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悠远的风声里,仿佛还有一缕幽幽笛声,随风飘荡。

李洵脸色一变再变,突地提声大喝道:“哪一个魔教妖孽,在这里装神弄鬼?”

他这一喝,声势不小,瞬间仿佛连风声也暂时停了下来。

这一下不止曾书书和林惊羽,连法相也吃了一惊,他刚才出去接应李洵,也只是看到无数巨蚁,并不曾发现什么魔道人士,当下立刻问道:“什么,这些巨蚁是魔教妖人搞的鬼?”

李洵哼了一声,目光凌厉,向四周看去,道:“不错,入夜时候,我在这附近突然遇见一个陌生男子,喝问之下,那人立刻就翻脸动手,用的正是魔教妖法。至于这些怪物,都是那厮不知用了什么邪门歪道,竟然可以驭使此等凶蛮之物…”

李洵话音未落,忽地黑暗中有人轻笑一声,道:“这位正道大侠说的可真是有板有眼,不过我记得似乎是你先向我动手的吧?”

这声音是个男声,听起来年纪似乎不大,但声音飘忽,一时分辨不出他身在何处?

李洵脸色一变,在这等不利局势之下,却也无一丝畏惧之色,大声道:“你既是魔教妖人,我自然要除妖降魔,是男人的就站出来,我们单独决斗三百回合,用这些无知畜生,算什么英雄?”

那男声忽地一笑,淡淡道:“英雄是你们这些正道大侠当的,轮不到我。”

随着他说话之声,笛声幽幽响起,那片巨蚁突然分开,让出一条道来,一个年轻男子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金色般若心圈外头,含笑而立,气度儒雅。

正是万毒门秦无炎!

法相面色严峻,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忽然道:“年纪轻轻,道行深不可测,又能驭使万千毒虫,莫非是人称毒公子的万毒门秦无炎公子吗?”

秦无炎眉头一皱,转过眼来仔细看了看法相,忽地微笑道:“原来是天音寺的法相大师,难怪法眼如炬,在下正是秦无炎。”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悠然道:“人说如今正道三大门派年轻弟子之中,公认以天音寺法相大师为翘楚,智深德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秦无炎这里有礼了。”

说罢,微微点头,脸上含笑。

法相眉头一皱,几乎就在同时听到旁边李洵嘴里轻轻哼了一声,心中一凛。

秦无炎面上挂着笑容,但心中却是急转念头。与其他人不一样的,他出身于魔教万毒门,进入到这有无数凶兽毒虫的内泽之中,别人视若畏途,对他来说,却与突然进了宝山一般,实在是欢喜之极。

寻常可遇而不可求的剧毒之物,此刻竟然遍地都是,其中更有无数他往日也闻所未闻的奇异毒虫,在他这用毒的大行家看来,简直比万千金银还更宝贵十倍。

万毒门在魔教之中,向来特立独行,修行法门虽然与其他各宗派都是出自“天书”,但他们所继承传袭下来的,却是以神奇修真法门,辅以种种奇毒之物加以修炼,故数百年来,这一门派之中出来的一众高手,往往都是用毒的大行家。

而能够找到最烈最毒的毒物,对万毒门门人来说,在修行中的帮助之大更是不可估量。

秦无炎乃是当今万毒门门主毒神的关门弟子,天资极高,在用毒一道上更是天纵奇才。进入此内泽之后,一见此处景象,登时惊喜万分,连日来搜集了许多毒物,更碰上了这死泽之中特有的剧毒巨蚁,秦无炎尝试用万毒门“控妖笛”一试,也许是魔教天书果然是含天地不测之造化,这等蛮荒凶物,竟然也在天书流传下来的法门中被秦无炎控制成功。

秦无炎大喜之余,突然碰见了焚香谷的李洵落在附近,二人相见不合,动起手来,秦无炎干脆直接就把这无数“死泽巨蚁”招了出来,李洵道行虽高,但被这等无数巨蚁围住,登时也只有招架之功,若不是法相及时赶到,险险便要吃了大亏。

