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似乎还有一阵耸动,但随即有人快步进去回报,同时数人立刻迎了上来,当先一人微笑拱手道:“啊,陆师姐驾临焚香谷,真是难得啊。这两位也是青云门的师兄师姐罢,请进请进。”

曾书书在背后与文敏对望一眼,偷偷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心想这个陆雪琪果然名头大的吓人,连这普通的焚香谷弟子竟也一眼就认了出来,而自己和文敏显然是属于那种跟随在美人身后身旁的路人了。

他们二人也不生气,曾书书更是笑容可鞠,一路和那几个焚香谷弟子笑呵呵开着玩笑说话,不时听到他们开怀大笑。走在后面的文敏轻声对身边的陆雪琪笑道:“师妹,你看那位曾师弟,不过才刚见面而已,居然就能跟人家混的那么熟,真是厉害。”

陆雪琪看了看前方曾书书此刻已经将手搭了焚香谷弟子的肩膀上,淡淡一笑,却没有言语。

很快的,他们在焚香谷弟子的带领下,来到了焚香谷山河殿,在殿堂之上,赫然竟是云易岚微笑坐在主位之上等待着他们,显然在焚香谷谷主眼中,青云门这三位高徒的分量与其他门派截然不同。

虽然如此,但是曾书书、文敏等三人毕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知道云易岚身份地位,此番亲自接待,实在是颇有些屈尊了。当下三人连忙上前,曾书书见过礼后,道:“云老前辈如何还亲自相见,本该是晚辈拜会才对,真是折杀晚辈诸人了。”

云易岚微微一笑,脸上神情很是慈祥,笑道:“贤侄这是哪里话,我与你师伯道玄真人,还有你父亲曾叔常曾师兄,那都是百多年以上的交情了,哪里用的着这么客气。他们二位可好?”

曾书书恭恭敬敬地道:“掌门师伯与家父一切都好,二位长辈都祝福我,到了南疆就一定要前来拜见云师伯的。”

云易岚呵呵大笑,点头道:“青云一别,转眼就是多日了,老夫还真的有点想念几位老友啊。”说着,他微笑着转眼看向曾书书背后,目光在文敏身上一转,随即落到了一脸漠然的陆雪琪脸上。

似感觉到云易岚的眼光,陆雪琪抬眼看去,只见云易岚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而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人,却是满脸复杂表情,似乎还带着一丝苦笑,也向自己看来,正是李洵。

陆雪琪默然无言,微微低头。

云易岚微微一笑,移开目光,笑道:“几位怎么还站着,你我两派关系非同寻常,就是一家人了,快坐吧。”

曾书书等人告了罪,在下首坐了下来。

云易岚又与三人说了说话,其中知道了文敏也和陆雪琪一样,乃是小竹峰水月大师的门下弟子之后,便多问了几句水月大师的情况,文敏一一回答,随后,云易岚又与曾书书说起话来。从始至终,似乎他也知道陆雪琪不愿说话的一般,都没有开口询问陆雪琪,陆雪琪也乐得轻松,一声不吭地坐在旁边。

不过山河殿上的其他焚香谷弟子,包括站在云易岚身边的李洵,却是大多时间里,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在陆雪琪身上流连着,那白衣如雪的女子,清冷的气质下,仿佛有异样的魔力,让整座殿堂的亮点,都悄悄聚集在她的身上。

那边,云易岚微笑地向曾书书问道:“当日大战过后,道玄师兄为天下苍生击败兽神,挽狂澜于既倒,功德无量啊。不过老夫离开青云的时候,他的伤势似乎还未大好,不知近来道玄师兄的身体如何了?他现在可是正道领袖,众望所归啊!”

