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闹着要陈清欢请客,陈清欢也大气,请了整个公司的人去吃日料。

他们玩得晚,后来公司的高层除了陈清欢这个主角,就只剩下一个程渡。

一群人吃饱喝足了出来,站在日料店门口商量怎么走。

谢弘和看了眼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的程渡,决定做点什么,主动开口问陈清欢:“陈总,你没开车吧,坐我的车吧!我和程总先送你回去。

陈清欢对谢弘和近来的态度转变很是纳闷:“不用了,谢谢,我男朋友来接我。”

谢弘和一愣,继而有些愤然:“你有男朋友?”

陈清欢对他的反应更不解了,忽然看着马路对面等红绿灯的一辆车笑起来:“他来了!”说着拿出手机打电话,“你不用掉头过来接我了,你停在路口,我走过去就行了。”

陈清欢挂了电话就跟众人道别,小跑着过了马路,上了停在那里的一辆车。

谢弘和远远看着,眯了眯眼睛想要努力看清楚车窗后面的那张脸,酸溜溜地开口问:“那就是陈总的男朋友?看上去很一般嘛,也就脸还不错,陈总为什么会看上他啊?”

毕竟业内都知道陈清欢有多难追。

米秋他们几个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谢弘和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怎…怎么了?”

“小陈总的男朋友是萧云醒。”米秋看到他满脸的号,继续认真解释,“你不知道萧云醒啊?萧先生是世界级的科研大魔王,首屈一指的至尊大神,国外不知道多少实验室明里暗里地想要来挖他,只要国家敢放手,其他国家抢破头!他如果找个外籍老婆,估计那个国家要举国欢庆半年!外交能突破一个新阶段!和我们根本就不在一个等量级上。”

谢弘和替程渡抱不平:“这么说还是你们小陈总高攀了?”

米秋皱眉:“胡说什么!我们小陈总也超级厉害的好吗?门当户对旗鼓相当!”

谢弘和看了眼程渡的脸色,忽然收了声。

程渡似乎并不吃惊,好像早就知道了陈清欢有男朋友这件事,怪不得自己每次提起陈清欢,他会是那种态度。

萧云醒等红绿灯的时候就看到陈清欢了。

她和一群人站在瑟瑟的晚风中,穿了件及膝的羊绒大衣,身姿纤细又笔直,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神湛然而明亮,好像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等他来接她。

从小到大,好像一直都是他在等她,等她上学,等她毕业,等她长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变成了她等他。

那么没耐心的一个人,却从来没有因为等他而不耐烦发过脾气。

或许,萧云醒这三个字在她这里,永远都是个例外。

上了车,陈清欢把手放在空调出风口吹着暖风抱怨:“今天又降温了。

萧云醒一手开车,一手把她的手包进掌心里暖着,忽然开口:“我可能要出差一段时间。”

他明显感觉到掌心里的那双手一颤,继而她的反应让他莫名心疼。

没问他去多久去哪里去干什么,只是垂下眉眼沉默了会儿,很快收拾好低落情绪,抬头对他笑:“好。”

他忽然想抱抱她,什么都不做,就简简单单地把她抱在怀里。

他忍了忍,握紧手中的方向盘。

从车上下来,两人往电梯口走,他忽然停下脚步,一转身把她带进怀里。

萧云醒如约给陈清欢做了一顿大餐补身体之后,便出差去了,陈清欢的生活好像一下子无聊了起来,上班加班之余,便是宅在家里百无聊赖。

陈慕白和顾九思约会回来后,看到沙发上一坐一躺的姐弟俩很是惊奇。

当陈慕白第十七次看向半躺在沙发上的陈清欢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今天圣诞节。”

“嗯。”

“不用约会?”

嗯。“你最近好像在家待的时间比较长。”

“嗯。”

“吵架了?”

“没有。”

“那就是分手了。”

陈清欢敷衍了几句后,终于舍得把视线从无聊的电视节目中收回来瞪他:“云醒哥哥忙。”

陈慕白不以为然:“男人说忙都是借口,说来听听你男朋友最近在忙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涉密,不能说的。”

“你问也不说?

“我为什么要问他?爸爸,知道得太多会有麻烦的。

“你就真的不想知道?”

“不想。”

“说不定他在陪别的女人。”

“他又不是你。”

“我怎么了?”

“你劣迹斑斑啊,年轻的时候花名在外,老了不是还要潜我来着?

顾九思听着两人没什么营养的对话,无奈地摇头。

陈慕白说不过陈清欢,掉转枪口炮轰小儿子。“陈清玄,你不用陪女朋友过节吗?

陈清玄意识到危险,立刻正襟危坐:“我没有女朋友。”

“你还知道你没有女朋友啊?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陈清玄泪流满面,这…对儿子和女儿的恋爱情况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过了元旦,萧云醒还没有回来,他似乎更忙了,两人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少,而陈清欢似乎也已经开始适应,不再“怼”天“怼”地“怼”空气。

这天她定了闹钟,特意起了个大早,盘腿坐在床上干正事。

陈清欢这些年从她母亲那里学了不少东西,占ト便是其一。当年的赌王顾家渐渐地不再被人提起,可赌王顾过的衣钵却一代代传承下来。

萧云醒凌晨四点多才睡,醒来的时候手机里躺着陈清欢发来的一条消息

早上我翻了下皇历,今日宜鹰击长空,宜上青天揽明月,宣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看着短短的几行文字笑,其实他没跟她说过是今天,大概她也是隐隐约约猜到的。

上次联系还停留在三天前的凌晨,她刚加完班准备睡了,他才刚开始,又会是一个通宵。

他最近时而上网受限,经常不能及时回复她,她也耐心等着。

现在的小丫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在业界如鱼得水,一点儿都没辱没陈慕白和顾九思的名头。

她说,她想他。

他何尝不想她,他的工作平时还好,两人基本每天会见一面,忙起来的时候就会几个星期都见不着一面,就像这次,项目时间紧任务重,而他的阵地也从指挥控制中心搬到了发射基地,荒无人烟的地方。每天加完班,往外面看去,天寒地冻,万物凋零,什么都没有,只有耳边鸣作响的寒风,那一刻,荒凉、孤寂、思念便汹涌而至,藤蔓般无休止地疯长,蔓延,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让他疯狂地想念那个叫陈清欢的女人。

思念总是不动声色地在心底积聚。

她不再是那个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哭的小头了,虽说有时候还是要他哄,可她也渐渐学会了理解和包容,能见面固然开心,不能见面的时候也不会打扰他,他的工作保密性高,他不说,她也不同,可她那么聪明,有时候能自己猜到。

她说完想他之后,大概是怕他为难,又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别的:“你有没有收到我给你的东西?