只是如今这形势,连同法相、曾书书和林惊羽、李洵等四人,却是一起被这个年纪轻轻,但手段通天的秦无炎困住了。

第十集第四章旧时意

秦无炎目光流转,向法相等四人一一看了过去,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出这四人都是出色的人才,若凭着真实道行,自己只怕在他们四人面前还讨不到好处去。

只是万毒门向来修行剑走偏锋,古怪法门或者说是邪门歪道极多,秦无炎此刻控制着这一大堆死泽巨蚁,加上身上还有无数毒物,却是全然不惧,反而是面色如常,看这场面,还是他大大占了上风。

曾书书脑筋向来灵活,此刻却也不禁大是头痛,看着这一片片面目狰狞的死泽巨蚁,腥气扑面而来,当下低声对旁边三人道:“现在怎办,我们是走是战?”

李洵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其实以他往日的性格,此刻决然是不肯后退的,只是刚才与这死泽巨蚁一场恶战,虽然凭一人之力他就杀死了上百只巨蚁,但这无穷无尽无数的怪物一拥而上,那恐怖力量却令他心有余悸。

法相沉吟不语,林惊羽突然开口道:“我看可以一战。我料这些死泽巨蚁必定不是被人豢养,而是被这魔教妖人用什么妖法给控制住了,只要我们缠住此人,便可一战而胜。”

法相点了点头,道:“林师弟说的有理,你们二位…”

曾书书思量片刻,道:“林师弟说的不错,而且我们四人对着他一人,还落荒而逃,那也太过丢脸了。”

随着三人的目光都向李洵望去,李洵乃是焚香谷近年来最出色的人才,向来自傲,若不是秦无炎不知道从哪里召来了无数巨蚁,否则他当先一人就和秦无炎对上了。此刻面对其他三人目光,这个脸他如何丢的起,自然也是断然道:“战!”

法相立刻点头,随即低声道:“待会我们分做两队,麻烦李师兄和曾师兄在一旁为我们暂时抵住这些巨蚁,我和林师弟一起攻向那秦无炎,如何?”

三人一起点头。

他们在这厢商议,秦无炎站在外围却也念头急转,刚才他驱动巨蚁围攻李洵,但李洵道行之高,仍是出他意料之外,只一人之力,就杀死了近百头这些皮坚骨硬身具剧毒的巨蚁,而场中其他三人看去,只怕道行也是不低,尤其是那个天音寺的法相,这些年来名声更是极大。

别的不说,单看眼前这一个般若心圈,隐隐含佛门降魔大力,竟使得死泽巨蚁在自己不曾驱动之下,本能地离开那个金色光圈,这份修行道行,委实非同小可。

他正自苦恼如何对付这四人,忽然前方呼啸声起,只见金光一闪,般若心圈收了回去,那四人竟是一起向自己扑了过来,而旁边的巨蚁也是一阵骚动。

秦无炎不惊反喜,大笑一声,左手翻转,出现了一个小小黑色铁笛,却不放在嘴边吹奏,而是径直在半空划过,左手在笛上几个空洞点了几下,登时半空中响起低沉幽静的声音。

人听了倒没什么,但地下那无数死泽巨蚁却仿佛突然得到什么命令一般,登时全部骚动起来,纷纷张牙舞爪向正道四人扑来。

李洵与曾书书早料到会有如此情况,同时向前,驭起法宝,只见法宝毫光闪处,登时将当先扑来的十几头巨蚁震飞,但他们二人手臂却也反震得隐隐发疼。李洵毕竟刚才与这些巨蚁交过手,有了经验,不觉得什么意外,曾书书却是不禁变色,暗想这些畜生当真厉害。

他二人奋起神威,片刻间将无数巨蚁挡在一旁,林惊羽和法相身化毫光,如电冲上,斩龙剑化做冲天碧光,立刻把周围森林黑暗逼退了数丈之多,当头向秦无炎斩了下去。

这一剑威势之大,连秦无炎也皱了皱眉,暗想这些正道家伙果然不是好对付的。只是看他神色却并无慌张之意,左手依然舞动控妖笛,发出呜呜异声,指挥无数死泽巨蚁围攻上来,右手上则现出了一把清光四射的匕首,堪堪抵住林惊羽的这一剑。

法相在后面看在眼里,眉头一皱,认出这把匕首正是十年前青云之战中,毒神所用的万毒门奇宝,沉声道:“‘斩相思’?”

