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妍忙快步躲到了那经理的身后,冷声说道:“我不认识他们!”

那经理瞧着张老板等人肯让步,自然不愿再多事为何妍出头,便就回过身来,笑着和稀泥道:“女士,既然是个误会,我看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何妍心里很清楚,今天这事也只能这样算了,就是真的报警也不见得会有什么结果。她微微冷笑,抬头扫了那些人一眼,没再多说废话,只抓着皮包大步往外走。她是开傅慎行的车子来的,对停车场的地形又不熟悉,黑灯瞎火地找了半天,这才看到了自己那辆车。何妍一边从皮包里掏车钥匙,一边往车旁走,刚打开车锁伸手去拉车门,却突然被人从后捂住了口鼻。

她心中大惊,想也不想地用鞋跟去跺身后男人的脚,男人痛得低叫了一声,抬手冲着她后颈就是重重一掌,何妍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就失去了知觉。她再醒过来时,人已是在一间没有窗子的卧室里,房间内装修奢华,墙面都是软包的,就连正对着床的房门也被包着厚厚的软皮。

何妍头还有些晕沉,强自忍耐着下床去拉那房门,不出所料,果然是被人从外锁死的。一定是那个姓张的男人!除他之外,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把她劫持到这种地方。她心中愈慌,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她记得很清楚,姓张的男人是个性虐狂,那一次,她凭着小聪明,豁出去所有的自尊才能在他手里全身而退,而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会落个什么结果。

同一时刻,傅慎行莫名地感到有些焦躁,他瞥一眼时间,时针已经指到了九点的位置,而何妍却还没有回来。他想给何妍打电话,手机都拿起来却又放下了。等时间到了十点钟的时候,他这才终于按耐不住了,沉着脸拨她的手机。那手机是他的备用手机,她出门的时候才从他这里拿的,好方便和田甜联系。

电话打过去却是关机,傅慎行心中隐生不祥预感,想了想,又拨打田甜的手机。铃声响了许久田甜都不肯接,再过一会儿,再拨竟就变成了通话中。傅慎行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开了车直奔田甜家中。

田甜是把傅慎行的号码拉到了黑名单中,不想他竟然就这样找上门来,真是又气又怒,不顾家人的惊讶,推了傅慎行就往外走,直到楼外无人处才停下来,回过身冷声问他:“傅慎行,你还想干什么?”

“何妍呢?”他径直问,“她在哪里?”

田甜被他问得愣了一下,随即更是恼怒,骂道:“傅慎行,你有病吧?腿长她身上,又没在我身上,我知道她去哪了啊?你有她电话不打,你来找我做什么?”

傅慎行忍着怒气,说道:“她电话一直打不通。”

“打不通?”田甜夸张地冷笑,故意气他,“哎呦,那是不是又跑掉了?你们不是一直在玩跑了追、追了跑的游戏吗?还不赶紧去找找,省得一个没看住,又跑国外去了。”

这句话简直是直接就捅到了傅慎行的肺管子里,他的确是怕何妍又趁机逃走,怕他之前的所做作为又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声音寒得似冰,不理会田甜的讥诮,只问她:“你们什么时候分开的?在哪里?”

黑暗中,田甜看不清他阴鸷的脸色,犹自抬起下颌,语带挑衅,“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傅慎行,你----”

傅慎行忽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整个人都要从地上提了起来。他对她的挣扎厮打不予理会,只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她:“我再问你一遍,何妍去哪了?”

田甜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他的阴狠与可怕,铁钳一样的手掌,野兽般嗜血的眼神。她一时被吓得傻掉了,不知怎么就哭了起来,等傅慎行手一松,整个人一下子就坐倒在了地上。傅慎行刚一弯腰,吓得她立刻就往后缩去,急忙答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在会所里没待多大一会儿,我一生气就先走了。”

话刚说完,傅慎行的手机就响,是他的手下眼镜打过来的,汇报道:“行哥,车子就在南昭俱乐部停车场,车没锁,何小姐的皮包就扔在车里。”

傅慎行面色难看得厉害,看也没看地上的田甜一眼,转身上了车往南昭俱乐部赶。他赶到的时候,那俱乐部的背后老板也已听到消息赶了过来,一照面就和傅慎行说道:“傅先生,我叫他们调停车场的监控来看呢,有什么问题一准儿能发现。”

他引着傅慎行往监控室走,那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查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因为是晚上,那录像并不清晰,并且还有一些监控死角,几个人盯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到何妍的身影在画面上走过。那会所的经理也在旁边,一下子就认出她,面色却是不觉一变。

傅慎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画面,全部注意力都在其上,并未注意那经理的反应,倒是他自家老板察觉到了,暗中给了那经理一个眼色,两个人偷偷走到外面,这才问道:“怎么回事?”

