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摇头道:“王氏……香,其他的都认不出了……或许可以让地方官府探听下,这几十年中,是否有名中带香的王氏年轻女子失踪……”

展昭叹道:“也唯有如此了,住持已死,那寺僧年纪尚轻,寺中前事他未必知晓……若那女子不是当地百姓,而是行路寄住客商的女眷……那么,更查不出她是何方人氏了,行路寄住,必非一人独行,当日清泉寺中究竟发生何事,是否还有其他人遇害……唉……”

红鸾先时只道当年寺僧见色起意,可能戕害了一名女子,浑未想到还有其他可能,现下听展昭如此说时,心下一沉,因想:展大哥一心想为含冤之人张目,可是如今次般,远年旧案,死无对阵,却要如何去查,如何去雪?这王氏女幸而遇到展大人,当年冤屈浮出水面,要那住持以命相抵,可是这世上有多少冤屈,静悄悄压下无声无息,多年后零落成泥,连让人知道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一想,只觉心中空落一片,连那半空中的一抹银白,也似是无限落寞,无尽凄凉。

【完】

第28章 【瀛洲图】-上

故事的最初,发生在一个有月有风的夜里。

什么什么?月白风清,如此良辰美景?

非也非也,我说的有月有风,是指“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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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很大,大到月光都被刮的模糊散漫。

火是先从寄傲山庄的柴房烧起来的,风助火势,火舌吞吐,瞬间便在整个山庄内肆虐开来,黑烟翻卷着四下弥漫,周遭充斥着木头被烧的荜拨的声音。

一般而言,这样的场景之下,少不了撕心裂肺搅嚷惊怖的呼救声,一般还会有管事模样的人呼喝着组织家丁进行扑救。

但是这里没有。

火势愈大,风声愈猛,便愈是衬托出此处的异样死寂。

于是,你几乎要下断言:此处根本没人。

就在你要下结论的此刻,你忽然看见,火场深处,隐约现出两个人的身形来。

一个虎背熊腰,一个纤细妖娆。

那男人大喇喇踩过地上的尸身,问道:“拿到了么?”

那女子正双臂撑地,俯身舔舐着地上蕴成一滩的鲜血,听闻那男人问话,缓缓抬起头来,狭长而妖媚的碧眼莹然生光,舌头倏地伸出,将唇边溢下的血痕舔净。

“拿到了,蓬莱图、方丈图,现下,我们只差瀛洲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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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晴朗冬日。

展昭抬头看天,入眼是干净而旷远的浅蓝。

目光稍稍回收,随风轻摆的是淡褐枯黄的干草,摇摆的姿势都不似春日般灵动跳脱,凭白蒙上一层呆滞的老迈。

而目光再回收一些,便是寄傲山庄。

视线中突兀而现的焦黑残墟,映衬着天幕浅蓝委地淡褐,恁地触目惊心。

展昭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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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大人。”守在寄傲山庄门口的衙差老远便冲展昭行礼。

展昭微微点头,目光却落在跌坐一旁的仵作身上。

那仵作,脸色惨白,一手攥住领口,另一手拢住膝盖,止不住地浑身打颤。

循着展昭的目光,衙差不无怜悯地看了仵作一眼:“验尸时便吐了一次,方才重又进去,出来时双腿筛糠般,站都站不住。”

仵作听衙差这般说,饶是惊惧未定,面上仍现出不悦之色来,忍不住道:“验尸的可不是你。”

衙差哼了一声,待要回他几句,终顾忌着展昭在侧,没有继续口角。展昭看向废墟之中,又回头看了看仵作:“可以进去了么?”

仵作似乎这才意识到面前的武官并非寻常衙差,心头一慌,赶紧起身:“见过展大人,展大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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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拯凝神看向半开的窗扇之外,庭院之中,疏落植了几株梅树,弯曲的虬枝形销骨立——这时节虽冷,却仍未到寒梅吐芳之时。

书房之内,如豆烛火行将暗去,公孙策上前一步,将灯芯重又捻了一捻,室内顿时亮堂了不少。

“展护卫,依那仵作所言,寄傲山庄一干人均是死于猛兽利爪之下?”

“正是。”伫立案前良久的展昭闻言转身。

“说不通。”包拯眉头紧皱,缓缓摇头,“寄傲山庄距离京畿不远,京畿远近,从未听闻有猛兽为祸。”

“属下先时也不相信,可是尸身上的抓痕,的确非人力所能及,而且……”展昭顿了一顿,“火势虽大,并未将所有尸身全部焚毁。留存尚好的几具尸体身上,都有被啃噬过的痕迹,肚腹破开,其状惨不忍睹。”

“就算当真是猛兽为祸,又是何种猛兽呢?”包拯百思不得其解,“狼?虎?抑或是豹子?”