萧云醒又笑:“收到了。”

几天前他有同事过来,带给他一个纸箱,里面是一罐糖,还是她自己喜欢的果味。

陈清欢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人生哪,太苦,给你几颗糖,够不够甜?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再说点甜言蜜语哄你。”

他无声地笑着,就听到电话那端她郑重其事的声音。

“云醒哥哥,我爱你。”

他的心跳瞬间漏了几拍。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了。

他低头揉了揉轻薄的眼皮,不愧是陈清欢啊,一句话就让他心动得想落泪。

岁月变迁带来的成长残酷又现实,可她的心志一如往昔,这声云醒哥哥伴随了他这么多年。

岁月愈长,情意愈浓。

都说女人自带三分水,想温柔随时温柔得起来,陈清欢便是如此。

温柔起来的陈清欢让他心跳加速。

古人说的“别后月余,殊深驰系。违日久,念殊”,原来是这种滋味。

韩京墨远远就看到萧云醒站在窗前打电话,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眉目格外温和,忽然勾唇笑了起来,真的是万千繁华都失了颜色。

他还从来没见过那么温柔的萧云醒。

算一算,他们认识好多年了,这么多年下来,萧云醒依旧眉目清俊,岁月除了给了他魅力的加持外,未曾留下一丝丝的痕迹。

萧云醒挂了电话之后一直仰头看着窗外的天空,黑漆漆一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一向内敛持重,难得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勾起了韩京墨的兴致。

韩京墨本打算再偷窥一会儿,萧云醒却忽然淡淡抬眼看过来,眉宇间早已恢复了一片清冷。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刚才电话那端的小丫头撒娇卖萌的声音,察觉到对方热烈的视线才出声问:“怎么了?”

韩京墨乐不可支:“我才要问你怎么了呢。”

萧云醒又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天幕。

韩京墨也跟着看过去,可什么都没有。

“在看什么?

“看星星。”

韩京墨瞪大眼睛也没看到:“哪里有星星啊?”

这次过了许久,他才听到萧云醒用温柔低沉的声音回答:“我心中有个人,眼中便能看到那颗星,她在我心中闪耀璀璨,不陨不落。”

萧云醒说完之后,韩京墨忽然安静了许久。

萧云醒侧目:“你在想谁?”

韩京墨的眼底掺杂着一些不知名的情绪:“没想谁。”

萧云醒难得八卦,扫了眼他口袋里露出的一角香烟盒:“你为什么总是随身带着一包茶花?”

韩京墨从兜里摸出那盒香烟,低头摩挲着:“归有光说,‘山茶孕奇质,绿叶凝深浓。往往开红花,偏在白雪中。虽具富贵资,而非妖冶容。岁寒无后凋,亦自当春风。吾将定花品,以此拟三公。梅君特素洁,乃与夷叔同’。我有一个认识的人,特别像茶花。以前的茶花烟盒上印着一句

诗,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其实我更喜欢后面两句,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

他故作深沉地等了半天,都不见萧云醒再开口。

韩京墨绷不住了:“你为什么不问问我那个人是谁?”

萧云醒面无表情:“我不想知道。”

韩京墨摇晃着脑袋:“哈哈哈,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好奇死你!

“田汨汨。”萧云醒忽然开口吐出三个字。

韩京墨有些傻眼:“你怎么知道…”

萧云醒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韩京墨气得在原地跳脚:“萧云醒,和你做朋友真没意思!”

闹完之后两人去茶水间倒咖啡准备继续熬夜。

韩京墨喝口咖啡叹口气:“哎,再这么下去,别说要抓个设计师祭天啊,我自己都要祭了我自己了!说真的咱们这行啊,又苦又累,事多钱少论资排辈熬资历,有家企业想挖我都出到这个了,我都能抵制住诱惑继续报效祖国,我都被自己感动了。”

不知道萧云醒是在说正话还是反话,他竟然点了点头,一副赞同的模样:“是挺让人感动的。”

韩京墨翻了个白眼之后,忽然正色道:“你紧张吗?”

萧云醒看他一眼:“什么?”

韩京墨飞快且模糊地哪出几个字:“万一发射失败…

越是临近那个日子,他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表现出一丝丝浮躁焦虑,

只有萧云醒是个例外。

萧云醒想了下:“小的时候,我父亲给我讲过很多历史人物,其中有一位我印象深刻。清朝出过一位两代帝师,叫翁同,他认为自古以来成事者、越是遇到大事,越要心静如水,处乱不惊,每临大事有静气,成大事者要有静气。

恰好有个同事进来倒水,看到京墨的样子吓了一跳:“你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韩京墨笑了笑:“你不觉得萧云醒很可怕吗?

云醒就知道,韩京墨的正经也撑不过三分钟。

那人开玩笑:“哪里可怕?好看得可怕?”

韩京墨作高深地开口:“心性坚定非常人。”

萧云醒懒得理他。

韩京墨捏着糖包顺口问:“要放糖吗?”

从刚才开始就压不住嘴角上翘的某人回答:“不放,够甜了。”

韩京墨立刻扔了糖包不干了:“哟!萧云醒,我郑重提醒你,在这个单身狗遍地的地方,你这么肆无忌惮地秀恩爱是会挨打的!”

萧云醒看他一眼,端着咖啡走了。

韩京墨后来追到他的座位:“哎,你这里有糖啊,正好给我吃块补充下体力。”

萧云醒没来得及阻止,眼看着他就撕开了:“你…”

“我去!怎么是空的,无良商家啊,不对,怎么有张纸…”

韩京墨看了一眼就和糖纸一起塞回糖罐里,还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你这是跟我表白?!我事先声明啊,我可是直的!直得不能再直了!虽然我承认你确实很优秀,但是我…如果你实在要争取的话,我也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萧云醒无语:“我考虑不了!不是我写的!”

“陈清欢给你的啊?真有心计…还有,这是什么,红色的,喜糖?也真是没谁了,这是在暗示什么?求婚?也太不持了吧?”说着又要开看看里面写了什么,结果被萧云醒揪着衣领扔了出去。看着两位神仙打架的芸芸众生缩在一旁慧题发抖,纷纷得出结论萧神仙桌上的那罐糖不能碰,谁碰谁死!

