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草长莺飞的时节,陈清欢终于等到了她的十八岁生日,真是等得好辛苦。

还有半个月才到,她就整天跟萧云醒念叨:“过两天我就成年了!”

萧云醒看着她:“这么高兴啊?”

陈清欢摇头晃脑地计划着:“当然了,我成年了就意味着你可以对我

做那些对未成年人来说不合法的事情啦!”

萧云醒不知道该怎么接。

陈清欢歪着脑袋问:“云醒哥哥,以后你对我做什么都是合法的了,你高兴吗?”

萧云醒看着眉眼弯弯的小姑娘,心里想的是,陈慕白可能会不高兴。

某天陈清欢和大力、大壮双胞胎吃过午饭从食堂出来,就看到学校步行街上挤满了人。

田思思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传单就拉着两人往那边挤:“那边这么热闹在干什么啊?”

田汨汨一脸神秘:“哎,说起这个就厉害了!X大之光啊!”

陈清欢低头认真看传单:“为什么这里有一行小字,仅限男生参加?”

“据说这个比赛是当年一位学姐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组织的,一年年下来,这个规矩也就传承了下来。”

田思思一听就来了兴趣:“很厉害吗?”

田汨汨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啦,这场比赛的角逐历来是诸神之战,大四的巨佬们自是不必说,大三霸主们的口碑也是有目共睹的,大二的男神们也开始崭露头角,大一的小鲜肉们也会冒出那么几个让人刮目相看,向来被称为大之光’之争。”

田思思一开口就暴露本质:“会有很多帅哥吗?”

田汨汨嫌弃地离她远了远:“虽说是学识之争,可基本能进决赛的颜值都尚可。”

田思思听得眼冒绿光。

陈清欢本来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可没过几天,萧云醒竟然告诉她,他参加了这场比赛,且进了决赛,决赛那天她一定要来看。

决赛那天恰好是陈清欢十八岁成人礼的前一天,她隐隐觉得萧云醒是在筹划什么。

那天晚上陈清欢有个小考,她一度打算翘了考试去看萧云醒的比赛,但被萧云醒果断制止,她才收了这个念头。

考试一开始,她就飞快地答题,谁知做完了监考老师才说不允许提前交卷,气得陈清欢也不检查了,就坐在那里怒视监考老师以示抗议,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她杀父仇人。

一宣布交卷陈清欢就冲出了教室,边跑边举着手机风风火火地开口:“考完了考完了!我马上就到!你一定要等我啊!”

那边倒是显得格外轻松淡定:“好,我等你。”

她跑得飞快,田思思在后面追得辛苦:“陈清欢!你等等我!”

陈清欢和田思思一头扎进了礼堂直奔第一排。

田汨汨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冲两人招手,小声邀功:“女神,首排C位全场最好的位置!我帮你占到的!”

陈清欢双手合十在胸前摇了摇:“大壮你太棒了!改天请你喝奶茶!”

田汨汨豪爽地一摆手,跟陈清欢念叨:“不用不用,你刚才没到,不知道萧云醒刚刚有多嚣张,边打电话边看题,然后点出答案,是在给你打电话吧?真是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正确率还百分之百,真是秒杀于无形!他旁边机器上的选手都快哭了!”

她们到得太晚,比赛已经差不多进入尾声,其他参赛者都已经被退场,而萧云醒也进入了最后一个环节,还剩下一道题,他答对了,就能问鼎冠军。

田思思往台上看了看,转头问田汨汨:“别人都被淘汰了吗?一个没留?飞行器二美的另一个韩京墨呢?”

田汨汨大概把所有的热情都奉献给了同性,提起异性来总是显得那么的兴致缺缺、冷冷淡淡:“他?早被淘汰了。”

陈清欢一脸痴迷地盯着台上:“云醒哥哥好棒啊!”

他家学渊源,说一句通晓古今也不为过,当然不会有对手。

田思思轻声提醒她:“谦虚点儿,谦虚点儿…”

陈清欢睁着乌黑清澈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她:“云醒哥哥这么棒为什么要谦虚?”

面对如此直击灵魂的发问,田思思无法回答。

在出示最后一题前,主持人笑着问台上的萧云醒:“我们都知道萧云醒你前面几年都没参加过这个活动,为什么快毕业了才来参加呢?”

萧云醒顿了顿,忽然报唇笑了一下:“我有点紧张。”

主持人笑着问:“是因为最后一道题吗?”

萧云醒摇了摇头。

主持人也没追问:“那我们就来看看这道题目吧。”

大屏幕上题目一出,下面全是抽气声,连陈清欢都皱起了眉头。

坐在后排的韩京墨忍不住吐槽:“这都是什么题啊,不可能有人会啊!我跟你说,萧云醒这回悬了。”

向霈却一点儿也不担心,闲困地叹口气:“你一点儿也不了解云哥。”

韩京墨不服气,信誓旦且地开口:“我还不信了,如果萧云醒能答对这题,我就……

”向霈淡定地看着他:“你就怎么样?”

韩京墨不接招,一下子冷静下来:“不怎么样,萧云醒是个变态,他能答对一点儿也不稀奇。”

萧云醒看完题目之后,神色未变地缓声开口“答完这道题我想说几句话,可以给我点时间吗?”

主持人笑着开玩笑:“是获奖感言吗?”

聚光灯下的男生再次摇了摇头,很快给出了答案。

主持人也不含糊:“回答正确!让我们恭喜萧云醒同学!”

下面先是此起彼伏的惊叹声,然后便是雷鸣般的掌声。

田思思边鼓掌边在陈清欢耳边喊:“他要说什么啊?”

陈清欢正格外卖力地鼓着掌,热烈的视线落在台上某个人身上久久不动,似乎还没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呀。”

主持人示意台下安静后,好奇地看向萧云醒:“你可以说你想说的话了。”

萧云醒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台下很快开口:“我喜欢一个人,想让她做我的女朋友,所以想要站在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地方跟她表白。她一直说要做我的女朋友,我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做正式的女朋友,想着表白之后应该算了吧?不会耽误大家很久,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可以吗?”

安静了几秒钟之后,便是掀翻屋顶的尖叫声,台下的女孩子们都已经疯了!大声喊叫着!

“啊啊啊!多久我都给!”

“给给给!给一辈子!”

向霈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再看看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直接傻眼了:“啊,为什么我心里忽然慌得很?!云哥不是吧?这么高调,不是他风格啊!”

