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贺行望什么时候走的?”

苏绵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庆典,回忆了一下:“八点半后吧,我看群里说的。”

而品城记的关门时间是在晚上九点。

池穗穗眉眼弯了弯,没再问什么,用勺子舀了一口进嘴里,甜香气裹着果味蔓延舌尖。

一个甜品不大,三两分钟就吃完了。

池穗穗将礼盒系好,然后又将宿舍里剩余的东西整理好,都是一些小杂物,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袋装上。

苏绵一眼就瞥见LV的logo。

池穗穗又拿起琴包,将里面的大提琴拿出来检查了一番,她宿舍的室友人很好,偶尔还会帮她擦拭琴包。

她伸手拨了一下弦。

低沉的轻鸣声。

苏绵最喜欢她拉大提琴了。

池穗穗看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弯唇道:“这么开心,要不要来试试?”

“我?”苏绵指着自己,摆摆手:“我没轻没重的,万一我不小心拉坏了……”

“不会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绵接过她手中的弓,小心翼翼地在池穗穗的指导下摆好了常规的姿势,深吸一口气轻轻拉动。

池穗穗问:“有没有喜欢的歌?”

苏绵想了想:“好多,一时间想不起来。”

池穗穗被她逗笑,“那我就随便教你了。”

她伸手覆上苏绵的手,带着她动。

苏绵感觉自己就像个工具人,手背上柔软丝滑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出神,脸都红了。

这一晃神,音调就变了。

“别紧张。”池穗穗也没想着教会她,不过是体验,新手拉得难听很正常。

大提琴的音色比较圆润,偏低音,不像小提琴。

“我以前看小说,里面形容男主就是大提琴般的嗓音。”苏绵忽然想起来,“真的挺好听,以后看到我再也不骂作者没有多余形容词了。”

因为压根形容不出来。

苏绵歪头看池穗穗,她微眯着眼,左手压在大提琴的上方,几根手指变幻着动。

侧脸看上去精致又漂亮,艳若桃李。

学校里每年都会评选校花,而她们穗总蝉联四年S大校花之称,从未有人越过去。

苏绵不知为何也与有荣焉。

学校里的人还算有眼光,她们穗总实至名归。

池穗穗松开手,“你自己试试?”

苏绵还没有动手,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有人在外面大声叫出声——

“什么鬼东西,扰不扰民?”

苏绵吓了一跳:“谁啊?”

池穗穗侧头,桌上的一个小闹钟还在那里,时针指针还停在九点,宿舍楼的隔音不好,但也不算差。

苏绵打开门:“别敲了。”

门外的女生停下手,狠狠剜了她一眼:“你们宿舍拉什么鬼东西,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探头往里,看到了正在摆放大提琴的池穗穗。

“吵?你确定我们吵到你了?”苏绵记得这女生,是隔壁的隔壁的宿舍。

S大的宿舍楼条件很好。

她们班级的宿舍就在隔壁,以前同班同学买过尤克里里弹,隔着一堵墙都基本听不到,更别提这隔壁的隔壁了。

池穗穗走到苏绵身旁,目光落在女生手中的外卖上,问苏绵:“我刚刚是不是门没勾好?”

苏绵想了想:“还有一条缝。”

“如果真吵到你了,我们会道歉。”池穗穗挑了挑眉,“但是同学——”

她话音突然一转。

女生眼皮子跳了跳,有点后悔。

“这位同学,你是准备现在——九点钟,拎着外卖,然后在我们宿舍门口睡觉?”

池穗穗慢条斯理地说完。

她不笑的时候,就显得很有侵略性。

苏绵慢一拍地反应过来,一拍门:“就是,你这明显是拿外卖路过我们宿舍的,你也太过分了吧?”

这明显是说谎来找茬的。

“我这是临睡前扔垃圾!”女生梗着脖子狡辩,但口气弱了很多:“你们管我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她就瞧见池穗穗向前一步。

站在了她身旁。

“既然你这么说。”池穗穗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转向苏绵:“苏绵,你去拉琴。”

“啊?”

苏绵愣了几秒就反应了过来,跑进宿舍将弓在大提琴上搭上:“穗总我准备好了!”

