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象看不下地站起来,拉扯了下初礼的衣袖,找了个椅子让她坐下,站在她的左边难得用严厉的声音说:“得了得了,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说?……梁总你这也太过了吧,我们老大这刚从国外回来,烧得眼睛都红了巴巴跑来看合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更何况她功劳大着呢,她觉得合同不合适大家一点点商讨着改改就行了,做什么非要搞得吵架一样……”

初礼挥挥手,打断了阿象。

站起来,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缓缓道:“夏老师走前总是告诉我们,要尊重作者,尊重读者,你们这些人到底谁往心里去了——”

声音越来越低沉,她动了动唇,嗓子冒火,彻底发不出声音。

这时候周围又有人在说话,她发现声音小了不少,原本是以为他们还真的受教训了,结果听了一会儿发现并不是这样,因为此时她完全是右耳声音大,左耳听的声音就小。

初礼茫然地看了眼身边的阿象,发现原来她一直在跟某个营销部的人说话……但是她一点都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

初礼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右耳,然后这才发现,原来不是谁说话的声音小还是怎么的,而是她左边耳朵完全听不见了。

初礼:“……”

当下初礼有些恐慌——

首先是想我去不会就这么聋了吧。

然后是想这要是让楼下等着的人知道他还不得把我给剁成肉酱?

……………………我艹元月社,这群傻逼东西!

打从进元月社至今,这是初礼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地真正冒出了想要跑路不干了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来了,我回家了,明天开始回复……呃,基本日更,七天一休的频率!

久等啦

爱你们

鞠躬

☆、第166章

初礼摆摆手, 示意自己这个半残疾人拒绝再和这些人唇枪舌战,直接把昼川的合同收起来以后, 把索恒、鬼娃、碎光的三份合同推了回去……无论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手上的动作,情绪表达得都很到位:你们对昼川的爱我替他接收了, 至于另外三份合同,我不同意。

梁冲浪见初礼这动作,非常不满意——

作者连合同都没看过, 也没说不行, 你凭什么直接替他们拒绝啊?

于是缠着初礼不依不饶, 让她至少先把合同拿给作者看看,初礼摇摇头,头昏眼花地拒绝干这种找骂的事儿,直到梁冲浪蹦哒出一句:“要么你给,要么你安排个手下的编辑给,今儿这合同初版必须送到作者手上, 他们同意不同意另算, 要不咱们就僵着吧, 谁也别出这个门了。”

初礼被气笑了,这什么鬼,绑架啊?

好好一文化工作者,怎么搞得和地痞流氓似的?

初礼沙哑着嗓子,强忍着喉咙的肿痛,挑起唇角问梁冲浪:“你确定啊?”

梁冲浪以为她在问合同的事,仗着初礼不能一巴掌糊过来, 干脆挺直了腰杆:“我看着像开玩笑?”

话语落下,却见初礼点点头,掀起沉重的眼皮子,用烧得通红的眼角扔给他一个你别后悔的眼神儿,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就被人接起了,初礼把手机贴到右边,用沙哑的嗓音软绵绵哼哼道:“喂?昼川?你还在楼下吗?”

梁冲浪:“……………………………………”

梁冲浪站起来的一瞬间,初礼一脸冷漠背过身,嘴巴里发出来的声音却是相当可怜:“我好像有点烧过了,有边耳朵突然听不见了……什么,你先别吼,这边耳朵也被你吼聋了就彻底聋了啊。”

众人“……”

初礼握着手机,如果现在她的嗓子是好的,声音大概是柔软得像是浸进了蜜,粘稠得很的样子:“昼川,我不舒服,一会儿乖乖和你去医院……但是现在老梁把我关在这不让我走,你上来接我一下好不好?”