“依学生之见,还是说不通,”公孙策摇头,“展护卫,你方才说,那抓痕力道极其之狠?”

“不错,”念及白日所见,展昭竟有几分心悸,“属下原本以为纵有抓痕,亦不过是皮外伤,经那仵作提点,方才发现尸身背骨之上,犹有几道深的抓痕,如同刀刻。”

“展护卫的意思是,”公孙策忍不住五指虚张作爪,在空中划了一道,“利爪不但破入皮肉,还深入骨中?”

展昭默然。

“普天之下,怎会有这样的猛兽?”公孙策喃喃。

“有倒的确是有的,”展昭平静道,“属下早年行走江湖,向北曾到过辽境的山地密林之中,据当地人讲,林中有人熊出没,人熊身量庞大,利爪如刀,一爪击出,可以击碎野牛的脊背……只是……”

“只是辽境山地中的人熊,怎么可能出没于我大宋京畿?”公孙策接口道,“况且,寄傲山庄最终是毁于火厄,人熊杀人容易,放火却难。而且就算真的有人熊,寄傲山庄的人,也总该能逃出一两个……”

展昭蓦地想到什么:“大人,会不会是有人故弄玄虚,江湖仇杀,灭人满门,却假以猛兽伤人之状掩人耳目?”

“有此可能!”包拯心中一凛,“展护卫,你明日带同张龙赵虎,前往寄傲山庄左近打探消息——山庄主人可曾与他人结怨或起争执,这几日山庄可有可疑人物出入……任何蛛丝马迹,都需细细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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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赶不上变化,展昭与张龙赵虎第二日的寄傲山庄之行当夜便告终结。

皆因半路杀出个意想不到的人物,这类人物,有一个统一的名姓,唤作“程咬金”。

是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子时已过,开封内外一片沉寂,纵使素有挑灯夜读嗜好的公孙先生,也已经渐入黑甜之乡。

远处传来更夫的打梆之声,提醒我们“天干物燥”,务必“小心火烛”。在此容我小小抱怨一句,千百年来,社会在发展,科技在进步,但更夫的当值口号,从未与时俱进。

废话少说,言归正传。

却说当此万籁俱静之刻,开封府正门前的大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巾蒙面黑衣罩身腰悬长剑目光炯炯小心翼翼的……碗!

但见它掩身于拴马石之后,探出头来,前后左右查探一翻,尔后两条小细腿左右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穿大道,一举来到开封府墙根之下。

虽然整个过程之中,完全无人注意到它,此碗还是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夜行方略,在墙根下屏息静气了一段时间,确信无人跟踪无人偷窥之后,此碗定了定神,将两条胳膊上的衣袖都撸起至臂弯,然后朝着掌心“呸呸”吐了口唾沫,狠狠搓了一搓。

搓完之后,此碗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开封府的围墙。

“包大人也忒怕死了,”此碗倒吸一口凉气,“造这么高,摆明了同我过不去。”

包拯梦中有知,只怕要对天三呼冤枉。

且莫说包拯是只是开封府的住客而非建造者,就算开封府真是包拯督造的——我敢越俎代庖对天发誓——包大人也绝没有同碗兄你过不去的意思,更加没有“摆明”了同你过不去的意思。

不过相较于一只碗的身量,这围墙也的确太高了些。

良久,黑衣蒙面夜行碗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为了我家主子,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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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大哥,展大哥,”王朝披衣站在展昭门口,把门扇拍的啪啪作响,“有客到,小青花来啦。”

其实前院的搅嚷声一起,展昭便已醒了——但他很快便分辨出这并非刺客临门的恐慌或是苦主鸣冤的冗杂,是以他仍静静拥着被衾波澜不惊,最初听到王朝的声音,他甚至有几分疑惑:

小青蛙?都这个时节了还有小青蛙?小青蛙到开封府来干什么?

下一刻,展昭蓦的反应过来,王朝口中的“小青蛙”,指的是小青花,端木草庐的青花瓷碗。

“展大哥……”王朝继续伸手拍门,却拍了个空。

门扇自内打开,展昭披衣出来:“小青花在哪?”