韩京墨盯着台上,满脸审视:“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你说他该不会是被迫的吧?是不是被陈清欢勉强的?”

向霈轻嗤一声:“勉强?呵呵,不存在的,我看云哥乐意得很呢!”

韩京墨揉了揉耳朵,觉得萧云醒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戏谑地笑着:“你云哥人气很高啊。”

向霈不知道在得意什么:“那可不,我云哥容貌人品家世涵养皆是上乘,我一男的我都爱,更何况这些女孩子们。”

韩京墨调侃向霈:“你云哥准备放大招屠尽天下单身狗了,你还不加盾吗?

向霈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云哥的大招,加不加盾的,有什么区别吗?”

韩京墨摸着下巴:“这倒也是。”

田思思揪着陈清欢的胳膊很是兴奋:“啊啊啊!陈清欢!别告诉我你事先一点儿都不知道!”

陈清欢也傻眼了,愣愣地看着台上那道身姿笔挺的身影,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衣灰裤,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棱角分明的脸在错落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干净柔和。

再次开口前忽然露出一抹清澈而温暖的笑容,温情得一尘不染,眉宇间绕着浅笑。

他还什么都没说,下面就再次涌起尖叫声。

“天啊!萧云醒笑了!他一笑我的心都要化了!”

“萧云醒简直就是人间理想啊,不,是人间妄想!不不不!是连想都不敢想!”

萧云醒唇边着一抹浅浅的笑,眉眼低垂,缓缓开口:“我们相识于幼时,相伴长大,没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生命中有一个人,可以十几年如一日地把我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何其有幸。她送给过我很多东西,小时候的小鸭子,后来的爱的抱抱,给我的感情真挚又热烈,我自叹不如。有的时候我会想,我能给她什么呢?她说别人总羡慕她是有多幸运才能和我一起长大,我却在想,我何德何能可以让她从小喜欢到大?我是个特别挑剔、要求特别高的人,我爱上的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也值得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或许我能给她的第一步就是一个配得上她的表白。”

那些回忆随着他的娓娓道来呼啸而至,他沉浸在两个人的回忆里,只有那双湿意浮动的眼睛,灿若星辰。

“我还记得有一年,她问我,云醒哥哥,你也喜欢我是不是。”他的眉眼间忽然笼上一层的笑意。“我怎么可能不喜欢。我是个很闷的人,因为她的存在,我的青春才快意洒脱了很多大概也是有了她的存在,等我以后回忆起来的时候,整个青春都是鲜活清亮的,而青春记忆里的她,

可爱、青涩、温暖、美好,让我如何不心动?”

“她喜欢康万生,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京剧又不去学,这一刻当我说出那句喜欢时,我好像忽然明白了。”

一向警醒的他也不得不自责一下,颇为后知后觉啊,萧云醒顿了一顿,很快继续。

“她不是喜欢京剧,也不是喜欢康万生,她是喜欢康万生原生态的唱

法。那种气吞山河的气势,就像她对我的喜欢,用尽所有的力气,义无反顾地吼出那一声喜欢,不问结果,不知未来。我想回她一句,一往无前,此情可待。

“她从未掩饰过对我的喜欢,不畏人言,不惧别人的目光,从未想过全身而退。

“我没有她勇敢。”

“她对我的喜欢,赤诚干净,珍贵纯粹,慎重到不敢事负,那种勇往直前的无畏,一心一意的单纯,何其美好,让我自叹不如,无以回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他的侧脸清俊深邃,眉眼温和,用低沉的嗓音缓缓说着,礼堂里空安静,只回荡着他的声音。这或许不是一场单纯的表白,而是萧云的一颗心,心甘情愿地剖开来,如数奉到陈清欢面前。

他把自己放得那样低,心甘情愿地对她俯首称臣。

韩京墨玩世不恭地指指台上:“瞧萧云醒紧张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这还是萧云醒吗,他那引以为傲的缜密思维呢?”

向霈白他一眼:“谁跟你一样啊,身经百战的感情骗子。”

“谁感情骗子?向霈你说话注意点儿啊,身经百战我承认,可我不是骗子。我和历任女朋友都是在认真交往,也付出了真挚的感情,可谁知时间久了她们就原形露了,刚开始都可可爱爱美美柔柔的,时间一长伪装就掉了,我才是受害者,我还没控诉她们是骗子呢!”

韩京墨说着歪头看过去刚想继续,却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向霈抹抹眼角:“我感动不行吗?”

韩京墨轻嗤:“又不是跟你表白,你感动什么?”

向霈不理他:“你别说话!我要好好看,好好记住这一刻,又没有回放。”

说到这里,萧云醒忽然停住,向陈清欢看过来,微微一笑,少年的眼底浮动着笑意,满心满眼都是她。

那么谨慎的温柔,可能因为紧张,耳尖微微泛红。

陈清欢眉眼含情地笑着看着他,萧云醒忽然有点儿受不了,眼圈不动声色地红了。

他从头至尾都未提过陈清欢的名字,却当着众人肆无忌地深情对视,再一次让众人激动不已。陈清欢忽然心跳加速,因为刚才他看过来的那一个眼神到要发生什么,那是一种直觉,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默契。

陈清欢定定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掩着说不出的深情,让她心甘情愿想要溺死在里面。

她忽然一把抓住田思思的手。

田思思看向她:“怎么了?”

陈清欢抬手捂住胸口:“这…”

“不舒服啊?”

“这里,好像吃了一颗跳跳糖,我控制不住…”

田思思摇头:“萧云醒的眼神杀果然没人扛得住。”

她还没有调整好呼吸和心跳,就看到萧云醒再次抬眸看过来:“我心上的那个人,从小到大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好不好呀?一想到这辈子会和她一起走过,心里就暖暖的。有女同行,颜如舜华。彼美清欢,德音不忘。所以,陈清欢,你,可不可以做我的女朋友?

十八未满,成年将至,天气已经暖和了,花都开了,清欢,你可以慢慢长大了,云醒哥哥已经等你等了好多年…”

萧云醒平日里话不多,整个人清冷淡然,可越是看上去禁欲的人,一旦稍微露出点儿凡人的情态,就性感不已,让人欲罢不能。

欲罢不能的不只陈清欢,还有台下那一颗颗蠢欲动的少女心。

可他们都不知道,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萧云醒的手是抖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萧云醒表白啦!我要疯了!再甜点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天啊,这两人又开始联手狗了!”