秦无炎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佩服之色,一边与林惊羽相持,一边道:“法相大师果然见识过人,正是‘斩相思神匕’!”

法相闪身到林惊羽身边,却也没有急着出手,淡淡道:“可惜如此神兵,阁下这般人才,却是误入歧途,何不回头是岸?”

秦无炎大笑,左手舞笛,右手匕首清辉闪动,忽地连行五步,身形潇洒,口中吟道:“红颜远,相思苦,几番意,难相付。十年情思百年渡,不斩相思不忍顾!”

他一向平和的脸色,此刻忽然浮现起淡淡紫气,与身前斩相思神匕发出的清辉交相辉映,瞬间清光大盛,将斩龙剑的碧光渐渐压了下去,同时少见的面现傲气神色,朗声道:“大师看我沉沦魔道,我却笑大师心中痴迷,这世间万道,在在道理,难道你的岸方是岸,我的岸便是海吗?”

法相微微一笑,也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正想出手相助林惊羽,忽只听在秦无炎身前一片清光之中,林惊羽的声音坚定无比的传来:“天生万道,本为一体,正义道心,正在世人心间。你是魔,我是正,我便要除妖降魔!”

一声清啸,斩龙剑龙吟大作,碧光闪耀,冲天而起,从一片清光中破体而出,瞬间剑气纵横纷纷如雨,漫天盖地向秦无炎冲去。

秦无炎眉头一皱,不料此人竟然强悍如此,此刻他只要用斩相思神兵回身追击,多半便能重创于他,但面前斩龙剑这一往无前、当者披靡的一剑,他自问也难以接下,只得闪身躲过。

这般一分神,手中慢了些,那里操控死泽巨蚁的控妖笛便一时顾不上了。在后边苦苦抵挡的曾书书和李洵好不容易才喘了一口气。虽然不过是片刻工夫,但这些凶蛮之极的巨蚁悍不畏死的纷纷冲上,他们也委实头痛的紧。

曾书书开口大叫:“喂,法相师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点化人家啊!拜讬快快动手,不然我们被这些畜生吃了,你可要替我念往生咒了!”

法相苦笑一声,也不多说什么,看着场中秦无炎又抵住了林惊羽一波高过一波的攻势,当下朗声道:“秦施主小心了。”

话音一落,轮回珠闪烁着金色光芒,从斜刺里飞了过去。

秦无炎眉头一皱,眼前这个林惊羽道行之高,已经出乎他意料之外,现在又加上一个法相,只听他哼了一声,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忽地右臂袖里飞出三道黑影,迅速分开,从三面向法相急飞而去。

法相神色肃然,不敢大意,轮回珠飞到半路,瞬间金光大放,迅疾无比地挡去了其中两道黑影,但仍有一条从金光中透了进来。

法相“嘿”了一声,忽地并指如刀,白皙的手掌平伸出去,对准那飞来黑影,一声叱喝:“嘟!”

那黑影在半空中突然剧烈颤动,片刻之后如受重击,从半空掉了下来,却是只黑色小蛇,头做三角,显然含有剧毒,掉到地上挣扎扭曲了几下,便没有动静,想是死了。

秦无炎一怔,点头赞道:“‘定神通’!果然不愧是佛门天音寺第一传人,大师道行之高,在下实在佩服的紧,不过大师这般随意杀生,也不知道佛祖会不会怪罪啊?”

法相还未说话,林惊羽已然在前头奋力攻去,将秦无炎笼罩在一片碧光之中,口中冷笑道:“你们这些妖孽,平日里杀生无数,作孽无穷,到了这个时候却一脸正气的质问别人,当真无耻!”