“在公孙先生房……”话未说完,展昭已去的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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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着公孙策门口尚有几步,便听到“阿啾阿啾”的喷嚏声,夹杂着小青花絮絮叨叨的抱怨声。

“不是我批评你们,”小青花痛心疾首,“你们开封府的警惕性也忒差了些,我在墙头挂了有半宿,愣是没一个人发觉的,也亏得我是上门拜访的客人,如果我是刺客的话,这还得了……啊啾……”

“是的是的。”这是张龙。

“的确的确。”这是赵虎。

“受累受累。”这是马汉。

公孙策黑线中。

试想想,有哪个刺客会扒拉在墙头半宿下不来被冻到半死的?若你真是刺客……

买凶的客人包准是烧坏了脑子了。

“那个……”公孙策清了清嗓子,“这位……小兄弟看起来受了风寒,要不要我吩咐厨房……煮碗姜汤?”

公孙策愈说愈觉心里没底:煮碗姜汤不难,关键是:小青花这身材造型,是递给他喝呢,还是直接给他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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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眼前的一派搅嚷纷乱,展昭的唇角不知不觉浮出笑意来。

“展大哥。”见展昭进门,围着小青花打转的张龙赵虎俱都抬起头来。

小青花立刻转移了发牢骚的对象:“展护卫,我刚在墙头挂了半宿,这就是开封府的待客之道么?”

“开封府的客人很少有爬墙的,”展昭慢悠悠道,“就算有爬墙的,也很少有挂在墙头下不来的……”

展昭本待多说几句,一瞥眼看见小青花气红了脸,当下住了口不说,看向诸人:“是谁发现它的?”

赵虎伸手挠了挠脑袋,嘿嘿笑道:“晚上多喝了几盏,起夜回来看见墙头上黑乎乎的一团……”

原来如此。

展昭哑然失笑:“小青花,此番多亏了赵虎,否则,你可要在墙头挂足一宿了。”

此话一出,旁侧几人俱都忍俊不禁,小青花翻了翻白眼,气鼓鼓道:“展护卫,我找你可是有要事,你到底要听还是不要听?”

要事?

展昭的笑意渐渐淡了去,莫说是展昭,周遭诸人也俱都安静下来。

“要事”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内容,文生的要事在读书,武生的要事在练武,官差的要事在办案,而它小青花的要事,断断跟一个人脱不了干系。

那句问话,在展昭心上反复掂量许久,竟是开不了口。

还是张龙四下看看,迟疑道:“是关于……我端木姐的?”

小青花很是不满诸人反应之迟钝:“你们也不看看我是跟着谁混的,不为我家主子,我这么辛苦折腾是为什么?”

“好了,”展昭轻声打断小青花,“你倒说说看,是为了什么事?”

“这要说起来可就话长了,简直要追溯到鸿蒙初辟,上古人神杂处的时候啊,”小青花顿时来了精神,“譬如说吧,大禹是天神,他却在人间治水……”

这番说辞,展昭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

小青花继续滔滔不绝:“虽说后来人、鬼、神三界分开,但是其间还是留有通路的。最常为人道的便是黄泉路,黄泉路是什么?就是人间和冥界的通道。”

作为听众,张龙赵虎等人异常配合,齐齐发出“啊”的惊叹之声。

见自己的说辞引起了诸人回应,小青花愈发的兴高采烈:“那么,人间和仙界之间是否留有通路呢?当然是有的,那就是众所周知的东海之上三座仙山……”

“瀛洲图,小青花,你是不是在找瀛洲图?”沉默许久的展昭忽地开口。

小青花傻眼了。

“你,你,你……”小青花结结巴巴,“我不知道查了多少古书,你是怎么知道的?”

展昭眼帘低垂,看似不以为意,声音却带出些微颤意来:“是红鸾告诉我的。”

“红鸾是谁?”小青花继续发蒙。

“是细花流门下的一个姑娘,”张龙道,“展大哥前些日子还和她一起查案来着。”

“哦……”小青花不无嫉妒地看向展昭,小声嘟嚷道:“原来走的是异性路线……”

说话间又偷偷瞅一眼展昭,烛光下,展昭眼眸湛然,面部轮廓说不出的柔和俊美,却又不失坚毅。

“谁让人家长的俊呢……”小青花酸溜溜地喃喃自语。

“你知道多少?”展昭不理会小青花的话,定定看向小青花道,“关于瀛洲图,你知道多少?”

