,笑容微滞,也不知道梁肃肯不肯答应,即便他应了,梁家和霍家那边还要另说。

“元儿,你有心事吗?”梁肃被萧源约过来后,等了好一会没听萧源开口说话,见她目光迷茫,双手搭在双膝上,指尖微微的弯着,无意识的勾着衣摆,猜她应该有什么为难的事找自己,便主动出声询问。

“梁大哥,我听贺妈妈说,是不是我们一到应天,就要举行昏礼?”萧源迟疑了一下,干脆开门见山的问梁肃。

“是的。”其实此事梁肃只比萧源早知两天而已,他攻下应天后,就直接去追捕武大,应天的一切事宜全由父亲做主,和萧源的抗拒不同,他是满心期待这次昏礼的,尤其是得知卢放之大闹霍府后。但见萧源皱着眉,欲言又止的望着他,他心一沉,迟疑又带着一丝期望的问,“元儿,你不愿意嫁给我吗?”

“不是。”萧源摇头。

梁肃松了一口气。

“梁大哥,我不想百日内成亲,我想给爹爹守满孝再成亲,好不好?”

梁肃听到萧源这么说,心中稍定,只要不是不愿嫁给他就好,他沉吟了一会,斟酌的说道,“元儿,此事我没和你先商量,就私自做主,是我不好。”

萧源听梁肃这么说,不由瞪大了眼睛望着梁肃,他不答应吗?

“但请柬已经发出,昏礼的一切事宜也差不多都备好了,如果现在反悔,恐怕大家都会很为难。”梁肃很想答应她,但他明白这件事他答应了没用,除非他准备带着萧源私奔,而且他也不愿再等两年多。

萧源闻言神色一黯,“梁大哥你说得对,是我太任性了,但是——”萧源眼眶微红,“大哥、二哥、三哥都没了,家里的姐妹们都出嫁了,到头来给爹爹守孝的居然只有阿响和练儿两个孩子…”萧源咬住了下唇,她心里就算明白,守孝只是虚礼而已,但看到目前这个情况,她真得不甘心!爹爹不该走的那么冷清的!

“元儿——”梁肃深深的叹气,“我知道你侍父至孝,萧公为人我也很尊敬,这样吧,等我们成亲后,我和你一起为萧公守孝好吗?”

萧源不确定的望着梁肃,他说的意思是说,等他们成亲后,再让她给父亲守孝三年?“梁大哥,我想守…”

“斩衰是吗?”梁肃说,“你要是愿意的话,等我们成亲后,一起给萧公守。”

“…”萧源低下头,她并非不讲理人,她知道这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了,可心里还是不愿意,凭什么她要偷偷的给爹爹守斩衰,而不能光明正大的守。

“到了应天,我就请丁忧。”梁肃说,“昏礼结束后,我们就一起回吴郡,在萧公墓前结庐而居如何?”只是草庐有些太简陋,不知道元儿住着行不行,或者改成砖瓦房,外面铺一层茅草?

“丁忧?梁大哥,你请丁忧?”萧源抬头,面色古怪。

“不是说要和你一起守孝嘛,自然要请丁忧了。”梁肃理所当然道。

萧源绝倒,他这么来,会被梁大人和他嗣父骂死吧!自古只有官员的父母去世,还有身为承重孙的祖父母去世,才有请丁忧的事,没听说过岳父死了,女婿请丁忧的,他准备入赘吗?“梁大哥,武将丁忧和文官不同吧?你能请这么久?”萧源问,她怎么记得武将丁忧不解官职,只给假一百天而已。

“肯定可以。”梁肃斩钉截铁的说,不肯也要肯,大不了他不当官了,霍二哥还在太原,他在应天避避风头也好,省得碍了别人的眼。

“梁大哥你说真的?你真得愿意跟我一起为爹爹守三年斩衰?”萧源仰头认真的问。

“元儿,我从来不骗你。”梁肃说,他最多瞒着她而已,只是三年而已,只要她肯嫁给自己,他还是等得起的。

“好。”萧源嫣然一笑,“梁大哥,我信你。”

