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明千里/嫁给一个和尚上一章:第50章
  • 月明千里/嫁给一个和尚下一章:第52章

“饶了我……救我!救我!”

苏丹古停了下来,视线落到胡商身上。

“别多管闲事!”

胡商几步追上老者,恶狠狠地道,横眉怒目,扬起长鞭。

苏丹古抬手。

胡商顿觉手上一麻,手中长鞭被一柄没有出鞘的长刀卷走了,他眯了眯眼睛,眼底掠过一丝狡诈阴狠。

就在这时,躺在马蹄旁痛苦呻吟的老者遽然暴起,扑向苏丹古,身形快如闪电,苍老的双手下寒光闪烁,分明藏了一把利刃。

噗的一声闷响,利刃刺穿玄色衣袍。

随着老者的动作,商队其他人纷纷抽出藏起的兵器,身影疾奔,转瞬间将苏丹古重重包围。

老者一击得中,内力灌入双掌,拍向苏丹古。

利刃上涂了毒汁,苏丹古身形凝滞了一瞬,朝后仰倒,落下马背。

老者狂笑,抽出腰间软剑,飞身跟上,剑剑都是杀招:“哈哈,苏丹古,别怪我们无情无义,只能怪你自己疏忽大意!”

“你果然对佛子忠心耿耿,居然手下留情!沙场大将,怎能妇人之仁?!你自找的!”

周围的人跟着鼓噪,刀光闪闪,一片奚落嘲笑声。

他们正是在山道上埋伏苏丹古的杀手,首领只是个小头目,死了首领,他们立刻撤退,躲在暗处观察苏丹古,见他呕血,似乎有受伤的迹象,心中大喜,和另一伙人汇合,在此处等着苏丹古下山。

从这里到王庭,每座重镇都埋伏了人手。

苏丹古的人头,他们要定了!

杀手们蜂拥而上,苏丹古受了伤,这回他们没什么好怕的了!

苏丹古跌落在雪地中,踉跄着直往后退,胸前利刃还没拔出来,鲜血汩汩而出。

“苏丹古,受死吧!”

想到自己竟然能杀了让王公大臣闻风丧胆的摄政王,老者心中狂喜,手中软剑迅如电光,大笑着扑上前。

下一刻,一声脆响。

老者的笑容凝固在嘴角,目瞪口呆。

苏丹古抬起头,双唇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如佛陀拈花,稳稳地夹住了他的软剑,轻轻一挑,锋利无比的软剑竟如枯枝般寸寸断裂。

老者心惊肉跳,汗水淋漓。

苏丹古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碧色双眸里腾起两簇幽蓝冷芒,莹莹闪动,紧拧的眉心微微泛红,浑身是血,杀气涌动。

这是什么古怪的功法?

老者吓得魂飞魄散,还来不及发出嘶吼声,断裂的软剑划过他的喉咙。

一股鲜血迸射而出。

老者软倒在苏丹古脚下。

晨光破开弥漫的风雪倾洒而下,空旷的长道霎时安静下来。

苏丹古立在血泊之中,脸上溅满殷红鲜血,碧色双眸扫视一圈。

宛若修罗鬼蜮的罗刹。

杀手们肝胆俱裂,直打哆嗦。

……

天还没亮,驿舍楼下传来阵阵马嘶声,亲兵们开始整理行装,准备启程。

瑶英被屋外的嘈杂说话声吵醒,起身梳洗,脚上抹了厚厚一层药膏,刚穿上厚皮袄和兽皮靴,谢青过来叩门,早饭做好了。

阿史那毕娑已经起了,正坐在厅堂火炉前擦拭佩刀,看瑶英下楼,指了指给她预备的早饭。

“今天出发,再过三天我们就能回王庭了。这几天还会落雪,公主身子娇弱,多穿几层厚袄,这种天气患了风寒不是好玩的。”

瑶英答应一声,端起汤碗,扫一眼炉膛里的瓦罐,眉头轻蹙,隔着软布掀开盖子。

里头的汤碗和馕饼都没动过。

她沉默了一会儿,盖上盖子。

“昨晚摄政王没有回来?”

毕娑擦刀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抬头,道:“摄政王先回王庭了。之前我受伤,摄政王代替我护送公主,现在我伤好了,摄政王公务繁忙,连夜赶回去了。”

瑶英捧起汤碗,继续喝汤。

两人都没说话。

毡帘高挂,门前人影晃动。

毕娑凝视瑶英,忽地问:“公主为摄政王备下了热汤,他没吃,公主不高兴了?”