初礼话还没说完,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耳边传来“嘟嘟”的忙音,初礼面无表情地转回身子,看了梁冲浪一眼,恶鬼似的咧嘴露出森森白牙笑了笑——你要当地痞流氓没毛病,那老子只好请恶鬼罗刹来镇压了。

……虽然是杀敌五千,自损一万,但是要死大家一起死,老子还能顺手拉个背锅的给我转移火力。

于是。

大概是二分钟后,会议室所有人都听见走廊外面响起什么人跑动的声音。

再过了十秒,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身形高大的男人当真面如恶鬼,直接无视了一屋子哑巴似的人,长腿一迈走进来,径直走近坐在门边的人身边,拎着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拎起来——大手卡住她的脸,男人面色极其难看,板着她的脸仔细观察了下,先是被手上的温度吓了一跳,翻看她的脸,虚弱的苍白之外,面颊上还浮着病态的红晕……

“哪边耳朵听不见了?”他声音低沉,还带着一路狂奔上来的喘息。

初礼反而淡定得多地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别激动,先放开自己:“左边。”

话语刚落,感觉到男人粗糙的指腹在她左耳小心翼翼地蹭了蹭。

昼川转身一脚踹开原本初礼坐着的椅子就要扑向梁冲浪!

会议厅里顿时陷入一片骚乱,梁冲浪见了鬼似的跳起来往后退!

而初礼也被吓了一跳,像是拽着一匹野马似的一把捉住昼川的手臂,然而这个时候昼川长胳膊长腿已经照着梁冲浪鼻梁来了一下,那本来就不咋高的鼻梁发出“咔嚓”一声巨响,梁冲浪捂着鼻子惨叫倒下……

又一阵鸡飞狗跳,其中伴着无数“文化人”惊恐的目光和梁冲浪的惨叫,好不热闹!

最后直到老总亲自来了,和初礼一左一右架住昼川,当着盛怒中男人面儿把梁冲浪训了一顿,什么“太不像话”“初礼病了有什么不能明天再说”“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之类的话噼里啪啦砸下去……

老总和梁冲浪本来就是穿一条裤衩的,这会儿一人□□脸一人唱黑脸唱的开心,昼川也不是傻子,就真信了元月社老总什么都不知情,只是懒得再跟他们废话,把自己的胳膊从元月社老总手里抽出来,看了眼初礼,将她手里还拿着的那份合同拽出来,看也不看地往桌子上一甩,然后一把拽过初礼,凶巴巴地说:“走。”

初礼看了梁冲浪一眼,又看了眼桌子上那份合同。

不仅梁冲浪面色如雪。

说实话连初礼也没那个狗胆包天伸手把合同捡回来,只好跟阿象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一会儿把合同捡起。

然后初礼最后看了梁冲浪一眼,确认他没有勇气站起来再说“打了人你就想走啊”这种话,心里对眼下如此简单粗暴的事件发展震惊又有点满意,于是一拧脑袋,小鸟依人状踉踉跄跄地被昼川拖走了——

手被男人的大掌握在手心。

狐假虎威地昂首挺胸走出会议厅时,初礼意识到这是她真正意义上地把昼川搬出来,以“我家男人在此,谁敢造次”的身份鸡毛当令箭。

…………………………效果非常好。

…………………………她很满意。

而且几乎要沉迷这种玛丽苏的蜜汁愉快之中无法自拔。

……

昼川牵着初礼一路下楼上了车。

弯腰给初礼系上安全带,昼川以几乎要把车门给砸下来的力道关上副驾驶的门,初礼看着那震出重影的门,肩膀缩了缩。

昼川坐上驾驶座,发动车那一瞬间一脚油门踩到底,浑身的滔天怒火完美被汽车“滋儿”“嗡嗡”的引擎咆哮声表达出来……

初礼这才心想:完了,他妈的,自食恶果的时候到了。

转过头,目光飘忽地小心翼翼瞥了眼身边的男人,她发誓自己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这副面色铁青,气得六亲不认头发都竖起来的模样了——这会儿他手扶着方向盘,手背青筋暴起,也不知道是使了多大力握着那方向盘。

想到他会生气,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初礼突然有点儿后悔把他叫上来,又有点儿心疼。

“你开慢点,”于是初礼乖巧状伸手拍拍昼川的大腿,“不着急。”