“哪里是虐狗,简直就是直接大开杀戒开始屠狗了!”

“还有没有人管了!这到底是求爱啊还是求婚啊!

“哎呀,果然越是清冷的人动情越撩人。“我去!陈清欢到底是谁啊?!被萧云醒这样的人当众表白,这是一个女孩子的巅峰了吧?她这辈子真是圆满了!此生无憾便是如此吧!”

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嫉妒不酸,绝不!”

……

田思思还在逗她:“哟,让萧云醒都自叹不如的人,厉害了!甜蜜得不行了吧?想好去哪儿度蜜月了吗?生男孩儿还是生女孩儿啊?生几个啊?孩子的学区房要买在哪儿?”

陈清欢捂着泛红的脸,忍不住笑出来。

其实她从来没期待过什么当众表白,萧云醒能这么温柔悠然地等她长大便是最深情的表白了。

田思思忽然感慨:“说真的,萧云醒这个人太完美了,好到让人觉得不真实,现在总算有了点儿烟火气,原来他也有七情六欲。”

田汨汨在另一边幸灾乐祸:“拿了冠军竟然是为了表白,恶趣味学姐要祭出她的青龙月刀了!

向霈啧啧称奇:“这绝对是我认识云哥以来,他笑得最多的一个晚上,你数没数,他今晚一共笑了几次?我一直以为他不会笑来着。”

韩京墨歪头跟向霈调侃:“萧云醒哪里是不会笑,他啊,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陈清欢。”

向霈却忽然了神色,格外正经地问他:“老韩,你还记得你的初恋吗?

韩京墨横他一眼:“怎么了?”

向霈有些失落地摇头:“没怎么,就忽然想我的初恋了,特别想,那个我看到就脸红也会对着我脸红的小姑娘。”

这次换韩京墨调侃他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当时你怎么对不起人家小姑娘了?”

向霈模样古怪,神色微妙,支支吾吾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

韩京墨抬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行了,别说了,懂了,渣男。”

向霈一握拳:“我要去给我的初恋打个电话!”

韩京墨凉凉地看他一眼:“我劝你不要这么做,找骂。”

向霈不理他,风一阵卷了出去,然后又风一阵卷了回来。

“这么快?”韩京墨逗他,“不接?”

向霈一场沮丧地耷拉着脑袋:“接了,并且让我滚。”

韩京墨笑得毫无形象可言:“哈哈哈哈哈!该!”

陈清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点的头,也不知道这场属于她的盛宴是怎么结束的,等她回神的时候已经落幕,萧云醒牵着她的手站在礼堂后门。

一切都像一场梦,美好和惊喜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低头去看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小时候萧云醒经常牵着她的手去这里去那里,后来大了,到了男女避嫌的年纪,就不再让她牵他的手,她就去钩他的尾指,要赖皮般地晃来晃去,也满足。

他一直恪守着克制着,默默等她长大,等她成年,除了她收到录取通知书时得到的那个奖励,他从未做过出格的举动,相比她的肆无忌惮,他才是辛苦隐忍的那一个。

也许就是他的自律克制,才让顾九思对他那么放心。

她纯净又热烈的喜欢,他谨慎而内的温柔,大概就是这青春年华里最美好的情感了。

萧云醒忘了一件事,压制之后便是更猛烈的反弹。

“新一届的冠军是谁?”

“萧云醒啊,实至名归”

“哪个萧云醒?”

“X大还有几个萧云醒?就是当年军训的时候你在表白墙上高调寻人,从而单方面决定和他成为情敌的那个萧云醒呗!”

“能不能不提了?情什么敌啊,那是单方面碾压好吗?我估计陈清欢至今都不知道我是谁。”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萧云醒拿冠军是为了跟一个女孩子表白。”

“哇…果然是春天来了…没想到萧云醒也会做这种事情……那女孩儿答应了吗?”

“怎么可能不答应!”

“你猜那女孩儿是谁?”

“有完没完了?还能有谁?!都说了别提了!”

“为什么不提啊,你的高光时刻啊,单方面宣战萧云醒啊!哈哈哈哈哈……”

几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并没有发现黑暗中紧紧依在一起的两个人。

等人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萧云醒才微微歪头躲了下,气息不稳地开口:“陈清欢,不准再亲了!

真要命!再亲他真的要起反应了!

他轻喘着低头去看她,却见她眼睛亮晶的,像是藏着数不尽的小星星。

看着她仰头看着自己,萧云醒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心跳如雷,虽说早已心意相通,可直到现在,经历过了刚才的表白,他才真的觉得她是他的了,想要好好抱在怀里亲一亲。在这光线的朦胧的湖边角落里,像其他校园情侣一样,做一些无伤大雅的亲密举动。

“不行!要亲!再亲一会儿,就一会儿,求求你嘛……”

看他许久没有动作,陈清欢便踮着脚搂着他的脖子黏过来,抵着他的唇模糊不清地回答,最后几个字淹没在唇舌间。“毕竟我想了这么多年…”

用韩京墨那张刻薄的嘴吐出来的话说,他对上陈清欢,本就是个无骨的,现在她又软着嗓子求他,更加让他无力招架。

萧云醒无奈地轻笑,抱着她又亲了好大一会儿。

长公主当着众人的面表现得相当得体大方,感动得恰到好处,就算是后来和萧云醒独处时都看不出什么,可一进家门就坐到了地上,随手抱起个东西就开始哭。

带着狗来做客的唐恪被吓了一跳:“那个…长公主啊,你先把我家狗放开啊,它胆子小,没见过这么大场面,别吓着他。”

唐恪和她父亲陈慕白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孩子,年少的时候不知道一起闹过多少荒唐事,这么多年的交情下来,来陈家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待陈清欢就跟自己女儿一样。

陈清欢哭得毫无形象可言,成年后还从未这么号啕大哭过,惊得唐恪直喊陈慕白。

“陈三儿!你快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陈慕白闻声赶来,看到宝贝女儿哭成这样,就差拿刀出门砍人了。

萧云醒送了陈清欢回家后才回寝室,谁知竟然在寝室楼下被人堵住。

今晚看了整场恩爱秀的秦靓大受刺激,喝了酒鼓足勇气来见他,她借着酒劲儿问道:“她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因为她家世比我好?还是因为她长得比我好看?”