那颗红色的糖被萧云醒自己打开,这张里面有著名——雨醉。

他微微一怔,继而无奈地笑起来。

有段时间陈清欢非要闹着陈慕白改名字,陈慕白问她要改成什么,她说要叫陈雨醉,陈慕白问为什么,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想起来了,她一脸向往地说云对雨,醒对醉,这样她和云醒哥哥就有了情侣名,别人一看到他们俩就知道是一对。

气得陈慕白跳脚,丢下一句“除非我死”,陈清欢眨着大眼睛特别认

真地问他什么时候死,陈慕白改口“我死了都不行”!

后来陈清欢死缠烂打“你又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怎么就决定了我的名字”。

萧云醒过了许久才回神,又看了眼手机,不由失笑。

那就,扶摇直上九万里吧。

快了,清欢,过了今天,他就能回去了。

做最后准备工作时,韩京墨忽然偷偷碰他一下,压低声音开口:“听说发射那一刻许愿会特别灵,你有什么愿望吗?”

萧云醒忍不住笑:“有。”

“笑什么啊。”韩京墨好奇,“说来听听。”

“希望我的小姑娘现在是个无法无天的小姑娘,再过十几年是个无法无天的阿姨,以后老了是个无法无天的老太太,一辈子无法无天。”

大概他失态的样子吓到了韩京墨,韩京墨用一副见鬼的表情看他,怀疑这荒山野岭的他怕是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陈清欢今天早上起得很早,财年要结束了,她今天要给美国总部那边做汇报,连续准备了半个月,这几天一直在熬夜,起床气尤其严重,吃了早饭到了公司,身上还环绕着迫人的戾气,气场全开,颇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几个下属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感受到陈总身后千军万马的气势了吗?”

“感…感受到了…美得杀气腾腾…果然是食物链顶端的王者…这气场…又美又飒…可温婉可知性,可妖媚可霸气,总之,不可驾取也。

“陈总又要去横扫千军了,就是不知道这次被斩于马下的是谁,同情他。

“陈总出征,寸草不生。”

“慵懒高贵,蛮狠果断,娇媚纯真,身姿曼妙,真女神是也。”

会议拖冗长,陈清欢汇报完就有些坐立不安,心不在焉地听着别人的工作汇报。

手机忽然振了一下,她漫不经心地低头瞄了一眼,然后会议室里的所有人以及视频会议那端的参会人员都看到,陈总竟然笑了。

托了那条信息的福,接下来的时间好过了很多。

她汇报的时间不太长,挂了视频电话,她直接冲出了会议室,边翻手机边问米秋:“有什么头条新闻吗?”

米秋一头雾水:“头条?哪方面的?股票?上市?重组?停牌?还是娱乐圈公布恋情?出轨?结婚?”

陈清欢抬头,一脸不认同:“你们这帮人怎么就知道这些东西,怎么一点儿也不关心祖国科技事业的进步与发展呢?还有没有国家荣誉感和民族精神了?”

米秋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待在原地看着陈清欢进了办公室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人喊她,一脸幸灾乐祸:“你活该!忘了陈总男朋友是干什么的了?”

其实不用搜,各种推送铺天盖地地出现在屏幕上,陈清欢一条条地翻看着。

果然已经结束了…所有的新闻介绍都只传递着一个信息,某个航天项目圆满成功。

她心里一松,终于笑出来,又去看视频。

视频里采访的时候有个人影从旁边一闪而过,她看到了。

那是萧云醒,穿着工作服,清瘦了不少。

萧云醒这个人真的很低调,从来不接受采访,有次也是采访别人时被不小心拍到,以他那张惹祸招人的脸,轰动程度可想而知。网上都是搜索他的信息,后来他大概找了家里的关系压了下来,后来再也没人提这件事了。

陈清欢忽然有种预感,他知道她会看,他是故意晃给她看的。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她都扬着嘴角,于是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小陈总今天心情特别好,更加坐实了她女承父性喜怒无常的传闻,虽说现在的陈老师性情已经平和温顺了许多。

萧云醒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恰好碰到一群高中生拖着行李箱,朝气蓬勃的样子让他想起了还是小姑娘时期的陈清欢,原来他们已经相伴这么多年。

他忽然迫切地想要见到她,带着年少气盛的热血和激情。

他回家收拾好自己,就开车去找陈清欢。

陈清欢坐在办公桌前忙得不可开交,终于告一段落之后下意识地一抬头,就看到萧云醒正站在门口看着她,挑眉冲她淡淡笑了下,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和柔情,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不知怎的,陈清欢觉得他那抹笑竟然带了些许少年般的明媚。

他穿了件浅灰色长款羊绒大衣,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陪得五官愈发英挺俊逸,干净的气质扑面而来,就那么随意地站着,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俊朗飘逸的味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青涩稚嫩的身体已经渐渐变得修长挺拔,胸宽厚温暖,岁月已经将那个清俊少年雕刻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了,温和又宁静。

萧云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她捂着胸口尖叫了一声,然后一脸惊喜地飞奔过来,眼圈似乎还红了,下一刻,身体受到了冲击,紧接着怀里便是他的全世界了。

他微微收紧手臂,把她按压在怀里,低头寻到她的唇吻了下去,过了许久才气喘吁吁地贴在她耳边轻声开口:“陈清欢,我们结婚吧。”

很多年之后,陈清欢依旧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头顶的天湛蓝如洗,温暖干燥的风中有阳光融化在里面的味道,更美好的是她那一刻的心情。

她还能说什么,一路打怪升级,那一刻,她似乎听到了恭喜通关的声音,终于夙愿达成。

第二天晚上萧云醒去参加庆功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业爱情两得意,竟然难得地喝了酒。

陈清欢去找他的时候,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倍感惊讶。两人站在酒店大堂,萧云醒在她吃惊加审视的注视下,抬手揉了揉她的脸,轻笑道:“你还得再等我一下,就快结束了。”

陈清欢表示知道了,催着他回到庆功宴上去。

萧云醒走了之后,她就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刷手机,余光扫到有人走近并在她旁边坐下,她才抬头看过去。距离上一次见到苏扬已经过去好久,陈清欢不知道她这次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苏扬也没啰唆,直接开门见山:“跟你分享个好消息,我借调到别的所了,下周就走。说是借调,也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也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

陈清欢一副完全没兴趣的模样,继续低头玩手机。

“你知道为什么吗?”苏扬黯然神伤,可惜陈清欢不配合,没兴趣和她进行这种一问一答的游戏,索性不开口也不搭理她。

苏扬似乎也不介意,开始自问自答:“因为萧云醒说,我不走,他就走,他这种国宝级人才,所里怎么舍得放手,于是我就得走,你听了这些是不是很开心?”

