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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依然没有回应,但是头像还是亮着的,窗口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过了好久好久,才发过来一句话:“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就是想你了呗。”最后她还打上一个花心的符号。对方仍然坚持问:“你想干什么?”

季晓鸥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才回答:“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这一回“正在输入”的状态再次持续了很久很久,窗口上终于跳出来一句话:“见面谈。”

季晓鸥答:“可以。”

“今天晚上。”对方接着发过来一个地址,“××商厦×××西餐厅,晚上十点半。”

季晓鸥点开地图搜了一下,那个商厦的位置虽然略微偏僻一些,可是周围有超市有居民区,人流量不小,应该还算安全。此刻她一心想揪出那个ID后面的真人,生怕他反悔,立刻答道:“好。”

对方说:“那餐厅墙上有幅油画,是凡·高的《星空》,你坐到那幅画下面。”

季晓鸥回答:“不见不散。”

“禁爱无悔”的头像即刻变灰了。

季晓鸥长出一口气,这才一点儿一点儿放松下来。此时窗外已是晨曦初露,拉开窗帘,听到几声悦耳的鸟叫,她的心情也随之轻快起来,觉得那清脆的叫声完全是个吉兆。虽然晚上的约会让她忐忑,可是将要为严谨雪冤的希望却压过了满心不安,令她跃跃欲试想找个人分享。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她还是坐到了桌前,取出一张白纸,给严谨写了一封信。其实她并不确认庭审之前周律师能不能把这封信交到严谨手里,可是此刻她只当她说的话严谨都能够听到。严谨那封信让她十分担心,她不想看到他在真相大白之前精神和意志先垮掉。

写完信,她像是卸下一桩心事。将信纸折叠好,放进一个空白的信封,写上“周律师转严谨亲启”的字样,预备着过两天和周律师一起去工商局时把信交给他。

上午九点,估计程睿敏已经起床上班了,季晓鸥给程睿敏发了条短信:我已发现疑点。

程睿敏立刻回了短信:如果方便,你到我公司来,我等你。

对着那份聊天记录,程睿敏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然后说:“从你俩的谈话看,他是把你当成了讹诈他的人。这个人很聪明,你一提平安夜,他就立刻反应过来你是知情人。”

季晓鸥点点头:“对啊,我本来还想装装鬼魂吓吓他呢,但他一问我想干什么,我就知道他根本不信。”

第86章

程睿敏合上电脑,看着她:“晚上的见面,你打算怎么办?报警吗?”

季晓鸥的眼神充满了矛盾与犹豫:“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你说就凭这段聊天记录,只能证明这个人和湛羽约过见面,至于他们的见面是在严谨之前还是严谨之后,到底有没有见面,都不知道,我拿这个去交给警察,他们会当回事儿吗?我就怕一拖延或者出点儿什么岔子,让这个人回过味儿来有了警觉,再不肯出现,那可怎么办?反正他已经约我见面了,我无论如何都得去见他一面。”

程睿敏走到窗前,抱着手臂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去见他。”

“不行。”季晓鸥急得一下站起来,“怎么能让你去?”

程睿敏走过来,按住她的肩膀:“少安毋躁。这可能是个很危险的人,你是女孩子,怎么能让你去涉险?”

“可是……”

“别说了,就这么办了。你听着,我们提前过去,我坐在那幅油画下面,你找个靠近门口而且便于手机拍照的位置。如果有什么不妥,你立刻带着手机离开,马上报警。”

“哥,真的不行……”

“好了。”程睿敏伸出手臂,不容分说拥抱了她一下,“想想严谨,假如这个人是真凶,那严谨很快就能出来,你很快就能见到他,这样多好!”

他的身上只有淡淡的科隆香水的味道,他的肩膀也没有严谨那般宽厚,却同样拥有令人安心的力量。季晓鸥伏在他的肩头,静悄悄地落下一滴眼泪:“有你们在,他真幸运。”

第*章 22 等你回来

那家约定的西餐厅,位于商厦一层的东北角。程睿敏提前到达,将整个环境观察了一遍。餐厅里面是上下两层。一层是咖啡座或者圆桌,下面一层在地下室,有一个空置的酒吧,放置着几张比较私密的沙发座,其余便是洗手间、更衣室和杂物间。

餐厅打烊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一过十点顾客几乎走光了,整家西餐厅里只剩下角落里两桌情侣模样的客人。因此程睿敏很容易地就在店堂深处找到了那幅高仿的《星空》,在它的下面背对着店门坐了下来。