萧云醒沉默不语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神色淡然地开口:“因为她是陈清欢。”秦靓怔住,愣愣地看着萧云醒,似乎在努力消化这句话里的信息。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萧云醒没有再给她机会。

“只是因为她是陈清欢。生命中有一个人,欢喜甜蜜至不可说,那种感觉,你不会懂的。”

不知怎的,她好像一下子清醒了。

她一直想不明白,他是青云之巅不坠的白月光,她得不到,别人也只能仰望,可为什么陈清欢是个例外?她凭什么可以成为萧云醒生命中的那个“不可说”?

“她不过就是比我早认识你,可是人总是不断前行的,你在不断成长,会看到更大的世界,见到更美的风景,有更美好的未来,也会遇到更惊艳的人,等再回头去看就会发现,她也不过如此。”

听到这里,教养维持的那份温和已经被她彻底耗尽,萧云醒扯出一抹薄鄙的笑:“到底是什么样的自不量力和蠢不自知,让你误以为你比陈清欢惊艳?”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重了,彻底激怒了秦靓,她咽不下这口气:“陈清欢不过胜在比我早认识你,你以为朝夕相处就是喜欢了吗?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

萧云醒忽然郑重地看向她:“那你为什么喜欢我?”说完似乎也不想听她的答案,很快再次开口,“陈清欢身材高挑,肤白貌美,有内涵有阅历,三观正,父母皆是正直清华的人,心中温暖纯粹,做人干干净净,努力上进,就算没有十几年的朝夕相伴,她身上任何一点都符合世俗寻找另

一半的条件,该有的都有,我为什么会不喜欢她?”

“你…”秦靓无言以对,事实确实如此,平心而论,以陈清欢的条件,如果她是个男人,也愿意找这样的另一半。

心里再怎么想,嘴上都不肯承认。“陈清欢就是个没有教养的……

她刚开口就被他打断。

萧云醒没看她,连神色都是淡淡的:“一个人的教养,不在于那些浮于表面的言谈举止,而是在于对所有人,是不是一视同仁。”

秦靓眼底浮出一丝鄙夷:“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目中无人娇蛮任性也算?”

萧云醒一脸理所当然:“有何不可?”

秦靓被气笑:“萧云醒,你也太偏心了吧!”

萧云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喜欢不就是偏心吗?这不是最自然的反应吗?不偏心她怎么知道我喜欢她?”

秦靓被他的三个反问堵得无话可说。

她低低开口,声音里满是悲伤绝望,还带着一丝丝的不甘心:“我说不过你,可是萧云醒,你会后悔的。”

后悔吗?

萧云醒忽然笑了起来:“平生不悔。”

中天一片无情月,是我平生不悔心。

为了避免日后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萧云醒勉强压下不悦,耐着性子和她一次性说清楚:“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有比陈清欢更好的女孩子,可在我心里,没有。我是个唯物主义者,可唯独在陈清欢这件事上,我是个唯心主义者。或许以后我真的会遇到比陈清欢好的人,可是在我眼里,她是最好的,就算真的有人比她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也看不见。”

“萧云醒!”秦靓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扑上去抓着萧云醒的手臂撒酒疯,“我不过是比她晚遇到你,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对我这么绝情?!为什么你连个机会都不肯给我?!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试一试有什么不可以?”

“不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萧云推掉她的手让她站好,“你,好自为之。”他的目光沉静而锐利,像是能把人心看透,

她心底的那点“小九九”在他面前无所形是啊,她没喝醉,她不过就是找个借口罢了

秦靓受到了连环暴击,恨不得吐血身亡,拉住他的衣袖做最后的挣扎:“你听我说……”

萧云醒拂开她的手:“我的教养让我可以听你说下去,但是我的心不允许。我的内心只允许我做到这里。”

秦靓知道没办法再为自己争取了,索性撕破脸,冷笑着开口:“你真的以为你们可以一直这么甜蜜下去?一辈子那么长,男人都是博爱的,你真的可以管得住自己?就算你可以,那她呢,陈清欢长了一副……”

几句话听得萧云醒脸色沉了沉,即将出口的那个词大概也好听不到哪儿去,他忽然眸光冷冽地看过去,衬托得整张脸都刚毅凌厉起来,气势迫人,让秦靓说不下去。

过了许久,直到秦靓心虚得目光躲闪,他才收起凛冽,恢复一贯的气度:“我其实是个很懒的人,没有精力和兴趣再去认识了解别的什么人,余生也都会是她。至于她,能不能让她和我一直走下去,那就是我的事了。”

全年无休泡在图书馆的人和实验室的人竟然自我评价“懒”,被韩京墨听到他又要吐槽了。

秦靓站在原地看着萧云醒转身离开,愣愣地出神。

此时此刻,秦靓终于知道,陈清欢身后有一个不可战胜的萧云醒,她面对自己时那份肆无忌惮的底气是他给的。因为她知道,这个叫萧云醒的男人永远都会等在她身后力挺她。

萧云醒一进宿舍楼门,趴在阳台上的两人立刻跑进来跟韩京墨汇报。

“云哥回来了!”

“秦大美女还在楼下哭!”

韩京墨边打着游戏边摇头叹气:“某人还真是无情啊!”

萧云醒一进寝室门就被同寝的两人围住。

“你衣领怎么了,皱成这样?”

“和人打架了?不过你这身高一般人掀不到你的衣领啊…”

萧云醒抚着衣领不动声色地红了脸。

韩京墨秒懂,揄地笑着:“一般人还近不了他的身呢,肯定是个大妖怪!还和大妖怪大战了三百回合,那个乱人心智的妖怪大概是叫陈、清、欢。”

萧云醒看他一眼,不说话。

韩京墨猜得不错,他的衣领确实是刚才和陈清欢接吻的时候被她抓的。

韩京墨损他:“看我干吗,我还没问你呢,你不声不响地布了那么大一个局就为了和陈清欢表白?既然这样当初还拉我一起报名干什么?你就不怕你被我pass掉没办法拿到冠军就不能表白了?”

萧云醒漫不经心地坐下:“不怕。”

韩京墨好奇:“为什么?”

萧云醒看也不看他:“你没那实力。”

“啊”

韩京墨气得捶胸顿足,余下两人憋笑喝水。

第二天中午,韩京墨收到秦靓的消息。

他想不明白,秦靓追不上萧云醒,约他出来是几个意思,总不会是要改追他吧?当他是冤大头吗?

