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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英手里把玩着一只玉盒,咯咯笑:“阿兄,我不冷。”

兄妹俩刚刚在王府藏起一箱财宝,李仲虔送了这只玉盒给她,她正新鲜着呢。

李仲虔道:“穿上。”

声音很温和,在李玄贞听来,简直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李瑶英乖乖收起玉盒,接了氅衣穿上。

不一会儿,抬起手,摇晃空荡荡的宽大袖摆给李仲虔看,比划着说:“阿兄,你看,我真的长高了!以前穿你的皮氅,袖子长那么多……”

摇曳的火光里传来李仲虔低沉的轻笑。

李玄贞面无表情地从两人身边经过。

兄妹俩都没有看他,说笑着驰进狭长的门洞。

李瑶英戴了帷帽,李玄贞看不清她的脸,不过听到身后那娇俏柔和的笑声就能想象得出她脸上的表情。

他嘴角一勾,面露讥讽。

假如李瑶英看到李仲虔在战场上的狠辣,知道李仲虔为了取胜屠了一座又一座城,连幼小的孩童都下得了手,还敢这么亲昵地和李仲虔撒娇吗?

李仲虔小霸王的名号,不是白来的。

……

谢贵妃的寝殿在太极宫东北角,和其他嫔妃离得很远。

平时鲜少有人来翠芳宫,今天殿中却灯火明亮,阶前一排侍者簇拥着一座华丽的金顶软帘轿辇等在那里。

瑶英下马,皱眉问迎上来的太监:“谁的轿子?”

太监躬身答:“是荣妃的轿子。”

瑶英脸色沉了下来:“谁放荣妃进殿的?”

荣妃本是谢家的侍女,这些年最为得宠,李德登基后册封她为荣妃。

其他几宫妃嫔多是世家女,瞧不上荣妃。

荣妃自己也自卑婢女出身,找到机会就当众为难谢贵妃,以羞辱昔日主子的手段来立威。

瑶英自然不会坐视荣妃欺负自己的母亲。

荣妃在她这里吃了几次亏,再不敢轻易放肆。

瑶英加快脚步。

谢贵妃受不得刺激,她不在谢贵妃身边,谁知道荣妃会对谢贵妃说什么?

太监一叠声赔罪:“下午贵妃醒来,说想去园子里看牡丹花,没想到荣妃也在那里,贵妃不记得以前的事,拉着荣妃说话,奴等看着着急,又怕吓着贵妃,没敢吭声。后来荣妃送贵妃回来,一直留到现在……”

“贵主放心,阿薇在一边看着,荣妃殿下不敢胡说八道。”

太监进去通报,荣妃知道瑶英回来了,不想露怯,不过也不敢多留,告辞出来。

看到迎面走来的瑶英,她停住脚步,笑了笑。

“听说公主去大慈恩寺为贵妃请医了?公主当真是一片拳拳诚孝之心。”

说着叹口气。

“贵妃可怜啊……刚才贵妃还问本宫大公子怎么不来看她,本宫不敢告诉贵妃,大公子已经死了十一年了……”

瑶英嘴角微翘,含笑打断猫哭耗子的荣妃:“我这人不仅孝顺,还心眼小,爱记仇,最看不得别人欺负我阿娘。”

这一句意味深长。

语气柔和,却满是冰冷的警告之意。

荣妃变了脸色:“是贵妃拉着本宫来的……”

瑶英微笑,朱唇在灯火照耀下闪烁着丰艳光泽,潋滟的朦胧光晕中,娇艳的脸庞好似焕发着清冷容光,仿佛琼花玉树盛放,开到最极致,有种让人不敢逼视的明丽清华。

荣妃的气势霎时怯了几分,心虚地挪开视线。

谢贵妃拉着她,她甩甩手就能挣脱,但她没有。

昔日高高在上的主子成了个傻子,她怎么舍得放过看好戏的机会?

