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志怪 作者:尾鱼

《电视剧玉昭令》是由郑伟文执导,张艺上、官鸿、王一菲领衔主演,古子成、杨泽主演的古装爱情剧 [1-2] 。

该剧根据作家尾鱼的小说《开封志怪》改编,讲述了耿直上仙端木翠与冷面捕头展颜从合作断案到情愫暗生的故事

尾鱼首部未改名简体出版作品,全书足本无删节。《盗墓笔记》《鬼吹灯》后,开启奇情悬疑小说全新时代。尾鱼四部代表作《开封志怪》《怨气撞铃》《半妖司藤》《七根凶简》已成热门话题,持续升温。

收录五则番外&三篇独家小彩蛋。

力邀著名画师,《画壁》《鬼吹灯》《四大名捕》等电影的美术设计师张渔执笔封面;微博爆红“无脸人”流派创始人呼葱觅蒜执笔内页插画。

影视版权已售,敬请期待。商纣无道,姬武取而代之。封神台下,姜子牙让出神位,甘为人间公侯,力保义女端木翠成仙。

倏忽千年,大宋天下。

包龙图坐镇开封府,为成包青天“审阴阳”之名,端木翠下界临凡,立门派“细花流”,梳鬼域章法,阻妖魔越界。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奉包拯之命,与端木翠“互通有无”,从此江湖骇浪,频添鬼影憧憧。

六指绕红线,蚊栖梳妆台。上古妖兽行冥道,西岐月冷照沉渊。

几番同生共死,情愫暗生,天上人间,能否共谱一曲细花流水长,还要仰仗换命的盘、华佗的线,以及……杨戬的安排。

第1章 引子

甫进书房,便看见耷拉着脑袋的张龙赵虎。

展昭心中咯噔一声。

若没记错,张龙赵虎今日是奉了包大人之命,去拘拿锦绣布庄双尸命案的主凶白雪仙。

如此垂头丧气,一定是无功而返。

果然,张龙眼皮子抬了抬,嘟囔出一句牢骚:“论理是我们先到,细花流的人比我们到的晚……”

是你们先到,你们先到一时三刻也好,先到三年五载也好,细花流的人只要鼻子里轻轻哼上一哼,你们再心不甘情不愿,也要把嫌犯交到他们手上。

展昭无奈地笑笑:“那么,算是结案了?”

“结案了。”公孙策点头。

众人的目光转向包拯。

包拯将案前摊开的卷宗拂到一旁:“结案。”

越两日,锦绣布庄双尸命案告破,据开封府放出的消息,主凶白雪仙公然拒捕,打伤多名衙役,被四品带刀护卫展昭毙于剑下,当场血溅七步。

第一季 细花流与端木翠

第2章 【细花流与端木翠】-上

照例,是要巡街。

一条街,又一条街,有的人悠哉,有的人忙碌。悠哉的人抬起头,堆着满满地笑,恭敬地称一声:“展大人。”

忙碌的人依然忙碌,并不知道那个忽然过来扶一把手的人就是开封府的展护卫。

都说巡街是苦差,展昭看来,却是再悠闲不过的事情了。

见惯了刀光剑影横死暴卒,忽然间能如此悠游地放缓步子,在天光渐去暮色泛起的时分,行走于长街里巷,哪怕听到的是夫妻口角,闻到的是饭生菜焦,胸中亦有淡淡暖意。

这些烦恼琐碎,却是很多人毕生的难以企及。

转过一条街,街中的万花楼门口围了一大推人,隐隐有争执之声。

展昭与张龙赵虎互递了个眼色,快步过去。

争闹的却是一个团头粉面的年轻公子,手里捏着两张银票,一张脸憋的通红:“说好了两千两银子让我赎翠玉,我凑足了银子,你们又交不出人来,当爷是供你们消遣的么?”

半老徐娘的老鸨,一张脸涂的煞白,一开口说话白粉便扑簌簌掉落。

“不敢欺瞒张公子,那翠玉确是离开了万花楼呀。”

“胡说,”张公子眼睛一瞪,声音提高了八度,“你定是看李公子出的银子多,把翠玉偷偷许了李家,今日你交不出人来,我就拆了你的万花楼。”

张公子身后的一干恶仆,闻言立刻撸起袖子,露出一副穷凶极恶的神色来。

老鸨为难至极。

张公子继续威逼利诱:“翠玉说好了要在万花楼等我,怎么会不辞而别,妈妈收了李公子的好处,一起来诓我不成?”