他准时赴约,秦靓倒是很直接,开门见山地让他帮忙追萧云醒。

韩京墨很是无语地看着她,对她的为人处世方式实在不敢恭维。看着漂亮的一姑娘,怎么脑子不好使呢。

他懒懒地抬眸拒绝:“萧云醒这个人呢,看着淡然,其实是个很长情的人,他内心自有他的柔软和信仰,只不过你不在他的长情范围内。如果当初你真耐得住寂寞一直以朋友的身份自居,或许还能让他看你一眼,现在嘛,他对你什么态度你自己知道的。”

秦靓眼里尽是不甘和懊恼:“如果我执意如此呢?”

韩京墨一晒,一副事不关己的高姿态:“在萧云醒眼里,人分两种,陈清欢和其他,他啊,只看得到陈清欢,再也容不得别人了。奉劝你一句,别想了。”

秦靓已然听不进去了:“我们马上就要毕业了,我只是想要奋力一搏争取一下,有什么不对吗?”

“奋力一没什么问题,不过……”韩京墨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别病急乱投医,这事儿你找我没用。”

秦靓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我们同学一场,毕了业也许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面了,你就不能帮我一次吗?”

韩京墨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你这是道德绑架。”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索性承认:“是又怎么样?”

韩京墨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很不要脸地回复她:“不怎么样,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没什么道德的,你绑架不了我。”

秦靓咬着牙不说话,沉默了半响才再次开口“难道你不喜欢陈清欢?”

韩京墨的视线瞬间扫了过去,和她对视许久才慢慢笑出来,继而猛拍桌子放声大笑。

秦靓在他的笑声中愈加尴尬。

韩京墨笑完了才揉着发酸的脸频一本正经地跟她解释:“第一,我这个人虽然没有道德,但底线还是有的,挖人墙脚这种事,我不做。第二,陈清欢不是我的菜。第三……”

他忽然靠近秦靓,吊儿郎当地调笑道:“这第三嘛,你长得倒挺合我的胃口,你也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萧云醒不理你,你可以追我呀,你看我怎么样,要不要追追看?”

秦靓被他暧昧不清的态度气得直接拿包走人。

韩京墨继续放声大笑。

头天晚上陈清欢太兴奋没睡好,第二天补了个觉,直到下午才回寝室。

她一进门就被田思思架住:“陈清欢!老实交代!昨晚去哪儿了?”

陈清欢趴在桌上:“回家了呀!”

田思思持怀疑态度:“真的?没和萧云醒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陈清欢叹口气,她倒是想呢,昨晚她本打算乘胜追击一举拿下萧云醒,可那位直接把她送回了家。

田思思看着她的样子像是确实没发生什么,满脸狐疑地问:“可昨天有人看到你和萧云醒在礼堂后面接吻呀!”

陈清欢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那又怎么了?”

“那又怎么了?!这么说是真的?!”田思思忽然换了个态度,八卦得不得了,“亲到萧云醒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陈清欢忽然红了脸:“你怎么那么八卦?!”

田思思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继续挖掘:“千吗不好意思,初吻啊?”

陈清欢咬了咬唇,支支吾吾地回答:“不是!就是…第一次,伸舌头而已…”

“啧啧还有呢还有呢?”

“还有?”陈清欢认真想了下,“还有就是,昨天云醒哥哥抱我的时候贴着我的身体了,还把手放在我的腰上了。”

“他之前放哪儿?”

“放肩上或者背上,就像同志般的拥抱一样,像革命友情。”

田思思却忽然忧伤了起来。

陈清欢不知道自己哪句话不对了:“你怎么了?”田思思做西子捧心状:“一说腰,我就想起林教授来了。”

陈清欢无语:“你够了啊,被你诸位数学男神听到了可怎么得了。”

“你说得很对!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田思思立刻正常了许多,从桌上拿了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递给她,“我和大壮送你的,十八岁生日快乐!”

陈清欢接过来,拿在手里笑嘻嘻地摇了摇:“谢谢哟!”

田思思八卦:“今天晚上安排了什么活动啊?”

陈清欢立刻眉飞色舞:“先回家和我爸妈吃饭,然后…云醒哥哥说,带我去山顶放烟花。”

田思思立刻咋舌:“没想到萧云醒也是一位土豪。”

晚饭后,陈慕白看陈清欢要出门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阴侧恻地问:“去哪儿啊?”

陈清欢停下欢快的脚步,理所当然地回答:“换件漂亮的小裙子去和云醒哥哥过生日啊!”

陈慕白看眼时间:“过生日你不在家和我们过吗?”

“不是过了吗,我们刚一起吃了饭的呀!现在我要和我的男朋友去过生日啦!”

“男朋友?”

陈慕白对这个词还是挺陌生的,他还是头一回从陈清欢的嘴里听到这个称呼。

陈清欢抿唇一笑,精致的眉眼间染着甜蜜的笑意:“就是云醒哥哥呀,他昨天跟我表白啦,他说我成年了可以谈恋爱了,我们是正式的男女朋友啦!”

陈慕白眉眼微抬,拿出家长的威严拔高声音:“我允许了吗?”

“你允许什么?”陈清欢一脸懵懂地指指顾九思,“当初你找顾女士征求你爸的意见了?你爸允许了?”

陈慕白咬牙切齿地捏着杯子:“唐恪这个大嘴巴,早晚有一天我要给他缝上!”

被提名的顾九思开口赶人:“赶快去吧!晚上不要回来得太晚。”

陈清欢换好衣服背着包哼着小曲儿就出门了。

陈慕白对顾九思没有和他统一战线很是介意:“什么叫不要回来得太晚?”

顾九思状似不解地反问:“难道我要跟她说‘清欢啊,晚上就不要回来了’?”

陈慕白面沉如水:“她敢!”

“看吧!”顾九思给他添了点儿水,“我还是向着你的。”

陈慕白喝了口水,一改刚才毛的状态,靠在顾九思肩上,有些泄气“不是因为这个。”

“嗯?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送给清欢的礼物…”

“礼物怎么了,刚才不是给她了吗?”

“我最开始想送给她的并不是这个,我想送给她的被萧云醒那小子截和了!”

陈慕白想起这个就火大。

距离陈清欢生日大半个月,陈慕白就找唐恪商量:“我女儿成人礼,我送她点儿什么好呢?”