瑶英抬眸,和毕娑对视,摇摇头,“不,我只是在想,摄政王走得匆忙,连碗热汤都没喝就走了,他在外面荒野待了一天,肯定没吃什么东西……”

毕娑看着她,问:“公主怎么知道摄政王什么都没吃?他只是没吃公主留的热汤。”

瑶英眉眼微弯,笑了笑:“摄政王从来不和其他人一起用饭,缘觉会单独给他备下吃的,有时候缘觉忙不过来,我替他留意……”

以前她以为苏丹古讲究,后来发现他并不挑剔,只是和其他人习惯不同,只要是她和缘觉为他备下的吃食,他都会默默吃掉。

瓦罐里的汤没人碰过,说明他什么都没吃就走了。

毕娑沉默不语,收起佩刀,起身走了出去。

一盏茶的工夫后,队伍出发。

瑶英骑马走在队伍当中,谢青和其他亲兵紧跟在她左右。

毕娑身骑健马,走在队伍最前面,路上不停派出亲兵回王庭传讯,时不时有快马飞奔而至,向他禀告朝中消息。

中午时,他们行到山脚下一片开阔的平原上,前方突然响起如雷蹄声。

雪泥飞溅,两骑快马冲到队伍前,骑手滚鞍下马,声音急得变了调:“将军,前面出事了!”

毕娑神色微变,命队伍加快速度,催马疾走。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处通向绿洲市镇的山道前。

前方一阵骏马受惊的嘶鸣声,队伍最前面的人看清道上情景,脸色巨变,立刻勒马停下。

“将军!”

众人手足无措。

毕娑脸色阴沉如水,翻身下马。

一名王庭亲卫骑马往回走,示意商队的人都停在原地,不得走动。

瑶英走在队伍前列,想了想,拨马往前。

刚转过路口,一阵狂风刮过,浓烈的血腥恶臭扑面而来。

瑶英强忍恶心,继续向前,眼睛慢慢睁大。

山道前一片狼藉,大车箱笼翻倒一地,血泊中一具具倒伏的尸首,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马匹、骆驼、长毛牛羊也倒在地上,开膛破肚,惨不忍睹。

整支商队,一个活口都没留。

什么人下手如此狠毒?!

瑶英不忍多看,移开了视线。

缘觉就在她身旁,不知道想到什么,握着缰绳的双手不停打颤,浑身发抖,褐色眼睛瞪得滚圆,眼珠几乎要暴眶而出,神情惊恐。

毕娑回头看他一眼,浓眉紧拧。

缘觉和他对视,两人都神情凝重,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

一名亲卫小跑上前,抱拳道:“将军!属下仔细查看过了,这支商队全都命丧军刀之下,一个活口都没有!有些尸首还没僵冷,应该是今早天没亮时出的事。从雪地里的痕迹来看,凶手杀了人,逃到山上去了!”

其他亲卫叽叽喳喳议论:“太狠毒了!连女人、孩子和老者都杀!”

“你们看尸首上的刀法,下手的肯定是个高手!”

“凶手使的是军中常用的长刀,难道是军汉干的?”

“所有人的伤口深可见骨,不像是拦路抢劫的流匪干的……”

“这座山只有一条下山的路,我们守住路口,攻上山去!”

毕娑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哆嗦了几下,取下自己随身带的铜符,转头吩咐亲兵:“你进城告诉镇守的卫兵,这里由我接管,其他人不得插手。你们留在这里,每十人为一队,掩埋尸首,清理道路,设下路障,不许其他人经过。”

说完,他闭了闭眼睛,右手握住长刀,拨马离开队伍。

缘觉神色复杂,眼圈微红,咬咬牙,打马跟上他。

瑶英留在原地,目送毕娑和缘觉一前一后往山上行去,出了一会儿神。

她心头沉重,像是有一口巨石压着,有些喘不过气,心跳忽然变得很慢很慢。

一道清冷坚毅的背影从她脑海一闪而过。

那一个个露宿荒野的夜晚,不管她什么时候睁开眼睛,都能看到他。

瑶英咬了咬唇,长靴轻轻踢一下马腹,策马疾奔,跟上缘觉和毕娑。

谢青立刻拍马跟上。

瑶英回头,眉眼沉静,一字字道:“阿青,你们留在这里,谁都不许跟上来!”

谢青愣了好一会儿,扯住缰绳,停在原地。

王庭亲兵还没反应过来,瑶英已经冲上山道,追上缘觉和毕娑。

马蹄声由远及近,毕娑回头,瞳孔一缩,冷声道:“公主请回!”