昼川腿一抖,掀开她的手,没理她。

但是车速却是降下来了一些。

初礼被掀开的手悬在半空,愣了下,心惊胆战地自我纠结一番后,又鼓起勇气放回他的大腿上,十分狗腿地蹭了两蹭,好在这一次没有再被怼开。

昼川开着车一路开向医院,期间初礼因为左耳什么都听不见,也听不见他的呼吸声,这种感觉就好像左边的世界一下子真空消失了一样让人觉得特别不安……她只能下意识地向□□斜着身子靠近他,生怕他说什么她因为听不见错过了——

直到车停在一个红灯下,男人伸出手,将她左边耳朵边垂下的发挽至耳后,然后她的右耳听见仿佛从很远地方传来的声音,他言简意赅道:“坐稳。”

初礼:“……”

声音硬邦邦的,比隔夜面包还硬。

初礼吭吭哧哧坐直了身体,接下来直到到医院也没敢乱动。

到了医院下了车,被昼川拽着一路直奔挂号的地方男人率先一步走到窗口,要给她挂呼吸内科,结果刚张口,就被初礼推开,昼川愣了下低头。看着初礼一手抽走他手里的零钱递给窗口里,用沙哑得几乎失声的声音道:“麻烦先给挂个产科,谢谢。”

昼川愣了愣,低下头看了她眼。

趴在挂号台上的她双眼烧得发红,专心致志地看着里面的护士给安排挂号,拿到了号,她掏出手机,啪啪在上面摁字,然后拿给昼川看——

【我那什么还没来,真要有了,有些感冒消炎药用起来有讲究,先看看,以防万一。】

昼川弯腰看了眼她手机上的字,懵里懵懂地点点头,显然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想了想抬起手摁了下她的脑袋:“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初礼:“……”

娘的,这辈子也有轮得到他说这话的时候。

沉默之中,两人牵着手到产科,门口坐着一大排肚子不同大小的年轻妈妈拧头齐刷刷地看过来……初礼脚下一顿甩开了昼川的手,当下不知道为啥就尴尬得产生了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结果脚还没迈开就被昼川一把拎了回来:“臊什么,你当自己高中生啊?”

男人没压声音,惹得周围人连同门口叫号小护士一起笑了起来,初礼满脸通红,拉着他做贼似的远远站着。

叫号用了些时间,期间初礼迷迷糊糊靠着昼川休息了一下,然后被叫进去,被医生问了诸如“上次生理期什么时候”“结婚了吗”“流产过吗”“自己提前验孕过吗”“平时生理期准不准”之类一切问题……

期间昼川目光如炬,就像门神似的横在她身后,旁听得非常认真。

直到初礼端着个小杯子溜达进洗手间准备验尿,他这下稍微勉强走开。

……

大概半个小时后。

出于某种鸵鸟心理,初礼把昼川摁在门外,自己回到之前的大夫跟前。

听了一系列“怀孕了低烧很正常,高烧不退去呼吸内科看看”“记得把我写的病例给内科医生看别开错药”“房事要节制,特别是前三个月”“情绪要控制好,孕期情绪敏感”“年轻人工作不要太拼,注意休息”等一系列教育……

初礼捏着张写着一大堆龙飞凤舞字体的单子,一脸懵逼地站在产科门前。

大脑空白之后,满脑子都是:我艹,怎么办?

她妈上一次接到通知(还是自己从电视里看到)是她有了男朋友,下一次再接到消息就是自己要当外婆了,这………………还能好?

初礼满脸放空。

直到手里的单子被人抽走,她这下回过神来,看了眼捏着单子看得认认真真的男人,她背部汗毛都立了起来,跳起来伸手想抢那个破单子——

然而被男人一把捞住腰,稳稳摁在怀里,大手顺势警告似的拍了下她的屁股:“还蹦哒,单子上写什么看不到,耳朵聋眼也瞎啊?”