虽然称不上是心花怒放,可陈清欢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苏扬继续开口:“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原来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痴心妄想,萧云醒从未把我看在眼里。我只是不服气,科研本来就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他在加班的日日夜夜里都是我陪在他身边,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陈清欢飞快地打量了下眼前的人,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过面上倒是没露出什么来,她心情好不跟苏扬一般见识,继续低头看手机。

只是她愿意,有人却不愿意看她受委屈。

萧云醒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陈清欢的身后,只穿着白衬衣,羊绒大衣折得整齐,挂在臂弯,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慵懒随意。

他看着陈清欢缓声开口:“告诉她,那些时候,你在我心里。”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唇角还带着些许清浅的笑意。

陈清欢一回头就撞进了他的笑眼里,于是从来不怕气死人就怕气不死的长公主,眨巴眨巴眼睛,乌黑澄澈的眸子转了几转,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而后一字一句,字正腔圆极尽嚣张而又理所当然地回答苏扬:

“我在他心里啊!”

萧云醒旋即掀唇一笑。

苏扬被堵得哑口无言。

陈清欢继续指正她的错误:“还有啊,你不是陪着他,你们不过就是在一栋楼里加班而已。”

这次萧云醒没说话,但眼底的赞许不加掩饰弯腰把她拉起来,牵着她的手准备离开。和陈清欢擦肩而过时,苏扬忽然低声开口:“你不过是有个给你捐楼的好爸爸罢了,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这样来的吧?”

陈清欢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萧云醒却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苏扬,面沉如水却依旧礼貌开口:“那一切都是她应得的,你不知道她能拥有这一切曾经付出过怎样的艰辛和努力,所以,请不要妄加测。你知道什么是情投意合吗?情投意合就是她一直在我心里。那些她为了能站到我身边而拼命努力的日日夜夜里,她也在我心里。”

他牵着她的手,面上一派清明了然,私底下却握紧了她的手心。陈清欢转头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唇角上扬。

真好,这样浓情蜜意、温柔缱的萧云醒,是她的。

陈清欢以为萧云醒只是磨不开面子而沾了点儿酒,谁知一上车他就原形毕露了。

萧云醒坐在副驾上,低头揉着眉心,面色有些苍白,身上的酒气也越发明显。陈清欢边发动车子边问:“干吗喝这么多酒啊?发射成功了这么高兴啊?”

萧云醒这个人自律得可怕,无不良嗜好,滴酒不沾,逢年过节的时候都没见他喝过。

“不是。”萧云醒原本紧紧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抬头看着她轻笑一声,“我要提前练习一下,毕竟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喝酒这件事,他真的很不擅长。

陈清欢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随口问:“练习什么?”

“过不了多久,我就要牵着你的手喝一生一次的那一顿大的,不练习怎么行?”

他说的是…敬酒?

结婚?!

陈清欢一脚踩在了刹车上。

昏暗狭窄的车内,萧云醒就坐在半明半暗之中看着她,光影模糊了他的轮廓,却模糊不了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光线氤氲,淡淡笼罩在他脸上,晕染出一层淡淡的光圈,朦胧又昧,惹得陈清欢心里痒痒的。

或许他真的喝多了,那双眸子亮得惊人,像是了一片星光,她竟然从里面看到了三分春色。

萧云醒平日里实在是太正经了,如今稍微露出点儿轻春意来,就让她荡漾得把持不住。

陈清欢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才按住扑向他的冲动,一路飞车。

她扶着萧云醒进门坐到沙发上,刚想要站起来去开灯,就被他拉进怀里。

玄关处的感应灯很快熄灭,屋内只存留着窗外微弱的月光。陈清欢坐在他的腿上,耳边是他清浅的呼吸声,一切都那么静谧美好。

这个“专座”,她似乎好久没坐过了。

久到她根本想不起来上次坐在这里是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陈清欢睨他一眼,委委屈屈地抱怨:“云醒哥哥,你都没有以前疼我了!”

平日里最是清醒正经的人一旦醉了,简直能把人撩死。

他看着她,忽然勾着唇角笑起来,笑得无声,她从来没见他这样笑过。

萧云醒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慢条斯理地抬眸看过去:“还不够疼你吗?到底还要怎么疼你,嗯?”

那个轻轻扬起的“嗯”字从他的喉咙里飘出来,含混不清又宠溺无奈,

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让她止不住地脸红心跳,他这是在…调戏她?!

陈清欢激动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却又招来萧云醒的一记绝杀:“命都给你好不好?”

他轻轻抵住她的额头,鼻尖暖昧而又若有似无地从她的脸上滑过,留下一片绯红…

大概是酒喝多了,他的声音醇厚低哑,带着轻哄的意味,隐隐带着笑意。

没有平日里的沉稳内敛,多了几分洋洋酒的不羁。

陈清欢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她要他的命干什么,分明是他想要她的命!陈清欢捧着自己被撩得发烫的脸,晶亮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所措。

她抬头看向他,微微有些出神。

萧云醒这样的长相,初看并没有多惊艳,不像陈家人,皆是那种看一眼便惊为天人的惊艳长相,却也是眉目清俊的,越看越觉得深邃温和,令人心驰神往,心神平和,岁月越久越是平和从容吸引人,不知道他们俩以后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她娇嗔地推了他一下,两人顺势倒在沙发上,她窝在他怀里,他的手松松地拥着她。

萧云醒喝了酒精神不济,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陈清欢看得心痒,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想要趁他喝醉了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轻薄他。

这么想着就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萧云醒没有反应,应该是睡着了。

陈清欢这下放了心,又凑过去对着他的唇或轻或重地啄了几口,心里乐开了花,她舔了舔嘴唇,他应该不知道吧?

陈清欢再次贴上去时,还没来得及有其他不轨动作,就听到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又低又哑,继而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捧住她的脸掌握了主动权。

萧云醒从来没这么吻过她,又舔又咬又吸,魂都要被他吸走了,终于尽兴了才放开她。

陈清欢趴在他怀里心跳如雷,眼底俱是惊喜。

失控了的萧云醒更让人疯狂!疯狂得想尖叫!最最关键的是,他是因为她而失控!她要爱死喝醉了的萧云醒了!

实在没忍住,陈清欢抬起头来,身体左一下右一下地往上赠了蹭,亲了亲他的侧脸。萧云醒垂眸看着怀里这个眼角眉梢缠绕着万种风情的女人,心下忍不住感叹,低哑的声线里多了几分缠绵:“真的是长大了啊!”

陈清欢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上半身紧紧贴在他身上,纯洁地问:“你是说这个吗?

