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板无可奈何,何况别人本来就付了足够的银子,只得派伙计从小池镇上连夜往这里送酒。刚开始他还颇为恼火,但时间稍久,居然渐渐喜欢上了这只猴子。而且这只三眼猴子除了爱喝酒之外,倒也并没有其他恶劣地方,反而时常在店中玩乐嬉闹,心情好时居然还玩了几个杂耍,比如凭空就能从手上生出一丛火焰之内的玩意,不仅何老板看的眼睛发直,其他这几日经过的客商,也无不看得兴高采烈,在何老板这店中多呆了许久,让他赚了更多的银子。

而那只灰毛三眼猴子的主人,却与活泼的猴子截然相反,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酒气冲天的仆着睡觉,间中醒来一次,也只是双眼无神地望了望周围,偶尔猴子跑回身边,他眼中才有几分光彩,懒洋洋伸出手摸摸猴子脑袋,随后似又想起什么伤心事情,拿起酒壶又喝起来,不到一会,便又沉醉于梦乡了。

有时候何老板也偷偷想过,这男子该不会是个疯子罢。只是他虽然只是个普通店主,但仍然感觉到了这男子与其他过往路人的不同。别的不说,单是这男子呆在这小店中的三日,以往夜间这个时节最多的蚊虫,突然全部都消失不见了;更有甚者,往日每到深夜,小店外古道荒野中时常回荡起的鬼哭声音,竟然也似被什么东西吓到一般,全部都消失不见。以至于何老板听惯了这些鬼哭狼嚎,突然这三日里如此安静,他竟然睡不着了。

这一日黄昏时候,何老板站在小店的柜台后边,合上刚刚算好的账本,长嘘了一口气。随后,他向自己的小店中望去。

窗外西落的残阳还有淡淡的余光,照红了天际晚霞的同时,也从小店的窗口照了进来,将这里的桌椅都拉长了影子倒影在地上,仿佛时光也在这里悄悄路过。

何老板的心情忽然有些异样,心头一阵惘然,算来自己也已经过了五十了罢。虽然帮忙的伙计从来都说自己看着只有四十左右,但他自己知道,身体还是渐渐不行了。

岁月不饶人,就这么过了一辈子么?

他怔怔地向着地上那些渐渐变长的桌椅影子望着,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又看到了这间小店四壁上斑驳脱落的痕迹。

寂寂残阳,照在他的脸上,有几分人世莫名的沧桑。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些事,还是不要想罢。何老板苦笑一声,拿起账本向着此刻小店中唯一的客人和他的猴子走去。

那位客人总是坐在最靠里的那张桌子旁,此刻如往常一样,正喝醉了仆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而他的那只猴子则蹲在桌上,左手拿着酒壶,右手从桌上几个装着菜肴的盘子中抓着美味,喝一口酒,吃一口菜,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何老板走到那位客人身前,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但眼睛却是忍不住先向那猴子望了一眼,只见三眼猴子显然也不在乎他的到来,只看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到手中酒壶上去了。何老板叹了口气,这只猴子实在是他生平仅见的如此嗜酒的动物,而且看它背后还背着一只大酒袋,虽然已经干瘪,但可想而知往日这里面是装什么的。

何老板收回目光,不知怎么,心中却有几分紧张,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又咳嗽了几声,才小心翼翼道:“这位…客官。”

他身前的男子一动不动。

何老板有些尴尬,但还是说了下去:“呃,客官,是这样的,三日前你付的那锭银子,如今已然用完了,本店本小利薄,是不是…”

那男子不知是不是真的醉了,伏在那里,还是没什么动静。

何老板叹了口气,呐呐道:“其实,客官你付的那锭银子的确不少,别说在小店里吃三日,便是吃上五日也尽够了。只是…只是贵畜实在太过厉害,酒量太大,只这三日工夫,已喝去了小店里所有存酒不说,另差人分两次送来的四缸酒,居然也被它喝完了…”