作者有话要说:额呃呃呃呃呃呃额额,来了来了来了

☆、第167章

捏着那张□□似的单子, 初礼心中揣测不安地又到呼吸内科走了一趟……一路上楼时她整个人都是飘得, 眼神也很飘, 全程由昼川牵着她的手,犹如行尸走肉。

那种感觉特别奇妙——

从今以后她不是一个人了。

她肚子里还踹了一个, 虽然现在它大概也就指甲盖那么大,她甚至感觉不到……但是她就是觉得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走路都看着地, 生怕哪儿凭空多个石头把自己摔了;

对了以后是不是不能拎大米了呀;

哎我艹回家还要教二狗子以后不许在老子肚子上坟头蹦迪;

还有满脑子都是哪双鞋是高跟鞋呀,穿不了了, 特别喜欢的款式得去买双平底的才好;

防辐射衣服有没有用啊;

得买些书放着打发时间,后期产假在家待着无聊不好老玩手机;

化妆品得上网搜搜哪些孕妇不能用吧;

啊还有护肤品呢?

这一路琢磨的事儿多了, 她安静如鸡,直到开好药挂了水,往输液室一坐, 感觉到男人犹豫了下,绕了一圈在她右边坐下来……初礼没怎么在意,低头拿出手机,看了眼通讯录, 盯着【初家娘娘】的名字看了半天,突然这才灵光一闪,像是想起来什么事儿一样,放下手机,看向身边的男人。

被她灼热的目光盯着,昼川原本低头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也是反应慢半拍,茫然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哪里疼?”

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去看她的输液器,是不是点滴挑得太快。

“不是,不疼。”初礼眨眨眼,“老师,这个——”

她犹豫地轻轻拍了拍肚子,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

“你觉得,要不要啊?”

这一路,惦记这惦记那,完完全全就落入了一个“艾玛怎么办”的情况,以至于从头至尾忽视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怀是怀了,孩子,要不要留下?

这会儿初礼抿着唇,盯着有些紧张,其实她根本没做好要当妈的准备,她就觉得自己他娘的是个宝宝呢怎么就要有比她还宝宝的宝宝了,未免有些荒谬——但是此时此刻,她看着昼川——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地就迅速做好了一个可能非常双标的决定:他敢说一个“不”字,她跳起来就能给他一巴掌然后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初礼没说话,看着昼川,男人脸上先是放空了下,然后……居然比她一个孕妇更加易怒地挑起眉,隐约露出了个要发怒征兆的表情,伸手掐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拧开:“我今天生气的时候够多了,你别再来招惹我……我也不是圣人,一会儿抑制不住说话说重了你又哭哭啼啼我难收拾。”

初礼一脸黑人问号脸,哑着嗓子问:“我怎么了我?”

说着委屈劲上来了——

他凶什么凶?

没想到身边的人沉默了下,捏紧了手机:“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年纪还小,这些事情定下来太早,可能会有些不甘心或者怎么的,不想要小孩……但是有些事就是既来之,则安之,今天不来,以后早晚有一天也会来——我保证,就算有了小孩,你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我不会拿这件事束缚你,也不会成你的绊脚石……”

初礼:“????”

初礼被这一套没什么逻辑,明显是想到哪说到哪的长篇大论搞得一头雾水。

她抬眼,看着昼川,看着他眉头紧蹙:“虽然好像是有点措手不及,但是也不是完全来不及,这不还有□□个月么,□□个月学个抱孩子换尿布老子还学不会么,又不是弱智……你就安心生了,生完当甩手掌柜都行,我肯定——”

初礼:“……我没说我不想要孩子。”

昼川的声音戛然而止。

初礼眨眨眼:“不想要我还惦记着挂什么产科,这一路上上楼梯,我满脑子都是该上某宝名正言顺疯狂采购一波啥,拖鞋裤衩纸尿裤,还有二狗子你别送走,别看它一天横冲直撞的其实狗可聪明了,直到不该扑不该跳的绝对不瞎蹦哒,还有啥……呃……”

话还未落,便被男人拦着脖子抱进怀里。

手边的吊瓶摇晃了下。

初礼脑袋扎在男人怀里,想了想问:“你刚才说你肯定什么,把话说完。”