她就喜欢逗谢贵妃说话,看着谢贵妃如今的样子,她心里感到很快意。

瑶英道:“荣妃既然知道我最孝顺,应当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荣妃脸上讪讪,出了内殿。

坐上轿辇,她越想越气,冷哼了一声。

“看你能得意到几时!谁不知道唐皇后是谢家逼死的?太子心里都记着呐!等太子坐稳储君之位,你们母子三人都不得好死!”

离得最近的宫女肩膀颤了颤,一声不敢言语。

……

李仲虔是成年郡王,特意避开荣妃,等荣妃的轿辇走远了才走进翠芳宫。

廊前跪了一地的人。

李仲虔眉头微皱,进了里间。

李瑶英扶着谢贵妃出来,“阿娘,阿兄回来了。”

谢贵妃神情懵懂,盯着李仲虔看了一会儿,疑惑地道:“他不是阿兄……”

瑶英耐心地道:“阿娘,是二哥虎奴回来了。”

虎奴是李仲虔的小名。

李仲虔走上前,朝谢贵妃稽首:“阿娘,孩儿回来了。”

谢贵妃呆呆地看着他,一脸茫然,喃喃地道:“阿兄呢?你不是我阿兄。阿兄怎么不来看我?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阿兄,我错了……”她泫然欲泣,“我不嫁了,我听你的话,你不要生我的气……”

瑶英叹口气,示意宫女过来扶谢贵妃去内室就寝。

李仲虔站起身,看着谢贵妃走远的背影,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从小被送到谢无量身边教养,长到九岁,谢家满门壮烈。

李德接他回李家,那时谢贵妃因为兄长的死受了刺激,已经疯疯傻傻,认不出他了。

他和瑶英相依为命,和谢贵妃却算不上亲近。

瑶英轻声道:“阿兄,阿娘最近经常这样,有时候连我都不认得。”

李仲虔淡淡地嗯一声,低头看瑶英:“我不在京中的时候,荣妃是不是欺侮过你?”

她性子随和,很少这么讨厌一个人。

瑶英道:“荣妃心术不正。”

书里那个逼得谢贵妃自尽的人,正是荣妃。谢贵妃活着,所有人都知道她曾经做过谢家的婢女,她想掩盖出身,又想讨好东宫,每天言语刺激谢贵妃,最后逼死了谢贵妃。

李仲虔道:“我去杀了她。”

瑶英吓一跳,摇了摇头:“阿兄别冲动,我已经派人去查她了,等证据搜集齐了再说。”

荣妃毕竟是李德的宠妃,不能说杀就杀。

李仲虔不置可否。

瑶英怕他真的跑去砍了荣妃,和他说起蒙达提婆的事:“明天法师会来给阿娘诊脉。”

李仲虔点点头,手指抬起瑶英的下巴。

白天看她气色还好,上马下马动作利落,只是瘦了点。

夜里灯下看,她脸颊白如初雪,很有几分不胜之态。

他道:“既然那位法师医术高明,让他也给你看看脉,这些天有没有按时吃药?”

瑶英点头,很骄傲的样子:“我今年身体好多了,能跑能跳,阿兄别担心。”

李仲虔没有接着问下去。

一年前,瑶英突然无缘无故地呕血,让婢女瞒着别告诉他。

等他知道的时候,她早已经昏死过去,人事不知。

李仲虔守着她,看着她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心如刀割。

三天之后,她清醒过来,看到他,憔悴的小脸立马盈满欢快的笑容:“阿兄还活着!”

那一刻,李仲虔几乎落泪。

第8章 定下婚事

长廊里一阵脚步踏响,宫人送来一封洒金请帖:“大王,长史说赵将军他们包下妙音阁,就等着您呢!”