池穗穗合上门,还特地留了一条缝。

苏绵小心翼翼地拉了两回,声音传到门边已经变得沉闷而绵扬,好听却不张扬高调。

女生脸色已经变了。

她的确就是路过这边,从门缝里听到怪异的大提琴声,再看到宿舍号是池穗穗所在宿舍,一时冲动才拍门的。

池穗穗扭过头,淡淡开口。

“我们同是记者,以事实说话,还原真相为原则,不提现在才刚九点,你觉得这声音扰民了吗?”

女生感觉自己像是见鬼了一样,看向池穗穗的眼神里都是不可置信,还有一丝羞愧。

她之前只听说池穗穗闯男生宿舍,三言两语就将谣言说破的事迹,今天终于相信这是真的了。

这他妈还是人吗?

女生恍惚间觉得周清雅果然是不行,怪不得一直被压四年,她半天才憋出一句弱弱的话:“……没有。”

说完就低着头离开了。

苏绵走到门边:“我就说觉得奇怪,我们这边楼里宿舍里都没几个人在,想扰民也扰不到啊,那人呢?”

“走了。”

池穗穗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桌前。

“咱们穗总的三寸不烂之舌名不虚传。”苏绵拍了拍桌子:“这简直是来自取其辱的。”

池穗穗勾唇,没反驳。

“穗总,你怎么这么笃定,我刚刚都怀疑是不是真吵了。”苏绵兴致勃勃地问。

“因为我拉大提琴。”池穗穗不紧不慢地开口。

如果现在让大提琴和钢琴一起合奏,坐在台下的观众都不一定能听清楚大提琴的声音。

声音多大,会不会吵。

她比谁都清楚。

从学校回到柏岸公馆已经是十点。

这栋房子是写的她和贺行望的名字,但是因为贺行望大部分时间都在训练基地,就她一人独享整个别墅。

虽然他们没结婚。

这件事说来话长,连池穗穗自己都觉得很神奇,又有一丝微妙。

房子没开灯,乌漆麻黑的。

池穗穗将纸袋挂在手腕上,开了门,灯都没开就直接扔了高跟鞋,赤着脚往里走。

心情愉悦连带着走路都摇曳生风。

要是苏绵看到,肯定又要哇哇乱叫。

直到她的手腕被冰凉的手指掐住,池穗穗下意识地就要用纸袋砸过去——

家里居然进小偷了?!

灯突然打开。

池穗穗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还没能适应这光线。

朦胧而模糊的身影站在她面前,长腿交叠,散漫而漫不经心,贺行望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这就是你说的剩下的谢礼?”

“你不是不回来吗?”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话。

池穗穗适应了灯光,睁开眼,一双清亮的眼眸盯着对面的人,浅浅一笑。

她补上一句:“别急啊。”

嗓音清脆又愉悦。

☆、04

两个人离得很近。

池穗穗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更不用提从他手上传来的体温,细细密密的。

这一句话让贺行望眉头跳了跳。

虽然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但是细细一想,似乎三个字里每个字都有其他的意思。

他松开手,“没什么。”

池穗穗将纸袋扔在玄关上,转了转手腕,刚刚贺行望看起来挺凶的样子,实际上也没用什么力气。

她将琴包脱下来也放在玄关上。

今天的衣服不宜行动过大,不然她就不是现在这个文绉绉的样子了。

“你把我的手掐红了。”

池穗穗说着伸出手递到贺行望面前。

贺行望垂眼,手腕处干干净净,连半分红色都看不到,他隔了几秒开口——

“要么给你掐回来?”

池穗穗想了想,“还是留着这机会。”

万一以后他惹她不开心了,可以使劲掐。

池穗穗又想起刚刚的问题:“你不是说今天晚上不回来吗?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贺行望瞥她一眼:“拿东西。”

他思忖了下,回来拿谢礼也是拿东西。

池穗穗哦了一声,倒没怎么怀疑。

到客厅时,贺行望见她似乎什么感觉都没有,轻咳一声:“我明天早上会走。”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

池穗穗转过身,莞尔一笑:“我今天晚上说的谢礼,有可能你听说过。”

她满脸认真。

“我听说最近苏富比那正准备拍卖一个私人岛。”池穗穗伸出手晃了晃:“不贵。”

“不用了。”贺行望皱眉。

“可以以你名字命名。”池穗穗补充。

说完后她就觉得他的脸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大概是真疑惑了。

“我有。”贺行望额角跳了下,看着她:“如果你喜欢这些,下次可以送你。”

池穗穗忍不住唇角上翘:“骗你的。”

她没再说,一路上了楼,等到了楼上楼梯转角时往下看了眼,贺行望正站在客厅里。

可能还在思考最后一句话真实的可能性有多大。

池穗穗歪着头,抿唇一笑。

这栋别墅里的装修虽然不是她经手的,但是是按照她自己在家的房间喜好来的,基本差不离。

一看就是双方父母早就决定好的。

池穗穗第一次发现如果一个人要想瞒一件事情,其实是很简单的,但是如果仔细看了又能找出来线索。

两个人虽然住在同一栋别墅里,但并不是一间房。 

池穗穗把纸袋随手扔在房间内,打了个电话出去。

过了几秒那边才接通:“喂,穗穗小姐?”