这个点儿还有客人进餐比较少见,服务生懒洋洋地走过来:“先生,我们就要打烊了。”

“我知道。”程睿敏抬起头笑笑,“我在等一个朋友,不会影响你们关店。”

他点了一瓶矿泉水,从餐厅门口的杂志架上随便取了一本杂志,翻开,然后看看腕上的手表,十点二十五。他转过身,朝坐在门口附近的季晓鸥不易察觉地点点头。

季晓鸥也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准备完毕。她的手机录像功能已经打开,镜头正对着门口位置,门口的环境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可以一览无余。而她自己头戴耳机,手持一杯奶茶,装出一副正在观看手机视频的样子。

十点三十分,西餐厅的门被推开,有人探进头来。季晓鸥浑身的神经一下绷紧了,悄悄按下录像键。但那个人只是同门口的服务生聊了两句,听服务生说马上打烊,当即就离开了。

十点三十五分,此刻的商厦内部安静无比,安静到能听见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季晓鸥必须以深长的呼吸才能让自己略为镇静下来。可是脚步又由近及远,渐渐消失,不过是个过路人。

检查刚才拍摄的效果,由于光线太暗,人脸都模糊不清,季晓鸥低下头调出菜单,准备调成夜景模式。

就在她低头的瞬间,西餐厅的门被缓缓地推开了,毫无声息。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和黑色冲锋裤的身影,从餐厅外晦暗的灯光中慢慢地浮现出来。这是个消瘦的男人,身材不高,头戴一顶棒球帽,上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中,但是下半张脸的鼻子、嘴唇和下巴都清晰可见。

季晓鸥没有抬头,她从手机屏幕里能清楚地看到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服务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没有人招呼他,他也没有往里面走,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像一座安静的雕像。但隔着屏幕,季晓鸥都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头发似乎一下子全部竖了起来。

她情不自禁扭头去看不远处的程睿敏。程睿敏依然坐着,并没有回头,仿佛对身后的动静毫无察觉。

而那个黑衣男人,开始迈步向前走,直冲着程睿敏的方向。而他要走到程睿敏所在的那幅画下面,必须经过季晓鸥的座位。

季晓鸥按捺住疯狂的心跳,以不易被人察觉的微小动作,轻轻转动着手机的方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镜头中黑衣男人的一举一动。

黑衣男人的身影在屏幕上越来越大,他的五官也越来越清楚。季晓鸥忽然觉得这鼻子这嘴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她的面盲症也同时发作,想不起究竟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五官。就在这个时候,好像是帽檐遮挡住了视线,黑衣男人将帽子向上推了推,半个显眼的大脑门突然出现在季晓鸥的视线里。

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下意识地抬起头——

这个人,她居然认识!

她死死地盯着那张脸,浑身上下都似被冻结了,整个颅腔也像是被掏空了,只剩下几个字在里面疯狂地撞来撞去。

是你?

为什么会是你?

这一刻她心中曾经有过的所有死结都打开了。

明白了湛羽为什么会跟他相识。

明白了湛羽生前去见的最后一个人是谁。

明白了方妮娅为什么会交给她那个QQ号。

明白了方妮娅为什么会装疯。

她站起来,想问问他,两条活生生的人命!两条人命啊!为什么?

黑衣男人的注意力原本全在程睿敏身上,季晓鸥突兀的举动令他的注意力一下转移了。当目光落在季晓鸥身上,他的脸上也在瞬间现出震惊及不能相信的表情。但他的脚步只是迟滞了片刻,随即像不认识她一样,从她身边经过,依然向后面走去。可是他的目标不再是程睿敏,而是向右边拐了个弯,朝着一侧的楼梯走过去。

从那个楼梯下去,就是餐厅的地下一层。

他的步子很快,眼看就要走下楼梯,消失在季晓鸥的视线里。

季晓鸥拔腿追了过去,甚至都没来得及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她也忘了旁边还坐着程睿敏。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跑掉!小羽、妮娅姐,为了你们我绝不会让他跑掉,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程睿敏一直坐着没有回头。他不能让对方还没有彻底现身的时候,就把自己的脸轻易暴露在对方的视野里。

门打开,又关上,毫无声息的静默,渐渐接近的脚步声……他专心地聆听着,攥紧的拳头里慢慢沁出了汗水。

但是没有任何先兆,脚步声的节奏忽然被打乱,随后是楼梯急响,这期间他犹豫了一会儿,思忖该如何对付这突然的变故。等他一转身,却发现身后已空无一人,连季晓鸥都不见了。

程睿敏霍地站起来,与生俱来的敏感让他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他疯了一样冲下楼梯。

地下一层寂静无声,空无一人。他捂着不胜负荷的心脏站在空旷的大厅中间,大喊一声:“晓鸥!”