老鸨还是不开口。

张公子眼睛又是一瞪:“给我砸!”

众恶仆诺的一声,兴高采烈,围观的人群鼓噪有声,展昭觉得,也许该是时候出手了。

忽然,老鸨尖细的嗓音飙起,飙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是细花流,细花流的人带走了翠玉!”

张公子张了张嘴,似乎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是细花流。”老鸨气势汹汹,“有种的去找细花流,找端木翠,莫在我这里逞英雄。”

人群中嘘声一片。

张公子忽然觉得很没面子。

“找就找。”张公子拍着胸脯说,“你们怕那端木翠,我可不怕。”

人群中又是嘘声一片,紧接着四下而散。

“你们别走啊,”张公子着急,“我真的敢,我这就去砸了端木翠的家,你们别走啊。”

有一个仆人看不下去了,拽拽张公子的衣袖:“公子,听说开封府都让着细花流三分……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回去什么回去?”张公子瞪那人,他眼睛本就不大,偏喜欢瞪眼睛,瞪的眼角生疼,“我这就去找端木翠,我这就去找她理论。”

说着转身,大踏步地离开,走了一段路回头看看,那些个誓死效忠的仆从,一个都没跟上来。

“你们都不要跟来,”张公子自找台阶下,“我自己去找端木翠。”

“他死定了。”展昭忽然拍了拍一个仆从的肩膀。

那仆从如丧考妣地点点头,然后抬头看是谁如此胆大直言。

“展……展……”仆从结巴。

“我叫展昭,不叫展展。”展昭又拍拍他的肩,“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你们那不知死的公子给追回来。”

行了两步,又回过头:“当然,也可能给你们追回来一个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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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情形,张公子是真的很生气。

这一点可以从他走路的姿势分析出来,他走路的时候,双脚重重地踏在地上,双臂很是夸张的左摆右摆,有一段时间,由于节奏掌握的不好,导致同手同脚。

展昭不疾不徐地跟在他后面丈余远,张公子发现他的时候,很是挑衅地回头道:“展昭,我要去砸了端木翠的家,你敢么?”

“展昭不敢。”展昭老老实实地回答,同时由张公子喷出的酒气,悟出了张公子如此无畏无惧的原因。

酒壮庸人胆,展昭心想,古人诚不欺我。

端木翠的家,在西郊十里的山脚下,依山傍水,很是清幽。越过一座木桥,便是端木翠的草庐小院,自篱笆门看进去,与普通的农家小院也无甚不同,只是收拾的分外干净些。

“端木翠,”张公子双手抓住篱笆门乱撼,“你把翠玉藏到哪里去了?端木翠?”

回头又欲与展昭说些什么,这才发现展昭还远远地站在木桥的另一头:“你怎么不过来?”

为什么不过来,这当然是包拯的吩咐。

背倚青石靠,细流绕柳腰,非是主人引,不过端木桥。

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谁要去招惹身为细花流之主的端木翠?

张公子兀自回头笑道:“展昭,都说你是御猫,我看你是胆小如鼠。”

展昭笑笑:“这话你说与我听也就算了,千万别在白玉堂面前说。”

话音未落,张公子忽然用右手抓住左手,张皇大叫:“咬我……这篱笆门咬我!”

谁叫你好死不死,去抓端木翠的篱笆门?传闻中细花流以机巧冠绝天下,不要说做出会咬人的门,就算是会吃人的门也不奇怪。

第3章 【细花流与端木翠】-下

“真的是咬我,我明明看见一张嘴,咦,怎么就不见了?”张公子揉揉眼睛,如陷云里雾里。

说话间,有一个碧色罗衣的窈窕女子,含笑自屋内而出。

张公子立刻又想起翠玉的事情来:“你是端木翠?”

“是啊,”端木翠笑笑,“你是来找翠玉的?”

“翠玉果然在你这。”张公子火起,“你为什么要抓她?”