梁肃见萧源难得的笑容,心里打定主意,就是霍伯父和父亲骂死他,他也要把丁忧请下来!“元儿,应天还有一件喜事,我忘了告诉你。”梁肃说。

“喜事?”萧源疑惑的梁肃。

“陆夫人目前已经有八个月身孕了。”梁肃说。

“大嫂有身孕了?”萧源简直不敢相信。

“是的。”梁肃肯定道,“萧公和萧大哥的高义,皇上也万分赞赏,已经允诺如果陆夫人的遗腹子若为男,便册封为临汾郡公;若为女,便册封万泉县主。萧家族老已上书圣上,准备请封练儿为梁国公。”梁肃口中的皇帝就是福王,武邑在应天攻破的前三天,将已是傀儡的小皇帝杀死,登基自封为帝。

“梁大哥,多劳你费心了。”萧源感激道,如果没有梁肃,就算皇上和霍家想封赏萧家,也不会有如此厚遇吧。

“你我即将是夫妻了,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萧家的加封全是虚职,无实权的,比起厚封自己,霍伯父和霍大哥想来更情愿厚封萧家吧?

商量完守孝的事,萧源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见练儿缠着梁肃玩的开心,就准备去找卢佩玉说话。

“卢女君早上就走了。”梁肃知道她去找卢佩玉,“卢伯父目前在应天,卢女君听说后,天还没亮,就急着走了。”

“卢伯父还活着!太好了!”萧源听到这消息,第一反应是替锵锵高兴,第二反应是,要是爹爹也像锵锵的爹一样多好!但她也清楚这样的几率很低很低。

“元儿。”梁肃见萧源满脸羡慕,心中暗暗叹气。

“嗯?”萧源抬头。

“我已经派人再去秦州和通州了,这次他们去的时间会久一点。”梁肃说。

听着梁肃没什么高低起伏的话,萧源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她张了张嘴,刚想道谢,梁肃就摇头说,“我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专注的望着萧源,“不用老是谢我。”他不喜欢。

萧源被梁肃看的下意识的低头,垂首就见练儿睁着大眼睛好奇的望着他们,她嘴角抽了抽,仰头对梁肃笑道,“好,我以后不说了。”

“嗯。”梁肃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眉梢眼角都含着欣悦的笑意。

广陵到应天,顺风顺水,不过两三天时间就到了,萧源刚下水码头,就见萧府的大管家和奶娘站在码头上望着她,两人身后还停着一辆牛车。

“奶娘、萧管家!”萧源一见两人,眼眶就不受控制的红了。

“练儿、元儿。”随着车帘的掀起,一名半躺在牛车上的孕妇冲着她和练儿微笑,温柔而熟悉的笑容,让萧源再也忍不住,呜咽了一声,“大嫂!”

陆神光由丫鬟扶着吃力的下马车,见被双喜抱在怀里的胖儿子和明显瘦了一大圈的萧源,眼底闪过一丝水光,但她还是勉强忍住激动,冲着萧源含笑颔首后,仪态端庄的向梁肃行礼,“妾身谢过梁将军一路对吾子和小姑的照顾。”

“照顾元儿是我该做的,陆夫人客气了。”梁肃面无表情的说。

陆神光讥讽一笑,他该做的?他是不该做的都做了!

萧源经过短暂的激动后,也渐渐恢复了平静,见大嫂对梁肃那种明显的不满和不屑,不由有些担心的望着梁肃,他不会太在意这些吧?

梁肃偏头对萧源轻声说,“既然陆夫人来接你了,那我就先走了。”对于外人的鄙薄,他早不在意了,知道她们姑嫂两人许久未见,定是有许多的话,就先走了。刚走出码头,就听到萧源一声声压抑但呜咽的哭声,他苦笑,果然还是对着亲人才能真正哭出来吗?