萧云醒一秒钟脸红。

陈清欢果然是面色红润有光泽的灵丹妙药。

陈清欢不敢连续两天夜不归宿去挑战陈慕白的底线,第二天和萧云醒吃过晚饭就早早回家了。

陈慕白叫住一进门就低着头想要迅速往房间逃窜的人:“站住!”

陈清欢站是站住了,就是没敢抬头。

陈慕白走近了:“你嘴怎么了?”

陈清欢心虚地摸着下唇,眨了眨眼睛刚想说话就被陈慕白拦住:“想清楚了再说,这个天气可没蚊子。”

陈清欢无话可说,索性坦坦荡荡地放下手任由他看,面上也尽是坦然之色:“这有什么可想的,爸爸,你没谈过恋爱吗?年轻人谈恋爱,谁还没个情不自禁的时候?哦,对不起,我忘了,您这个岁数,谈恋爱是什么滋味您早就忘了。”

陈慕白抬手指着她,不知道是被她的理所当然震惊到了还是被她的嫌弃气到了:“你……”

陈清欢百无禁忌的劲儿和年轻时候的慕少如出一辙:“您和我妈就没在婚前那什么过?您也想清楚了再说,不然啊我怀疑您还有别的老婆。”

陈慕白气得手抖:“你你你…”

后发制人的陈清欢见好就收,对他微微一笑,扬长而去。

陈慕白委屈地扑到坐在沙发上隔岸观火的顾九思面前:“她她她……”

顾九思故作面瘫地他一眼:“陈慕白,当年你百无禁忌、无法无天气人时,可曾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叫陈清欢的女人气到吐血?

当年她可是深受其害呢。

陈慕白一脸不知所措:“我……”

顾九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果然啊,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陈慕白愈发坐立难安:“我我我……”

陈清欢大概觉得陈慕白还不够惨,再次出现在他面前,高调又按捺不住兴奋地宣布:“我最近可能打算结个婚。”说完也不等陈慕白反对,又再次消失。

周末是闺蜜定期约下午茶的时间,陈清欢把那天晚上萧云醒一句话KO掉苏扬的事情跟冉碧灵和田思思说了说。

冉碧灵鼓掌叫好:“萧先生这答案101分啊!多给一分不怕他骄傲!那女的是不是被气死了?”

陈清欢回忆了下:“我当时太高兴,哪顾得上看她啊。”

田思思则盯着她看个没完:“我说你这嘴…”

陈清欢马上抬手遮住:“还这么明显吗,都好几天了……”

田思思一脸意味深长:“啧啧啧,没想到萧云醒看上去清风明月的私底下竟然这么欲…”

陈清欢立刻解释:“意外意外,他醉了……”

冉碧灵立刻抓到了重点:“他醉了?你就没趁机点什么?毕竟你的人生目标不就是,萧云醒的户口本和萧云醒,你都要上。”

“我……”

一想起那天晚上,陈清欢就面红耳赤,又害羞又兴奋,还甜滋滋的。

田思思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阻止她继续回忆:“喂喂喂,陈清欢,不就是亲了吗,你平时有事儿没事儿地撩萧云醒,还以为你道行多深呢,一个吻就把你反压了?果然是个纸老虎。”

陈清欢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反驳:“不一样嘛……”

冉碧灵敲敲桌子:“说真的,你和萧先生到底什么时候合法啊?”

陈清欢泄了气:“哎,别提了,我爸不同意。”

没想到萧云醒还有不受人待见的一天,冉碧灵幸灾乐祸:“你们家不同意啊?那这点你可比我差多了。”

“什么意思?”

“当时我和那个傻子的事情,不只他们家不同意,其实我们家也不怎么同意,我爸妈知道他妈妈那个态度,怕我以后受气。”

陈清欢难得夸人,很是诚心诚意:“那还是你比较厉害。”

随着气温又降了几摄氏度,眼看就要过年了,萧云醒前段时间忙得狠了点几,最近倒是清闲了许多,两人几乎天天腻在一起。

这天吃过晚饭,萧云醒收拾好厨房出来,就看到陈清欢抱着电脑窝在沙发上边看边皱眉。

他坐过去看了一眼:“在找工作?”

陈清欢点点头:“是啊,我要辞职了。”

“你讨厌的人不是被你元气大伤吗,为什么还要辞职?

“有那种蠢对手我觉得丢人。”

萧云醒笑了笑逗她:“不考虑回家继承家产?”

“不是有陈清玄吗?”陈清欢忽然想起了什么,喜上眉梢,“说起这个,陈清玄近来的几次出手越来越漂亮了,都是大手笔,连家族里那些老爷子们都对他说‘有乃父之风’,真的是长大了啊。

“有乃父之风’?”萧云醒别有深意地重复了一下,“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话啊。

陈清欢含嗔带怒地睨他一眼:“是夸奖的意思啦!陈老师还是有优点的好不好?!”

萧云醒想起了什么:“听说陈清玄小时候差点就姓顾了。”

陈清欢看着电脑摆摆手:“开玩笑的啦,顾女士那么看重陈老师,怎么可能会答应。”

萧云醒也跟着瞄了一眼,怕忽略了什么,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忽然要辞职?”

陈清欢眨眨眼睛:“如果我说,派系斗争失败,我被踢出局了,只能辞职走人,你信不信?”

萧云醒微微挑眉,说实话,他不信。

他怕陈清欢有什么事情不好跟他说,于是约了向吃饭侧面打听:“清欢打算辞职,你知道吗?”

向霈哈哈笑了起来:“怎么不知道,这事儿公司里都传遍了。”

“原因呢?”

“众说纷纭,据说是竞争公司高薪挖她去做VP,还有个说法是要回家继承家产,还有的说她要去和她弟弟争夺家产,毕竟豪门多狗血嘛!说什么的都有。”

萧云醒认真解释:“她和她弟弟感情一向很好。”

何止是很好,陈清欢想要什么,不用开口,一个眼神陈清玄就立马双手奉上,哪里还用得着争。

“我也觉得不靠谱。”向霈小心翼翼地看了萧云醒一眼,欲言又止我倒是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说。”

“我觉得啊,是因为清欢小妹妹和我们公司那群牛鬼蛇神过了几回招之后,发现他们段位也就那样,路数就那么几个,一点儿挑战都没有,没意思透了。小魔女倦了,觉得没意思,不想陪他们玩了,想要换个新环境寻求新的刺激。

向霈说完试探着问:“这个原因的可能性是不是更高?”