曾书书微笑回道:“多谢云师伯关心,掌门师伯一切安好,只要能让天下苍生逃脱劫难,青云门受些苦,也没有什么的。”

云易岚笑容越发慈祥,拿起手边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似无意般突然想到似的,他笑道:“对了,近日老夫听到一个传言,正好贤侄近日来此,正好向你询问一下喽。”

曾书书笑道:“云师伯请说,弟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易岚点了点头,眼光深处又是精光闪过,缓缓道:“老夫近日偶然听说,当日青云大战,道玄师兄击败兽神妖孽之后,青云山上竟还有争斗,而最后结果,竟传出了青云门那柄无上至宝、‘诛仙古剑’竟然折断损毁的消息,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刹那间整座山河殿上一片肃穆,瞬间更无一点声音,而曾书书、文敏、陆雪琪三人却是同时站起,面上变色,望向云易岚。而其他焚香谷弟子,包括李洵在内,竟也是一脸愕然看着云易岚。

只有云易岚自己却仿佛没事人一样,似乎刚才他问的不是一件牵动天下的大事,而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家常小事,轻轻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

然后,他和蔼、温和地向青云门三人微笑着问道:“那个,是不是真的呢?”

山河殿上,死一般的寂静…

第二十集第一章暗伤

半晌,曾书书等人才从惊愕之中回复过来,三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以复加的震骇。但其中所不同的,陆雪琪与文敏两个女子的眼神中,却更多了几分惊慌和迷惑。

这个只有少数大竹峰、小竹峰弟子知道,并被道玄真人私下几次三番严令不可外传的秘密,竟然还是泄露了么?

与文敏和陆雪琪不一样,对‘诛仙古剑’损毁并不知情的曾书书更吃惊的却是这个消息本身,但回过神来的他,却是哈哈一笑,神情轻松的笑道:‘云师伯,您怎么开起我们三个晚辈的玩笑来了,刚才我都差点被你吓死了。那诛仙古剑乃是青云门无上至宝,由掌门师伯亲自保管,哪里可能损毁啊!呵呵,哈哈哈…’

笑声中,曾书书不断摇头笑着,转头向身边两位同伴看去,想看看她们对这个可笑谣言的发笑样子,只是他转头之后,脸上笑容却是微微一僵︱︱陆雪琪和文敏脸上,竟无一丝一毫的笑意,相反,那两个女子眉头紧皱,面色都似乎有些苍白。

大厅之上,只有曾书书的笑声回荡着,也迅速低了下去。

云易岚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传言啊!那就最好了,否则诛仙古剑损毁,那可真是惊动天下的大事了。’

陆雪琪忽然走上一步,冷然向云易岚道:‘云师伯,此事当然乃是不实传言,不足为信,但不知此等卑劣流言,前辈又是从何得知的?’

话说到后面,陆雪琪声音越发清冷,听起来已隐隐有些无礼了。

但云易岚修养似乎好的很,一点都不计较陆雪琪的态度,只依然是他那种和蔼的态度摆了摆手,道:‘其实这个传言也是近日才在南疆这里流传开来的,我无意中听底下弟子说了,便料想多半不实。想想也是,以道玄师兄之神通,怎么可能会有这等无稽之事发生呢?不过正好几位师侄前来,老夫便顺便问问,从三位口中得知确乃谣言,老夫心中实在是不胜欣慰啊!呵呵…’言罢微笑出声,十分高兴的样子。

陆雪琪等三人都微微皱了皱眉,这种事情,又岂是可以当众‘随便’问问的,更何况云易岚的身分非同小可,又怎能将这等路边小道消息一般的传言当面询问。思来想去,只怕他是另有想法的。

在云易岚的笑声中,青云门三人都沉默了下来,陆雪琪脸色如霜,清冷的不似人间之人,一双眼眸中目光却似越来越是锐利,文敏脸色亦是极不好看。

曾书书毕竟圆滑,只见场中气氛越来越是尴尬,连忙咳嗽一声,站了出来挡在陆雪琪身前,拱手道:‘云师伯,诸位师长派我等前来南疆,所为的就是追踪兽妖踪迹,不知你们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告知我们,也免得我们到处瞎跑。’