李仲虔回过神,接了请帖。

瑶英咧咧嘴。

李仲虔是及时行乐的性子,走马章台,千金雇笑,加之还没娶正妃,不在外征战的时候,时常和部下通宵达旦地宴饮。

李家男人个个精力旺盛。

大军凯旋,李仲虔接下来少不了应酬。

瑶英叮嘱哥哥:“阿兄,你别空着肚子吃酒,吃酒之前先用些汤饼,还有,少吃点酒,多饮伤身。”

他喝起酒来豪饮千杯,次次喝到烂醉。

李仲虔听她嘱咐,手指曲起,笑着刮刮她的鼻尖。

“记住了,管家婆。”

瑶英送他出去。

李仲虔推她进内殿:“别管我了,你今天累了一天,早点安置。明天阿兄给你带崇仁坊你最爱吃的羊肉胡饼。”

瑶英眼珠一转,趁机趴在他肩上提要求,撒娇道:“还要他家对面果子铺章阿婆亲手做的千层酥。”

李仲虔想也不想地道:“好。”

瑶英的声音更加娇软甜美:“阿兄再帮我沽一壶绿蚁酒吧,我就爱浊酒。”

李仲虔挑眉。

瑶英摇他的胳膊,拉长声音:“阿兄,求你啦!”

李仲虔低头拧她鼻尖:“休想!”

瑶英撇撇嘴。

李仲虔对她千依百顺,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唯独这点管得严,连护卫都得了他的警告,盯着不许她碰酒。

上次吃酒都是去年的事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也不知道他们能活到几时,痛痛快快喝点酒怎么了?

他把酒当水喝,却不许她沾酒。

瑶英气恼地放开李仲虔的袖子,转身往里走。

刚踏出两步,耳畔一声轻笑,李仲虔坚实的胳膊勾了过来,轻轻揽住她的腰。

他惯使双锤,力大如牛,瑶英整个人被带着转了个身,一头撞到他胸前薄甲上。

李仲虔扶稳瑶英,摸了摸胸前的小脑袋。

“果然长高了。”

以前只到他胸甲雕刻虎头的高度,现在快到他肩膀了。

瑶英立刻转嗔为喜。

魏郡李家是武将世家,儿郎挺拔健壮,女郎高挑丰硕。

哥哥李仲虔身长八尺,李玄贞也身姿矫健。她从窜个头的时候就盼着自己能再长高点,每次李仲虔出征回来就拉着他量量自己到他哪儿了。

瑶英伸手比了比自己头顶到李仲虔胸甲的地方,满意地勾唇轻笑,踮起脚继续往上比:“我还能再长点。”

李仲虔一脸戏谑,伸出两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按着她的肩膀往下压,让她老实站好。

“想长高点就乖乖听御医的话,按时吃药,不许沾酒。”

瑶英豪气地摆摆手:“不沾就不沾。”

她知道李仲虔是为自己好。

李仲虔含笑目送她进去,转身出宫。

已到宵禁时候,万家灯火,夜色朦胧,如银月光洒满寂静的长街,高低错落的恢弘殿顶宫墙之上一片无垠夜空。

繁星闪烁,似嵌有万点银鳞。

长史早已等在宫门外,听见苍凉的更声中骤然传来急促的蹄声马嘶,驱马迎上前。

李仲虔肩披白袍,单骑飞驰而出。

长史跟上他,汇报了几件要事,道:“大王,徐彪方才求见,老奴打发了他。”

夜色里,李仲虔轮廓鲜明的脸孔有如刀削斧凿:“他见我做什么?”

瑶英已经和他说了白天的事。

长史道:“他来负荆请罪。”

李仲虔冷笑了一声:“请什么罪?”

长史答:“徐彪说,他知法犯法,抢掠良家子,这是其一,其二,他让公主受惊了。”

七公主见不得血。

李仲虔嘴角轻扯:“他断了两指,可有怨愤之语?”