经理额头上已经是冒出了汗,把何妍曾和张老板等人起争执的事情讲了出来。那张老板本名叫张寿,发家后嫌自己名字不好听,改成了张守,在南昭可算是恶名昭彰。俱乐部老板听完只抽凉气,低声问经理:“你怀疑是姓张的做了手脚?”

话音才刚落,就听得傅慎行狠厉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查!给我查这个车号!”

他们两个赶紧回去,经理扫一眼那车牌号,只觉得双腿发软,一脸死灰地看向自家老板。他老板也面色难看,咬了咬牙,上前和傅慎行低声说道:“这是张守的车。”

傅慎行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慢慢地转过头来看他。那男人也是个混场面的人,可此刻却被他的眼神骇得心头一惊,到嘴边的话竟都没能说出来。旁边的经理见状,提着胆子来替自家老板出头,解释道:“晚上的时候何小姐在这遇到过张老板,张老板说认识她,还叫她何老师,要拉着何小姐一次吃饭。何小姐不愿意,差点闹起来,说不认识张----”

经理那个“张老板”没能说完,就已经被傅慎行一脚踹飞了出去,人撞到监控室的墙上又砸落下来,痛得连喊都喊不出,只蜷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去找张守!赶紧去找他!”俱乐部老板顾不上去看自己的部下,只急声吩咐旁边的人。

傅慎行脸色铁青,立在那里缓缓地闭了下眼,这才猛地往外走。不用他吩咐,跟在他身后的眼镜和光头等人就开始查那张守的下落,消息很快就返了回来,张守在俱乐部喝了酒之后就回他在江边的别墅了。

“他助理也正在联系他,只是电话一直没人接。”眼镜从前座上回过身,小心地向傅慎行汇报,都没胆量去看他的脸色。

傅慎行面罩寒冰,齿关紧扣着,淡薄的唇瓣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他微微垂着眼帘,坐在后座上沉默不语。

眼镜迟疑了一下,又咬牙说道:“这事怕是闹大了,张守那畜生的人也正在往这边赶。行哥,不管这样,你都要忍过今儿晚上,想要那畜生的命,回头咱们有的是法子。”

傅慎行依旧是抿唇不言,可紧握在身侧的拳却一直在隐隐发抖。

第114章

南昭市有条江穿城而过,因国人喜欢临水而居,那江边便就建了许多豪宅别院,有钱人或多或少在那都有房子。、傅慎行的车子和张守助理的车子前后脚到的张守别墅前。张守助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车里出来,一脸惶急地来拦傅慎行,央求道:“傅先生,您消消火,这都是误会,绝对是误会!”

光头上前一把扯住这助理的衣领,像拎小鸡仔一样地拎到一边,抬手狠狠一拳打过去,骂道:“滚!”

傅慎行只疾步往前行,带着人直接破门而入,进屋后厉声喊了一声“何妍”,嗜血的目光略略往四下里一扫,立刻就奔往楼上。那房间藏在深处,房门都与其他显然不同,傅慎行毫不迟疑,抬脚就狠命地踹向门锁。这一脚拼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几乎可以断山裂石,房门应声而开,发出的巨响把里面的张守惊得一跳,手里的皮鞭“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惊愕地回头看去。还未能看清来人的模样,肚子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脚,肥硕的身体顿时往后飞了出去。

何妍就在房内,人成“大”字形被吊绑在床前,眼上扣着眼罩,身上的衣衫已被尽数抽烂,尤其是胸口和腰臀两处,破损最为严重,几乎难以蔽体。傅慎行只看了一眼,血红的眼睛里简直要喷出火来。他两步上前扯断了那捆缚着何妍的皮绳,把抖个不停的她紧紧抱入怀里,嘎声道:“没事了,阿妍,没事了。”