云易岚向曾书书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向身后看了一眼。

李洵会意,走上前一步,对曾书书拱手道:‘曾师兄,在下李洵,奉师命在此期间,在南疆这里稍做向导,为诸位…’

‘哼!’一声微带薄怒的冷哼,还不等李洵话说完,已从旁边传了过来。

李洵话语一顿,面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

幸好文敏机灵,连忙笑道:‘李师兄,这个就不必麻烦你了吧,我们当中也有人曾经来过南疆,尚算知道一些道路的。’

李洵深深吸了一口气,眼角余光向旁边那白衣身影瞄了一眼,嘴角动了一下,忽地什么怒气似乎都消失了,只是一声轻叹,苦笑道:‘这位师姐,并非在下意欲如何,只是近日敝派已经追查到了那个失踪兽神的消息。’

此言一出,登时陆雪琪、曾书书、文敏三人耸然动容。

曾书书喜道:‘此话当真?’

李洵点头道:‘不错。不管如何,焚香谷在南疆数百年的基业人脉,还是比其他外人知道的多一些的。’说罢,他有意无意又看了陆雪琪一眼,陆雪琪脸色漠然,转开了头。

曾书书追问道:‘那兽神此刻身在何处?’

李洵道:‘根据我们的消息,那妖孽已经遁入诡异幽深的十万大山深处,正向他的巢穴而去。’

曾书书等人都是一怔,道:‘十万大山?’

李洵点头道:‘正是,那里不用我说,诸位想必也早有耳闻,凶险诡异,神秘莫测,正是天下数个极凶恶的所在。本来诸位若是没来,我也正要带领一众师弟出发前去十万大山之中寻找,此番正好三位来了,大家结伴同行,岂不更好?在下并无他意,只是无论如何,在下身在南疆多年,多多少少对那诡异莫测、凶险之极的十万大山知道一点,有在下做向导,或许对三位也有利无害的吧!’

说完,他冷笑了两声。

曾书书皱起眉头,向身后文敏和陆雪琪看了一眼,道:‘李师兄少待,我们三人商议片刻。’

李洵点了点头,道:‘诸位请便。’

曾书书三人退到一边,小声说起话来,从李洵这里看去,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曾书书在说话,有时文敏插上两句,陆雪琪却是一言不发,只是默然摇头,又或点点头而已。

那白衣女子,仿佛永远都是那般清丽出尘,幽幽站在那里。李洵从远处望着陆雪琪,一时仿佛都似痴了。便在此刻,忽地他肩头被人一拍,李洵一个激灵,想不到竟有人欺身如此之近而自己竟不能发觉,连忙回过头来,却是云易岚。

李洵脸上一红,低声道:‘师父,弟子失态了,有什么事么?’

云易岚向陆雪琪那里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只淡淡道:‘你不要忘了自己身上的担子。’

李洵身子一震,低声道:‘弟子知道了。’

云易岚点了点头,道:‘你照顾他们吧,我先走了。’说罢,也不与青云门三人打招呼,自顾自走了。

李洵目送云易岚身影消失在山河殿后堂门口,心中五味杂陈,脸上似也阴晴不定。

这时,曾书书那里三人似乎已经商议好了,走了回来。

曾书书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笑道:‘李师兄,我们三人说好了,这次就…咦,云师伯呢?’

李洵面带歉意道:‘家师临时有事,又看三位正在商议,便令在下不可打扰,自己先去了。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曾书书连忙道:‘哪里哪里,是我们太失礼了才对,刚才若有不是之处,请李师兄一定要回复云师伯,我们乃是小辈,不知礼数,不知天高地厚,他老人家不要在意才是。’

听见曾书书的话一串一串流水般从口中飘了出来,陆雪琪和文敏的脸色都有些尴尬,但曾书书却是处之泰然,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李洵也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只道:‘那几位商议的结果是?’