“……”男人喉咙动了动,嗓音低沉沙哑,“‘我肯定对你好’。”

初礼沉默。

一瞬间红了眼睛。

抬起没有挂吊瓶的那边手拍拍昼川的肩膀。

两人抱着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初礼余光瞥见昼川手里的手机,这才发现原来刚才他一直没说话埋头玩手机是在问他老妈户口本放哪了,赶紧找出来他要用……初礼有些恍然,心想他要户口本干蛋,然后这才想到,这年头,生孩子都得提前去医院建卡,建卡的前提是有结婚证和准生证,然而没有户口本就妄想登记结婚,民政局的能用扫把把你打出来。

喔。

初礼面无表情迟钝地想,原来是这样。

“对了,”抬起手,伸手拽拽男人的耳朵,初礼强调,“那你刚才说抱孩子换尿布的事儿记得也落实一下,抱孩子还好,换尿布我真的心里过不去那一关,还是你来。”

昼川:“……”

……

于是如此这般。

在2014年末,2015年元旦跨年之际,整个作者圈连带着出版圈一共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整个出版圈人尽皆知,元月社副总、营销部部长,因为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被一个作者揍了!

整个鼻梁骨都断了,最惨的是,人家作者要赔他医药费,他却被吓得一毛钱都不敢要,很长一段时间低调做人低调做事,元旦跨年会的时候鼻子上还缠着绷带药膏,看着异常喜感。

第二件大事,在2015年的第一天,也就是元旦节,当红炙手可热著名作者昼川,大清早发了条爆炸性微博,微博是这么写的——

【遇见你很高兴,余生请多多指教。】

配图两本红通通的结婚证,结婚证上一枚硕大的粉钻钻戒。

于是整个微博都炸了。

根据当时在现场的一位目击证人兼昼川粉丝的台词——

2015年的第一天,我的心碎了,哪怕那个钻戒真的很丑,也挽回不了我碎成渣渣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短小一波

关于发现自己怀孕后的心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是这样,能写出来主要是因为每天我做梦梦见自己怀孕了………………………………………………呃呃呃呃呃呃(尴尬地拧头

☆、第168章

昼川微博发出去的时候, 其实初礼他们领证都两个月了,初从“少女”变成“人.妻”, 这个角色初礼用了一段时间才习惯……

少女时代曾经偷偷幻想过一万遍自己未来的老公会是什么样子——

是否高大,英俊还是平庸;

是个有钱人还是一个普通的工薪阶级;

他们是否会为房贷发愁;

他们有没有就此携手过一辈子的决心;

她会爱他吗;

他会爱她吗;

打证的那天她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穿什么样的衣服;

说什么样的话……

七八年后,当这一天终于来临——

她还记得打证那天太阳正好。

这一天就像往常一样,地球照转, 河水照流, 对于很多人来说只是生命中毫不起眼也不值得纪念的一天——

然而当初礼手中捏着那个红本本,小心翼翼地翻开,看着结婚证内页笑容灿烂的自己和面瘫摆酷的男人凑在一起的大头照, 初礼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结婚了,从此在后半段的生命里, 多了一个即将与她朝夕相处几十年的男人……

这个男人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 对于她来说是一个陌生人。

眼下,他却就要伴她共渡余生。

——如此神奇。

思及此,当初礼和昼川手拉手走出民政局的时候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又来了……初礼摇晃了下男人的手, 语气之中有一点兴奋:“老师!老师!”