“你想知道,自己进来问她啊。”端木翠打开门。

张公子哼一声,脑袋仰的老高,下巴颌对着端木翠的脸。

端木翠笑嘻嘻的,也不生气,又招呼展昭:“展大人也一起进来吧。”

展昭吁一口气,这才过桥。

进屋围桌坐下,张公子东张西望:“翠玉呢?”

“还在涂脂抹粉吧,”端木翠说,“总不能蓬头垢面地与公子相见啊。”

张公子露出得意之色。

“有一句话我想当面问过公子,公子对翠玉可是真心?”

张公子眼睛一瞪,把胸脯拍的嘭嘭响:“此心可昭日月。”

张公子真的很喜欢瞪眼睛,也真的很喜欢拍胸脯。

“可是,”端木翠现出忧郁的神色来,“女子以色事人,终不能长久,万一翠玉将来年老色衰……”

“我是如此肤浅之人么?”张公子又瞪了一下眼睛。

“原来如此……”端木翠别有深意地拉长了音调,“既如此,我便放心了,张公子说过什么,自己需得记得,切莫出尔反尔,伤了翠玉的心啊。”

“那是自然。”张公子满口应允。

端木翠又看展昭:“展大人的胆色如何?”

“勉强说的过去。”

“那便好,待会如有变故……”

“展某自会应付。”

端木翠讳莫如深地一笑。

如有变故?会有什么变故?

端木翠适才的话似有所指,莫非这翠玉,并不是张公子想象中的貌美娇妍?否则,端木翠为什么一再要张公子表明“并非为了容貌”而爱上翠玉?

正思忖间,内间丝竹之声渐起,曼妙宛然,伴随着丝竹之声,一个盛装美貌女子自内屋款款而出。

张公子激动不已,霍地站起身迎上去,握住那女子双手:“翠玉。”

翠玉低首一笑,娇羞无限,甩开张公子双手,就着丝竹之声,在方丈之地翩然起舞。

张公子看的双眼发直,痴痴退回桌边坐下,目不转睛追随着翠玉的一颦一笑,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了。

展昭看看翠玉又看看张公子,浑然不明白端木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端木翠只是微微一笑,示意展昭留意翠玉。

展昭又看了片刻,渐渐看出了些许端倪。

这翠玉甫一露面,确是千娇百媚楚楚动人,只是渐歌渐舞之间,容颜愈显怪异,却又说不出怪异在哪。电光火石之间,展昭蓦地了然:翠玉老了。

眼前的翠玉,虽然体态娇妍,然而眉目之间,已缀上细络纹路,似乎已经老了十岁。

展昭骇然,看向端木翠时,端木翠知他已看出究竟,微微点头,那张公子犹自不知,依然陶醉在翠玉的曼妙舞姿之中。

再过得片刻,张公子的脸色渐渐变了,身子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翠玉实在是老的太厉害了。

她的眼皮下耷,两颊深深的限了进去,脸色由白嫩红润转为干瘪蜡黄,背渐渐佝偻下去,头发亦有了苍色。

张公子的额头冒出颗颗冷汗,忽地大叫一声,便向门外奔去,哪知端木翠的动作更快,起落之间便将张公子的胳膊扣住,冷笑道:“张公子,你莫忘记答应过我什么,眼前之人,可是要与你举案齐眉的娘子。”

张公子喉头嗬嗬有声,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翠玉忽地咧嘴一笑,原先的扁贝玉齿变作了黄黑相间的松动老牙,稀疏的牙齿之间,露出猩红牙肉来。

张公子再也忍不住,惨叫一声,扯破了半幅衣袖,连滚带爬,夺门而去。

端木翠哈哈大笑,忽地看向翠玉:“孽畜,还不现形!”

话音刚落,翠玉身上的衣服裂帛而飞,展昭再看时,哪里还有翠玉的半分影子,分明是一个身高不及两尺,弓腰缩背的的干瘪老太,头上只剩几缕白发,指甲弯曲细长,周身皱纹堆叠,竟说不清她已有多老了。

展昭倒吸一口凉气,那东西忽地伸出舌头,在嘴周遭舔了一舔,昂首嗷叫片刻,旋即如同兽一般窜进了内屋。

丝竹之声立止,内室杳无声息,方才所现,竟恍如一梦。

良久,展昭沉声道:“端木姑娘,这不会只是细花流的易容术吧?”