众人也随后追了上来,眼镜只扫了一眼,赶紧避过了视线,从旁拿了张薄毯给傅慎行递了过去。不想傅慎行却抬臂挡开了,他口中仍低声安慰着何妍,单臂把她搂在身前,另只手就去脱身上的西装外套,然后就用自己的外套把她紧紧裹住了,打横抱了起来。

“回家,我们这就回家。”他说道。

她一直没有出声,只紧扣着齿关抖个不停。傅慎行抱着她转过身往外走,不时地低下头亲吻她的头发,额头,脸颊,沉声安慰:“没事了,别怕。”

眼镜给了光头一个眼色,留下他和两个人暴揍张守,自己则紧跟在傅慎行身后,又赶到前面去替他开门,小心问道:“要不要送去医院看一下?”

傅慎行就感到怀里的何妍身体僵了一下,他再次低头用唇去贴她的发顶,忍着内心几乎要炸裂般的痛苦,柔声哄她:“我们去医院处理一下,好不好?去万医生的诊所,找个女医生帮你。”

她脸上还蒙着眼罩,苍白的唇瓣上尽是咬出的深深齿痕,有的还在往外渗着血。“不去。”她缓缓出两个字来,嗓音沙哑地几乎无法发声,又停了好久,忽地低声叫他的名字,“沈知节。”

“嗯?”他忙低头凑近她,答她:“我在。”

“还满意吗?”她没头没脑地问他,声音淡漠无情,唇瓣开合间说出的话字字如刀,“真是抱歉,迟了一年半才叫你看到这情景。”

傅慎行倏地僵住那里,像是有重锤击中脑后,钝痛之下眼前只觉一阵阵泛黑。有好一阵儿,他不敢呼吸,因为吸进去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万枚钢针,刺得胸腔内血淋淋的,没有一处不痛。他不得不缓缓闭目,薄薄的唇与她一样的苍白无色,站在那里,抱着她的双臂控制不住地发抖,腿上久久没有力气继续前行。

眼镜已赶到前面拉开了车门,瞧傅慎行抱着何妍僵没有过去,诧异地回头看他,轻声提醒:“行哥?”

傅慎行这才如梦初醒,咬了咬牙,抱着何妍大步往车边而来。他小心地把她放到后座,又仔细地替她整理一下衣服,用外套把她裹好,哑声说道:“何妍,我欠你的,我早晚都会还给你,一点点还,你等着我。”

他说完,便就关上了车门,转身往那房子走,吓得眼镜忙上前一把抱住了他,苦声劝道:“行哥,你冷静一下,不管什么事都等过后再说。光头已经在教训他,你放心,不会轻饶他的。”

“放手!”傅慎行只是冷声说道。

眼镜知道他这一回去绝对会要了那张胖子的命,哪里还敢放手,闻言只又把傅慎行抱得更紧,“哥,你想想何姐,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她,她受不得半点刺激了,你绝不能把她一个人撂车里,千万别叫她再出别的事情啊!”

这话像是触动了傅慎行,他往前挣得劲道明显的小了许多。眼镜忙再接再厉,又说道:“先去带何姐去看医生,其他的事情都等以后再说!”

傅慎行脸色依旧骇人,一口钢牙几乎要咬碎了,这才毅然转身回到了车上,坐在何妍身边。他揽她入怀,侧过头不停地亲吻她的头发,只知道不停地叫她的名字,说:“阿妍,我们回去。”

眼镜也已经坐到了驾驶座上,生怕傅慎行再改主意,赶紧开了车离开。他们没去医院,直接回的公寓,傅慎行抱着何妍上楼,刚把她放到卧室床上,万医生已经带着个女医生赶了过来。

那女医生是万医生的师妹,瞧了躺在床上如同死人一般的何妍,便就给万医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着傅慎行出去。万医生立刻领会了,压低声音对傅慎行说道:“我们去外面等。”

傅慎行有些木木的,没什么反应。万医生壮着胆子伸过手来拉他,一直把他拉到外面沙发处才停下,瞧了一眼他的面色,却不敢再多说半个字。傅慎行在沙发上坐下,伸手从茶几上拿了支烟,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那烟点着了,只刚吸了一口却呛住了,咳得昏天暗地,泪涕横流,整个人都从沙发上栽下去,瘫倒在了地上。