池穗穗嗯了声:“张姨,咱们家里那鱼还有吗?我想要一条,待会送到柏岸公馆这就行。”

“要不要做好送过来?”

“不用了,就活的送过来就行。”

“好。”

张姨挂断电话,一回头冷不丁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齐初锐盯着电话:“我姐打来的?”

“嗯嗯。”张姨一边应着,一边准备去拿鱼,这鱼是新鲜的,但是离主屋还有点距离。

“我去。”齐初锐开口。

张姨想说不,但是一抬头看到他冷冰冰的眼神,还是咽了下去,反正都是亲姐弟,也没问题。

送条鱼而已。

池穗穗正坐在房间里整理东西。

她其实只会几样家常菜,味道还普普通通,但是唯有一样鱼做得很好吃。

贺行望作为一个国家运动员,他的食谱上是有很多东西不能吃的,比如猪肉,甚至于一些调料也不能碰。

就连贺家的阿姨都是考了营养师证的。

他很有理智,也很有自制力。

这么多年来,池穗穗没见他吃过火锅或者烧烤,更别提一些运动员最好不喝的饮料了。

下楼后,她坐在贺行望不远处。

想到待会的食物,池穗穗点了点唇。

要是不能加一些调料,那这鱼看起来可就清减了点。

她已经一年没做了,保不准今天手艺下降,清减之上再加点模样,做出来的那就更丑了。

贺行望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到她脸上露出一丝苦恼的神色,很罕见,却又很贴合。

他出声:“怎么了?”

池穗穗抬头,“我在想给你的谢礼。”

贺行望沉默几秒,才问出口:“还没有想到?”

那他今晚回来是干什么?

贺行望按了按额角,觉得自己有点冲动了,不应该听她随口一说就改决定的。

池穗穗翘唇:“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贺行望和她对视,看见那双眼里星星碎碎的光,如同深夜城市里的灯光。

长久不灭。

门铃在半小时后按响。

池穗穗一打开门,就看见齐初锐站在门边,稚气未脱的脸上已经有了男人的影子。

只是她这个弟弟一向冷着一张脸,不太近人情,还有点毒舌,但凡有喜欢的小姑娘都会被他一开口吓跑。

最近还貌似叛逆期到了。

反正池穗穗每次往家里通电话都能听到她爸的抱怨,什么和他吵架,什么又被老师打电话因为又有姑娘哭了。

齐初锐每次就冷冰冰的一句话:“我只是说不喜欢她,她哭和我没关系。”

弄得池父又是说着家门不幸啊的口头禅。

“姐。”齐初锐叫了声,表情略有松动。

他递过去一个小桶,桶里的两条鱼活蹦乱跳,碰在壁上发出不小的响声。

“怎么是你来的?”池穗穗接过小桶,给他拿了双拖鞋:“进来吧。”

齐初锐有点紧张又摇摇头,“不进去了。”

虽然是这么说着,他却眼神已经飘进了屋里,表面看起来还是颇为淡定的。

池穗穗双手抱胸,捕捉到他的小眼神,扬眉道:“你是特地给我送鱼的,还是想干其他事的?”

齐初锐绷着脸:“送鱼。”

正说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贺行望站在池穗穗身后,比她高出半个头,视线落在齐初锐身上:“初锐来了。”

齐初锐点头,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姐,我走了,回去写作业。”

“就你还有作业?”

“……课外作业。”

池穗穗点了点他额头,看他小大人一样皱眉:“找的什么理由,算了你回去吧。”

齐初锐走得飞快,临到了院子门口还回头看,最后坐上车消失在夜色中。

“他肯定是想来找你的。”池穗穗说。

“刚刚可以给他签个名。”贺行望望了她一眼,言下之意是说没签到是她的原因。

“那你怎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