何老板说到这里,又看了看三眼猴子,却只见猴子瞪了他一眼,做了个鬼脸。

何老板低声下气道:“能不能请您再付一些银子,呃,对了,三日前您付的那锭银子,还被贵畜给偷了去,至今未还,我…”

话未说完,忽只听“叮”的一声,一锭银子在桌上蹦了两下,出现在何老板面前。何老板定睛一看,却是猴子不知道从那里又摸出了那锭偷去的银子,丢在他的面子。

何老板连忙收起,收到怀中,但迟疑片刻,看了一眼那只猴子,又将银子取了出去,拉开衣襟,放在自己贴身衣服里去了。

就在他收好银子,打算再次向那个男子开口的时候,小店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有人在么?”

何老板一怔,回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三人,两男一女,为首一个老者,手边拿着一只竹竿,上边挂着一块白布,上书着“仙人指路”四字;在他身旁,是一个看去十七、八岁的少女,容貌秀美,脸上正挂着一丝微笑。

这老少二人,老的是仙风道骨,少的是美貌秀气,而在这二人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拿着所有的包裹,却是生得古怪,身材高过前二人一个头以上,一张脸却长的如野狗一般,望之生厌。

何老板连忙迎了上去,毕竟带猴子的客人显然不可能偷偷溜走,还是先招呼刚来的客人为好。只见他迎上笑道:“有,有,三位客官,请问是吃饭还是住店呢?”

为首那个老人呵呵一笑,眯着眼睛笑道:“怎么,何老板,不认识我们了么?”

何老板为之一怔,仔细端详了一会那位老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在这古道边做生意,过往路人何其多,如何能一一记得,只得尴尬摇头,道:“抱歉,客官,在下年纪大了,记性不行了。”

那老者面有恻隐之色,摇头叹道:“唉,可惜、可惜啊,世间凡人,多半如此,有仙缘在前,竟无慧眼可知。”

何老板心中一惊,登时起了几分敬畏之心,仔细看了看这老者,只见他白须飘飘,鹤骨仙风,多半乃是得道高人。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得道高人看起来像是个江湖相士,而且那个老者身边的少女看起来大是不以为然的表情,但想来既然是高人,自然是自己这等凡人无法明白的,若是自己明白了,岂不是自己也成高人了?

想到这里,何老板脸上早就多了几分尊敬,恭声道:“是,是,这位客官…不,大师里面请。”

老者答应一声,手持仙人指路的竹竿当先大摇大摆走了进去,他身后的少女苦笑摇头,转头对背后那背着包裹的男人道:

“野狗道长,我们也进去休息一会罢。”

那男子应了一声,也跟了进来,三人坐到一张桌旁,狗脸男子将身上包裹往旁边椅子上一放,发出了“砰”的一声,看来分量不轻。

这三个人,自然就是周一仙和小环爷孙两人了,至于那个狗脸男子,便是炼血堂一系仅存的野狗道人。自从死泽之役结束之后,野狗道人就跟着周一仙和小环两人,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一开始的时候,周一仙对野狗委实看不顺眼,三天两头地挑野狗的不是,时不时就出言讽刺,而野狗道人不知怎的,仿佛洗心革面、重新变了个人一样,居然听若不闻,仍是一路跟了下来,而小环心地善良,看不过眼,多有出言维护。

她年纪虽小,但牙尖嘴利,周一仙纵然是个老江湖,却时常被说得无言以对,最后只得接受这个事实。幸好时日一久,他倒渐渐发现野狗也并非一无是处,比如往常需要自己背的包裹重物,如今可以全部丢给这个“苦力”,而且“苦力”在小环略带歉意的眼神中,居然没有丝毫反感,反而很是高兴的样子。

至于其他好处,诸如野外行走遇到野兽、行路见鬼、过山遇见强人等等等等,自然也是派遣这位野狗“大侠”一力摆平,一路下来,周一仙只觉得舒畅之极,天涯路走了一辈子,还从未走的如这几个月一般舒服,恨只恨没早点遇到野狗这厮。