瑶英没有放慢速度,追上他,视线在他和缘觉两人脸上打转。

“你们是不是已经猜出截杀商队的凶手是什么人了?”

缘觉神情紧绷,一声不吭。

毕娑面色如水,道:“这是王庭事务,与公主无关,王庭亲兵会保护公主,山上不安全,我们要去缉拿凶手,公主下山去吧。”

瑶英回头看一眼山道旁戍守的亲卫和那一具具倒伏的尸首,转过脸,直直地望着毕娑。

“毕娑,你是不是怀疑凶手是摄政王?”

毕娑脸上神色巨变。

瑶英看着毕娑,不许他躲开自己的目光:“你和缘觉是不是要去杀了他?”

缘觉身上滚过一道战栗,看向瑶英。

瑶英坦然回望:“这几天只要我靠近摄政王,你就神情紧张,握刀的手湿淋淋的,全是汗水,你怕摄政王伤了我?”

缘觉面色苍白。

“摄政王身上有药味,他是不是受伤了?还是练功出了差错?他这些天总避开人,是什么缘故?”

缘觉不敢吱声,目光躲闪。

瑶英喘了口气,视线落回毕娑身上,接着发问:“你觉得他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一整支商队?”

山风呼啸,毕娑一言不发,紧握着缰绳的双手青筋浮起。

缘觉呜的一声,擦了擦眼角。

“凶手不是苏丹古!”瑶英气喘吁吁,身上轻轻发抖,“你仔细看看那些人的尸首,他怎么可能滥杀无辜!”

毕娑转头,看着山道。

“公主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肯定凶手不是摄政王?”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陡然变得刺耳尖锐:“我和摄政王一起长大,认识他二十多年,比公主更清楚发生了什么!公主只是个外人!”

瑶英深深地吸了口气,手指紧攥缰绳。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外人,不清楚将军、摄政王和佛子之间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我也不会去探究。将军认识摄政王二十多年,我和摄政王相处不过几个月罢了。”

她眼睫抬起,一眨不眨地直视毕娑。

“那么,敢问将军,摄政王习武以来,可有滥杀过一个无辜之人?”

毕娑不语。

“这些年,摄政王练功出岔子的时候,有没有伤过人?”

毕娑仍是不吭声。

瑶英声音平静:“你们既然从未见过他伤人,为什么这几天只要看到他,你们的手就一直握在刀柄上,随时准备出手?为什么看到商队惨死,你们一脸惨痛,撇下其他人独自上山?”

她嗓音拔高了些:“阿史那毕娑,你怀疑苏丹古,是不是?”

毕娑望着瑶英,久久无言。

瑶英盯着他,神情倔强,因为着急,双颊隐隐泛红,鬓发被风吹乱,鼻尖通红。

她真的关心摄政王。

毕娑闭了闭眼睛,脸上不再是那副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戏谑笑容的吊儿郎当,眉宇间一股挥之不去的沉痛。

他长长地叹口气。

“摄政王所练功法特殊,稍有不慎就会反噬,轻则伤及己身,重则走火入魔,六亲不认,残忍嗜杀。”

毕娑低头,看着师尊交到他手上的那柄刀。

“公主,缘觉告诉我,摄政王前些天有被功法反噬的迹象,所以他这些天性情古怪。他走的是这个方向,我算了时辰,今天凌晨他会经过山道。”

山风狂卷,鹅毛大雪扑扑簌簌。

毕娑颤声道:“摄政王所用长刀是军中常用佩刀。”

一旁的缘觉浑身发抖,眼圈更红了。

瑶英抹去脸上雪水,神色平静,点漆似的双眸乌黑发亮。

“那又怎样?”

毕娑怔住。

寒风像刀子一样,寒意透骨,瑶英在风中瑟瑟发抖,一字一字道:“所有亲卫都佩戴长刀,没有人证物证,你没亲眼看见摄政王伤人,光凭猜测,怎么能断定凶手是他?他现在被功法反噬,性情不定,你不分青红皂白怀疑他,万一激怒他,你们之间岂不是误会更深?”

毕娑一时无言以对,沉默了半晌,嘴角轻扯:“公主就这么信任摄政王?”