长史笑答:“没有,徐彪酒醒了之后,不仅没有怨言,还大笑数声,说七公主不愧是您的同胞妹妹,他心服口服。徐彪曾立过军令状,若非公主留情,他断的不是手指,而是项上人头,他虽是个粗人,倒也还懂得些分寸。”

李仲虔淡淡地唔一声,道:“算他识相。”

长史明白,徐彪的命保住了。

假如徐彪断了两指之后抱怨公主,李仲虔绝不会留下这个祸害。

几名亲兵提着灯远远缀在后面,黑黢黢的坊墙深处传出隐约的歌舞欢笑声。

长史接着说:“大王,那些被抢掠的女子已经被送回家中,公主还下令彻查王府和军中可有将官违反禁令,骚扰百姓……”

他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李仲虔不耐烦地道:“有话就说。”

长史叹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大王,您帐下诸如徐彪、吕恒、孙子仪等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草莽之辈,桀骜不驯,粗野蛮横,经常公然违反禁令,有碍您的名声,您何不趁此机会整顿军纪?借徐彪之事震慑他们,让他们收敛一二?”

这些话长史早就想说了。

……

谢家世代经略荆南,四世三公,阀阅巨室。族中人才辈出,子弟皆为芝兰玉树,入则为相,出则为将,文武皆精。

到了前朝,藩镇割据,群雄并起,天下四分五裂,长安几易其手,关中平原生灵涂炭。

为了将凶狠残暴的异族驱逐出中原,中原几大势力结成短暂的同盟。

荆南当时无虞,但谢家太爷为顾念大局,毅然率领族中子弟北上抗敌。

那时族中老、壮、青年三代全都义无反顾地上了战场,连垂髫少年也不例外。

谢家子弟,祖祖辈辈都是如此。

他们文武皆重,从小一边学诗书,一边练武艺,十一二岁便随父兄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前赴后继。

谢家的名望不靠玩弄权术,而是由那一代代、一个个奋战沙场、马革裹尸的谢家子弟挣来的!

太平之时,谢家退居荆南,守护百姓。

若逢乱世,谢家儿郎奔赴战场,绝无二话。

大好河山,寸土不让!

谢老太爷那一去,带走了谢家所有杰出子弟和精锐军队,只留下家将留守荆南。

十万人。

从老太爷、大将军、大公子,到十一岁的谢十八郎君,从饱经风雨磨砺的老兵,到刚刚入伍的小卒。

一去不回。

十万英魂,埋骨他乡。

那一场惨烈的决战保住了长安,让朱氏得以占据关中地势最险要的几州。

之后朱氏称帝,关中太平,但是其他各地势力早已自立为王,局势动荡。

等朱氏末帝即位,天下大乱。

乱世之中,凋零的谢家失去军队支持,满门寡妇无依无靠,势力缩小到一县之地。

到了谢无量这一代,嫡支只剩下他和妹妹谢满愿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谢无量想效仿祖辈驰骋疆场,收复河山,然而他自小体弱多病,拉不得弓,骑不了马。

谢满愿呢,又是个女郎。

谢无量另辟蹊径,大力经营谢家产业,靠着荆南发达畅通的水系和各大势力开展商贸,很快助谢家积累起富可敌国的财富,还在乱世之中囤积了大量粮食。

这时候,魏郡那个三十战克二十一城的李将军走入了谢无量的视野。

谢家有钱,有名望,有粮,缺将,缺兵。

李家有将,有兵,缺粮,缺钱,缺名望。

李谢两家联姻,李仲虔出生。

谢无量知道妹妹谢满愿单纯天真,把外甥李仲虔接到身边亲自教养。

小时候的李仲虔,聪慧机灵,礼仪周到,小小年纪就风采不凡,文能出口成章,武能扛起百斤金锤。

李氏族人哪一个不夸李仲虔的?