这段时日,他们三人重游故地,反正是浪迹天涯,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得,走着走着,又走回了这条古道之上。也亏得周一仙如精鬼一般,竟然还记得何老板这么一个在路边开小店的人,上来就装扮了一回高人,唬的何老板一惊一咋的模样。

看到何老板对自己必恭必敬的样子,周一仙大是得意,大模大样地点了几个菜,待何老板快步走开前去准备的时候,他才回头正欲向小环和野狗道人吹嘘一番,却忽然见小环和野狗道人脸上不知怎么,突然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目光直噔噔地。

周一仙奇道:“喂,你们怎么了?”

野狗道人抬起似乎变得有些沉重的胳膊,向小店内里深处指了一指:“你自己看。”

周一仙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去,忽地身子也是一震。

只见黄昏残阳余光中,最后一缕光线从窗口落下,在小店深处那个昏暗的角落,仆着一个男子身影,而桌子之上,在阴影之中,一只三眼猴子正向他们望来。

小环愕然,低低叫了一声:

“小灰?”

第十四集第六章偶遇

把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菜肴放在桌子上,何老板退回了柜台后面,重新打开账本,装作算帐的模样,只是眼睛微微转动,在字里行间不时悄悄向小店里的那些客人望去。

周一仙、小环和野狗道人三人,此刻都已经坐到了三眼灰毛猴子小灰的那张桌子上,至于新点的菜,自然也送到了这张桌子,只是他们都毫无胃口就是了。倒是小灰颇为开心,大口喝酒大口吃菜,很是开心的模样。

周一仙等三人的眼睛,此刻都没有望着小灰,而是默默望着桌子一边,正仆着的那个男子。

小环沉默半晌,慢慢伸手,推了推那个男子,低声叫道:“鬼…厉。”

那个男子身子被她推的动了一下,却没有什么反应。旁边周一仙与野狗对望一眼,面面相觑。

那男子身材模样,自然就是他们往日见到的那个鬼厉,只是这曾经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此刻竟变得如此落魄,他们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

小环转过头来,愕然道:“他怎么变做了这个模样?”

周一仙瞪目耸肩,道:“这话你别问我们两个人。”他停顿了一下,忽地眉头一皱,转头对着仍趴坐在桌上的小灰,露出笑容,道:“小猴子,你主人怎么了啊?”

小灰三只眼睛一起转动,向这位道骨仙风的老人看了一眼,没有其他反应,只有身后一条尾巴竖了起来,在身后摆动几下,片刻之后,忽地“嗤”地从口中啐了一声,大模大样地转过头去喝了一口酒,浑没把这看去如神仙一般的老头放在眼中。

周一仙大丢面子,登时脸上挂不住了,怒道:“死猴子,居然敢给我脸色看,反了你了。若是惹怒了你家仙人,待我用仙法将你收了压在青云山下,镇封了一千八百年的,看你怕不…”

话音未落,周一仙只听见一声呼啸,眼前一黑,似有一物当面冲来,眼看躲闪不及,旁边小环也惊呼一声,幸好从旁伸过一只手,迅速无比地将周一仙推了一把,将老头推倒在地。

周一仙猝不及防,只摔了个四脚朝天,登时将仙人模样摔的七七八八,大是狼狈,不过总算也因此而躲过了当面丢来的那件事物。这时那东西砸了个空,飞出一段距离,“嘟”的一声闷响,砸到小店墙壁掉了下来,却是个烧鸡的骨头。

众人包括正站在远处看热闹的何老板一起转头望去,只见三眼猴子手中抓着一只鸡腿啃得不亦乐乎,只不知道这骨头是它用手仍出来的,还是直接用嘴吐出来的?