“嗯, ”看着阳光之下他转过头看着她, 阳光的笼罩之下, 他周身仿佛都被暖暖地渡了一层光, 他垂着眼看着她, 捏着她的手的大手微微用力握紧,而后勾起唇角慢吞吞道,“叫老公。”

初礼突然发现眼下发生的一切和她少女时代的幻想其实有一样的地方, 也有好像不太一样的地方,当年幻想过的具体的那些细节她也记不起来了——

也许那个时候她幻想的“高大英俊”模板是某个暗恋的学长;

也许那个时候她幻想的“有钱人”只是开着一辆奔驰;

也许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携手共度余生”是一个怎么样的概念或者决心……

可是现在一切仿佛尘埃落定了。

拉住男人的手,让他弯下腰,当那张英俊的脸凑近自己的时候,初礼伸手勾住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踮起脚亲吻他勾起的唇角——

如果有机会,她会想坐着时光机穿越到七八年前,告诉少女时代那个充满幻想的自己:别想那么多啦,恭喜你,至少在最终,你嫁给了爱情。

……

时间线拉回此时。

这是2015年的第一天,这个时候揣在初礼的肚子里的包子总算有了些存在感,当初礼的爱情先生正翘着二郎腿,忙着在微博跟人掐架,疯狂强调“老子的戒指天下第一美”这件事时,初礼正带着跟屁虫似的二狗子,站在镜子前捞起衣服看自己的肚子,然后花容失色道:“老师,我的马甲线不见了,都怪你!”

“你从来没有过那种东西,”爱情先生头也不抬地说,“都说一孕傻三年,我可以允许你傻十年,但是不允许你对自己的过去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还企图赖在我头上。”

初礼弯下腰脱下拖鞋砸他。

昼川头也不抬伸手一把接住拖鞋,抬起头站起来。

“温润如玉公子川”的身份有碍于他发挥自己的掐架才能,这会儿也掐得无聊了,男人索性扔了手机捏着拖鞋走近初礼——初礼缩了缩肩膀如临大敌问了句“你想干嘛殴打孕妇要坐牢的”,与此同时站在她脚边的狗腿子皱起鼻子呲牙,夹着尾巴冲男人发出“呼噜呼噜呜呜”的低低警告咆哮声……

二狗子这样很久了。

不愧是初礼确认怀孕之后,几乎算头三件强调力保留下来的食物之一,在初礼确定怀孕的那一天,二狗子彻底成了她的狗腿子,小保镖似的跟在她屁股后面……

凶昼川成了它的家常便饭。

最近时常发生一人一狗躺在沙发上,人在玩手机,狗抱着人的腿,大狗脑袋放在她的肚子上闭目养神……然后当这栋房子的拥有者,这张沙发的购买人,这整个家的男主子试图靠近的时候,就看见自己媳妇儿从手机后面扫过来的幽幽目光,还有自己养的狗冲他呲的大獠牙……

昼川过这种憋屈日子过了很久了。

有时候气急了指着二狗子和她的女主人咆哮“你们怎么敢这么对待获得花枝奖还要和赫尔曼合作的大大”,换来两张“玛德智障”面瘫脸无数次后,终于在这一天,在此时此刻,昼川觉得已经是时候重振朝纲——

伸手揪着大狗的耳朵,把它凶巴巴的狗脸推到一边,沉声警告:“走开,这是我老婆。”

然后拖鞋一扔直接把站在镜子前的人踹怀里抱起来,听见她“嗳”了一声,直接将脚上还挂着一直拖鞋的她扛起来放沙发上,摁住了不让她乱动,另外一只大手伸手掀起她的衣服,犹豫了下摸了下她确实有些微微隆起的肚子:“这是我闺女么?”

被男人用身体卡住动弹不得,初礼一脸黑线拍开他的手:“不然呢?”

昼川:“胃胀气?你早上胃口不错……”

话一落耳朵就被揪住。

昼川也没理她,低下头脑袋就蹭向初礼的肚子,耳朵贴在上面认真地听了半天,在初礼提醒他这个时候你他妈长了千里耳也啥都听不见,她听见昼川突然一个紧绷,抬起头跟她神秘兮兮地说:“香蕉人,我好像听见,我乖女在叫爸爸。”

初礼:“……”

并不想承认自己的爱情就是这么个弱智玩意儿。

初礼:“昼川老师,那只是我正常的肠胃运动发出的声音。”

昼川:“……”

初礼:“这时候没有专业医疗仪器,你甚至根本听不见孩子的胎心……”

昼川眼里的震惊和柔情四溢瞬间消失,他面无表情地爬起来把初礼的衣服拉下来:“这种事我不知道吗?但是枯燥的生活之中不应该只有油盐酱醋茶,还应该有诗和远方的梦,一点美好的幻想都没有,还不允许别人有,你们这种人可以说是非常讨厌了……”

初礼听着他喋喋不休的抱怨,打了个呵欠相当不以为然:“这是来自作家的浪漫吗?”