萧云醒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向霈腹诽,反正你们两个都是变态,遇事往变态上想就对了。

萧云醒没从向霈这里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反而是放心了,可以安心过年了。

一个年过得陈清欢愈发怠倦,索性继续休假,一副势要把前些年没休的假补回来的架势。

萧云醒年后就去上班了,工作依旧很忙,她也不吵不闹,自己玩得无聊了就去找冉碧灵和田思思玩儿。

最近新开了家网红餐厅,陈清欢约了两人去试吃。

本来很正常的一顿饭,可陈清欢的表现就太诡异了。

先是抱着本书就来了,坐下后吃两口就打开看两眼,再嘿嘿偷笑傻乐两声,那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冉碧灵看不下去了:“你吃饭就吃饭呗,抱着本书干什么?

陈清欢小心翼翼地把书收起来:“那本毛边书啊,最后一页了。”

萧云醒在去上大学那年送了她一本毛边书,告诉她每年她生日那天割开一页看,一直守约,今年是最后一页,今天上午她找东西时忽然看到,没忍住就提前看了,结果就一发不可收拾。

田思思的筷子就没停过,边吃边算:“没到你生日啊?”

陈清欢小心翼翼地把毛边书收好:“嗯,最后一页了,我没忍住偷偷看了。

冉碧灵和田思思异口同声地问:“里面写了什么?

陈清欢笑得脸都红了:“四个字。”

冉碧灵一副受不了她的样子:“哎呀,四个字就能让你高兴成这个样子,也就萧云醒能做到了,到底写了什么?

陈清欢忽然坐得端正,字正腔圆地回答:“萧门陈氏。”每个人都是一本书,而萧云醒这本书,如果剧透一下的话,大概就是我要娶你。

田思思手里的筷子啪一声掉了;“天啊,人类已经无法阻止萧云醒了…你们俩也真是够了。”

冉碧灵啧啧了两声:“这就是你无心工作的原因?”

陈清欢一脸向往:“什么又美又有钱的女强人,我早就当腻了,做萧太太才是我的终极梦想。”

冉碧灵叹息一声,跟田思思吐槽:“看到没,她这架势分明是要美人不要江山嘛。”

田思思点头赞同,一本正经地提醒陈清欢:“萧云醒就是个消磨意志毁人不倦的大妖怪!他一定是你竞争对手派来的,想要毁了你的事业!”

可惜现在陈清欢满脑子都是“萧门陈氏”几个字,一点儿事业心都没有,手下不停地摩着那本书。

毛边书的侧面夹着一个簪子,拆开是把刀,她就是用这把刀一年又一年地裁开那些密封的惊喜。

她摸着上面的簪子,想着萧云醒给她时说过的话——

我父母定情之物是根簪子,母亲很喜欢,所以我也做成这个式样的,

我想,你也会喜欢。

陈清欢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的,才回到家就饿了闹着萧云醒给她做夜宵。

萧云醒站在袅袅升起的热气中,一边忙活一边问靠在他身后黏着他的陈清欢。

“找到合适的新工作了吗?”

“还没呀。

倒是有猎头给她打电话,不过她没什么兴趣。萧云醒低头看着锅,很是自然随意地提道:“我这里倒是有个建议。”

陈清欢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什么职位?适合我吗?”

萧云醒看她一眼:“很合适。”

陈清欢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职位?待遇好不好?”

“虚席以待多年,年薪自己定,福利待遇也自己定。”

“这是什么职位啊?哪家公司?”

他的眼底有细碎的微光闪动:“这个职位的名字叫—萧太太。”

陈清欢忽然心跳加速,她差点以为萧云醒发现她提前偷看了毛边书的最后一页:“你要养我?”

萧云醒挑了挑眉,笑而不答,那双深邃点墨的眸子里的意思却然若揭。

陈清欢又往他身上扒了扒,晶莹粉嫩的指尖激动地揪住他胸前的布料眼中幽芒顿起:“养一辈子?”

“不行吗?”

男人轻笑,漆黑的眸子里含着浅暖的笑意,英挺的鼻梁在脸侧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愈发显得那张脸精致无双。

陈清欢眉眼含笑:“行!太行了!说话算话?”

萧云醒直直地看着她,眼底墨色渐浓,浓得化不开,缓缓开口:“算话,我对你说的话,每一句都算数,没有期限。”

这下彻底绝了陈清欢的事业心。

她假也不休了,第二天直接杀到公司提交了辞职申请火速办理交接。

米秋张罗着部门所有人一起吃顿饭,陈清欢欣然同意,并表示她来请客。

“老大,你辞职的消息一出,业内各大公司争相高薪挖你,你终于决定去哪家了?”

陈清欢点点头:“嗯,确实找到新职位了。”

众人一脸八卦:“哪家啊?OBB还是THG?年薪怎么样?是不是翻番了?我们打了赌,这两家公司的呼声最高!”

陈清欢故作神秘:“这个吗,还好吧,职位不错,待遇也不错,关键是,一直是我想去的。

“还要不要人?我们也组队去!”

“只招一个。”

“到底什么职位啊?”

“一个高技术含量的工种。”陈清欢微微一笑,“萧太太。

大杀四方的陈清欢竟然要洗手回家做汤羹相夫教子?! Oh My God!惊悚!

“萧先生直接开价说要养我一辈子,我没抵挡住诱惑,就和他签约了。”

众人直接被这狗粮喂蒙了。

程渡和谢弘和也在这家店请客户吃饭,他们结束后出来,恰好碰上。

先是眼尖的同事叫了声“程总,谢总”,然后众人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唯独陈清欢依旧慵懒地坐在那里,眉毛都没动一下。

谢弘和看了程渡一眼,主动开口给客户做介绍:“这位是陈总,她可是我们公司最年轻的副总裁。”

那个男人立刻笑着递名片:“久仰大名!

陈清欢敷衍地笑了笑,名片也懒得接:“客气了,很快就不是了。

那个男人有些尴尬,还是程渡主动开口缓和气氛:“弘和,你送张总出去,难得碰到,我和陈总说几句话。

陈清欢自认和程渡没什么私交,自然也没什么可聊的,可他就这么坐下了,她也不好赶人。

程渡开门见山地问:“真的打算辞职了?”

陈清欢的好心情任谁都看得出来,有人调侃了他一句:“程总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不是打算,是已经,本周五是最后一个工作日。”

程渡说得直接:“女强人放弃事业回归家庭做全职太太,向来是没什么好结果的。”

陈清欢耸耸肩膀:“我没打算做全职太太啊,我们家的家务一向都是萧先生做,你不知道吧,我们家萧先生除了是个科研大牛,还是个家务小能手,洗衣做饭收拾房间他都很在行,以后有了孩子,他肯定也会带得特别好,我什么也不用做,只是负责吃喝玩乐的萧太太。”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萧先生是怎么求婚的?快跟我们讲讲!”