秦无炎哈哈一笑,躲过斩龙剑无坚不摧的锋芒,斩相思神匕泛起清光,反击回去。同时右手抖处,片刻间从他袖子里又飞出了七、八道影子,褐色、黑色、暗红、赤黄都有,藉着法宝毫光,众人只看见竟然都是各种各样的蝎子、蜈蚣等剧毒之物,纷纷向法相冲去,一时将他堵在远处,不能过来。

众人都是为之哑然,心道魔教妖人果然邪门,这么多的毒虫怪物藏在身上,也不怕被反噬一口,其中人在远处的曾书书想的最远,居然想到万一被同门那些师姐师妹看到这无数毒虫,不知道会不会被吓的全身发软,连法宝也提不起来了?

他这个念头才一闪而过,手边一松,却险些被一只巨蚁在脚边咬了一口,幸好只是咬破了鞋子边缘,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凝神应付。

只不过他和李洵同时要应付这无数巨蚁,压力实在太大,这片刻工夫,他们二人又杀死了上百只巨蚁,但这些畜生仿佛是无穷无尽一般,依旧纷纷涌来。

曾书书与李洵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有退却之意,曾书书正想回头再行催促那边,但眼角余光却突然发现,森林深处一道轻微蓝色一闪而过。

他下意识地一怔!

前方秦无炎眉头紧皱,几乎也是在同时,心中萌生退意。今日在场中这四人实在不好对付,前边本来以为所向无敌的死泽巨蚁,竟然被那两个人生生抵住,半晌都不能越雷池一步;而眼前这个青云门弟子手中斩龙剑攻势之烈,实在是自己生平仅见,时不时便看他用出一往无前,根本不留退路的剑势,实在头疼。

而那边种种毒物,看来也阻止不了法相多久,若等此人过来,只怕大势已去。秦无炎乃是毒神最得意的弟子,年纪虽轻,却极有决断之能,此刻当机立断,右手抖处,又飞出三只异种蟾蜍缠住法相,右手斩相思清辉大盛,突然间大举反攻,攻势之猛,连林惊羽也不得不退了几步。

便趁着这个时候,秦无炎突地拔身而起,远离诸人,长笑道:“今晚便到此为止吧…”

他话声未落,忽地只听前边曾书书大声喊道:“陆师姐,快截住此人…”

秦无炎吃了一惊,眼角余光顿时看到旁边黑暗之中突然有蓝色光芒泛起,他虽惊不乱,斩相思已然横在蓝光之前,自信这一剑纵然威力再大,自己也可抵挡的住。

不料黑夜之中,蓝光虽然泛起,但凄厉风声之中,突然整个天地之间瞬间寂静,从黑暗的另一侧,无声无息的一道冰凉感觉涌来,生生在他右边身子处撞了一下。

饶是秦无炎向来心思慎密,却终究在这电光石火间吃了暗亏,“哇”的一声喷了老大一口鲜血出来,胸口衣襟尽数染红。在这生死关头,他强撑一口气,片刻间右臂中“唆唆唆”响个不停,只一眨眼工夫,竟然放出了数十只剧毒怪物将众人阻了一阻,人影同时向后远远飞了出去,半晌从远处传来他愤恨声音,中气已然不足,但却凄厉的很,厉声道:“鬼厉,算你狠!这一棍之仇,我们来日再算…”

异变陡然而生,在场众人一时都呆住了,只是秦无炎突然消失,场下无数死泽巨蚁一时失去控制,但这等凶蛮之物向来噬杀,反而更是凶悍地冲了上来,曾书书和李洵抵挡不住,片刻后连法相和林惊羽也被围了起来。

半空之中那道蓝光泛起,在空中微微一凝,突然间竟不顾林间众人,势如奔雷快如闪电一般,冲入另一侧黑暗之中。那里有人哼了一声,随即玄青光芒亮起,却没有交手意思,立刻转身离开,那道蓝光竟是不肯舍弃,立刻追踪而去。

那两人何等修行道行,转眼间只留下残光掠影,再片刻,连影子都没有了。

场中法相等人一声呼喊,齐齐飞了起来,脱离地面,那些巨蚁没有对手,平白死了许多同伴,想是十分愤怒,对空嘶吼不休。

法相等人也懒得管下面这些畜生,连忙举目搜索,不料才这一会儿工夫,森林中又是一片漆黑,那一青一蓝两道光影,竟不知去了何方,不由得面面相觑!

