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环沉默了下来,片刻后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像是苦笑一般,几许自嘲, 几许落寞,掉头就走:"罢了,罢了,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夜风清凉,吹得她衣裳微动,悄然走远。

周一仙瞪了一眼王宗景,也不说话,转身跟了上去。王宗景正有些糊涂的时 候,眼前一暗,却是野狗道人欺身靠近,面目狰狞愤怒,死死盯着王宗景,也不 知道是讨厌王宗景还是厌恶另一个人,从牙缝里透出几个字来:

"臭小子,别多事啊,不然老子冲上青云山宰了你,还要把你大卸八块!" 王宗景一时愕然,还没反应过来,野狗道人已经转身走了。前头的周一仙却 皱了皱眉头,一边走一边带了几分讥笑对野狗道人道:"你这货,也不过就是背 后横,真遇到那个人,在他面前时,你便 了。"

"呸!"野狗道人没好气地啐了周一仙一句,冷笑道,"你也只会说风凉话,也 不想想那人是谁,你倒是告诉我,当年那姓张的手持诛仙剑时,天底下有几个人在他 面前不 的?"

周一仙呆了一下,伸手抓了抓头上的白发,半晌后苦笑道:"你这么一说, 好像还真是这样。"

"哼!"野狗道人一声冷哼,然而看上去丝毫没有因为斗嘴赢了一次而有所 喜悦,相反,似乎因此心情反而更加糟糕,一路大步如飞,向着小环离去的方向 追去。

只有王宗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带着几分迷惑,低声自语道: "青云山上,一个姓张的男人…"

"那是谁?"

又是一阵清凉的微风吹过带着几分湿润微寒的清晨。

远方天际的太阳渐渐探出了头,万丈光芒洒向天穹大地,照亮了人世间。平 凡的俗世中,人们闻鸡而起,炊烟袅袅,安静了一夜的树林中,清脆的鸟鸣声唧 唧喳喳开始响了起来,迎接着这新的一天。

树枝梢头,扶树远眺,远处的庐阳城沐浴在初升太阳的光辉之中,城墙披上 了一层炫目的金色华衣,它耸立在那里,沉默而安静地站着,除它之外,谁又知 道昨日在那城墙内外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呢?

名剑高楼,巍然耸立,哪怕在如此之远的郊外,王宗景也能看得清楚。他凝 望着那一座威武霸气的高楼,静静地看了片刻后,面无表情地跳下了睡了一夜的树 枝,随手扫去身上的尘土,还有些许从枝叶间滴落的晨露,拍拍屁股,转身走去。

青天之下,一人独行。

一路跋山涉水,一路风雨兼程,看尽了青山碧水,走过了繁华红尘。

这一年六月,走过了漫长的旅途,风尘仆仆的王宗景终于看到了那座巍峨雄 伟,傲立于天地苍穹间绵延万里的阔大山脉——两千年来名动天下,留下了无数 传说的青云山。

看山跑死马,从第一眼看到那座巍峨的山脉,到走近青云山,王宗景又花去 了十天时间,只是每一日在行走的路途中,看着那片憧憬中的青山缓缓变大,渐 渐靠近,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喜悦心情,让王宗景忘记了疲惫。

到了青云山这里,已是中土神州上的繁华地界,远胜于幽州边陲之地,一路 上人烟稠密,大小城池林立,城池之外的村庄、小镇亦是星罗棋布,宽大的道路 四通八达,纵横交错,若不是青云山脉实在太过巨大醒目,断然没有搞错方向的 危险,像王宗景这种第一次来到中州的人要是顺着脚下的路径行走,十有八九可 能拐到其他不知名的地方去。

不过走在这样繁华热闹的地界上,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打听消息变得十分 容易。不消多说,青云山脉周边这好大一片地界上,几乎都是尊崇青云崇仰道教 的民众。道观随处可见,供奉的三清圣像亦是香火鼎盛,与此同时,青云门在自 己的势力范围内那绝对是树大根深,就没有人不晓得青云门的。

