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是这才意识到他坐在身边,急忙坐直了身体,用手擦拭着那源源不断的泪水,坦然回答:是,舍不得。

傅慎行冷笑出声,那为什么还要离婚?

因为我爱他,因为他爱我。她说道,片刻后却讥诮地笑笑,又道:算了,和你这种人说了,你也不会懂。

他今天像是心情不错,很有容人之量,并不太在意她言语上的冒犯,闻言只是轻笑,有兴致和她逗起嘴皮子来,道:懂不懂有什么关系?不管你再怎么爱他,你都已经和他离婚了。你的人躺在我的身下,至于你心里爱的是谁,谁又爱着你,对我来说重要吗?

而且,他的手落在她的肩头,顺着她肩颈一点点地往上,最后勾过她的脸庞来,笑道:越是这样,才越会叫人觉得有趣,懂么?

她不懂,她不是妓女,她自然不会懂!

你再骂我是个嫖客,是么?他轻笑着问。

她不答,只扣紧齿关,用力抿住了唇角。

可她的这个反应已经是种回答,他不由挑了挑唇角,恶作剧心起,一点点地凑近她,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最后贴到她的耳边,慢慢地说道:其实我还不够禽兽,知道么?否则,我早当着梁远泽的面上你了。

何妍再忍受不住,想也不想地扬手往他脸上扇了去,可还不及触到,手腕就被他握住了。他并不生气,也没恼怒,反而笑得愈加开怀,甚至探头往她脸颊上飞快地啄了一下,这才松开了她,坐回身去。

她死死地盯着他,恨不能将此人挫骨扬灰。

而他却视而不见,淡定从容的取过报纸抖开,吩咐前面的阿江:先送她去学校。

学校里还是那般模样,又或是已经悄悄地有了变化,而她却无心理会。她自小独立,敢想敢为,自认为虽生为女性,内心却坚韧刚强,纵是四年前遭遇那场弥天祸事,她依旧顽强地爬了起来,重新开始生活。

何妍一直以为自己是很坚强的,坚强到可以独自面对一切的苦难和折磨,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深深地明白,她之所以能那样坚强,那是因为身后有梁远泽,那个一直默默站在她的身后,给予她诬陷力量与希望的男人。

而现在,他不在了。

她一整天都心神恍惚,下午时分手机响了好久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直到同事出声提醒,她这才恍然察觉。那是梁远泽的号码,她刻在脑海里,删也删不去的东西。她几乎是咬着牙,这才摁下了拒接键,可随即电话又响,依旧是他。

这情形已经引起了同事的注意,何妍无奈之下,只得接起,还未及发声,就听得梁远泽在电话里急促地问道:妍妍,你到底瞒了我些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妍心中一凛,强自镇定着问他:你说什么?

我看到那个男人了,上午开车接你走的,那个和沈知节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他回答,情绪激动,妍妍,你不可能爱上他,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能会爱上他?你不可能爱上他!

上午时候,他亲眼看到她上了那辆黑色车子,猜到里面坐得该是那个叫何妍迷失了的男人,怀着一种强烈的嫉恨心情,他记下了车牌号,想方设法查了一天,终于查到了那车子的主人——傅氏企业总裁傅慎行。

在看到那个男人的第一眼,极度的震惊之中,他就已经确定何妍不可能爱上照片里的这个人,这个叫她深深恐惧,给她带去无数梦魇的男人。

她到底瞒了他些什么?

第40章

何妍没有料到梁远泽会查到傅慎行那里,她整个身体都在打摆子,可声音却异常的冷静。说道:远泽,你先冷静一下,你在哪里?我这就过去找你。

他不回答,只是追问她: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妍妍,告诉我,他是不是就是你那次在学校遇到的人?

