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往看向东方,微微点头,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道:“这少年性子倔强,心志坚定,倒有几分像我当年的模样。”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茶摊老板此刻早已非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而是目射精光,神态威猛,道:“宗主,他手中既然有我们魔教重宝,为何不把此人留了下来。”

万人往对被人称为“宗主”处之坦然,只淡淡道:“噬血珠与摄魂不知怎么,居然被这少年以精血融合,成了血炼之物。如今这法宝除了这少年,是没有人可以再能驱用了,我们抢来也是无用。”

碧瑶在旁边哼了一声,道:“我说当日在死灵渊下怎么看着这棒子古怪,原来有这么大的来头。”

万人往转头看向碧瑶,脸上神色大是柔和,道:“碧瑶,你看这少年怎样?”

碧瑶脸上一红,嗔道:“爹,今天本是女儿让您来看看他怎样的!”

万人往呵呵一笑,道:“这少年还是不错的,只是自小受青云门门户之毒太深,要他入我们圣教,以他那份倔强性子,只怕千难万难。”

碧瑶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低声轻叹。

万人往伸出手去,轻轻抚摩女儿的头发,微笑道:“不过他能够解开你多年来的心结,让我们父女重新和好,这份情意,我们一定要还。”

碧瑶神色一动,喜道:“爹,您有办法?”

万人往昂首看天,一股威势慢慢散发了出来,显示出他是个长期手掌大权的人物,但不知怎么,看他神情,却似乎有着几分悲怆,只听他缓缓道:“要改变一个人的性子,虽然不易,但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碧瑶喜形于色,万人往转过头来,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那神情与这世间所有父亲看到女儿欢喜时一般无二。碧瑶冲着他父亲笑着,却注意到旁边那个人皱着眉头,低声对万人往道:“宗主,那只是青云门一个无名小子,我们值得花费这么大的气力么?”

万人往摇头道:“那少年手中有旷古未有的大凶法宝,而且看他样子,居然还能操纵自如,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这等人才,若能收之,必定对我霸业大有助益,更不用说他还帮了我们父女一个大忙。”

碧瑶连连点头,道:“就是,我当日就和他说过了,若能入我圣教,爹一定会看重他的,他就是不听。”

万人往失笑,道:“他怎么会听?他那个性子,从小又在青云长大,早对我们圣教深恶痛绝。只不过,嘿嘿,噬血珠与摄魂都是这天下间至凶之物,虽然如今被这少年莫名其妙地炼成了血炼法宝,煞气内敛,不露于外,但这两件大凶之物带在身边,岂能毫无影响?以我看来,这少年修行未深,日夜又和这大凶之物在一起,时日一久,被这法宝内里戾气所侵,性子必然改变,好杀噬血,到时正道不容于他,我们再小施计策,他想不入我圣教也难了。”说罢哈哈大笑。

碧瑶呆了一下,一时心中也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担忧,竟是说不出话来了,只得怔怔望向东方,但见阳光灿烂,日正当中,古道之上,却早不见了那一个少年身影。

张小凡离开了那个茶摊,独自一人向东而去。

这时正是午时,阳光普照大地,过了空桑山的山区,便是一片沃野,空旷而少有人烟。只有一条古道,不知曾经被多少古人今人踩过,在这片原野之上,笔直向前延伸而去。

张小凡没有御空飞行,而是一个人默默地走在古道之上。刚才与万人往的对话,在内心中对他的冲击不可谓不大。虽然他面对着万人往说话时正义凛然,但此时此刻,只有他独自一人的时候,却仍是忍不住地问自己:难道我真的是对的么?

黑色的烧火棍依然安静地偎依在他的腰间,若有若无地,从它棒身上传来丝丝凉意。

走着,走着,走着…

苍穹下,古道上,满怀心事的少年,忽然停住了脚步,仰首看天。

那天是蔚蓝的,高高在上,看去竟是那样的高不可攀。

张小凡怔怔地看着,嘴角轻轻动了一下,眉头皱在一起,低低的,向着天空,仿佛也向着谁的深心,轻轻道:

“人活在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一路上,张小凡风餐露宿,身上银两虽然不多,但他饿时在野外抓些野鸟野兔,困时就找个树下对付一宿,反正他往日在大竹峰上因为做砍竹功课,身子也算强健,倒也不觉得辛苦。

其实若是他御起烧火棍御空而行,自然要快上许多,但不知怎么,他却并无如此打算,总觉得心头烦闷,总有那些困扰缠在心头,便宁愿缓缓而行,希望把自己心头的疑问想个明白。

不过若说到这里,张小凡此刻心头的问题,却又如何是他这样一个少年能够想的明白的,任他想破了头,总觉得师门过往的教导自然是神圣无比,天生就当如此,决然不会错的;但再一想那个万人往所说的话,却仿佛也有几分道理,取舍不下,真个是困惑不已。