唐恪给他出主意:“小女孩儿嘛,都喜欢梦幻的东西,你就给她放一晚上烟花,越多越好,越华丽浮夸越好,她准高兴,以后回忆起来,绝对是她人生中最盛大的一场华彩。”

陈慕白表面嫌弃他的主意俗气,一转身出来就让陈静康去把全城的烟

花都订下来,可谁知他晚了一步,有人竟然“剽窃”了他的想法。当时萧云醒不肯让步:“要把过去二十年的存货都给她。”

“什么?!”

萧云醒微微皱眉:“您想什么呢,我是说把过去二十年存的积蓄都拿去买烟花。”

陈慕白承认自己的想法实在有损德高望重的长辈的颜面。

可现如今陈清欢人生中最盛大一场华彩的相关人员变成了萧云醒,他怎么能不气愤不遗憾?

所以他被萧云醒拒绝后,转头就找上唐恪,希望唐恪出面收拾一下这个他看不顺眼许久的小子。

唐恪十分不解,为什么陈慕白不自己去手刃“情敌”。

陈慕白表示萧云醒的父亲曾经帮过他,他从人道主义的角度出发,不能做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

唐恪随即拒绝,他表示从财产保护的角度出发,接不了这活儿。

有一年萧云醒过生日,陈清欢绞尽脑汁想了好久送他什么。

后来从陈慕白那里翻出个内画鼻烟壶出来,深受启发,要效仿做一个,可鼻烟壶太小,她“施展”不开,于是打上了酒瓶的主意。

酒瓶找了许久,也没有满意的,于是宠女狂魔陈慕白带她去打劫唐恪。

陈清欢一眼就看中了一瓶:“唐叔,咱们开瓶酒吧!”

唐恪珍藏了不少好酒,他也不是小气的性子,“打一进门你就盯上我这酒柜了,说吧,看上谁了?”

陈清欢抬手一指:“就这个吧!”

唐恪点头:“有眼光啊,你这双眼睛还真毒,怎么专挑最贵的呢,这瓶酒

……”

陈清欢转头冲旁边等着开酒的人说:“把里面的酒倒出来,我要瓶子。”

唐恪炸毛:“什么?!你!暴珍天物啊!这瓶酒现在有钱都买不到了!你要把它倒哪儿去?!”

“马桶啊。”

陈清欢说完亲自上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酒瓶倒了个底朝天。

唐恪抖着手指着她:“你…你给我赔!”

陈清欢恍若未闻,继续气他:“唐叔叔,你这瓶酒真不错,酒倒出来之后这么久了还留有余香。”

唐恪转头冲着优哉游哉坐在沙发上看戏的陈慕白吼:“陈慕白,你女儿和你一样,都是疯子!强盗!”

陈慕白双手一拱:“多谢夸奖。”

唐恪痛心疾首:“长公主啊,这酒啊,是好东西,是拿来品的,不是拿来倒的。”

陈清欢摇摇头:“云醒哥哥说,小孩子不能喝酒的。”

不得不说,陈清欢小朋友宠起人来什么都干得出来,颇有其父风范,烽火戏诸侯什么的都根本不在话下。

是以从那之后,唐恪听到萧云醒的名字就条件反射般地肉疼。

他觉得如果他得罪了萧云醒,以陈清欢的作风,绝对不是一瓶限量版的酒能摆平的。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萧云醒简单跟陈清欢说起此事。

陈清欢看了一个晚上的烟花,终于心满意足,觉得这个成人礼真的是没有一丝丝遗憾了。

她心情格外好,坐在副驾驶上笑得前仰后合的:“哈哈哈哈哈,怪不得我刚才出门的时候,陈老师是那个脸色。”

萧云醒目视前方开车,还兼顾撩了她一把:“嗯,我这次大概是把陈老师得罪狠了,日后难保他会同意把你嫁给我。”

陈清欢正紧紧盯着方向盘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手腕上戴着的手表旁,是她扎头发的一根小皮绳。她正在心里对这双好看的手流口水,就毫无征兆地听到了萧云醒的话。

他很少会开这种玩笑,直接导致陈清欢愣了好久才傻乎乎地开口问:“什……什么?”

萧云醒转头看她一眼,微微笑起来:“这不是你刚才许的愿吗?”

“哪……哪有…”陈清欢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小脸泛着好看的羞红,偷偷了萧云醒一眼,踌躇了下还是问出来,“你怎么知道的呀?”

萧云醒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显,彰显着他的好心情:“因为某人从小到大翻来覆去就只会许这一个愿望啊。”

这倒是真的。

陈清欢自打记事起,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同一个,不只是生日,她甚至疯癫到是个节就要许愿,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许愿的机会,就如萧云醒所说,就只有那么一个纯洁朴实的愿望,那就是,长大了嫁给萧云醒。

陈清欢捂着脸不好意思了好大一会儿,才忽然隐约意识到萧云醒的意图,他平日里并不是个会轻易说这种话的人。

她侧过身,郑重地望过去,轻声开口:“所以呢?”

萧云醒没有看她,只是略微顿了下:“你知道的,我马上就要毕业了。”

陈清欢极有默契地“嗯”了一声后便不再开口,转头看向窗外。

她知道,那是萧云醒给出的一个承诺,也是一个诱惑,激励着她继续往前走,无须多言。

一场盛大的烟花落幕后,便是伤感的离别。

萧云醒很快毕业,按照计划去国外继续学习,而陈清欢则留在国内完成X大的课程。

他走的那天,陈清欢去送他的时候忽然崩溃,埋在他胸口哭,哭得他心疼。他低头抹掉她眼角的泪,从她眉间往下亲啄一口叫一声清欢,最后吻在唇上,轻缓温柔,捧在手心里疼,极尽宠溺。

两人旁若无人地亲昵,旁边三个“多余”的人勾肩搭背地靠在一起打哈欠。

姚思天揉着眼睛吐槽:“我就说不来吧,你们非要来,看看,多碍眼啊云哥得多讨厌我们。”

向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还特意早起呢,结果云哥看都不看我一眼。”

闻加挠着脑袋:“我请假从临市赶过来的,我说什么了吗?”

“不是,这真的是云哥吗,他就这么无视我们和清欢小妹妹卿卿我我

“这才是云哥好吗,一向不在意别人眼光的云哥。”

……

“不在意别人看法”的萧云醒正抱着陈清欢低声哄着:“我先过去熟悉环境,把一切都安排好,然后你就来找我好吗?”