端木翠笑道:“什么易容术,这是一只活了四百多年的魑。”

展昭骇然。

端木翠吃吃而笑:“人间有法,鬼域有道。开封府掌世间法理,细花流收人间鬼怪,展大人,现在你可明白?”

展昭沉默良久,才道:“难怪跟细花流有关的案子,大人总是不再追审。所谓魑魅魍魉妖魔精怪,展昭一直以为只是志怪之说,没想到今日会亲眼得见。”

端木翠笑道:“人老化鬼,物老成精,这世上,本就是人鬼共存妖魔并生,展大人见多了人就觉得世间无鬼,那鬼见多了鬼岂不也觉得世上无人,唯鬼是尊么?”

展昭默然。

端木翠又道:“这道理并不难解,你是聪明人,包大人能明白,你也一定能明白。”

“包大人?”

“细花流多次从开封府手中带走人犯,依包大人的性子,不问得清楚,怎么会干休?”

展昭了然,微微点头。

端木翠见展昭仍有迷惘之色,心中微晒,叹口气道:“一时半刻你未必能解,不过无妨,以后互通往来,你自然明白。”

“互通……往来?”

“包大人让我请你进端木草庐,你不会真当只为看魑戏吧?”端木翠嫣然一笑,“今日点到即止,展大人请回吧。”

“那展某不叨扰了,”展昭起身离去,行至门口忽又回转,“适才张公子曾说被篱笆门咬了一口,又说曾看见一张嘴……”

“还是那句话,物老成精。”端木翠意味深长地笑。

端木翠笑的很美,展昭却被她笑的遍体生寒,再看那院中,一草一木,一帚一箕,都似窃窃私语,成了活物。

你让展昭自己走出去,他当真心头发怵。

“非是主人引,不过端木桥。”展昭尴尬,“烦请姑娘引路。”

面对江洋巨匪山泽悍盗也不曾退却半步的展昭,向着满目精怪,禁不住毛骨悚然。

还要互通往来?罢了罢了,人间有法鬼蜮有道,人鬼殊途,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好。

第4章 【人偶娃娃】-上

现在,展昭往端木草庐去的次数很勤。

其实他每次去的时候,端木翠未必会在,端木翠不在的时候,展昭会在临院的桌旁坐下,自己为自己斟一杯杜康。只此一杯,那小小的酒壶,斟出这一杯后,再倒不出半滴。

有几次酒到中途,端木翠恰好回来,嘻嘻笑道:“我也来喝一杯。”

伸手倒时,那酒壶便又汩汩倾出美酒来。

端木翠问:“那镇活符可还管用?”

展昭点头:“管用。每次进来,这草庐中的精怪都成了寻常物事,不开口,不说话,不做怪。”

端木翠接口:“只是你每次转身离开,它们便挤眉弄眼,互通有无,说不定对你品头论足,喋喋不休。”

展昭脊背发凉,道:“别再说了。”

端木翠偏不住口:“若你此时回头,说不定能看见那架上的酒壶,长出两只绵软的脚来,在架上行来走去……”

话音未落,展昭已逃至数十丈外。

端木翠笑弯了腰。

数次之后,再吓不到展昭。

又有一次,展昭问端木翠:“经常听说细花流的人在拿人,细花流的门人住在哪里?”

端木翠说:“当然是跟我住在一起。”

展昭不信:“我来了这许多次,一个都没见着。”

端木翠指指内屋:“不信自己进去看。”

第一次见端木翠时,那幻作翠玉的魑便是自内室出来,又归寂于内室,是以展昭心中,对内室始终存了三分忐忑疑惧。

端木翠眼眸轻转:“你不敢?”

展昭不答,大步过去,抬手掀开布帘。

只是普通的狭长内室,甚至没有家什。

右首边的墙上,每隔五六寸便有一层隔板,隔板上密密麻麻,立满了各色各样的人偶娃娃。

有穿红的,着绿的,年老的、年少的、男的、女的、美的、丑的、握刀的、持剑的、抚琴的、下棋的、垂钓的、酣眠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而左首边的墙上,却贴满了大大小小的黄色符纸,朱砂画就的符,展昭一个也不认识。

展昭恍然:“根本就没有什么细花流门人,都是你所驱的精怪?”