周一仙只恨得牙痒痒的,但他阅历毕竟非同小可,知道这猴子乃是不世出的灵物,而且看这模样,似乎脾气居然颇为暴躁,还是不惹为妙,再说这背后还有个以嗜血闻名的主人鬼厉,万一那家伙清醒过来,更是麻烦。

当下骂骂咧咧爬了起来,怪眼一翻,却是冲着野狗道人怒道:“你这厮存心要我死是不是,干嘛用那么大力推你家仙人?”

野狗哑然,若是依他以前的脾气,自然早就骂了回去,只是如今狗一般的眼睛转了转,居然将头转了开去,不理周一仙了。

周一仙吃了个闭门羹,更是恼火,正要再说什么,小环已在旁边嗔了一句:“爷爷!”

周一仙近年来,倒是对这个牙尖嘴利的孙女最为害怕,当下呐呐住口,但嘴里仍是低声咕哝着什么,显然很不甘愿。

小环不去理他,转过头望着小灰,露出笑容,道:“小灰,还记得我么,我给过你冰糖葫芦吃的哦。”

小灰眼睛望着小环,三只眼一起眨呀眨的,忽地点了点头,咧嘴笑了起来,而且居然连尾巴也摆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多年前在青云山大竹峰跟那只黄狗“大黄”学的。

小环噗哧一笑,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我,过来罢。”说着伸手向猴子招手。

小灰眼珠转了转,伸手到脑袋上,看样子似乎是微微有些困惑,习惯性地想抓抓脑袋,不料双手中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抓着鸡腿,都不得空,索性干脆直接用鸡腿在毛茸茸的头上蹭了几下,留下了几点油渍。

小环掩嘴轻笑,小灰望着她的笑容,也咧嘴笑了笑,然后慢慢移了过来,来到小环身前桌上,蹲了下来。

旁边周一仙、野狗还有远处的何老板都看直了眼睛。

小环细细打量了一下猴子,从怀中拿出一块丝巾,皱眉道:“把手上的东西丢掉啦。”

三眼猴子怔了一下,“吱吱”叫了两声,显然不是很愿意,小环轻轻拍了它脑袋一下,道:“快!”

小灰撇了撇嘴,将手中鸡腿放回盘子里,还多看了一眼,然后刚要放下酒壶,却忽然又拿到嘴边喝了一大口,这才放回桌上。

小环摇头失笑,道:“怎么变得这么馋了。”说着伸手将小灰两只猴手都拉到身前,用丝巾将猴子手上的油渍细细擦去,小灰居然也就这么一动不动,任由小环摆布。

说来也怪,除了主人鬼厉之外,三眼灵猴似乎只对其他少数几个女子有些许好感,至于像周一仙、野狗之流,似乎它从来就看不顺眼。

擦拭完毕,小环将丝巾放到一旁,目光向酒气冲天仆着的鬼厉看了一眼,对小灰道:“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灰伸手抓了抓头,“吱吱吱吱”开始叫唤起来,同时手臂挥舞,无奈在场众人大眼瞪小眼,很明显没人听的明白。小灰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停了下来。

忽然,猴子伸手一指小环,险些戳到了小环脸上,小环吓了一跳,旁边野狗道人身子欲动,以为这猴子野性难训,不料却被他身边的周一仙一把拉住。

野狗一怔,向周一仙看去,周一仙低声道:“看看再说。”

只见小灰此刻指了指小环,然后身子忽地就在桌子上翻了个跟斗,跳到桌子中间,口中“吱吱”乱叫,对着小环比划着,接着双手从上到下沿着身体做曲线状。

小环愕然,旁边周一仙却皱起眉头,道:“女人?”

小灰连连点头,接着一指那个仆倒的鬼厉,随即双手捧心状,口中“吱吱呀呀”叫唤了几声,忽地身子向后一倒,整个猴身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

小环突然叫了一声:“小心!”