正因为李仲虔天资颖异,深得李氏长辈喜爱,才会有世子之争。

当时连李德也无法在李玄贞和李仲虔之间做出抉择,只能拖延册立世子。

后来唐氏死去,李德册立李玄贞为世子。

谢无量深谋远虑,立即收走李仲虔的那对金锤,不许他再习武,要他一心一意攻读诗书,以后当一个忠于君王、爱护百姓的贤吏。

“虎奴,千万记住舅舅的话,你命中带凶,戾气过重,若一心研读诗书,或许能平安到老,一旦从武,只怕活不过三十岁。”

“虎奴,你记住了,不得从武!”

李仲虔立下重誓。

三年后,谢家灭门。

李仲虔遵照谢无量的遗愿,继续苦心研读书卷。

直到李瑶英五岁那年,他不得不违背在舅舅面前立下的誓言,弃文从武。

哪怕他知道代价是活不过三十岁。

……

长史看着李仲虔长大。

他看着李德册立李玄贞为世子,六岁的二公子一笑而过,埋头钻研诗书。

看着谢家满门壮烈后,九岁的二公子擦干眼泪,回到李家,亲自照顾双腿不能行走的幼妹李瑶英。

又看着十一岁的二公子双眼血红,咬牙砸开重锁,血肉模糊的双手抓起那对注定会给他带来不幸的金锤。

世人都道李仲虔杀人如麻,放浪形骸。

他被世家轻视,被百姓厌恶,被同伍鄙夷,被太子部下讥笑。

投效他的军汉都是太子看不上的三教九流。

像杜思南那样出身寒微的谋士都敢公开言称:李家二郎,蠢材也,吾不屑与之为伍。

长史恨得心口抽痛。

他们哪里懂得,二皇子幼时多了那么多的书,由才学举世无双的谢无量亲自教养,怎么可能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粗野之人?

二皇子为什么不愿意整顿军务?

为什么沉溺酒色?

为什么完全不顾名声?

夜风清凉,漫天繁星。

高大骏马徐行于淡淡的月华之中,李仲虔垂眸,漫不经心地拍拍坐骑,没有说话。

长史沉痛地道:“大王,谢家虽然断了血脉,但风骨犹存,您师承谢家,不能堕了谢家之名啊!”

李仲虔猛地回头。

眼神锋利如刀。

“别在我面前提谢家!”

长史吓得一哆嗦。

“胡伯以为,我该怎么做?”

李仲虔狭长的凤眼里尽是暴戾之意,说话的声音却很平静。

“我是不是该和太子那样,整顿军务,招揽能人异士,寻访名士贤者,礼贤下士,善待部众,笼络人心,当一个世人交口称赞的贤王?”

长史心里赞同,但不敢出声。

李仲虔一笑:“胡伯,你别忘了,我差一点就成了世子。”

长史愣住。

片刻后,长史反应过来,顿觉毛骨悚然。

李仲虔淡淡地道:“如果我真那么做了,只会死得更早,死得更快。”

他差一点成为世子,又是谢家外孙,单单凭这一点,李玄贞就不会放过他这个威胁。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夹杂着唐氏的死。

还有他们的父亲,那个杀伐决断、心思难测,理智到近乎无情的帝王。

身份互换,他也会如此。

从谢家覆灭的那一刻起,李仲虔就明白,自己活不了多久。

死有何惧?

他不怕死。

只怕死得不够壮烈。

弦月不知何时躲入云层之中,黯淡星光轻笼而下。

李仲虔仰起脸,闪烁的星光跌落进他眼底。

他想起送给瑶英的那只玉盒,嘴角慢慢勾起,情不自禁地想微笑。

生无所寄,死亦无惧。

可是他死了,小七该怎么办?

李仲虔怕了。

所以他要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早些找到能够庇护小七的人。

李仲虔敛神,控马走快了些。

他出宫不是为了寻欢,郑宰相就在妙音阁等他。

尽快定下小七的婚事,他才能安心出征。

长史紧跟在李仲虔身后,老泪纵横。

他已经想清楚了其中关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