曾书书一拱手,道:‘此番还是要麻烦李师兄了。’

李洵面上喜色一掠而过,回礼道:‘哪里哪里,我们本是正道一家,理当如此。’说着,他目光向陆雪琪那里看了一眼,又收了回来,咳嗽一声,道:‘不过十万大山毕竟乃是凶险之处,几位还是需要早做准备为是。来,我先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与几位说一说。’

曾书书笑道:‘有劳李师兄了。’说着,他回头招了招手,道:‘两位师姐,你们快过来一起听。’

陆雪琪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大愿意,但被旁边文敏一拉,还是走了过来。

低低声音,在山河殿上回响了起来…

十万大山深处,离开最后一丝黑暗,跨过最后一棵弯曲的老树,鬼厉和金瓶儿终于走出了这片黑森林。森林之外,这一日竟是十万大山里难得一见的和煦阳光,暖洋洋照了下来,拂过他俩的身体,落在那些扭曲的树木上,只是却还是照不进那座神秘而肃杀的森林。

金瓶儿张开怀抱,尽管已经来过一次,但是走出这片森林,仍然是让她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的确,如果数日中都走在一个到处遍布毒虫、淫雨绵绵的森林里,任谁也不会有好心情的。

站在森林外头,就仿佛吸进身体里的气息,也温暖舒服的多了。金瓶儿满足地深呼吸之后,转头向鬼厉看去,只见刚走出黑森林的鬼厉脸上,在仍如往常的一片漠然中,也明显可以看出松了口气的样子。

在略微的停顿休整之后,鬼厉抬头远眺,在难得的好天气下,视野开阔,远方似乎还是一望无际的群山,山脉连绵起伏,一座连着一座,直到远方视线极处,也不见有尽头。

鬼厉微微变色,金瓶儿走到他的身边,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怎么,没想到南疆恶地,竟也如此广袤吧?我当初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的。’

鬼厉目光远眺,流连在群山的身影中,淡淡道:‘你说的那个镇魔古洞,还有多远的路程?’

金瓶儿娇媚一笑,走上两步,在鬼厉身前向着那无尽群山眺望了一会,随即一伸手,指着其中一座从山顶以下都是诡异的焦黑模样的山峰,道:‘看到那座黑色山峰了么?我们翻过那座山头,在山脚之下,就是镇魔古洞的所在了。’

鬼厉举目望去,果然望见那座十分怪异的山峰,远远的,那里似乎一点阳光都没有,相反,始终都笼罩在一层淡淡黑色薄雾之中,显示着几分神秘。

鬼厉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走吧!’

说罢,他向前行去,金瓶儿却没有挪动脚步,还是站在原地。

鬼厉走了几步,感觉到金瓶儿并未跟上,微感诧异,转身看来,道:‘怎么了?’

金瓶儿白了他一眼,但即使是那嗔怪的神情,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中,也有着几分妖媚,‘你自然是厉害的人物,只可惜在你面前的是个弱女子,现在已经走不动路了。’

鬼厉淡淡道:‘天下女子数来数去,也轮不到你来当什么弱女子的。’

金瓶儿嫣然一笑,也不生气,自顾自在旁边找块干燥石头坐了下来。

鬼厉尽管并未将金瓶儿的话当真,但转念间也觉得这几日在这片诡异的黑森林中,两人的确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当下也不再坚持继续赶路,而是在金瓶儿不远处也坐了下来。

一直趴在他肩头的猴子小灰‘吱吱’叫了两声,似乎突然从委靡之中惊醒过来,一下来了精神,从鬼厉肩头跳到地下,四下张望,三只眼睛眨个不停,随即尾巴一翘,嗖的一下窜到旁边草丛里,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金瓶儿向它去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道:‘这里处处凶险,你那猴子到处乱跑,不怕出什么意外么?’

鬼厉摇了摇头,道:‘无妨,就算我们两个出事了,那家伙一个人也会好好的。’

金瓶儿‘噗哧’一笑,掩口笑道:‘什么一个人,明明是一只猴子嘛!’