昼川看了她一眼:“是又怎么样?”

“所以我只能当个编辑啊,”初礼抬脚踢开他,从沙发上爬起来,“如果我浪漫细胞很发达,我也应该会写书,如果我这么聪明的人又会写书又会卖书,这实体出版圈还有你们这些瓜皮作者什么事……”

昼川看着初礼站起来,理所当然地穿着他的大拖鞋哒哒哒地满屋子溜达,从昼川的角度看背影她最近好像胖了点,只是皮肤也因为某种原因变得更白更嫩了……摸上去像豆腐似的。

因为怕肚子大了撑出妊娠纹,初礼最近都有擦婴儿油按摩一下皮肤,晚上洗完澡往他怀里一窝更加要了人老命,那婴儿油的味儿配着沐浴乳的味道——

昼川记得自己小学毕业之后,再也没有过像这样翻着日历数日子盼暑假一样,唉声叹气地数日子,盼着头三个月早点过。

……思想有点走偏,冲动来得猛烈。

“初礼。”

“干嘛?”

“我觉得现在你说什么我都能答应,哪怕让我上泰国给你买头大象。”

“……你又抽什么疯啊?”

“……”

当初礼没有得到回应,站在不远处好奇地回头看他时,男人不自在地动了动,并不想被骂禽兽,于是抓过一个抱枕挡住下半身,清了清嗓子说:“没有,就是觉得你确实最能干了,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辞职?……我不觉得你天天带着我的孩子面对梁冲浪那种傻逼能有助于胎教——”

“那好办,你让梁总别气我啊,他现在听见你的名字就腿打颤。”

昼川那句“你现在说什么我都能答应”给了初礼灵感,只见她不着痕迹溜达到玄关附近,然后伸手在鞋柜上拿过自己的小帆布袋:自从她怀孕,昼川看了不知道谁发给他的“警惕!这个孕妇仅抬手取物便流产”这种毒鸡汤,家里的东西全部放在和她手臂同等高位置,她已经很久没有抬手取过东西了……

“我能说什么?——梁总,让开点,你傻逼到我孩子了?”

初礼拿着帆布袋站在原地笑得浑身打抖——

昼川刻薄说话时候还是很有趣的。

……只要说话时刻薄的主体对象不是她。

初礼一边笑一边从帆布袋里拿出一个文件夹,走回沙发旁边递给昼川,昼川还以为是什么东西,伸脑袋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上次他在元月社大发雷霆的时候,从初礼手里抢走的合同,他瞬间收回了准备接过的手:“你给我看这个干嘛?”

时隔几个月,他以为她识相地放弃了。

“这只是你和赫尔曼未来合作作品的出版合同。”

“不签。”昼川皱起眉。

……说好的“说什么都能答应”呢?

“这合同挺好的,你至少看一眼——”

“不看,你拿走,你知道我对你还不从元月社辞职的事已经很不满了,再让我和这傻逼地方合作,怎么可能?”

“我是想走,可是现在走,走去哪?阿鬼和索恒明年的签售怎么办?还有你基友碎光的新连载怎么办?这么多事儿呢,我得对他们负责吧?”初礼抬起手,将头发挽至耳后,温柔又耐心地劝说道,“更何况这个合同真的疯了似的优惠,我打赌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家出版公司或者出版社敢给你开这种条件了……老师,你不能因为我错过这个机会——”

昼川把合同从初礼手里抽走,扔到一旁:“你还记得你跟我签第一份《洛河神书》合同时,要以四万五的首印让我点头答应,那个时候你强调的是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