所以一路上,王宗景总是很轻松地就打听到了前往青云山的道路。一路前 行,六月十三日这一天,在离开了距离青云山最近的一座大城——河阳城又走了半日后,他站在青云山山脚的古道上,依稀看到了前方山麓下那一座威风凛凛、 气派宏伟的山门。

六月的青云山,已进入了夏天,艳阳高照的午后,阳光灼热地播洒下来,带 了几分刺眼,让古道显得燥热难当。这个时候,几乎没有人走在路上,王宗景环 顾前后,除了远处隐约有两三个顶着烈日仍在田里干活的农夫的身影外,便再也 看不到其他人影的踪迹。

他身子强健远胜常人,哪怕这一段漫长旅途走下来,也不过是面有风尘之色而 已,这一点燥热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是此刻脚下这条古道两旁生长了许多高大的 松树,连接成片,树荫诱人,他犹豫片刻,便向树林中走去,打算休息一下。

前些日子里,他在途中打听过了,这青云门五年一度的盛事——青云试,是 七月才开始的。不过若是早一日到青云的话,至少也能早一点见到自己阔别多年 的姐姐,但看看路程,就算是休息一时半会儿,天黑前到那山门也是不会有什么 问题的。

这一片松林看上去已生长多年,林中的松树大都高大茂盛,苍翠的松枝如虬 龙般曲折蜿蜒,茂密无比,挡住了头顶上那一轮烈日。王宗景走到林中,顿时觉 得一股清凉迎面而来,早先的闷热转眼消失无踪,那股微凉的林间清风吹过,似 乎身上每个毛孔都松了一口气,让人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精神也为之一振。

他深吸了一口气,满意地点点头,转眼四顾,正想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休 息,忽听这片静谧的松林深处传来细微的流水声,夹杂在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响里,几乎听闻不见,幸好是他从十万大山原始森林中锤炼出来的聪敏听力,才 勉强捕捉到了这一丝水声。

在这闷热夏天的午后,若是有一捧清凉的泉水扑洒于面上,洗去尘土、汗 滴,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快意舒畅啊!王宗景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向松林深处 走去。

树影深深,鸟鸣幽幽,偶尔有一只松鼠从枝头跳过,抓取一枚松子,又藏身于枝叶中。水声,从细不可闻到渐渐变大,听着似一湾清泉,叮叮咚咚的滴水声 悠扬地荡漾在这片幽静的林间。踩着地上掉落的厚实枯叶,王宗景循声而去,未 几一块大石现于眼前,空气中更多了几分湿润的水汽,那泉水流淌之声也顿时大 了起来,似乎就在石头背后。

王宗景笑了一下,踏步向前,转过大石,顿时觉得眼前一亮,一片林间空 地上,一眼清泉正喷涌而出,聚成半亩左右的清澈小潭,水波荡漾,掠起一圈圈 细细的涟漪,轻轻地向周围漂去。潭水清浅,连水下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也能清晰 地看到。池潭边上,是一片绿草茵茵的小草甸,草色青青,嫩绿诱人。草甸前后 左右皆是高大的树木,树枝伸展,将照向这里的日光也遮挡了去,只留下几许阴 凉,淡淡幽意。

不过此时此刻,映入王宗景眼帘的,并不只有这一幅幽美景色。就在那青草 地上,大石的另一边,居然躺着一人一狗一猴,让他吃了一惊。

这三者之中,最醒目的当属那一只狗,它体型巨大,一眼看去几乎和小牛犊 差不多,当真是王宗景生平所见的一只最大的大狗。除此之外,此狗毛色鲜亮柔 和,通体纯黄,眼睛上方眉骨处有两团黑点,算是唯一的异色,让人一眼看去, 便会生出此狗必定不是一般土狗的感觉。

此时此刻,这只黄色大狗正侧躺于柔软的草地上,惬意地把身子埋在嫩绿的 青草丛中,闭着双眼睡着。在这只大黄狗的后腿处,倒地睡着一只灰毛猴子,它 体型比普通猴子略微大些,双目额上,还有一道细长的灰痕,除此之外,便没有 什么出奇的地方了。