过了好半天,陈清欢才收拾好情绪抬起头来:“好。”

萧云醒走后,陈清欢在学业上愈发用功,大三那年终于修完了本科课程,追着萧云醒的脚步去了国外学金融,她一心要去她父母一战成名的地方闯一闯。

几年之后,两人又前后脚地回来,陈清欢自然进了金融界,准备在业内掀起一场风血雨,而萧云醒……

其实对于他的就业方向,萧子渊本想干预来着,当初他回来的时候萧子渊很正式地约谈他。

父子俩坐在书房里,都是正襟危坐的样子。

“你有没有想过子承父业?”

“从来没有。”

回答得笃定坚决且不假思索。

“那……”

大概知道萧子渊要问什么,萧云醒直接回答:“不是还有萧云亭吗?”

萧子渊提醒他:“可你是长子。”

萧云醒眉毛都没抬:“那又如何,要弟弟是干什么的?”

这句“那又如何”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得萧子渊半响没说出话来,他大概太要脸,不比他儿子随性洒脱。

缓了几息,萧子渊再次开口:“你这样是不是有点愧为人兄?”

萧云醒微微抬眸,用一种“大家都是同一种人就不要装了”的眼神看他,一点面子都没给地直接揭穿他:“如果当年小姑是小叔,您确定您会‘子承父业’?”

萧子渊不接他的话:“你弟…性子太跳脱,不如你来得稳重,适合这条路。”

“乔二叔是我见过最温柔纯善的人。”我没有见过比乔二叔再温柔纯善的人了。

点到即止,萧云醒剩下半句没说出来,可萧子渊却懂了。

那么温柔的一个人都能在这条路上走得稳稳当当、风生水起,他弟弟定然也可以。

萧云醒出去后,萧子渊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如果当年他有的是弟弟而不是妹妹,他…确实不会子承父业,想当年,他可是有一颗热气腾腾搞机械大业的心!只能说萧云醒比他的命好了那么一丁点儿,有个顶锅的弟弟。

萧云亭的性格好得没话说,在外人面前端的是一本正经稳重内敛,在自家人面前则上蹿下跳的和小时候一个样儿。

想起这个,萧子渊有些同情地看向某个房间。萧云亭一直以为是萧云醒不愿意做才轮到他,若干年后,萧子渊隐晦地告诉他,是哥哥让给他的,有祖辈的庇护,他可以走得轻松些。

他总以为萧云醒是不声不响地坑爹坑弟,若干年后,萧云醒才告诉他什么是兄长。

“云亭从小到大怕都是在我的阴影下长大,被比较了这么多年,依旧秉性纯良,性子温和又阳光,就冲这一点,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要为他做点什么。我要走上和他截然不同的一条路,让他从此不再只是‘萧子测的小儿子’‘萧云醒的弟弟’,他是云满长空雪满庭的萧云亭。当然,这条路也是我自己喜欢的。”

这天萧云醒去上班,在研究所门口碰上了几年没见的韩京墨。

他略显惊讶:“这么巧?”

韩京墨听得想翻白眼:“巧什么巧,我是听说你在这里,我才特意来的,公示你都不看的吗,没看到我的名字?”

萧云醒面无表情地回答:“没看。”

“你……”韩京墨咬牙切齿地看了他几秒,“算了算了!这几年我发现没有你虐我,我完全没有奋斗的动力,所以我回到你身边找虐来了。”

萧云醒脚步没停继续往所里走:“欢迎你。”

工作了几天之后,“受到热烈欢迎”的韩京墨被虐得叹为观止,“萧云醒的科研水平在同龄人里依旧一骑绝尘啊。”

午餐时间,萧云醒和韩京墨正坐在食堂吃饭。

韩京墨嚼着菜根吐槽:“咱们食堂的伙食也太差了吧?向霈这家伙也是,我都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说请我吃顿饭,不行,改天非得宰他一顿大的!对了,听说他现在和陈清欢一家公司?”

萧云醒专心吃饭,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韩京墨的八卦之心乍起,握着筷子靠近了些:“你和陈清欢还在一起呢?”

萧云醒没抬头,手下夹菜的动作却忽然停了。

韩京墨被虐多了,瞬间就领悟到了他的不舒坦,立刻解释:“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关心你们,真的。”

萧云醒没搭理他,继续吃饭。

韩京墨忍不住嘴欠,贱兮兮地笑着还想说什么,余光就看到所长端着餐盘坐了过来。

“云醒啊,周末有没有时间啊?”

萧云醒想起周末和陈清欢的约会,眉头一皱:“加班?”

所长摇头:“不是不是,说起来还真不好意思,我侄女儿想约你吃个饭。”

韩京墨扑哧一声笑出来:“所长,您这是给他分配对象?”

所长哈哈笑了两声,算是默认了。

萧云醒微微垂眸,像是在努力思索着什么,半晌才抬头看过去:“我看上去像个单身?”

韩京墨上前插科打诨:“所长,他有女朋友了,您家大侄女儿要不分配给我吧,我单身啊。”

所长微愣,而后讪讪一笑,很快拿起餐盘走了。

韩京墨不高兴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萧云醒倒是没介意所长尴不尴尬,也不关心韩京墨高不高兴,同样的问题又问了韩京墨一遍:“我看上去像个单身吗?”

“你纠结这个做什么。”韩京墨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便不遗余力地又褒又贬,“你不知道你是咱们所的八卦焦点吗?低调又价格不菲,你这种有温度又有距离的男人最吸引人。没有暖昧对象风评又好,谦逊礼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感,既凛然又温和,发SCI跟喝水一样简单,年轻的海归博士,涉猎广,不是书呆子,虽然这学历在咱们所这种高学历人才扎堆的地方没什么,可此“博士”非彼“博士”啊。

“咱们所加起班来没日没夜的,再加上平时你在所里眼高于顶不苟言笑的,这么目中无人洁身自好,谁会知道你竟然英年早恋有个娃娃亲女朋友?”

萧云醒一听他又开始胡说八道,也拿起餐盘走了。

可还没走两步就被副所长拦住:“云醒啊,正好有个好事儿找你,我老婆的外甥女儿啊,和你一样,最近也刚从国外回来……”

差不多的开场白让萧云醒听得眼角一跳,而身后不远处的韩京墨则趴在桌上笑得不能自已。

萧云醒看着副所长:“我看上去就那么像个单身吗?”