“你这傻孩子,为什么不等到回应天!”牛车上,陆神光同萧源抱头痛哭了一场后,两人懒懒的半躺在软垫上,陆神光一手搂着儿子,一手搂着小姑,又生气又心疼的哑着嗓子说,“你放心,我已经和族老们说了,萧家一定会反对这门亲事到底的!”

“哦?这次来了几个族老?”萧源问。

“活着的都来了。”陆神光冷哼的说。

“来了有几天了吧?”

“半个多…”陆神光脱口答道,话音出口才觉得不对,见小姑了然的目光,她伸手摸着萧源的头发,“元儿,不用担心,你大哥不在了,还有我呢!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萧源笑了笑,“嫂子,其实梁肃挺好的,在徐州的时候,他护一直着我,他从没逼过我,亲事还是我主动提出的。”族老都来应天半个多月了,要是肯反对这门亲事,梁谦肯定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准备昏礼。爹爹和大哥他们都不在了,族老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而得罪梁肃呢?

“你别说了!”陆神光听得眼泪又要掉下来了,“他是什么人啊!不过一个寒门庶子,大字不认几个的粗人!我还听说他性格暴戾蛮横、杀人如麻!你怎么能嫁给这种人呢!他——他就是给你驾车当车夫都不配!”

“大嫂,他脾气很好,我认识他这么久,没见他生气过。至于暴戾蛮横、杀人如麻——他是武将,哪个武将传言不吓人?你不是一直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吗?”萧源替梁肃说话。

她在徐州这么多,也曾注意过梁肃府邸的下人对梁肃的评价。不可否认,他御下颇严,对下人的管理一如领军,下人对他都很敬畏,但从没听说过梁府有人因犯错而丧命的,最严厉就是挨上几军棍,这些都是外伤,养几天就会好了。而且府里的很多小孩子都喜欢趁他闲暇时找他玩,让他教他们打拳,一个有耐心教孩子打拳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是暴戾蛮横之人。

“就算是传言,你也不能嫁这种武人啊!他那么粗野,一根手指就能收拾你了!”陆神光坚决反对萧源嫁给梁肃,“元儿,你放心,我已经和萧管家说好了,我们一会直接回萧家,我不信他梁肃就敢强抢!”

萧源笑着摇头,回萧家?怕是他们还没出应天就被人拦下了吧?“嫂子,嫁给梁肃真得是我自愿的。”她微微叹气,“或许他入不了你们的眼,可我在我眼里,至少他对我是最真的。”

“真?”陆神光不解的望着萧源。

“嫂子,你说什么样的夫君适合我呢?阿宝还是李大郎君?”萧源将脸靠在大嫂肩膀上,“可是他们两个,一个娶了叶福金,一个娶了将门女了。”

“元儿,那是他们没福气,但你不能因为他们而嫁给梁肃啊!他算什么东西!”陆神光以为小姑是受了两人的刺激才会答应嫁给梁肃的。

“大嫂,我不怪阿宝和李大郎君,他们也是迫不得已。或许在你眼里,梁肃不算什么东西,但我知道,梁肃他对我不会有这种迫不得已的时候!”萧源坚定的说。

“你认为他会为了你而抛弃家族?”陆神光挑眉问。

“他不会为了我而抛弃家族,正如我也不会为了他而抛弃萧家一样!没有了家族还有我们吗?”萧源坦然说,她和梁肃从小根深蒂固的家族教育,让他们已经把自身的命运同家族命运牢牢的束缚在一起了,“但我相信,如果遇到同样的事,梁肃有很多种法子解决这些问题,就如大哥一样!”