“知道的也没多少,”本准备好好抖抖包袱,谁知道用意被展昭一语道破,小青花登时没了精神,“我也不知道为甚么有了图便可通往仙山……不过,先去找图总是没错的。”

“那么,你找到了么?”张龙忍不住插嘴。

小青花叹口气道:“本来差不多快找到了,说起来,都要怪寄傲山庄的人,他们若不是那么不济,我也不至于要来开封府搬救兵……”

话音未落,忽觉得室内静的出奇,小青花抬头看时,只觉诸人的神色较方才怪异许多。

“寄傲山庄?”公孙策只觉得一颗心跳的厉害,“你说的寄傲山庄,莫非就是前日里遭了火厄的寄傲山庄?”

“火厄?”小青花挠了挠脑袋,“好像是的,他们杀人之后,的确是又放了把火。”

“你怎么知道?”若非小青花身量太小,公孙策恨不得抓住它的肩膀前摆后摇,“莫非你当时在场?”

“在啊,”小青花对公孙策的激动很不理解,“本来我是要好好找图的,谁知道忽然闯进两个凶神恶煞般的人来,又是杀人又是放火,最后还拿走了图——说起来,总是寄傲山庄的护院太过差劲,他们要是能撑上片刻……”

“小青花!”展昭忽的厉声道,“那两个人杀人之时,你也在场?”

“在啊。”小青花很是奇怪地瞅了瞅展昭,“我不是说了,我在那找图么?”

展昭的黑眸之中渐渐蕴出怒色:“死了那么多人,你先时竟提也不提?”

“世上每天都死很多人,凭什么我就要提?”小青花有些不高兴,“展昭,我找你是来谈正事的,你不要总打岔好不好?”

“正事?”展昭强自按下心头的怒火,“小青花,人命关天,那两个凶徒,你可曾看清他们的形容面目?可曾听到他们说过些什么?”

小青花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我忙着找图,哪有空去注意他们的样貌。”

张龙见展昭面沉如水,心叫不好,赶紧出来打圆场道:“小青花,寄傲山庄的人死的冤枉,展大哥也是想早日擒得凶嫌,你若是有什么线索,不妨……”

小青花打断张龙道:“你们开封府的人真真奇怪,一天到晚的办案办案也不嫌麻烦,要我说多少次,我是去找图的。”

展昭怒极,一掌重重拍于桌案之上。

公孙策摇头叹道:“小青花,找图固然重要,但是……你眼中只看得到图,竟看不到别的么?”

小青花看了看公孙策,又抬头看了看展昭,一声不吭地起身,将身上的衣裳理了理,径自爬下桌子。

赵虎眼见越说越僵,竟至小青花要走人,啊不,走碗的境地,忙打哈哈道:“展大哥,你何必跟小青花计较这个,它一个碗,不懂事也是有的。”

展昭极轻地叹了口气,正想说些和缓的话,就听小青花怒道:“什么叫‘它一个碗,不懂事也是有的’?我没日没夜的东奔西走,我图什么了?我不就图的早日见到我家主子?我怎么就不懂事了?”

第29章 【瀛洲图】-中

基本上,如果两人行将发生争吵的同时有第三方在场,那么第三方的宿命无外乎两种。

一,充当和事老,将一场争执消弭于无形。

二,积极参与,将两人争执升级为三人斗殴——如果第三方人数允许——升级为群殴。

而群殴这种事,发生在开封府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所以事态并没有进一步激化,张龙赵虎马汉与公孙策自动划分为两派,门柱派开始劝说展昭,擅长说服教育的公孙策重点针对小青花展开思想攻势。

“展大哥,小青花一时失言,你何至于跟它生气。”——张龙

“小青花,戒骄戒躁,不要为了一时激愤而误事。”——公孙策

“展大哥,上门总是客。”——赵虎

“小青花,你夜半造访开封府,究竟有何要事?”——公孙策

“展大哥,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跟小青花生气,我端木姐面子上也不好看。”——马汉

……

以上省略blablabla声若干。

最终结局皆大欢喜——说白了,开始展昭已有了和缓的意思,至于小青花,和大多数一怒拂袖的人一样,作势要走的潜台词都是“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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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方才,小青花总算是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我知道他们没拿到图,因为我听到那女的说,‘我们只差瀛洲图’了。”

“那男的说,‘那末便兵分两路,我去找姓温的,你去太师府拿瀛洲图’。”

“那男的还说,‘上头吩咐过,现在还不是闹的时候,太师府戒备森严,你莫要闹大发了’。”

“你就没看清那两人长的什么模样?”赵虎忍不住。

小青花火噌噌直冒:“当时情势危急,我缩在床底下,能分出一男一女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说了,你们人还不就长那个样?都是两眼一鼻子,还能长出花来?”