半晌,曾书书忽然低声道:“是他吗?”

法相沉默片刻,眼中转过复杂神色,但终是叹息一声,道:“应该是他了!”

他们二人对望一眼,又同时向林惊羽望去,却只见那年轻人凌空而立,夜风吹过,将他的衣服吹的猎猎作响,英俊的脸庞之上,毫无表情,但一双眼睛,不停地凝望着这片黑暗中的森林,怔怔出神!

夜色深深。

古老的森林里寂静一片,仿佛连黑暗深处的虫鸣声音,也突然消失不见。

就连吹拂在林间的风声,也越发的凄厉幽怨,仿佛在述说着黑夜的哀怨。

青色的光芒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如踏入黑暗的轻轻过客,但在他身后的那道蓝光,陡然现身,便是这般光彩耀眼,冲进黑暗,将黑暗全部逼退,紧紧追着那道青色光芒。

青光在林间忽而穿梭,忽而高飞,速度越来越快,但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身后那道蓝光,从黑暗中向上望去,只见蓝光竟仿佛带着不顾一切的势头,紧追不舍,不肯放弃。

是谁,在黑暗中悄悄叹息?

是谁,在夜色中敞开心扉?

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又退却,风声扑面然后迅速消失,那曾经熟悉的身影在夜色中不停飘荡,回荡在谁的眼中?

“嘶!”

轻轻一声响,那道青光突然停了下来,随后消散,现出了鬼厉身影,静静站在一棵大树最高的那根树梢之上。

离他不过数尺之外,蓝色的光影竟然也是说停就停,硬生生停在他的背后,那一柄即使是在这夜色之中也灿烂耀眼无比的天玡神剑,握在白皙的手中,冷冷的,指着他。

夜色深沉。

风声凄切。

他们的衣服,在风里轻轻飘舞。

鬼厉缓缓的、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对了那一张脸庞。

她是这世间,这般清丽而不可方物的女子,那美丽竟不曾让岁月有一丝的侵蚀,仿佛让人窒息,又似要让人沉醉。

她寒着脸,握着剑,指着他!

天玡如霜般冰冷的剑锋,就离他咫尺之遥,连喉咙口上,也仿佛感觉得到那丝冰凉。

和莫名的,在心底深处,那淡淡的哀伤。

风,吹动了树梢,他们的身子,也在夜风里,轻轻摆动。

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的凝望着。

这十年的光阴,忽然间,从心底,一点一丝的慢慢翻腾起来,涌在心头。

她的手,握着剑,白皙如十年前一般模样,曾几何时,曾经握在手心吗?

他微笑了,带着淡淡的苦涩,轻轻道:“你还好吗?”

陆雪琪没有回答,一个字也没有说,她的嘴唇因为用力咬着而显得苍白,夜色簇拥下的她的身影,凄清而幽美。

鬼厉,不,张小凡,在这个没有月光,一片漆黑的夜晚,在这个女子面前,他突然像是回到了十年前,身子也仿佛在阴影里,有不为人知的轻轻颤抖。

“你为何不杀我?”那美丽的女子,静静的说着,如霜一般冷的天玡,依旧在她手间,指着他。

他望着她的眼睛,那里是如此明亮,仿佛无声的火焰。

他微微低下了头,许久之后,他看着自己的身影,看着在影子前轻轻摆动的她,淡淡道:“十年之前,玉清殿上,你又为何不顾一切的维护我,为我说话?”

陆雪琪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抿动,握着剑的手,那么的紧,仿佛害怕着什么?

那般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的是谁的身影?

张小凡!

原来还是没有变吗?这十年间真的没有改变吗?

她怔怔望着,咬住了唇,让自己依然冰冷,让目光千万不能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