远泽,你在哪里?何妍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又道:你要是再这样胡乱猜疑,我就要生气了。

梁远泽回答:我在傅氏企业总部楼下。

这个答案叫何妍心惊肉跳,她真怕梁远泽一冲动再做出什么事来。屋里的同事已在偷偷看她,她现在却全顾不上了,只急声说道:别冲动。好吗?你在那里等我,不管有什么事情,我们见面再说。

可他没有应她,只挂掉了电话。

再打电话他已是不肯接听。何妍止不住地心慌意乱,她开车去傅氏大厦,在楼下找到了梁远泽的车子,可他却并不在附近。她焦急地打他的手机。开始时是不通,等通了的时候,传来的却是阿江的声音。他声音淡漠,不等她问就说道:何小姐,梁远泽在傅先生这里。

有那么几秒钟,何妍觉得自己心跳都停了,她张了张嘴,却是无法发声,缓了一缓才能哑声说道:你们别乱来。

阿江又道:傅先生请您也上来。

傅氏企业的大楼何妍曾进过,还是来这里救许成博的时候,这次再去,恍若隔世。总裁室的秘书小姐已经换了人。应是提前就得到了吩咐,早早站在电梯外等着,毕恭毕敬地把她往总裁办公室引领。。

那门是阔大的电动双开门,秘书小姐通报过后,这才替何妍打开房门,恭敬地请她进去,自己则留在了外面。

办公室极大,宽阔得近乎空旷。傅慎行等人都坐在休息区那边,他深坐在沙发里,阿江立于他的身后,而梁远泽却背对着门口,坐在一把椅子上,两侧各立了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

妍妍!他回头看见她,急声大叫,试图从椅中站起身来,可身形刚动就又被两边的黑衣大汉强行摁了下去。傅慎行微微皱眉,低低地说了一声聒噪,其中一个黑衣大汉立刻从衣兜里掏出一卷胶带来,封上了梁远泽的嘴。

何妍强自镇定地走上前去,见梁远泽除了面上有些红肿之外,身上并无其他明显伤痕,一直提着的那颗心才稍稍落下些,她转头看向傅慎行,尽量语气和缓地问他:可以放他走了吗?

傅慎行轻轻勾唇,不急不忙地说道:何妍,你搞清楚,是梁先生像只疯狗一样找来我的办公室,试图袭击我,我的保镖这才暂时控制住他,不是我要扣押他。

她愤而扬眉,质问道:他袭击你?那为什么伤都在他身上?

是啊,他袭击我。傅慎行轻笑,又补充道:可他打不过我。

梁远泽喉咙间发出愤怒的吼声,奋力挣扎着,却苦于被两个黑衣人摁住,动弹不得。何妍看他这般模样,努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悲伤和愤怒,平静地看向傅慎行,道:放他走,傅慎行,放他走。

傅慎行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良久之后,却忽又讥诮地扯了下嘴角,好啊,我放他走。不过,他能听你的话,乖乖离开吗?

何妍没答他,只是一步步走到梁远泽身前,蹲下身来,手扶住他的膝头,柔声说道:远泽,我们离开这里,好吗?她眼圈里含着泪,目光里全是央求,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不管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你先跟我离开这里,好吗?

他的眼睛也慢慢红了,终于停止了挣扎,向着她点了点头。

两个保镖齐齐看向傅慎行,瞧他点头,这才松开了对梁远泽的钳制。何妍忙上前撕下了他嘴上的胶带,扶着他从椅上起身,随着他一起往外走。

两个人挽在一起的手,相互依偎着的身影,迈出去几乎一致的步伐??不知为何,这一切都叫傅慎行感到刺目,就在两人快要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开口叫道:何妍。瞧到门口的二人俱都是一僵,他不觉笑了笑,有意地停了片刻,这才慢悠悠地说道:晚上过来找我,我想要你。

混蛋!梁远泽猛地转过身来,想要冲回去揍傅慎行,吓得何妍忙从后一把抱住了腰,拼命地拖住他,苦声央求他:远泽,远泽,和我离开这里,求你了,我求你了。

梁远泽几次甩开了她,可却又被她死死抱住,只能愤怒地指着傅慎行,骂道:你是个混蛋,混蛋!