鬼厉向金瓶儿莹润如玉一般的容颜看了一眼,嘴角也不禁露出淡淡一丝笑意,随即眼光向着小灰窜去的那个方向,缓缓道:‘在我心中,它比天下无数的人都好的多了。’

金瓶儿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自己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若有所思地望着鬼厉,鬼厉却似乎皱了皱眉,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或许,他是突然发现自己在别人面前说了什么吧?

金瓶儿从来就是聪颖之极的女子,却绝非那些世间安静端淑的淑女,她静静看着鬼厉脸色,那目光水盈盈般的柔和,但鬼厉在她目光之下,脸色却越来越是难看。

便在这尴尬越来越浓,鬼厉眉头越皱越紧的时候,金瓶儿忽然道:‘你怎么了?’

鬼厉一怔,道:‘什么?’

金瓶儿看着他,面上似笑非笑,眼神中却似另有一番涵义,柔声道:‘你好像有些不自在?’

鬼厉咳嗽了一声,道:‘没有。’

金瓶儿似乎没听到他的回答一样,自顾自又道:‘是不是在我这样一个女子面前,你突然说了一些心里的话,让你觉得有些尴尬?’

鬼厉面色瞬间冷了下来,但还不等他说话,金瓶儿已经紧接着道:‘这十年来,特别是碧瑶出事以后,你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子单独待过这么久吧!是不是在不经意中,这数日相处,我们之间没有了太多敌意,你无意中说了一些话,便觉得对不起她了么?’

鬼厉盯着金瓶儿,目光已经变得冰冷,冷然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要提起碧瑶?’

金瓶儿在他那似乎可以杀人的冰冷目光中,一点没有畏惧退缩之意,相反,她微微一笑,眼神中却似在挑衅一般,有种暗藏的兴奋,目光闪动,道:‘你是在害怕,对吧?’

鬼厉霍然起身,怒道:‘我怕什么!你再胡说,我就不客气…’

‘你怕自己忘了碧瑶!’金瓶儿突然提高声调,如断冰切雪一般清脆之声,插进了两人之间那无形之地。

鬼厉张开怒喝的口突然僵住了一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了,如被人一下击中了要害。金瓶儿也忽然沉默了下来,在仿佛还在周围清音回荡的那句喝问声中,周围的世界突然静谧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这时候,天空正是蔚蓝的,远方山脉起伏,似乎从天际风儿吹来,树林与草丛开始哗哗作响。

已经是午后时光了。风拂过了脸庞发间。

阳光变得更加慵懒起来,两个人默然相对,没有人说话。

金瓶儿看着面前这个男子,眼光中不停闪耀着什么,似可怜,又似冷笑。

半晌,她伸手轻轻将被风吹落额头发际的一缕秀发拢到耳后,声音也放轻柔了些,淡淡道:‘为了当年那一场情怀,如今你甚至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了,是怕自己在不经意的时候忘了她么?’

她的笑容似也淡淡的,如风中轻摇的野花,‘拚命的压抑自己,不时的提醒自己,天下间有谁知道,那个人人畏惧害怕的鬼王宗第一大将鬼厉,竟是这般一个可怜人呢?’

鬼厉脸上神情变幻,青白相间,忽地他长吸一口气,仰首看天,屏息片刻之后又徐徐吐了出来。当他再度回眼望来时,他脸色已经平和如常,更不见有丝毫悲喜之色,只是一派漠然。

‘你又当是什么人,如此这般说我,自己却又如何呢?’他淡淡的,眼中隐约有讥讽之意,似乎将刚才那刹那的失态片刻间都忘了。

金瓶儿微笑道:‘我?我什么人也不是,只不过是一个现在陪在你身边的女人啊!’

鬼厉不理会她话中隐隐的刺,转开了头,这时旁边草丛突然一分,灰影闪过,却是小灰跳了出来,两三下跳回到鬼厉身边。仔细一看,只见猴子手上慢慢抓着好些个野果,就连嘴巴里也还在嚼个不停,难怪刚才听不到熟悉的‘吱吱’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