“受累受累。”赵虎没想到小青花反应这么激烈,赶紧噤声。

公孙策看向展昭:“展护卫,你怎么看?”

“寄傲山庄的凶嫌是两人,有温姓第三人涉案。寄傲山庄之后,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太师府。京中的太师府不少,但谈到戒备森严,非庞太师府莫属。”

“庞太师府这两日并无异样,看来凶嫌还没有动手。”公孙策思忖片刻,“既然如此,我们不妨……”

“守株待兔。”

展昭与张龙赵虎马汉几乎是同时出声。

只小青花,仰着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嘟嚷道:“我管你们是去守猪还是逮兔子,总之我是去找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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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小青花的说法,迟一刻风险便大一分,若是被别人抢先拿到图……想想都不寒而栗,因此上催着展昭赶紧动身。

其实展昭的动作已然不慢,回房、取剑、换衣。

“展大人,刻不容缓啊。”展昭穿衣束带的当儿,小青花原地围着展昭转圈,时不时扯扯展昭的衣襟下摆,“刻不容缓啊,你倒是快点啊。”

“小青花,你简直是个管家婆。”展昭无奈——原本回房时让小青花在公孙先生房中等着,小青花偏不听,亦步亦趋跟着他回房,一路上不知催了他多少次。

“不过,你对端木这份心当真难得。”

随口一句话,倒是引出了小青花不少感喟。

“其实吧,我主子对我也不是那么好,”小青花叹气,“不说别的,就说我的感情生活吧,不知被她破坏了多少次,每次我跟小碟外出看风景,转天她肯定要告诉给碗儿听……平时也是逮着我就欺负……”小青花越说越觉委屈,“偏偏我吧,还这么对她忠心耿耿,唉,怎么说呢,真是孽缘啊。”

展昭的神情彷佛是被什么噎到了,半晌才道:“小青花,主仆之情是不好用孽缘来说的。”

“那孽缘是用来说什么的?”小青花半信半疑。

“孽缘,多半是用来说姻缘或是男女……之情的。”展昭微微有些发窘。

“哦……”小青花满腹狐疑的看了展昭一眼,“你快点,我去门口等你。”

展昭舒了口气,正俯身系上官靴,忽听得小青花断断续续的嘟嚷声。

“不让我用……多半是想留着自己用……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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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太师的宅子,够华丽够气派。

展昭站在高大院墙的暗影之中,抬头看时,墙檐似与无边夜色融为一体。

“你们人都很怕死吧,”小青花趴在展昭的肩膀上,两手支腮,使劲仰着头往上瞧,“围墙造的一个赛一个的高,愈是有钱有势,这墙就造的愈高愈大……我猜你们皇帝住的地方,墙更要高对吧。”

展昭没好气,有心呛它两句,细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只得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啧啧,”小青花咂嘴,顿了顿又伸出手指戳戳展昭,“能进去了吧?”

“贼人未到,我们进去做什么?”展昭瞥了小青花一眼,“不是你说三幅图之间相互有感应,得用蓬莱图和方丈图去寻瀛洲图么?否则黑灯瞎火的,太师府这么多院落房屋,要到哪里去找?”

小青花双手撑着展昭的肩膀站起,垫起脚尖四下瞅了瞅,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来,一屁股坐倒,嘟嚷道:“这两人磨叽什么呢,要来抢图也赶紧的……”

“最好捎个信告诉你什么时辰到,免得让你白等是吧?”展昭一本正经。

小青花很是不解风情地“恩”了一声。

展昭苦笑,忽地想起了什么:“依你说,那些神仙为什么会把图留在寄傲山庄?”

小青花很是鄙夷地看了展昭一眼:“你以为是什么,传家宝啊,还要选定一户人家一代代传下来?这三幅图其实最普通不过了,跟书坊画肆卖的没什么两样,笔法也稀疏平常的很,你看了,没准还瞧不上呢。”

“哦?”展昭饶有兴致地追问,“神仙的东西,为什么这么普通——不应该是很稀罕的么?”

“这就是神仙的不同凡响之处了,”小青花一脸的对神仙的崇拜与向往,“东西做的太稀罕了,就成了宝贝了,你们这点觉悟,破铜烂铁都要争抢,见到宝图,还不抢疯了?”

“破铜烂铁?”