若是换了其他人,比如说他的六师兄杜必书,便贼笑一声,抛开不管,反正我身在青云门下,自然是听青云门的话;而若是他那大师兄宋大仁,性子严谨,从根本上就不信这所谓的邪魔外道,那是连想一想的念头也不会有的。

偏偏只有张小凡,骨子里性子比谁倔强,碰到了这个几乎是对自己以往信念全盘挑战的问题,便欲好好思考,想出个明白来。

如此,他埋头苦想,走了整整三日,却仍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一日,张小凡忽然感觉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凝目向前方望去,古道前头,却是有一个小镇,看去规模虽然不大,但可能是在这古道之上,人却是不少。

张小凡心中一阵欢喜,倒也暂时忘却了烦恼,这三日来路上都少有人烟,这时看到了这样一个小镇,倒也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走到近处,只见镇口路旁,立着一块石碑,上边刻着“小池镇”三个字,想来是这个小镇的名字了。

张小凡信步走了进去,只听着人声渐渐大了起来,古道从这小镇上直穿而去,路旁有屋舍檐宇,也有些商铺,不过更多的,倒是些在道路两旁直接摆摊的小贩,沿街走去,叫卖声不绝于耳,真是一副世情画卷。

张小凡走在人群之中,嘴角渐渐露出些微笑,年幼时还在草庙村里生活的时候,依稀便记得也是这么一番模样,人间烟火,比起青云山上的修真岁月,仿佛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铛铛铛铛铛铛铛…”

就在张小凡还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时,忽然前方街道上传来一阵震天响的敲锣声,把他吓了一跳,接着便看见周围的镇民们纷纷加快脚步,向前头一处跑去,间中还听到有几个人边走边谈:“快走吧,镇长召集要讲话了。”

“我看就是那件事吧?”

“是啊,听说昨晚镇长和李保长、范秀才他们商量了整整一个晚上,不知道有没有商量个法子出来?”

“希望有法子吧,不然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下去了!”

张小凡听在耳中,好奇心倒被勾了起来,便也随着人流向前走去。只见周围人流纷纷聚集,过不多时,便有两、三百人在镇中心的一块石台边上围了起来。

张小凡站在人群中,向那中间看去,只见那石台有半人多高,看去还算平滑,上边站着三人,两老一少,想来便是刚才听说的那个镇长和李保长、范秀才这三个人了。

看见人来的差不多了,石台上三人中年纪最长的一个,站了出来,向下边的镇民们招了招手,镇民们随之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等到完全安静了,那老人环顾四周,语气沉重,道:“诸位乡亲,今日召集大家过来,想必大家也知道所为何事。自从三个月前,那妖孽在镇外十里的‘黑石洞’住下,从此便不停骚扰本镇,到了最近这一月以来,更是变本加厉,夜夜俱来,掠去牛羊家禽无数,更有甚者,三日前王家父子为了家中最后一只牛而与之反抗,竟被…唉,竟然不幸死在那妖孽手上。”

周围镇民中一阵叹息,少数人更有破口骂出声的。张小凡心下明白了大半,但还是不知道那妖孽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时只听镇长又道:“老夫身为镇长,却不能保一镇平安,实在惭愧。昨晚与李保长和范秀才商量之后,以为这妖孽既然非同一般,则非我等寻常人所能抵挡,不如张贴告示,请一些修道高人回来收妖,至于费用嘛,还要请诸位鼎力支持。”

他话一说完,台下镇民们便纷纷道:“镇长说的有理,是当请高人回来抓妖。”

“再这般下去,只怕人都要被那妖孽吃了,还在乎那一点钱么?”

“对,对…”

那台上三人见镇民们大都同意,镇长也似乎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昨晚我也请范秀才写了篇告示,那就张贴出来了。”说完向那个秀才模样的年轻人点了点头,那秀才应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张白纸,上边有些字迹,走下石台,走到立在旁边一面砖墙上,贴了上去。

镇民们立刻拥了过去,张小凡也跟过去看了看,只见那纸上写着:

今有妖孽三尾妖狐,居于镇外十里之黑石洞中,昼伏夜出,骚扰本镇,抢掠家禽牛羊,更有伤人,奈何其妖法厉害,今特请有道高人,为民除害,小池镇愿以五百两纹银谢之。

张小凡看那落款是小池镇镇民,耳里听着周围居民纷纷表示赞同。他犹豫了一下,本有心做这一件善事,但一想到刚才那镇民和镇长的话,这妖孽怕是厉害的紧,自己法力低微,打不过那妖怪倒是小事,一不小心丢了性命、更丢了师门脸面,那可是自己担待不起的。