话音未落,只见小灰表演的太过投入,忘了这只是张不大的桌子,自己刚才蹦蹦跳跳不知不觉已到了桌子边缘,这一倒下去,只听“扑通”一声,登时掉到了桌子底下。

小环又好笑又担心,连忙要起身查看,但“唆”的一声,猴子已然从地上重新窜了上来,双手及地,咧嘴对着小环笑着。

小环看三眼猴子似乎没受什么伤,这才放心,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小灰眼睛眨呀眨的,望着小环。

小环沉吟片刻,又看了看鬼厉的身影,转头向周一仙道:“爷爷,他这个是…”

周一仙皱眉道:“难道是他被一个女子所伤?以他如今的道行和鬼王宗的势力,放眼天下,可没几个女人能做到这一点了。是青云门的水月,要不就是魔教合欢派的三妙?…”

一直坐在一旁的野狗道人突然开口道:“我看不像。”

周一仙怒道:“你说什么,居然敢说老夫,呃,本仙人说的不对。”

野狗道人却不看他,一张狗脸上浮现着奇怪的表情,望着那个仆倒的身影,慢慢道:“以我所知,他不是那种把胜败看得很重的男人,再说了,他身上也没有什么伤…”

周一仙哼了一声,大是不以为然,讥讽道:“那是你道行和人家差的太远,若是如你一般只会几手三脚猫的道行,打一场败一场,自然对胜败看的很轻,天天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野狗道人大怒,正欲反驳,小环在旁边瞪了他们这两个人一眼,提高声音道:“好了,别说了!”

周一仙和野狗这才同时住口,但仍怒冲冲对望一眼。

小环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似做了什么决定,然后对蹲在自己面前的猴子道:“小灰,你们先跟我们一起走吧。”

“什么?”

小灰还没反应,周一仙和野狗道人却先喊了出来,声音之大,连远处的何老板都被吓了一跳。

小环看了他们一眼,道:“怎么了?”

野狗道人一时有些结巴,呐呐道:“他、他仇家太多,只怕会有麻烦的。”

小环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野狗道人默然,但他旁边的周一仙却不干了,对着小环怒道:“我们又不是开善堂的,你干嘛整天收留别人?”

小环瞪了爷爷一眼,道:“他不是别人,他在死泽里救过我的命!而且,”她忽地大有深意地笑了一声,道,“爷爷,十几年前你骗了人家踩狗屎运的事,你还记得么?”

野狗道人一怔,周一仙却是老脸一红,怒道:“十几年的旧帐你翻出来做甚?”

小环哼了一声,淡淡道:“你记得就好,反正我不能看着不管。”说罢也不理会爷爷,转过头去照看鬼厉。

将这个男子身子轻轻翻转过来的时候,一股酒气迎面而来,小环皱了皱眉,却只见那张熟悉的脸上,双眼紧闭,眉头却皱在了一起,不知是不是就算在酒醉时候,他也在伤心的。

小环默默看着这张男子的脸,心头忽地掠过了那日在死泽之外,这男子走到她算命的摊位前,低声说的那么一句:

“你长大了…”

周一仙自然不知道孙女此刻心中突然有些胡思乱想,但他却很清楚自己只怕要多了一个大大的麻烦,如此之下,心情哪里会好,恨恨转头,瞪了鬼厉一眼,大声道:“老板,算帐。”

何老板连忙跑了过来,陪笑道:“客官,您不多坐会了?”

周一仙没好气地道:“多坐?本仙人坐了一会就惹了大麻烦,在多坐还给麻烦烦死了!”

何老板忍住笑,道:“谢谢客官,四钱银子。”

周一仙嘴里咕哝着,才从怀里拿出银子,忽地旁边小灰窜了过来,却把身后背着的那个大酒袋拿到身前,对着何老板不停挥动,口中“吱吱”叫个不停。

周一仙、小环等都是一怔,不知道这只猴子在搞什么鬼,倒是何老板与这猴子相处三日,多少知道一点,此刻眉头皱起微一沉吟,突然道:“你是不是要往这酒袋里加酒?”

小灰大喜,拼命点头,咧嘴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