瑶英抬手掠了掠发鬓。

“来高昌的路上,有一次我们经过一处峭壁,有匹马受惊,滑下栈道,险些把马背上的亲兵摔下山去,摄政王救了那个亲兵。”

苏丹古当时远远地缀在队伍最后面,事情发生时,他身影飞掠而至,救下那个亲兵。

“亲兵脱险后……摄政王没有离开。”

瑶英看着毕娑碧色的眼睛,“他探出栈道,安抚受惊的马,把那匹就要摔落进山谷的马也救了回来。”

只是一匹马罢了,不值得冒着跌落山崖、粉身碎骨的风险去救。

苏丹古救了。

他浑身杀气,刀法却隐含慈悲。

瑶英坚定地道:“我相信摄政王,就算他被功法反噬控制不了自己,也不会滥杀无辜的平民。”

毕娑神情震动。

瑶英接着分析:“而且摄政王刀法精准,真想杀人,必是一击毙命,不会故意折磨,将军细看那些尸首,身上刀伤横七竖八,还有那些马匹骆驼,不像是一个人下的手。”

毕娑和缘觉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只顾着担心苏丹古,不敢多看那些尸首。

第86章 找到(改错误)

山道前,风声狂吼。

瑶英凝望着毕娑,一双乌眸如镶嵌在天山雪原间的湖泊,明净清澈,倒映出毕娑神色惊异的俊朗面孔。

他心神震荡,沉默了半晌,道:“摄政王就在山上,我看到他留下的记号了,他现在已经被功法反噬,不能离人群太近。”

缘觉抖了一下。

正因为发现了苏丹古留下的记号,知道他就在山上,他们才会怀疑人是苏丹古杀的。

瑶英面色不改,道:“这里是入城的唯一一条大道,每天都有来往的商队人马,摄政王在山上不能证明他就是凶手。”

毕娑碧色眸子凝视瑶英,嘴角勾起一丝笑,“公主,假如我没有猜错,摄政王果真发狂杀人了呢?”

瑶英挽住缰绳,目光在毕娑和缘觉脸上打了个转,轻声说:“谁都可以怀疑摄政王,你和缘觉是他最信任的人,不该想也不想就先怀疑他。”

缘觉呆了一呆,低下头,双拳捏得咯吱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

毕娑半天不吭声,碧色双眸似蓄满阴沉沉的天色,泛着一股阴冷之气。

他扫一眼山下朝这边张望的谢青几人,拨转马头,继续向山上行去。

“公主若真的信任摄政王,那就随我来。”

缘觉抬起头,惊讶地瞪大眼睛。

瑶英脸上毫无惧色,跟了上去。

缘觉眉头紧皱,看一眼瑶英,催马跟上毕娑,小声以梵语低语,毕娑回了一句话,他神情迟疑,回头看瑶英,毕娑发出一声低喝,他叹口气,扭开了脸。

三人迎着凛冽的朔风,在山道间艰难前行。

天地间一片茫茫,冰层积雪层层叠叠,裸露在外的漆黑岩石嶙峋突兀。

山道回环曲折,渐渐看不到山下的情景了,走在前面的毕娑遽然转身,长刀出鞘,银亮刀尖破开风雪,指向瑶英苍白的脸。

“将军!”

缘觉大喝一声,出刀格挡。

毕娑一掌震开缘觉,刀尖稳稳地架在瑶英颈间。

缘觉的脸色从诧异、惊惶转向薄怒:“将军,文昭公主是王的贵客,你伤害公主,怎么向王交代?”

毕娑冷声问:“文昭公主会危及王庭,你还要保护她吗?”

缘觉紧握长刀刀柄,眼睛赤红:“我对王发过誓,会保护好公主!不管将军有什么理由,我的誓言不会变!请将军收刀!”

毕娑唇角轻扬,手腕微微向下压了压,刀尖挑开瑶英挡风的兜帽。

冰冷的刀尖探入衣襟,贴在皮肤上,像一条蛇在衣衫底下爬动,瑶英毛骨悚然,不禁打了个冷颤。

“将军要杀了我?”

她冷静地问。

毕娑驱马靠近,总是带着笑意的碧眸杀机毕露。

“公主细致入微,事事留心,什么都瞒不过你,摄政王被功法反噬之事是王庭机密,只有我、缘觉和几个近卫知情,他留下记号,肯定出了什么事,所以我让所有人在山下守着……公主既然猜出来了,还说了出来,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她迟早会猜到苏丹古的真实身份。

毕娑目光冷酷。

“为了摄政王的安全,我只能这么做。我会告诉你的亲兵,你不慎摔下山崖去了。”

瑶英看着毕娑,一语不发,乌眸沉静。

一旁的缘觉急得抓耳挠腮:“将军,你不能这么做!你也对王发过誓!你忘了你立下的誓言吗?”