“就是铜钱啦什么的,”小青花很是气派地挥挥手,精准地诠释了什么叫视金钱如粪土,“神仙在世间留下这图,未必就想让人去到仙山,就好像……就好像你在大街上遇到人拉你去吃饭,人家不一定是真的想请你,说不准就是跟你客气客气,你的明白?”

为了强调,小青花还特意使用了东瀛扶桑人氏的说话方式。

“你说的我大概明白,神仙留图的目的,不是真的希望凡人去到仙山,也许只是想让这图湮没于人世——就如同很多地方的衙门,门扇大开——不一定真的欢迎百姓前来告状,只是假惺惺地张起公理的幌子而已,看来即便是神仙,也存着门第高低之见,”见小青花面有赞同之色,展昭话锋一转,“不过,大街上拉住展某吃饭的人,倒都是真心实意的。”

“你就吹呗……”小青花翻白眼,“这三幅图的最大不同之处是遇水不濡经火不毁,所以这图会永远在世上留存下来,不管是在湖底、山涧、人家,哪怕是被人折了用来垫桌脚,它是一定在的。”

“你的意思是,这图出现在寄傲山庄和太师府只是因缘际会?”

小青花点头:”图在太师府中,你以为是高高挂在厅堂正中么?没准压在哪个下人的箱底做铺纸,所以只有等那两个有图的人来了,借由三幅图之间的感应去找瀛洲图。”

“那么,你是怎么找到寄傲山庄的?”

小青花得意:“我不是跟你说我翻了很多古书么,有些是我主子没带走的,书里说,心诚则灵,要燃香九日不停,第九日的晚上枕着一件来自仙山的物事入睡——我主子走的匆忙,很多东西都没带走——然后神仙会在梦中告诉你图在哪里,我在梦里看到蓬莱图在寄傲山庄,所以就赶去了——谁知道慢了一步,那两人应该是先得了方丈图,借由方丈图找到蓬莱图的……”

说到此,小青花忽然挠了挠头,道,“我有一件事怎么想都想不通,展昭,书上说只有这一个法子才能找到图,那两个人应该也是经由这个方法先找到方丈图的,‘要枕着来自仙山的物事入睡’,用你们的话说,他们又杀人又放火,自然是坏人,坏人怎么会有仙山的东西呢?”

展昭不答。

小青花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去拉展昭垂于肩侧的头发:“展昭?”

展昭还是不答。

月光下,展昭的眉头深深蹙起,目光缓缓游移于地下。

小青花愣了愣,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四周静得出奇,有一片巨大的黑影,正极其缓慢地漫过展昭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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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小青花上下牙关得得打颤,“那……那……那是什么东西?”

“影子。”展昭的声音压的很低。

“那……那……那是什么的影子?”

“抓紧了!”

“啊?啊……”

前一个“啊”带着莫名和不解,后一个“啊”带着深深的绝望。

因为第一“啊”的时候,小青花还站在展昭的肩膀上,第二“啊”的时候,小青花已经急速下坠。

当然,不是它自己想坠的,坠落的一刹那,它终于明白展昭是让它抓紧手边一切可以抓紧的东西,也就是说——动手的时候到了。

初次合作,难免沟通不畅。

两枚袖箭破空而去,带起嗖嗖风声,顺带搭上小青花的两滴辛酸泪。

“完了。”小青花闭上了眼睛,还不忘文绉绉地为自己的结局吟诗一句,“出师未捷身先死……”

诗没吟完,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喵呜”之声,与此同时,小青花被一只手稳稳的托住。

如果小青花方才没有闭上眼睛的话,它一定不会错过展昭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潇洒身法——扬手、甩箭、撤步、救人。

呃……错了,是救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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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八分之一柱香的时间里,小青花直勾勾地看着正前方,双眼失去了聚焦的对象,很显然,它还沉浸在劫后余生再世为碗的不置信当中。

八分之一柱香时间之后,小青花开始了正常的生理反应,譬如两股战战,譬如牙关打颤,譬如问出了如下的脑残问题。

“展昭,你救我的时候为什么要喵呜一声?”

展昭无语。

小青花继续在错误的道路上愈行愈远:“你救人的时候就会喵呜一声,这就是‘御猫’的由来?”

“不是我喵呜,”展昭终于被打败了,示意了一下院墙之上,“是它。”

小青花终于意识到现场还有第三方在,它抬起头看向高处,似是不相信自己所见,伸手揉了揉眼睛,努力把眼睛瞪到最大。

“展昭,那是……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