同样是躺着睡觉,灰毛猴子明显不像大黄狗那样老实,它头埋在青草中,双 手却抓住了大黄狗的尾巴,有时拿捏一下,有时又伸手在自己身上这里抓抓,那 里挠挠,过一会儿还会摸摸脑袋,只是脸上的神情舒畅得很。

剩下的,便是那个人了。

这是一个尚在幼儿期的男童,约摸只有三四岁模样,虎头虎脑的,只留着 板寸短发,圆脸圆手圆脚圆肚皮,光了上身,只穿一条裤子,圆胖的小身子在一 旁大黄狗巨大的身躯衬托之下,显得更小了。只是他年纪虽幼小,睡的姿势却是 霸气凛然,体型巨大可比妖兽般的大黄狗那软绵绵的狗肚子,被他直接拿来当作了枕头,同时四仰八叉,大开大合,占的位置比谁都大,白白胖胖的一只左脚翘 起,搭在了灰毛猴子的脑袋上,短短的小脚趾头微微蜷曲,不知是不是被猴毛弄 得有些痒。

王宗景怔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在这幽静的深林处,居然会遇到这样奇怪的小 孩、猴子和狗,也不知是这附近哪个人家的小孩,居然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玩 耍,不过这个林间池潭,确实是一个夏日避暑的好所在,或许是这小孩无意中发 现的吧。他绕开两步,走向那一处泉眼池潭,蹲下身子,伸手到水里洗了两下, 然后双手一捧,连泼了好几把水到脸上,顿时觉得一股清凉之意从面上渗透进 来,像是融进了骨子中,将残存的一丝闷热彻底驱散无踪,忍不住发出舒畅的一 声长叹,恨不得干脆跳进去好好洗个澡。

心念一动,他便有些忍耐不住,反正此地偏僻,他往日在原始森林中也是随便 惯了的。他刚要下水漱洗一番,不过就在这时,他这里的动静却是惊醒了另一边。 灰毛猴子最是警醒,几乎是在王宗景靠近水潭时便发觉有异,抬了抬头,睁开了眼 睛,随后大黄狗也是两只耳朵一竖,嘴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转头看来。

三者之中,只有那个幼稚的男童睡得踏实无比,此刻仍然呼呼大睡,头枕狗 腹,脚架猴头,大大咧咧,带着几分可笑可爱的嚣张睡着。灰毛猴子抓住男童的 脚,移动了一下,把他的脚放到了旁边的草地上,然后坐起身子,向王宗景这里 看了看,似乎有些好奇,并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王宗景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住了没有下水,不过仍然干脆利落地脱了上衣, 露出一身强健的筋肉,只是身前背后颇多伤痕,有些更在致命处,伤痕横亘在身躯 上,令人触目惊心。王宗景以衣浸水,先把衣沉于水中,再拿起擦拭身子,水珠哗 啦啦四处飞溅,清凉无比。

这里一阵折腾,声音传了过去,终于把那小男孩给吵醒了,他圆圆的脑袋转 了转,嘴巴里吧唧吧唧几声,不晓得是口渴还是梦见什么好吃的东西,张开口打 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慢慢睁开了眼睛。

似乎是还没睡醒,小男孩的目光看着有些呆滞,不过很快便恢复了灵动,他 左右看了看,在王宗景身上也停留了片刻,却没说什么,只是眼中流露出几分好 奇,特别是当他看到王宗景那一身伤痕时,眼睛瞪大了一些。

懒洋洋坐了起来,小男孩发了一会儿呆,在他身后,大黄狗也爬了起来,用 脑袋在男孩的背上蹭了好几下,看着很亲热的样子。小男孩咧嘴笑了笑,伸出胖 乎乎的小手,抓住比他脑袋大得多的狗头脖颈,一阵乱揉,然后跳起来一溜小跑 到了水潭边上,看了王宗景一眼,便俯下身子直接在那泉眼中喝水。