万医生从未见过他这样子,真是吓得傻掉了,一时也不敢傍前,只呆呆地坐在一旁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傅慎行的咳嗽声才渐渐停歇了,他深深地埋着头,又在地上坐了片刻,这才用手撑着茶几艰难起身,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往后仰倒过去,闭了眼,再无声息。

屋子里一片死寂,气氛压抑得都叫人透不过气来。又过了好久,外面天色渐亮,卧室的门才轻轻地开了,万医生的师妹从内走了出来。傅慎行猛地抬头看过去,目光死死地锁在女医生的身上,薄唇几次张合,却问不出一句话来。

女医生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渍,先和师兄交流了一下眼神,这才又看向傅慎行,轻声说道:“病人身上的外伤都暂时处理好了,情绪一直很稳定。”她停了一停,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才又继续说道:“不过,病人自己要求给她注射一些镇定剂,说她想睡一觉。”

傅慎行半晌沉默,好一会儿才问道:“她睡了吗?”

“刚刚睡着。”女医生答道,迟疑了一下,又道:“虽然病人表现的很平静,但是我觉得这种反常更叫人担心,最好尽快请心理医生对其进行心理干预。”

傅慎行默了下,应道:“好。”

他没在理会两位医生,只起身走进卧室去看何妍。她已睡着,苍白的面容平静而安详,他缓缓在床边跪倒下去,慢慢地伸出手去揭她身上的薄被。那一身的伤痕他已经见过,可此刻看来却更觉触目惊心,鞭痕密密麻麻,从肩头开始直至小腿,如同蛇纹一般布满全身,轻处只有红痕,而重处却已皮开肉绽。

傅慎行的手不受控制地抖起来,仿佛连那薄被都抓握不住,何妍说的那句话不停地在他耳边响起,她问他:“还满意吗?”她说:“真是抱歉,迟了一年半才叫你看到这情景。”

万箭攒心,难敌其痛。其实,他才是那个害她至此的罪魁祸首。

第115章

何妍不知道自己这一觉到底睡了有多久,她闭眼前窗外天色是暗的,再睁眼时,外面依旧是夜色昏沉。之前给她处理伤口的女医生轻轻俯身过来。温声问她:“感觉怎么样?”

她没有回答,视线缓缓扫向别处,女医生很是乖觉,立刻便就说道:“傅先生在书房,我去叫他过来。”

“不用。”何妍出声阻止,嗓音暗哑。她又躺了一会儿。用手撑住床。在女医生的帮助下慢慢坐起身来。

“我睡了多久?”她问。

女医生回答:“一天一夜。”

何妍缓缓点头,竟还翘起唇角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道:“很少能睡这么踏实。”见女医生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她就又笑笑,反而去安慰女医生。“我没事,就是觉得有些饿了,能帮我去楼下拿点吃的来吗?”

女医生起身下了楼,过了一会儿等给她端了易消化的食物上来。何妍已经独自去过了厕所,就坐在床上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那些食物。她的反应实在是太平静、太理智,这反而叫女医生愈加不放心起来,也不敢离开,就坐在一旁守着她。

何妍瞧出了女医生的忧虑。淡淡一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很快好起来,人总要坚持着活下去,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活下去。”

她是这般说的,也的确是这般做的。她白天的精神状态一直不错,很配合地吃药疗伤,也很努力地吃饭睡觉,只是,每晚临睡前都要求女医生给她服用一些镇定剂。傅慎行一直没有再出现她的面前,虽然女医生说他就在公寓里。三天的时间。何妍没有出起居室,而他也没有进来过一次,两人未照一面。

第四天时,突然有警察登门造访。富豪张守于家中被人枪杀,身上连中数枪,几乎被打成了筛子,死状惨不忍睹。之前刚刚与之发生过节的傅慎行自然就进入了警方的视线,成为头号怀疑对象。可惜没证据,不论是凶案现场的侦查,还是警察对于傅慎行的调查询问,都是毫无所得。

从警察口中听到张守的死讯,傅慎行没有露出丝毫意外,他淡淡一笑,坦然道:“前天就听到了消息的。南昭就这么大,丢个石子下去都要泛出点水花来,别说张守被杀这事了。实话讲,觉得很解恨,死得很好。”

两位警官相互看了一眼,当中那个年纪偏大的就问道:“你很仇恨死者,是吗?”

傅慎行缓缓点头,回答:“恨啊。”

“为什么?”警官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