傅慎行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他眯了眯眼,淡淡说道:梁远泽,你最好别用手指我。

远泽!何妍已忍不住失声痛哭,她抱住梁远泽的腰,把脸贴到他的后背,哭着求他:远泽,你跟我走吧,不要在这里闹了,我很难堪,我觉得很难堪,你给我留点尊严,好不好?

梁远泽僵在那里,半晌之后,转身将她抱入了怀里,涩声应她:好,我跟你走。

他就这样相携着出去,一路沉默,直到傅氏大厦外面,梁远泽这才扶住何妍的肩膀,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妍妍,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和我说实话,别在把我当傻子糊弄,你这样做不是爱我,欺骗比什么伤害都严重。

事到如今,她总要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何妍抬头看他,最后咬牙道:好,我告诉你。

她开了他的车,两人一同回家,就在客厅里,她从第一次遇到傅慎行讲起,把整件事情都说给梁远泽听。他先是惊愕,继而愤怒,到后面情绪已近失控,用力握住她的肩膀,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去报警?

她神色却是平静得近乎麻木,反问他:怎么去报警?告诉警察沈知节没死,改头换面变成了傅慎行吗?有人信吗?证据呢?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怒道。

她不觉苦笑,告诉你,然后叫你去找他拼命吗?远泽,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情,我宁肯你一直恨着我,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些事情,你不知道,他有多恐怖。

怒火烧没了梁远泽的理智,他愤怒地大叫了一声,起身一脚踢翻了茶几,我不信!我不信一个罪犯可以只手遮天!报警!妍妍,我们去报警!

第41章

何妍一把拽住他,急声道:远泽,你理智一下!

理智?他血红着眼睛看她。问:你叫我怎么理智?和你一样忍下去吗?何妍,你这不是理智,你这是怯懦!你怎么会就这样受那个混蛋的威胁?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到底怕他什么?何妍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愤怒叫梁远泽口不择言,何妍诧愕之余,只觉心口阵阵发痛,控制不住地红了眼圈,颤声问他:远泽,你在指责我?我怯懦,我心甘情愿受傅慎行威胁,是吗?

梁远泽也意识到了自己错误,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上前一步将何妍拥入怀里。涩声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们该勇敢些,我们去报警。我们不能任由着那个混蛋为所欲为。

何妍不说话,只是在他怀里发抖,好一会儿才问他:远泽,你明白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我明白!梁远泽紧紧握住她的双肩。似是想借此给她力量,正要说下去,却听得房门处传来门锁扭动的声音。

两人俱是一愣,梁远泽松开了何妍,不顾她下意识的拉扯,走过去查看,人才刚走到玄关处,房门就忽地被人从外打开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从外一拥而入,梁远泽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们反剪着手臂摁住了,他奋力挣扎着,怒声质问:你们是谁?放开我!

有人二话不说就狠狠给了梁远泽腹部一拳。打得他痛吭一声弯下腰去,另有人眼疾手快,两步冲上前从何妍手中夺过了手机,反手丢给后面进来的那个壮硕的光头男人。光头男人扫一眼手机上还未来得及拨出的报警号码,嘿嘿干笑了两声,道:得罪了,何小姐。

他一偏头,就有人上前强行钳制住了何妍。梁远泽看得目眦欲裂,怒声吼道:你们放开她!

光头男人对着梁远泽却没什么好脸,回身凶狠地瞪他一眼,冷声吩咐手下:给我打,往死里打。

几个男人立刻涌了上来,围着梁远泽拳打脚踢,片刻功夫就把他打得躺倒在了地上。何妍心急如焚,想要放声呼救,苦于嘴上被人贴了胶带,只能吱唔挣扎。慢慢的,梁远泽反抗渐弱,眼看着已要昏死过去,光头男人这才喊了一声停,然后又叫人把梁远泽从地上架起来,狞笑着问道:说,用那只手指得傅先生?

不用他吩咐,就有手下把梁远泽两只手都拽出来,摁到了茶几上,跟着喝问:说!