王宗景手势顿了一下,看了看那小孩,一时有些赧然,也没好意思再用这水 洗身子,好在也洗得差不多了,自己又在下游,想来问题不大,便拧干了衣服站 起身来,转头看看周围,最后还是走到那块大石头边,将衣服搭在上头,让林风 吹着,想必不用多久便能阴干了。

大黄狗爬了起来,身旁的灰毛猴子身手敏捷,一个跳跃跳到了黄狗的背上, 稳如泰山一般蹲坐着,抓耳挠腮,不时低头在大黄狗鲜亮的黄毛中翻找几下。大 黄狗转头看了看四周,这一站起来,更见其身躯巨大,直有半人多高,简直是有 些吓人了。不过看上去这大狗倒不算凶恶,片刻后大狗向仍在池潭边上的小男孩 走了过去,在王宗景有些好奇的目光的注视下,这一次它仍然还是拿头去轻轻蹭 小男孩的脚。

"吱吱吱吱…"狗背上的灰毛猴子叫了两声。

小男孩转过头来,把黄狗的大头推开,结果大黄狗似乎有所渴求,不屈不挠地 又蹭了过去,看那模样,倒有几分死皮赖脸的怪样。小男孩推开了三四次,大黄狗 都坚持不懈地继续蹭他,同时舌头微吐,狗尾巴摇个不停,一副讨好的模样。

王宗景看着古怪,又有些好笑,同时注意到小男孩身上还背了一个小袋子, 红绳为带斜背在身上,袋身半旧,那布料看着有些泛蓝,有些淡金色的光芒隐隐 透出,不细看与普通的布袋也没什么两样。大概是刚才睡觉时压在了身下,所以 他一时没有看到。从王宗景这里看去,布袋微鼓,里面好像装了什么东西,而那 只大黄狗的目光不时地掠过这个布袋,似乎对其非常感兴趣。

"汪汪汪,汪汪。"大黄狗叫唤了两声。

小男孩没好气地转过身来,嘴里低声嘟囔了两句,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抓过背在身后的小布袋,把胖乎乎的小手伸进去,摸索了一阵,片刻之后拿出来 时,手上居然已经多了一块热乎乎、香喷喷的肉骨头。

大黄狗瞬间激动起来,尾巴摇得更欢了。小男孩却没有给它,看了看手中的肉骨头,倒是先放到自己嘴里狠狠咬了一大口肉下来。大黄狗呆了一下,"呜 呜"悲鸣两声,绕着小男孩转着圈,脑袋不停地蹭着他,眼睛只盯着那一大块肉 骨头。

王宗景看着这幅情景,先是失笑摇头,然而片刻之后,忽地脸上笑意一僵, 眼中透出几分惊疑之色。那小男孩身上背着的小布袋也就手掌大小,按理说根本 装不下这么一大块肉骨头啊,并且岂有装在布袋中许久拿出仍是热腾腾的道理, 这是怎么回事?

小男孩咬了两口肉,随手一伸,把肉骨头递到大黄狗面前,嘴里含含糊糊地 道:"大黄,只能咬一口哦。"

大黄狗双眼大亮,登时张开血盆大口,嗷呜一声咬了下去,差点把小男孩的 手给吞到嘴里。那小男孩却依然紧紧抓着肉骨头,翻了个白眼,左手一拍狗头, 恼怒道:"一口,一口!"

大黄狗咬了好大一口,这才悻悻然松口,趴在地上开始咀嚼起来。小男孩 干脆也坐在它的旁边,背靠着它,抓着肉骨头啃着,咬上几口,就递到大黄狗嘴 边,让它也咬上一口,这样你一口我一口,没几个回合,偌大一块肉骨头便没剩 几根肉丝了。

小男孩看了一眼手中的骨头,随手一扔,大黄狗身形如电,嗖的一声蹿了 出去,让原本坐在狗背上的灰毛猴子差点跌下去。大黄狗将丢在半空的肉骨头叼 住,然后慢慢跑了回来,依旧趴在小男孩的身边。它将肉骨头放在自己的跟前, 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将其视若珍宝,用舌头不停地舔着。

小男孩走到池潭边洗了洗手,又随意抹了一把脸,转身过来的时候,原先有 些油腻的脸上顿时又恢复成了一副粉雕玉琢白胖可爱的模样,胖嘟嘟的笑脸,叫 人真想上去捏两下、拧两下。

王宗景站在大石头边,目光在小男孩腰间那个不起眼的布袋上看了一会儿, 又看了看旁边绝对与众不同的猴和狗,迟疑了一下,正想是不是开口问问的时 候,却见那小男孩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

"喂,你是谁啊?"说完顿了一下,眼睛眨了眨,又问道,"你是不是要去青云 山啊?"