韩京墨笑完了一步三摇地走了过来。

他那副摇头摆尾的瑟劲儿看得副所长直皱眉:“韩京墨你给我好好走路!”

“好嘞!所长!”韩京墨立刻立正站好,“您也有好资源啊,给我介绍介绍呗。”

副所长瞪他:“别胡闹,你怎么可能是单身。”

韩京墨把脸凑到萧云醒面前:“看到了吧,不想被介绍相亲,得是我这个样子的。”

萧云醒这次认认真真地盯着韩京墨的脸瞧了瞧,几年不见,韩京墨倒是愈发风流不羁了,别的…什么也没看出来。

韩京墨摆手:“我又不是图纸!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副所长插话问道:“云醒,你给句话,到底行不行啊?”

萧云醒摇头:“所长,我有女朋友了。”

副所长露出相似的尴尬笑容:“是吗?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对了,过两天咱们所和别的所一起搞了个舞会,你可一定带来给我们大家看看啊!”

萧云醒点头应下。

而陈清欢这边同样碰到了“拉皮条”。

公司的副总裁忽然把她叫到了办公室,对她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总结下来就一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这长相太招人,在这一行啊,怕是干不长。

陈清欢更加莫名,难道贵圈还看长相?她在金融圈杀了这么久也没听过这条行规啊……

忽然间,她好像又明白了,不确定地问出来:“你要潜我?”

看她终于上道,副总裁笑了起来:“不是我,是陈老师。”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陈清欢眼角一跳:“哪个陈老师?”

“陈慕白啊,你应该听说过这位前辈吧?说起来陈老师虽说比你大了不少,可人家保养得好啊,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关键是人还长得帅,那通身的气度啊”

陈清欢心底接连不断地升起一条条弹幕。

何止比我大了不少?!都能当我爹了!

你帮他拉皮条这事儿,他老婆知道吗?!

你胆子也太大了!没听说过顾女士吗?!顾女士凶起来也是会屠你满门顺便株连九族的!

你是和陈老师有仇吗?!顾女士打死他你就大仇得报了?

……

后来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开口打断:“陈慕白要潜我?!他疯了吗?!”

副总裁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其实也不是,是我们单方面…这不最

近咱们公司有事儿求到他头上吗……”

陈清欢终于听明白了,很快扬眉一笑:“那成啊,晚上我去!”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了,副总裁立刻眉飞色舞起来:“这就对了嘛,晚上打扮得漂亮点儿啊!”

陈清欢则怀着看戏的心情参加了晚上的饭局,公司的几位高层几乎倾巢出动,她心里越发觉得好笑。

陈慕白一进门就看到了陈清欢,看到陈清欢猛朝他使眼色便没有搭话。

席间,那位副总裁主动开口,指着陈清欢做介绍:“陈老师,这是我们小陈总,也是姓陈,您说这不是巧了吗?小姑娘长得老好看了,让她陪您喝一杯?”

陈慕白神色阴晴不定,微抬眉眼,嘴角勾着抹意味不明的笑,重复了一句:

“喝一杯?”

年轻时候的陈老师,本就是个颇具争议性的人物,人长得帅,有能力是真的有能力,权谋之术炉火纯青,可脾气坏也是真坏!

众人摸不清他的意思,一时没敢乱动。

这些人似乎忘了,这位三爷已经不出来“玩”很久了,很疼老婆的。

冷场半响后,陈慕白忽然开口,似乎有了些兴致:“那就先看看吧。

副总裁立刻热情推销起来,推着陈清欢到陈慕白面前:“这就是我们公司的小陈总,年轻有为,人还长得特别漂亮,名字也好听,叫陈清欢。”

陈慕白心里冷笑,老子起的,能不好听?

他装模作样地伸出手去,笑着开口:“陈总好。”

众人没想到洁癖的陈老师竟然主动和人握手,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陈清欢垂眸看着伸过来的那只手,又抬眼看他一眼,无波无澜地扔出一个雷:“听说你要潜我?”

陈慕白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不动声色地横扫了众人一圈,竟然还笑了笑,抛出意味不明的两个字:“是吗?”

没见过把这事儿摆到明面儿上说了,纷纷打圆场:“年轻人,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陈慕白不理他,转头看向陈清欢:“叫人。”

陈清欢抿抿唇,老老实实叫了声:“爸。”

众人又是一惊。

爸……爸?!

原来陈老师喜欢这种卑躬屈膝、臣服跪舔的戏码?现在的年轻人也很上道嘛!

陈慕白深深看那人一眼:“我倒是不知道我教出来的女儿怎么不懂事了?”

副总裁尴尬:“这……”

有人忽然回过神来:“是真爸爸?不是干爹那种?”

陈慕白一杯酒泼过去:“胡说八道什么呢?!怎么,我们长得不像?”

众人琢磨,这么看,倒还真像……

陈慕白又扫了一圈:“我女儿还要陪人喝酒?”

众人纷纷苦着脸摇头:“不敢不敢。”

小陈总看看众人,又看看自己的亲爹,面无表情地开口:“贵圈真乱。”

众人想起公司里的传言,纷纷感叹,有这样一位父亲,难怪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

出来的时候,陈慕白交代自家女儿:“今天这事儿别跟你妈说啊。”

陈清欢一脸轻蔑加鄙视,孤高冷地扫他一眼:“今天这事儿之前没少发生吧?”

陈慕白立刻否认:“没有!我是被拉来的,本以为就是个饭局,谁知道他们搞这一出!”

陈清欢明显不信:“哼,渣男!”

陈慕白还委屈呢:“我干什么了就渣男?!”

“谁知道你干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干,千万别跟你妈说知道吗?

“我就不!我现在就给我妈打电话!说你要潜我!”

“你这…什么女儿啊!”

“你什么爹啊!”

两人嘴上吵着脚下不停,都要争着先到家,一个找顾九思告状,一个主动坦白解释争取宽大处理。

父女俩的这场战役战况如何不得而知,只知道当晚陈老师是在沙发上睡的。

第二天是周末,难得陈清欢没睡懒觉,打了个预订电话之后便急吼吼地出门了,出门前还故意丁零当啷地故意制造噪声吵醒沙发上的陈慕白。

最后砰的一下关门声终于把陈慕白的起床气激发到最高值,他猛地坐起来刚想发飙,就被顾九思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打得旗息,默默猫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