“是啊,”端木翠笑答,“各行各业,只有我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

那以后,展昭再去寻端木翠,经常会给她带去一两个人偶娃娃。

大都是巡街的时候看着喜欢,便买了。

端木翠先还不说,后来就沉不住气了。

“展昭,你莫再买这些玉皇大帝观音菩萨猪精猴怪,这些人上街拿人,岂不是要吓死一大片?”

展昭浑似没听见,下次再来,送来的还是妖魔鬼怪。

端木翠长叹一口气,也就由他去了。

那日张龙和赵虎缉拿人犯回来,帽子歪了,头发散了,衣服也撕破了,两人互相推搡着进门,悻悻地来找展昭。

张龙先开口:“展大人,那个叫端木翠的女人是不是很了不起?”

展昭心里“咯噔”一声,抬起头,目光在张龙的脸上停留了一回,又转到赵虎的脸上。

“也不是很了不起,但是在路上遇到她,能躲着走最好。”

张龙似乎哆嗦了一下,赵虎也有点傻眼了。

“那,如果我们不小心……我指的是不小心……”赵虎小心翼翼斟酌字眼的同时亦在小心翼翼斟酌着展昭的脸色,“砸了她的家……”

赵虎没有继续说下去,恁谁看到展昭现在的脸色,都不会自讨没趣的。

“你们两个这么大胆色,”展昭一字一顿地说,“怎么没想着去把庞太师的家给砸了呢?”

赶往端木草庐的路上,展昭一直斟酌着该怎么向端木翠赔礼道歉。

据张龙赵虎所言,两人在西郊端木草庐附近追到了逃犯,经过一番激烈打斗方才把逃犯制服,打斗过程中难免殃及池鱼。

这“池鱼”指的就是端木草庐。

所以,张龙和赵虎是“公事公办”,殃及端木草庐实属“无心之过”,还望端木姑娘“大人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端木翠俏生生立于端木桥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疾步过来的展昭。

展昭先去看端木草庐,还好,原以为端木草庐可能是被“夷为平地”那么惨,现在看来,只是破了边边角角,摔了锅锅碗碗,不似想象中的那么惨不忍睹。

“还好?”端木翠柳眉一挑,“展昭,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话间,手指轻挑,展昭怀中的“镇活符”竟似有了活气般,施施然飘将出来,再伸手从符上拂过,那符渐转褶皱,有火苗自符中央燃起,转瞬功夫,便只燃剩了灰烬。

“自己看看听听,是不是还好?”

院落中先还一片死寂,紧接着絮叨呻吟之声络绎不绝,那些个平常物事如同冬眠醒转的活物,慢慢翻转了身、伸展了四肢、支撑了躯体,茫茫然四下观望,篱笆门弓下背来,原本稀疏错落的篱笆条纠成一团,颇似一张痛楚的人脸,见展昭看它,忽地张口抱怨道:“张龙踹得我好狠。”

展昭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却听脚下“哎呦”一声,低头看时,却是一只摔豁了口的青花瓷碗,圆睁了两只绿豆大的眼睛,先看一眼展昭,然后滴溜溜四处乱瞄,口中喃喃有声:“门牙,摔了我的门牙,劳驾,让个道。”

一时间,草庐内外,尽是呻吟之声埋怨之语,有闪了腰的折了腿的断了胳膊的,那些个锅碗瓢盆扫帚茶壶,果真如端木翠之前所说,“长出绵软的脚来”,举步蹒跚,一摇三晃,四下踯躅,偶尔撞在一起,更是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展昭先还觉得骇然,看到后来竟有些恍惚,觉得面前这许多牢骚满腹锅锅碗碗,像极了怨艾不满的众生万相。

端木翠道:“众生皆是皮相,展昭,我倒觉得这些物事,比那些伪善卑劣之人有人味多了。”说着俯身捡起一片碎瓷,掷向那青花碗道:“接住你的牙。”

那青花碗东张西望,已行至篱笆门处,一听此话,骨碌碌滚将回来,伸出两只火柴梗粗细的胳膊,满心欢喜地将那门牙接过去,郑重其事地安在豁口之上。

展昭听端木翠语气中并无责怪之意,心中稍稍舒展,笑道:“这便没事了吧?”