毕娑没有理会他,抬起长刀,狠狠斩落,一瞬间,面容透出几分狰狞。

瑶英一动不动。

寒风呜呜吹过,毕娑看着瑶英漆黑的明眸,和她对视,就在长刀要斩向她脖子的时候,忽地咬了咬牙,气势猛地一收,刀尖擦着她的鬓角掠过,硬生生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缘觉眼睛瞪得溜圆,手中长刀已经出鞘,正要上前阻止,见状,松了口气,收回佩刀。

毕娑收刀入鞘,双手还在发颤,抬眸,盯着瑶英,碧眸再无一丝杀气。

“公主心细如发,我出刀时,公主一点都不惊讶。”

“公主明知我可能会杀你灭口,为什么还要冒险来提醒我不要怀疑摄政王?”

瑶英回视他,平静地道:“因为我怕摄政王出事,所以我来了。”

他们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显然已经怀疑苏丹古了,这种情况下他们找到苏丹古时很可能和他起冲突。

毕娑有些不敢相信,问:“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瑶英颔首,轻声道,顿了一下,又道,“而且我知道,将军不会杀我。”

毕娑嘴角扬起:“公主怎么知道我不会下毒手?”

瑶英笑了笑:“将军是佛子和摄政王最信任的同袍兄弟,是我的朋友。”

毕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扭开脸,望向朦胧的飞雪。

“公主猜得不错,一看到尸首,我就怀疑摄政王。”

他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惆怅。

“从前,有个王庭近卫练的是和摄政王一样的功法,后来他压制不住功力,渐渐失去仁心,成了个滥杀无辜、残忍暴虐的大恶人,犯下很多恶事。所以,我和缘觉曾对一个人发过誓,假如摄政王也被功法反噬,发狂伤人,我们必须亲手杀了他,阻止他入魔。”

缘觉脸上掠过沉痛之色。

毕娑回头,看着瑶英:“公主猜那个逼我们发誓的人是谁?”

瑶英眸光闪烁了几下,心头霎时雪亮:“那个人就是摄政王?”

毕娑点点头,“不错。”

瑶英心计飞转,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所以说,将军不是来杀摄政王的?”

毕娑眼底寒光一闪,双眼眯起。

缘觉神情茫然,看一眼瑶英,再看一眼毕娑。

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瑶英接着说下去:“摄政王既然让将军和缘觉立下这种誓言,可见他深知功法的危害,早就做好遭到反噬时殒命的准备……将军怕摄政王真的被功法反噬,发现自己杀了商队平民,躲到山上自我了断?将军是来阻止摄政王的!”

山间风声怒吼,漫天飞雪。

阿史那毕娑浑身一震,看着瑶英,碧眸里腾起几点亮光,脸上闪过不可置信,惊诧,赞赏,和一丝淡淡的怅惘。

这位汉人公主反应真快,缘觉还在五里雾中,她居然已经猜出他的心思,一字不差地道出他心中所想。

他唇角扬了扬,带了几分痞气:“实话告诉公主,就算我亲眼看见摄政王发狂杀人,我也不会对他举起刀。”

缘觉嘴唇哆嗦了几下,不赞同地道:“将军,你对摄政王发过誓!”

毕娑瞥他一眼,轻哼:“我问你,真找到摄政王了,你下得了手吗?”

缘觉一僵,双拳紧握,吼道:“我对摄政王发过誓!我要遵守誓言!”

毕娑抬起长刀狠狠拍向他:“别吼了,我知道你忠诚,等见到摄政王你也这么吼上几句,再毫不犹豫地下杀手,以后我给你当儿子!”

缘觉不说话了。

瑶英舒了口气,神色缓和下来。

毕娑瞥她一眼,出了一会儿神,神情变得严肃郑重,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前,身体前倾,朝她行了个礼:“多谢公主。”

瑶英不解地看着他。

毕娑笑了笑,露出雪白牙齿:“公主说得对,我不该看到那些尸首就怀疑摄政王。”

他辜负了摄政王给予他的信任。

从摄政王习武开始的那天,他就把摄政王当成一个随时可能发狂的恶人看待。但凡摄政王那边有点风吹草动,他就紧张忐忑,赶着去善后。

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摄政王。

缘觉和他一样。

文昭公主和摄政王相识日浅,反而比他们这两个近卫看得更明白。

毕娑自嘲一笑,心中百味杂陈。

可笑他错了这么多年,还以为自己是摄政王唯一的朋友。

摄政王每次面对他和缘觉小心翼翼、畏惧惊恐的注视时,是不是很失望?

毕娑长长地叹口气,回过神,看着瑶英,道:“公主,这件事关系重大,不能让外人听见一点风声,请您务必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