他这厢正在迟疑,忽然听见周围镇民中突然发出一阵哗然,忙抬头看去,登时吃了一惊,只见一个巨汉从外边走了过来,所到之处,只用手轻拨,人群便像水一般向旁边分开了去。

待那巨汉走到近处,张小凡看得真切了,只见这人看去年纪倒也不大,最多二十左右,浓眉大眼,方脸阔耳,配合了他那惊人的身材,一股威猛之气迎面而来。

人群之中,最高个的也不过只到他的肩膀,当真便是有鹤立鸡群之势。

只见他大步走到那面墙边,仔细把那告示看了一遍,二话不说,居然就扯了下来。

人群中一阵惊呼,那巨汉转过身来,向周围人横扫一眼,镇民们立刻都安静了下来。只听那巨汉瓮声瓮气地道:“我是‘金刚门’门主‘大力尊者’唯一传人石头,奉师命出来修行,今日到此,就为诸位做这一件功德事了。”

张小凡怔了一下,搜遍脑海,也从没听说过这个金刚门什么的修真门派。

周围人都盯着他看,这时镇长等人也赶了过来,走到这个自称叫做石头的巨汉面前,镇长小心翼翼地道:“这位…壮士,那妖孽可是十分厉害的,并非、咳咳,并非力气大就可以了,搞不好还有性命危险,你可要想好了?”

那巨汉点了点头,看了镇长一眼,瓮声道:“你可是不相信我么?”

镇长被他巨目一盯,心下不觉有些发毛,当下硬着头皮道:“没、没有,我只是想提醒你。”

巨汉转头向周围看了看,片刻之后,目光落在贴告示的那面砖墙上。

“这堵墙你们有用么?”

镇长愣了一下,讶道:“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用处,只是张贴一下告示而已。”

那叫石头的巨汉呵呵一笑,忽然大喝一声:“让开。”

声如惊雷,张小凡的耳中居然也是嗡嗡作响,更不用说其他镇民了,个个脸上失色,不消片刻,场中就让开了一大快空地,只有那巨汉站在中间。

只见他凝眉横手,忽地右脚往地上重重一跺,单手结印,口里低声疾诵短咒,一声大喝:

“起!”

“呼”,一阵狂风,霍然从那巨汉周身发出,从众人耳边呼啸而过,几令人站不住脚,众人失色,“蹬蹬蹬”又向后退了几步。只见金光泛起,那巨汉赫然祭出了一根通体金色的巨大狼牙棒,横在半空,金光灿灿,上边刻着二字“破煞”,看去倒有几分庄严。

众人立时欢呼,张小凡站在人群之中,却皱起了眉头,他当年得普智传过“大梵般若”真法,这些年来虽然无人教导,但自己暗中修习不缀,对佛门的修真法门倒也了解一些。眼前这叫石头的巨汉祭出的这根狼牙棒,金光庄严,再看他施法手势,和当年普智倒有几分相象,只怕多半和佛门修真一系有些渊源。

这件金光灿灿的金色狼牙棒,巨大无比,看去似乎比它主人还要大上一些,此时被石头御在空中,金光大放,只见石头圆睁双目,法诀一指,狼牙棒在空中呼啸一声,当头砸下。

众人惊呼!

“轰隆”,巨响声中,尘土飞扬,原本好好的一面砖墙,片刻之间,在他法力之下,化为滋粉。

“哇…”在场镇民无不看得目瞪口呆,继而个个眉开眼笑,这巨汉既有如此大法力,要除去那三尾妖狐,自然是轻而易举。镇长首先走了出来,呵呵笑个不停,道:“石头壮士好本事,那就拜托你了。”

石头点了点头。

镇长顿了一下,脸上忽地闪过一丝犹豫,随即道:“不过有一件事,还希望石头壮士能够谅解。”

这个叫石头的壮汉可能说话的语气就是瓮声瓮气的,此刻依然还是如此道:“老人家请说。”

镇长道:“至于那些酬劳,因为都是镇民的血汗钱,所以希望能够等壮士把妖孽除去之后,再…”

不料石头听到这里,一摆手道:“不打紧的,我出门之前,师傅就叮嘱我说,我们是正道人士,遇有妖孽逞凶,便当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当做是磨练自己的修行。至于什么钱不钱的,不必再提了,你们只要管我一顿饱饭,我吃饱了有力气去除妖就可以了。”

镇长听了大喜,还有这等便宜事情,自然再好不过。当下连连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壮士请跟我来,一定让壮士满意。”

张小凡在一旁听了那石头的话,胸中不知怎么,一阵激荡,当下好生惭愧,只觉得往日里师傅师娘也曾经这般教导同门师兄弟,怎地事到临头,自己竟怕事起来,真是丢尽了师父的脸。

想到这里,他热血上涌,只觉得自己乃是名门正派,岂能不管这档子事,想着便要踏出一步,开口表明身份,与那石头一起前去除妖。

不料他脚才提起三分,刚刚离地的那一刻,忽只听身边有个声音,带着几分焦急、几分急切,道:“啊,这位小哥,你乌云盖顶,印堂发黑,面有死气,大事不妙啊!”