“求婚?”陈清欢手下动作一顿,收回筷子,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我好像忘了这回事……”

一群人刚想替陈清欢抱不平,就听到她嘀嘀咕咕的:“云醒哥哥也没提啊,求婚要准备什么啊,钻戒?鲜花?气球?蜡烛? surprise?怎么办,我没经验啊……”

“是他跟你求!”

“他不用求啊,我愿意啊!”

程渡冷眼看着,她本就在巅峰之上,眼光又极高,可说起那个男人时,眼睛亮得惊人,眼神和言语间都是不加遮掩的崇拜,倒让他真的好奇,那位萧先生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他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他有个优点,懂得及时止损,好在他对陈清欢的那点暧昧情愫尚在他的掌控中,现在他快刀斩乱麻及时割舍掉,完全来得及。

程渡很快起身告辞离开,陈清欢丝毫没把他看在眼里,自然也不知道程渡的这些心思。

陈清欢离职后,便无缝入职萧太太这个职位。试用期的准萧太太很入戏,每天都在变着花样调戏萧云醒中度过。

萧云醒刚从浴室出来,她就拿着吹风机和毛巾围了上去:“先生办卡吗?可以提供刮胡子,吹头发,暖床等各种服务,只有你说不出没有我不到,还可以享受七折优惠哦,现在还有充000元送300元的活动,折上折超级划算的哟!”

萧云醒眼角抽了下:“办…你的业务范围还真广。”

陈清欢拍拍胸脯:“行走江湖总要有些技能防身啊。”

萧云醒擦着头发问:“比如说?”

陈清欢把他按到沙发上,接过他的毛巾代劳:“我会铺床!还会暖床!”

特别暖和的那种!香香软软的那种!老板,想要了解一下吗?”

萧云醒摇头:“不想。”

陈清欢唇:“为什么?”

萧云醒指着屋内的温度计给她看:“这种天气不需要暖床。”

陈清欢换了个方向再接再厉:“那…我的被子又香又软又舒服,要不要跟我一起盖?”

“你乖。”

“不乖,想被罚,就罚…睡喜欢的人一万遍!”

陈清欢近日来连续的夜不归宿彻底惹怒了陈慕白,趁她在家的时候强烈表达了对她婚事的反对。

陈慕白的反应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气急败坏:“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陈清欢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仅仅表示听到了。

陈慕白对她的反应很是诧异:“就这样?”

陈清欢一张嘴就打算把他气死:“你也只不过是我遗传学上的父亲而已,你的意见不重要。”

陈慕白:“我不只是你遗传学上的父亲,我还是你户口本的户主!我不同意你就别想结这个婚!”陈清欢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倒是颇为冷静:“好吧,你不同意总得有个原因吧,原因呢?”

说陈慕白震怒倒不如说他是震惊,他想过女儿早晚是要嫁人的,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他一时接受不了。

陈慕白把头扭到一边:“没有原因。”

陈清欢一副哄小孩子的口吻:“陈慕白老朋友,你听话,不要无理取闹。”

“我就是看那小子不顺眼,行不行?”

陈三爷此刻倒像个耍无赖的小孩子,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陈清欢拍拍手站起身来,要比无赖,她也未必会输,面上依旧不动如山:“行啊,怎么不行,不过话我先撂这儿了,反正我就只有萧云醒这一个男朋友,你不同意,我就找个女朋友结婚。”

“你敢!中国的法律不允许!”

“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一张机票的事儿!中国不允许,总有国家允许,大不了我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陈清玄还在旁边添乱,伸出两根手指:“长公主姐姐,是两张机票。”

陈清欢一顿:“哦,两张。”

说完还继续气陈慕白:“喂,陈清玄,机票你帮我买?”

陈清玄偷偷瞄了陈慕白黑如锅底的脸,咬咬牙,用口型回答她:“偷偷给买。”

陈慕白凌厉的眼刀扫过来,陈清玄立刻乖乖地噤了声,下一秒陈慕白身边的抱枕就扑面而来。

陈清玄自知理亏,没敢挡,只是等抱枕自由落体之后,抬手揉了揉被砸疼的鼻子。

陈慕白玩儿了一辈子的心机谋略,城府之深手段之狠向来是人中翘楚,却被自己的女儿气得没辙,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陈清欢辞职后也没什么事儿,每天连懒觉都不睡了,一心一意地攻克陈三爷。

一大早的,就饱含挑衅地坐在客厅,还选择坐在离陈慕白最近的地方,对着镜子在脖子上涂涂抹抹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陈清玄一起床就看到陈清欢奇奇怪怪的:“姐姐,你在干什么?“画吻痕啊。”

陈清欢收笔后伸着脖子给陈清玄看,“水平怎么样?逼不逼真?”

陈清玄大概没睡醒,看了一眼顺口回答:“嗯,不错,大概是能让爸的血压飙到280的水平,直接冲出血压计的量程。”

陈慕白一眼扫过去,陈清玄吓得一缩脖子,实在顶不住压力,脚下生风准备逃走。

陈清欢顿了下,叫住他:“你先等一下,你怎么知道这个吻痕很逼真?”

“呃…”陈清玄忽然清醒了。

陈清欢指着他,一脸神秘:“陈清玄,你有情况!”

陈清玄轻咳一声:“我先走了!”

这下客厅里又只剩下父女俩了。

不得不说,长公主果真最是知道怎么气三爷。

饶是陈慕白面沉如水地不时看她一眼,陈清欢依旧稳稳地坐在原地,混不吝起来颇有当年她老子的风采:“看什么,没见过啊?”

陈慕白咬着后槽牙开口:“陈清欢,是你太飘了,还是我拿不动刀了?你给我出去!”

陈清欢气定神闲地转头冲着楼上喊:“妈,我爸吼我!”说完也不敢再撩拨,撤腿跑了。

陈清欢中午去找萧云醒一起吃午饭,一上车就扯着领口炫耀般地给他看:“怎么样?像不像?”她动作太大,他一下子就看到大片嫩白的肌肤,还有那微微起伏。

萧云醒看着看着,忽然越过中控台往副驾驶的位置靠过去,一低头便吻在了她的脖子上,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起身,大概是动了情,抬起头的时候眼尾都是红的。

陈清欢惊得愣在当场,直到他发动了车子,她才呆呆傻傻地摸了摸他刚才吻过的地方。

晚上回到家,恰好唐恪来做客,陈清欢打了个招呼后再次坐到了离陈慕白最近的沙发上

陈清玄盯着她的脖子看:“你这化妆品也太好了吧,一天了都没花。”

陈清欢不乐意了,用手指揉了揉:“这是真的好吗?!有真的谁还用画的呀?”