何妍喉间发出一声哀鸣,拼死往梁远泽身边挣去,身边的两个男人许是没料到她能有这般力气,一下子竟松脱了手,叫她爬在了梁远泽身上。

光头男人怒了,训斥两个手下道:废物!还不快把何小姐拉起来,手上有点分寸,别伤到她。

何妍一把拽下了嘴上的胶带,死死地抱着梁远泽不肯松手,口中哭喊道:我要找傅慎行,我要找傅慎行!

光头男人向手下使了个眼色,叫那两人生生地把何妍从梁远泽身上扯了起来,重新封住了她的嘴,这才又陪着笑道:何小姐,您要找傅先生随您的便,不过您现在可别耽误咱们兄弟做事情,咱们不想伤着您,您也体谅体谅咱们,是不是?

他说着,从手下那里接过一把砍刀过来,拿在手上熟练地上下抛接了两下,低头瞧一眼已经昏迷不醒的梁远泽,又抬头看何妍,笑着问她道:您说说,这小子当时是用哪只手指得傅先生?

何妍怎么能答!她挣脱不开身侧的两个男人,只能流着泪不停地摇头。光头男人只是笑,又道:那这么问吧,这小子是左撇子不?我可不想再剁错了手。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何妍含混不清地哭求,甚至弯下膝盖,试图向着光头男人跪下去。梁远泽不知何时悠悠转醒,困难地看一眼何妍,嘶声说道:何妍,站起来,别求这帮畜生!

好!这才像条汉子!光头男人笑着叫好,一脚踏上茶几,踩到梁远泽的头上,瞧你这两句话,大爷我今天只要你一根手指。说着,手起刀落,硬生生地将梁远泽的右手食指剁了下来。

梁远泽失声惨叫,声音刚出喉咙却就猛地断掉,强行咽了下去。

行,有点硬气劲。光头大笑,叫手下把梁远泽的那根断指收进一个塑料袋中,然后又用脚尖轻点着梁远泽脑门,阴测测地说道:可惜你惹错了人。小子,今儿瞧何小姐的面子,我们放你一马。记着,以后别再用手胡乱指别人,否则,再剁的可就不是一根小小的手指了。

他叫人松开了何妍,带着手下们扬长而去。后街的昏暗处等着几辆车子,光头坐进最前的那辆,随手把小塑料袋丢给后座上的男人,笑道:给,五哥,事情办完了。

小五扫了一袋子里血淋淋的断指,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随手隔着车窗就丢了出去,又问道:没伤着那女人吧?

没!光头回答,乐呵呵地说道:没碰那女人半根毫毛,放心,兄弟们手下都有分寸,就那小子也没真往死里打,除了要了他根指头,别的伤都不要紧。

小五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光头挠了挠光溜溜的脑勺,又问道:要我说敢和傅先生抢女人,想个法子直接弄死算了,何必费这劲吓唬他,不痛不痒的。

小五扯了扯嘴角,道:可能是顾忌那女人吧。

光头想到刚才何妍近乎狂癫的模样,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我也是不明白傅先生,什么样的女人整不到啊,怎么就瞧上了个有夫之妇?我瞅着那女人对她老公可是一心一意的,五哥你是没瞧到刚才我剁那小子指头的时候,那女人发出的声音,跟特么母狼一样,我听着都有点瘆得慌。

小五不说话,只是皱眉。

过得片刻,光头忽又没头没脑地说道:五哥,你有没有觉得傅先生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以前杀人都不见血的。

小五冷冷地横光头一眼,止住了他下面的话,寒声道:你活腻歪了吧?

光头讪讪地笑了笑,我就是随口说说,这不是和五哥你说话呢嘛!

傅慎行以前的确不是这样。随着傅氏的逐渐洗底,傅氏现在虽还紧握着南昭的黑色权柄,可自从傅慎行接手傅氏起,他已逐步关掉那些黑色产业,与小五这些人交往也日渐疏远,直至年初他从国外归来。

小五无声地笑了笑,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我倒觉得现在的行哥最好,这才是咱们的傅先生,南昭暗夜中的王。

第42章

光头深有同感,不停点头,应和道:就是!