“没事?”端木翠依然是一副不痛不痒的调调,“事大了去了,你去内室看看。”说着双手轻拍,院中嘈杂纷乱的物事立刻原路回转各归各位,扫帚规规矩矩的回立于墙角,锅锅碗碗列队回归灶房,那青花碗行在队伍最末,不忘回头跟端木翠说一句:“多谢啊……”豁口尚未长合,说话丝丝漏风,展昭险些便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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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看来并无异样,那些个人偶娃娃,排排列于隔板之上,倒不似锅碗瓢盆般缺胳膊少腿龇牙咧嘴。

展昭狐疑地看端木翠,端木翠朝展昭努努嘴,示意展昭再看。

于是再看,又再看,最后展昭双手一摊:“展昭愚钝,还请姑娘指点一二。”

端木翠伸出食指,点了点二层隔板的右首边的一个空位:“诺,少了一个。”

展昭气结:“这些个人偶娃娃有的离的近些,有的离的远些,我还以为本就是这么排列的,哪能看出少了一个?”

“我又没说猜出有奖猜不出要罚,你这么在意作甚?”端木翠乜了展昭一眼,倒似是展昭小肚鸡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展昭腹诽。

“少了个什么?少了又怎样?”展昭不解。

“这就叫问你们开封府了,”端木翠一副好戏开锣的表情,“开封府的展护卫巴巴送了个猪妖来,张龙赵虎两校尉又把猪妖给纵了出去……”

“猪妖?纵了出去?”展昭顿感不妙。

“是呀,知道的是他们缉捕逃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开天辟地,左砍右劈大呼小叫,撞翻了人偶娃娃,弄坏了好些符纸,亏得只走脱了一个猪妖,要是你送的这些个妖魔鬼怪都跑了出去,就等着看开封群魔乱舞吧。”

“猪妖……会四处作祟?”

“要么怎么叫妖呢,不过这猪妖道行浅的很,三五人三五棍,就能送它升天。”

“猪妖……会吃人么?”

“就我的浅见,猪是不大爱吃人肉的,人倒是对猪肉的兴趣更大。”端木翠一本正经。

展昭有一种想扁人的冲动。

终究是不敢。

“还请端木姑娘指点一二,这猪妖会往何处去。”

“这个嘛,就要看猪最喜欢往何处去了。”端木翠耸耸肩,俨然一副事不关已的架势。

第5章 【人偶娃娃】-下

猪,当然是最喜欢待在猪圈里了。

这是公孙先生给出的答案。

“你觉得呢?”展昭问张龙。

张龙点头。

“你认为呢?”展昭问赵虎。

赵虎猛点头。

很好,张龙赵虎即日起不用查案,也不用巡逻,各带上一队衙差,去查看开封城内外大大小小的猪舍猪圈,需要特别注意“表现异常”的猪。

“为什么呀,这是为什么呀?”张龙很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赵虎的眼光更长远一点:“展护卫,是否有什么江湖重犯,很可能匿藏在猪圈里?”

嗯,似乎也可以这么说,展昭点头。

果然江湖中什么怪人怪癖好都有,赵虎心想。

当然,有疑惑的不只是张龙和赵虎。

你展护卫忽然抽调了这些人手去查看猪圈,不能不向包大人报备一下吧?

“此事跟细花流有关,属下也是无可奈何。”

原来如此,一听到细花流的名字,包拯连问都懒得再问,大手一挥:“展护卫自行安排便是。”

第一天巡查下来,异常的猪倒是没有,张龙和赵虎各自拎了好几串猪肉归来。

“我有什么办法,”见展昭面有不悦之色,张龙振振有词,“那些个农户见我们人人带刀,虎视眈眈盯着猪圈里的猪,脸都吓白了,生怕我们牵了猪就走,非得把猪肉塞给我们,不拿还不让走……”说都这里,忽得心念一动,“展大哥,你让我们去查猪圈,不是因为自己想吃猪肉吧?”

展昭喜怒不现于颜色:“明天再去,记得把肉钱付给人家,要双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