助攻小能手陈清玄张大了嘴:“我姐夫终于下嘴了?”

陈清欢对他眨了眨眼,毫不遮掩地流露出赞许之色,眼看目的达成,她也懒得再说什么,渐渐把注意力放到了电视上面。

陈清玄冒死助攻后,唯恐战火烧到自己身上,也不敢再说话。

一直“忍气吞声”的陈慕白此刻分外怀念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小甜饼而不是眼前这个无法无天的女魔头。

唐恪看完戏在旁边装模作样地叹息:“她还小那会儿我就说吧,你和顾九思怎么会生出什么软萌甜的小姑娘呢,基因都不允许啊,看吧,打任督二脉之后,简直可怕!”说完又摸着下巴试探着问道:“说起来,你说如果陈清玄哪天也开了窍,会不会更可怕?”

唐恪不怕死地继续发表观点:“说起来,在认死理这方面,你女儿倒是和你一脉相承啊,当年若不是你认定了顾九思,非她不可,那如今的陈夫人怕是要换个人做了……”

这话恰好被顾九思听到,她淡淡地扫过来一眼。

陈慕白这次直接把唐恪扔了出去。

“说真的,你女儿和你一脉相承的大概还有气死自己爹不偿命这一点,在气自己爹这方面,你女儿青出于蓝啊。”

顾九思别有深意地瞟了陈慕白一眼,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幽幽开口:“这才是陈慕白的女儿啊,同样的离经叛道,同样的一身反骨大逆不道。”

陈慕白气得咬牙切齿:“你看看她!这么无法无天都是萧云醒宠出来的!

他这么气急乱甩锅的行径连顾九思都看不下去了,反问他一句:“谁宠出来的?”

陈慕白合了合眼,深吸一口气,拒不承认。

顾九思也气他,不紧不慢地笑着调侃起他来,连旧时的称呼都叫了出来:“慕少不一向最是心狠手辣吗?当年整治起我来都不见心慈手软,怎么到自己女儿这儿,就下不去手了?”

陈慕白很是委屈:“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心慈手软了?当年你多少烂摊子不都是我给你收拾的?!”

顾九思装模作样地摇头:“不记得了。

陈慕白冷笑:“你还知道哪儿是北吗?”

顾九思一向不太分得清东西南北,闻言指了指左边,又忽然顿住,摇摇头,指了指前方。

陈慕白的脸色阴郁得可怕,连带着嘴角的那抹笑都带着冰儿:“果然找不着北了。”

陈慕白再是冷面凛冽、精明诡诈,那也是对外人,这些年在孩子们面前也没摆出过这副样子,今天这一出倒真把陈清欢、陈清玄给震慑住了。

姐弟俩纷纷找借口遁地逃走了。

顾九思看陈慕白被气得不轻,依旧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你不觉得她这个霸气凶悍的样子才像陈慕白的女儿吗委曲求全这种事你不是从小就不愿意她学吗?”

陈慕白心里很不痛快:“你还夸她?!”

“你想想,她要是真想和云醒结婚,户口本这种东西拦得住她吗?去补办个户口本把证领了就行了呗,要你同意干什么?还不是看重你是她爸爸,尊重你吗?”

陈慕白沉默良久:“跟清欢说,带他回来吃个饭吧。”

萧云醒不是第一次去陈家吃饭,却是第一次以未来女婿的身份登门。

他格外重视,特意请了一天假准备礼品,被跟在旁边看的陈清欢笑话了一天

第一次以这种身份上门,礼重了不好,轻了也不行,萧云醒没有经验,很是纠结。陈清欢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发自内心地觉得可乐。

上门那天,陈慕白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从萧云醒进门开始,气氛便不怎么对。

陈清欢跟着顾九思去厨房洗水果,陈清玄觉察到不对劲要跑路,却被陈慕白一把揪回来:“小子,坐下好好看着,你也有要去丈母娘家的一天。”

陈清玄乖乖坐好做笔记,并承担着端茶送水的重任。

陈慕白一开口就不怎么友善:“我陈慕白的女儿,得天独厚,倒是便宜了你了。”

萧云醒没反驳,还赞同了一句:“确实便宜我了。”

陈慕白继续:“我女儿温柔贤端庄大方正直善良

任凭陈慕白如何地胡说八道,萧云醒都如数同意照单全收,仿佛真的占了莫大的便宜。

说到后来,陈慕白也觉得没意思,终于住嘴,皱着眉开始审视面前的人

自打这小子懂事后就没见他笑得这么开怀过,仿佛是…故意气自己!

最可气的是他明明知道是这样,还是被气得不轻!真正的战役刚刚吹

响号角,他不能认输!

陈慕白想要继续开炮时,就看到萧云醒忽然敛了神色,认真且从容地开口:“您放心,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爱她护她,珍之重之。”

话还是很少,却字字点在陈慕白的心坎上,这八个字,任是他再挑剔也说不出什么来。

吃完饭之后,气氛轻松了许多,几个人坐在客厅看着电视聊天,没一会儿,陈清欢就趴在萧云醒肩上睡着了。

萧云醒转头看了眼解释:“她这几天没在家睡,大概是认床,没休息好。”

陈慕白脸色阴沉,咬牙切齿。

她在自己家睡了二十几年的床上没睡好是因为认床?!认的哪张床?!你的那张床?!我是她爸!我会不知道吗?!她何止是认床!她还认人,打小不懂事的时候就只让萧云醒抱!闹得再厉害也会趴在他肩头乖乖睡觉。

萧云醒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眼看着山雨欲来,他立刻转移阵地:“我抱她回房睡吧。”

谁知一进房间陈清欢就醒了,却是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偎依在他怀里。

萧云醒摸摸她的脑袋:“醒了?”

陈清欢趴在他怀里笑得狡黠:“我骗他们的!

萧云醒轻笑:“骗他们干什么?”

“我怕我爸给你脸色看嘛。”陈清欢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小声嘀咕着,“你看过谁的脸色啊,我可不舍得…”

萧云醒心下微动。陈清欢搂着他的脖子蹭了又蹭:“谁都不能欺负你……”

萧云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她却在那里半天没动。

本以为她在撒娇耍腻,谁知竟然真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