顾熙和李大郎君会为了家族而抛弃她,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需要靠家族来庇护,而对梁肃而言,只有他庇护家族的份,没有家族庇护他的份,所以遇到同样的事,他们两人只会软弱的依靠联姻来解决问题,但梁肃会用自己的实力来解决问题。正如她两个哥哥,大哥有相对选择妻子的权利,而三哥没有,并非说三哥不够好,只能说他的实力不够让他享有这种特权。

“我为什么要嫁这种男人?就因为他们出身高贵?容止端雅?”萧源嘲讽的笑了笑,“王子敬、王恭懿也是千古风流名士,可要我嫁这样的人,我情愿一辈子不嫁!”

陆神光沉默了好一会,“所以你情愿嫁给寒门庶子?”

“大嫂,我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梁肃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寒门——”她并没有大嫂他们那么在意,“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萧源皱了皱鼻子,“他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回来找大嫂,和大嫂一起养两个小侄子!”

陆神光笑了,“你就这么确定是个小侄子?”

“一定是的!”萧源抱过似懂非懂的练儿,亲了一口,指着陆神光的大肚子说,“练儿,还有两个月,你就有个弟弟了。”

“弟弟!”练儿咯咯笑着要趴到陆神光的大肚子上,被萧源一把揪住。

陆神光见握着萧源的手,“族老说明天给你举办笄礼,我本来想——”她本来想带着萧源偷偷溜的。

“大嫂,我总要嫁人了,他比其他人好!”萧源嘴角微弯,“他说等我们成亲后,他就去丁忧,同我一起为爹爹守孝!”

“丁忧!”陆神光瞪大眼睛,“为父亲丁忧?”她没听错吧?

“嗯!”萧源确定的点头。

陆神光这才对梁肃略有一些改观,能纵容小姑任性的人,或许还有一些可取之处,但陆神光还是很反对两人成亲,理由很简单,两人相差太大了,这样的夫妻能琴瑟和鸣吗?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顾太后捧着醴酒,走到萧源席前,念着祝辞。

萧源接过铜爵,她的笄礼准备的很匆忙,但很豪华,以大嫂严苛到近乎挑剔的标准来看,也只能悻悻嘀咕了一句,居然请了这么多上不了台面的寒门庶民!正宾是久居深宫的顾太后,这等豪奢的笄礼,让宾客都在纷纷猜测明天的昏礼会是何等的豪华,萧源接过铜爵,低垂的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情愿用这一切换个家人平安!铜爵里醴酒晕开了一圈水晕。萧源举起铜爵略略沾了沾唇,等她放下铜爵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优雅得体的笑容。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字曰明缘。”顾太后缓缓说出了萧源的字——明缘。这个字是萧源取名的时候,萧珣就给女儿取好的字,同她的“源”字一样,同样取自《大方广佛华严经随疏演义钞》*。

萧源道:“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拜谢众人后,萧源笄礼成。

听着众人对小姑、对笄礼的赞美,陆神光仍然为小姑委屈,如果萧家没有那场意外,早该去年十月举行的笄礼定是大秦未来五十年内绝无仅有的盛宴,小姑也不会为了家族匆匆选择嫁给一个粗鄙的武夫。萧家那些族老只顾兴奋目前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却丝毫没在意小姑嫁的何等委屈…只可惜没有如果——陆神光面上带笑,坦然迎上士族们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不管如何,这是她和小姑选择走下去的路,他们焉知萧家二十年后不会复起?

作者有话要说:萧源的名和字,都取自这一段,“一源者。甚深法界之体也。此体不变不迁。非真非妄。因随缘故。有真有妄。若随法性净缘。则能出生诸佛之法。若随无明染缘。则能出生众生之法。染净之缘虽别。法界之体无殊。譬如流水。流虽清浊有异。所出之源是一也。”

萧源说的王子敬,就是我《春芳歇》的男主王献之,历史上他抛弃了前妻郗道茂娶了新安公主。王恭懿,叫王肃,事迹在此,://zhidao.baidu./question/325829159.html

其实王家还有一个渣男叫王敦…我真心对王家人木有好感啊!王羲之除外!