张小凡本来满怀信心,话到了喉咙边上,眼看着就要说了出来,做一番正义事情,不料兀地被人在耳边说了这一番话,吓了一下,生生把话给噎了回去,脚下一不留神,踉跄一步,踏错地方,竟是踩到了一堆狗屎之上。

这一气非同小可,张小凡跳了起来,但觉脚下发臭,虽然隔着鞋底,心里却是一阵发寒,只觉得身子都抖了一下。当下恨恨转过头来,想要看一看这说话之人是谁?

只见身旁站着一个老头,须发皆白,面容清庸,看去竟有几分鹤骨仙风,得道高人的模样,让人这第一眼看去便有了几分敬意,而在老人身边,还有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冲天辫子,生的是活泼可爱,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

张小凡一时被那老人的风采镇住,倒是骂不出口了,正想着该说什么,却只见那老头看了他脚下一眼,不但没有抱歉神色,反而更是面容急迫,道:“你看,你看,这不是大大的预兆么?”

张小凡吃了一惊,道:“什么?”

老头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道:“你难道没听说过:踩到狗屎,霉运逼身;十人九死,晦气盈天这句俗话么?”

张小凡哑然,怔怔道:“没有啊,以前我只是听师兄们说过,是人交了极好的运道,人们才会说他走了狗屎运来着…”

那老头呆了一下,连连摇头,道:“糊涂,糊涂,简直是胡说八道。”

张小凡道:“怎么了?”

那老头道:“既然这么说了,你平日有故意去踩狗屎的么?”

张小凡吓了一跳,想起当日在大竹峰上时,因为自己辈分最小,时常要做一些脏活,而师傅田不易养的那条大狗大黄就…

当下立刻连连摇头。

老头点了点头,道:“那你可有看见别人故意去踩狗屎的么?”

张小凡摇了摇头,道:“哪有这回事!”

“对啊!”那老头一拍手,道:“如果真有狗屎运这回事,岂有人人避之不及的道理;再有,狗屎乃是时间极污秽之物,臭气冲天,人人厌恶,一旦踩到,难道不是霉运,反而是好的不成?”

张小凡一听之下,觉得这番话大有道理,看来以前的确是自己错了,再一想到刚才那老头的话,真个是危言耸听,忍不住就出了一声冷汗,道:“那老人家你刚才说我…”

那老头皱紧眉头,上下打量了张小凡一番,直看得张小凡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才道:“唔,看来你果然是有大凶之灾,不如请到一边,待我为你看上一相,如何?”

“看相?”张小凡怔了一下,这才注意到那老头手边还拿一跟竹竿,上面挂着一块白布,写着四个字:仙人指路。

原来是个看相算命的,不过话虽如此,张小凡心中却没有轻视之意,原因无他,当年创立青云门的青云祖师,便也是个江湖相师,当然现在青云门中是无人会这一行了,但青云一门一向对相师十分友善,否则岂不是欺师灭祖?

张小凡迟疑了一下,却发觉就在他和这老头说话的关头,那些镇民已经簇拥着那个叫石头的巨汉走得远了,当下定了定神,心想便是先让这老人看上一看,也无不可,反正刚才那镇长也说了,要请那巨汉吃饱了再去除妖,看来还有时间。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来,对着那老头道:“那好吧,烦请老人家帮我看一相吧。”

那老头呵呵一笑,用手一指路旁一棵大树下,道:“那我们就到那里说话吧。”说完转身走去。

张小凡正欲跟上,忽听身旁有个清脆声音道:“大哥哥。”

张小凡一呆,却见是刚才站在那老头身边吃冰糖葫芦的小女孩,此刻不知为何叫了他一声。张小凡看着她红润的脸庞,极是可爱,微笑地俯下身子,道:“什么事啊,小妹妹?”

那小女孩嘴角咀嚼着,吐出了几个核,看着张小凡,脸上似笑非笑,道:“你脚下面还有狗屎,很臭的!”

“啊!”张小凡登时满脸通红,跳了起来,拼命抖脚,把鞋上的污物抖去。

那小女孩看他狼狈模样,呵呵微笑,转过身子,蹦跳着走到站在树下的那老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