他顿了一顿。忽地又问:五哥,你说姓何的那女人现在干嘛呢?她之前可是要报警的。说着,他还特意从衣兜里把何妍的手机掏出来给小五看,邀功道:要不是有个兄弟手快,这号码就拨出去了。

小五不想他竟然把何妍的手机给抢来了,气恼之下扬手就给了他光头一巴掌,恨道:你这蠢货,你拿她手机做什么?

光头有些发傻,又抬手去挠头,我没多寻思,就给装兜里了。这也没什么吧?不就是一手机嘛,大不了随手丢了。

小五用手指点他那不开窍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训道:说你蠢你还不认。行哥沾的女人,谁知道她手机里有没有行哥的东西,落你手里了,你说你没看。谁信啊?

可我真没看啊!光头辩解,又道:你看,有密码的,我想看也看不了啊。

小五被他气得翻白眼。说不出话来。

我给她送回去?光头问,瞧着小五气哼哼地不说话,就又道:要不,直接交给傅先生,叫他还给那女人?还能做个好人呢!

扔了,扔了!小五气得无奈,瞧着光头开了车窗就要往外丢,吓得忙又一把抓住了,喝道:这也能往外扔吗?给我扔江里去!

车子掉了个头又往江边开,刚过两个路口,光头却伸手去扯小五,指着对面开过去的那辆车子叫道:哎!五哥。那小子的车,好像是那女人开着车。

小五回头看一眼,略一思量,吩咐道:跟过去,看看他们去哪。

车子重新转向跟上梁远泽的车子,一路跟到了医院,眼瞧着何妍把车子胡乱一停,架着梁远泽往急诊室拖。光头不禁嘿了一声,道:这女人也真够怪的,不打个电话叫救护车,反倒自己开车把人往医院送。

她是不想惊动警方。小五淡淡说道,他用力地吸了口烟,缓缓地吐了几个烟圈出来,才又说道:两种可能,要么她是真胆小,被你们吓住了。要么,这女人就是真不一般,冷静,又识时务。

急诊室内,已有医护人员从何妍手中接过了梁远泽去诊治,他身上伤势看着吓人,但多是软组织损伤,并不算十分要紧,唯独食指那里断掉了,需要进行手术。医生问何妍那根断指在哪里,言如果处理得当,断指是可以再植的,并且有相当高的存活率。

何妍神色虽还算镇定,可隐隐发抖的手却泄露了她此刻的慌乱,她把梁远泽留给医生处理伤势,自己握着手机寻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给傅慎行打电话。开始时他只是拒接,直到她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他这才回了电话过来,口气冷漠,在开会,有事简单说。

何妍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央求他:傅慎行,我求求你,把远泽的手指还给我,我求你了。

傅慎行没有说话,直接挂掉了电话。

何妍只得再拨,可他根本不接,再打几次,就已是无法接通。他把这个号码屏蔽掉了,何妍无望地闭眼,在夜色中默默站立片刻,突然发疯一般地往外跑,取了车直奔傅氏企业大厦。总裁室的秘书小姐下午刚见过她,瞧她这般冲进来也不敢斥责,忙起身去拦,急声道:傅先生不在办公室!

这话却提醒了何妍,她果断地弃了总裁室,转身去找会议室。这一层楼占地不小,她挨间找过去,一连推开了几扇门,这才撞进了傅慎行的会议室。里面灯光明亮,果然是正在开会,她突然闯入,一下子夺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傅慎行的视线也往她身上扫过来,冷冷的,不带丝毫温度。

在众人注视之下,何妍混乱的大脑忽地冷静下来,傅慎行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她的目的是要回梁远泽的断指,而不是来和他拼命。她竭力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傅先生,请你出来一下可以吗?我有要紧事找您。

傅慎行漠然地打量何妍,她唇瓣在微微颤栗,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当中满是祈求与痛色,再看不到一丝倔强与狠厉。他应该为此感到高兴的,可不知为何,瞧她这般,他心里却有些莫名的不爽,于是冷声回道:我在开会。

何妍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颤声道:我求你了,傅慎行。

傅慎行微微抿了下唇角,忽地起身站起来,抛下了会议室里的傅氏高管们,不发一言地往外走去。何妍愣了下,急忙在后追了过去,直追进他的办公室,这才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涩声央求道:傅慎行,和你有仇的是我,你要报复就冲我来,别伤害无辜,好吗?