王宗景点了点头,心想,看来这小孩应该是住在这附近人家的孩子。看着他 小小年纪挺可爱的模样,他心中颇有几分喜欢,便笑着道:"这地方如此偏僻, 说不定有什么野兽出没,你一个小孩子家,以后还是别一个人跑过来了,不然出 了意外怎么办?"

那小男孩撇了撇嘴,道:"我才不怕呢。"

王宗景失笑,摇头不语,在大石头边随意坐了下来。那小男孩也走了过来, 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看着似乎对他那满身伤痕很感兴趣,道:"你身上怎么这么 多伤疤?"

王宗景低头看了看身上,道:"被妖兽抓的呗。"

"啊,妖兽!"不说这个还好,一听"妖兽"两个字,这小男孩顿时双眼一 亮,凑了过来,一脸好奇地问,"你见过妖兽吗?"

"见过啊。"王宗景耸了耸肩,心想,这前三年里,我等于是和整座森林里 无数的妖兽一起活过来的。

"妖兽是什么样子的,你跟我说说好不好?"那小男孩更加兴奋了,搓了搓 手,喜笑颜开道,"我从小就被关在家里,从没见过妖兽。" 王宗景怔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也就是生在中州太平盛世的小孩子,从未 见过妖兽之患,换了那幽州边陲之地,"妖兽"二字却是可止小儿夜啼的可怕事 物。妖兽之患,若非生于长于幽州之地,抑或是去过幽州的人,是很难想象得到 那种将所有人都困于城池之中的险恶的。

不过面对这样一个天真好奇的孩子,王宗景不想说什么败兴的话,毕竟他心 里还是有些喜欢这个活泼开朗的小男孩,当下便回想了一下,挑了那座原始森林 里几种妖兽给小男孩说了说。

交谈之中,他顺便问了问这小男孩的来历,得知小男孩名叫"小鼎",这一 猴一狗都是他家里养的。问到他家在何方时,小鼎顺手指了指青云山的方向,看 来他果然是住在这附近人家的孩子。

这一会儿听下来,小鼎显然是大长见识,对王宗景口中所说的那些凶恶可怕 的妖兽非但没有丝毫畏惧之意,反而越听越兴奋,不住伸手比划着,细细询问, 甚至详细到那种妖兽有多高多大,那种妖兽有几个爪子,爪子又有多长,抑或是那种妖兽的吼叫声是什么样子,等等等等,把王宗景搞得头有些大起来。

末了,小鼎往王宗景身边的草地上一屁股坐下,面上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 道:"原来南边十万大山里面,居然有这么多厉害的妖兽啊。"说到此处,他忽 然眉头一皱,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去对着跟在后面的大黄狗与灰毛猴子道:

"大黄、小灰,咱们山上的灵尊算不算妖兽啊?我看它长得古里古怪的,凶 得很,好多人都怕它,它肯定也是妖兽吧?"

大黄狗没反应,注意力仍在面前的肉骨头上,倒是被叫作"小灰"的灰毛猴子 抓了抓脑袋,看来动脑筋想了想,然后"吱吱吱吱"地叫嚷了一通,连连点头。 小鼎顿时得意起来,道:"我就说嘛,灵尊肯定不是好的,娘也真是的,每 次路过碧水寒潭边,都要我对着它行礼。回头咱们偷偷去把它给收拾了。" 小灰正在翻弄大黄皮毛的手忽然僵硬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头来,面色古怪 地盯着小鼎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