昨天一时嘴快,说今天笄礼,下场是…拼了命写到笄礼结束,才敢发文,望天,让你嘴快!好吧,我以后再也不说下章怎么样了!泪

看在我这两天这么勤快的份上,大家雁过拔毛啊,记得留言鼓励我,~\(≧▽≦)/~

103、昏礼

“丁忧!你要丁忧?”梁谦自从梁肃要娶萧源后,嘴就没合上过,哪怕整天对儿子那张没表情木脸,他都心情很好!难得儿子成亲前一夜想和自己谈心,他不指望儿子能和别家的孩子一样,同自己说说他目前紧张期盼的心情,以及对未来夫妻幸福生活的展望,但他也不用开口就说自己要请丁忧吧!“你老子我还没死呢!”梁谦愤怒的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不孝子!居然咒你自己老子死!”

“我没咒你死,再说你现在也不是我父亲。”梁肃冷静的说,“我说了,我要为岳父守孝。”

梁谦一口气憋着,好悬没被这逆子气死,“你——”他伸手颤抖着指着儿子,“给岳父丁忧,你也说出口!下回你是不是要说入赘萧家!给岳父丁忧!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挣个‘三不出’?”

面对梁谦破口大骂,梁肃表现的很淡定,一声不吭的给梁谦和许先生倒茶,许先生原本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喝茶,再听到梁谦说道“三不出”的时候,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梁谦骂了一通,拿起杯子将茶水一仰而尽,梁肃等他喝完后才慢慢的说:“我已经报太常礼院了。”

梁谦放下茶盏,不怒反笑,“你翅膀长硬了,居然会私自做主了。”

梁肃垂目望着茶盏无语。

许先生见状,知道是该自己出场的时候,他放下茶盏,“梁公息怒!郎君此番举动,也是经由深思熟虑的。”

梁谦瞪着许先生,“有话就说,别文绉绉的掉书袋子!”

许先生苦笑,“梁公,丁忧一事看起来荒谬,但不防是一招暂避锋芒的好计策,郎君如今在应天,有些太打眼了。”应天到底是谁攻下的,谁都知道,霍行之在梁肃攻下应天两天后才从桃叶山到应天。更别说,现在梁肃又娶了萧氏的嫡女。

梁谦其实一开始就隐约猜到了儿子的用意,但他还是冷哼道:“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讲到底还是要哄萧家的丫头!”

许先生对梁肃使着眼色,示意梁肃给梁谦一个台阶下,梁肃缓缓道:“丁忧后我就去吴郡,您若是愿意,等您休沐的时候,我带元儿过来看你。”

梁谦闻言怔了怔,扭头冷声道,“时辰不早了,你还不快去歇息!想明天起不来吗?”

“您也早些歇息。”梁肃躬身行礼后,就退下了。

梁谦等儿子走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廷严,这个孩子以后还是要劳你多看顾了。”

“梁公言重了,这是廷严该做的。”许先生说。

梁谦揉了揉眉心,“廷严,霍公想同突厥谈和。”

“果真要谈和?”许先生并不吃惊,但心里多少还是不愿意的,他和那些文官不同,他是亲自见识过突厥来犯时汉人惨状的。

“霍公认为此时精力应该先安内…”梁谦同许先生说着霍渊的计划,他本人也是赞同谈和的,目前大秦根本分不出精力来对付突厥,但他比谁都明白儿子对突厥的执着,所以特地等儿子走后才同许先生说起这件事。由许先生来告诉儿子,比他亲口告诉好,梁谦就算不情愿,也必须承认这个事实。

梁肃从梁谦房里出来后,微微松了一口气,幸好有许先生,不然他还真怕父亲反对。

“郎君,你还去练功?”阿列见梁肃往练功房走去,不由错愕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