他闻言勾唇冷笑,回头看她,道: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代价一根手指,是吗?她声音在发着抖,手上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瑞士军刀,打开了刀刃,对准了自己的食指,又问他:我替他给,可以吗?

傅慎行挑眉,嗤笑一声,讥诮道:何妍,你拿自己要挟我?你在开玩笑——

话还未说完,何妍已是挥着刀往自己手指上狠命削了下去,傅慎行面色一变,想也不想地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将那刀夺了过去,用力砸向了远处的墙壁,然后把她扯到自己面前,咬牙叫道:何妍!

她落了泪,并不挣扎,甚至缓缓往下跪了下去,抱住了他的腿,央求他:沈知节,我求求你,你把断指还给我,我不想一辈子都对他心存愧疚,我不想他是因为我才成了残疾。

傅慎行恨得咬牙,真想一脚把她踢开,可不知为何那脚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给小五打电话,劈头就问道:断指呢?

小五一时被他问愣了,待反应过来心里不由一突,傅慎行只要他断梁远泽一根指头,却没说如何处理那断指,现听傅慎行这般一问,他顿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忙就解释道:光头也是想把事情办周到,这才把断指给装塑料袋里带了出来。

傅慎行打断他的话,只冷声说道:我问你断指呢。

小五声音不禁有些发虚,扔了。

哪里?傅慎行又问。

小五一面给光头猛使眼色,一面小心地回答道:出来没多远,随手就扔大街上了。

第43章

手指是车子开着的时候扔到车窗外的,谁也没留意到底是扔在了哪里,只能估摸一个大概的范围。小五和光头赶紧带着人重返旧地,一行人分配了路段。沿着路边仔细寻找,可夜沉天黑,哪里又能找得到。

不一会儿的功夫,何妍也开车赶了过来,从光头他们停车的地方找起,弯着腰一步步地往前走。走不多远她就迎面遇到了光头他们,光头尴尬地挠了挠脑勺,没心没肺地说道:“何小姐,前面都找过啦,没有,可能是被野猫野狗地叼走了吧。”

小五不想他能说出这话来,远了几步又来不及阻止,只得无奈地抬手掩住了眼睛。

大家都以为何妍会发疯,会扑过去厮打光头。可不料她却只是冷冷扫了一眼光头,甚至连腰都不曾直起,就又从他身边绕过,继续往前找了去。

傅慎行就在后面不远处。斜倚着车身默默看她。看着她一步步地往前找,看着她把所有的可疑的东西都捡起来看,看着她的身形渐远渐小,忽在某个地方停下了下来。先是慢慢地蹲下去,然后就势又跪倒下去,瘦削的身子一点点地佝偻成一团。

她终于找到了梁远泽的那节断指,没有被猫狗叼走,却是被汽车碾压过了,变成了扁扁的贴着地皮的一层血肉,拾都拾不起来。

难怪他们会说找不到。

何妍慢慢地弯下腰去,额头触到冰冷的地面,将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她犹记得第一次见梁远泽的情形,那时她刚刚进入大学,又漂亮又骄傲,因高中同学邀请去那所闻名的理工院校观看迎新晚会。然后就看到了舞台上自弹自唱的梁远泽。

他穿一件白衬衣,简单的牛仔裤,坐在舞台角落的钢琴前,唱一首老旧的英文歌。实话讲,他唱得不算多么好,起码不至于叫人惊艳,可她就是被他吸引住了目光,痴迷地看着他,看他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流畅地跃动,看他轻缓地摇摆身体,那样从容自若地唱着歌。

直到他下台,突然响起的掌声才叫她回过神来,她跑了过去,在台下拦住正欲离开的他,没羞没臊地自我介绍:“同学你好,我叫何妍,可以交个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