没有人回答他。

有冷风从身边穿过,前方洗手间的门帘被过堂风扬起来又荡回去,像是白鸽的翅膀。

程睿敏慢慢地走过去。

洗手间的中间是公用的洗手池,洗手池的上方燃着藏香,一缕青烟在暧昧不明的灯光下盘旋而起,一股闷香直冲人的脑门。左右两边是男女卫生间,都半掩着门。

程睿敏先推开女卫生间的木门,两个隔间的门都开着,两个一览无余的便池,没有任何异常。他退出来,屏住声息轻轻推开男卫生间的门。

然后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季晓鸥。

程睿敏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一场梦境,只不过这场梦来得太快太突然,他甚至没有时间去辨别这究竟是不是噩梦。

他伸出手臂扶起季晓鸥。她的身体依然柔软而温暖,跟今早被他拥进怀里的那个身体一模一样。但是渐渐地,有温热的液体从他的指缝中流了下来,指间一片黏腻。便池上方打开的小窗,一阵凉风掠过,一股甜猩的气味直冲鼻腔,连浓厚的藏香都遮掩不住的味道。

第87章

程睿敏双臂双腿的力气,都似乎被这新鲜血液的味道给抽空了。他从小就为自己对人对事的控制能力而骄傲,但这回的事态却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尽管他不知道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最终他还是压制住了满心的恐惧慌乱,拦腰抱起季晓鸥往楼上跑去。

这原本是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却被东城西餐厅的血案撕破了春夜的温柔与旖旎。

警车最先到达了案发现场,餐厅周围都被拦上警戒带。又过了十分钟,救护车才姗姗来迟。但来得早晚都没有区别了。遇害的女孩是被人用薄刃刺中了前胸,刀刃透过肋骨的缝隙直接刺进心脏,送进医院之前其实就已回天乏术。

程睿敏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浅色西装上到处是大片大片深褐色的血迹。他低头盯着脚下的水磨石地面,仿佛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他的妻子谭斌赶到医院,扶着他的肩膀轻轻叫了一声:“睿敏?”

程睿敏缓缓地抬起头,好像不认识一样木然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他的脸显得极其憔悴,眼窝下有深深的暗影。

谭斌去摸他的脸:“睿敏。”

他一把抱住谭斌,脸埋进她的胸口。谭斌听见他呜咽一样的声音:“我错了,是我做错了,回头我怎么跟哥交代?”

谭斌沉默地搂紧他的双肩,黯然叹息了一声。两个从小在象牙塔中长大的人,即使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深知世界上最不容易控制的,就是人心。但是他们却从未有机会了解,在每个人的心里,在阳光不曾照射到的地方,都有一条寂静的暗河,一旦罪恶滋长,人性的黑暗与残忍,便如幽暗的深渊,永远触不到底线。

季晓鸥的父母凌晨一点左右才得到警方的通知。两人跌跌撞撞地赶到医院,被警察带进了停尸房旁边的解剖室。

季晓鸥静静地躺在解剖台上,露在白布单外面的脸,是干干净净的,安详而平静,更像是沉浸在静谧的梦乡里。

赵亚敏站在解剖台边,俯身唤女儿的小名:“妞妞?”

她的声音轻而颤,是又惊又痛又绝望。她伸手抚上女儿的脸颊,触手之处一片冰凉,再也不是她那个温热柔软的妞妞。几十天前,母女两个不过像往常一样吵了一架,没想到再见面,竟已是阴阳相隔,女儿没了,她后半生的日子完全化为乌有。

“妈跟你说的都是气话,妈从来没有真生过你的气……”她摇晃着女儿冰冷的身体,“晓鸥你别这样,你跟妈回去吧,咱们回家去……妞妞,妞妞,妈对不起你……”

窗外幽深的夜色里,竟有都市中罕见的流萤点点飞过,是季晓鸥的魂魄脱离躯壳,挽不回,留不住。

季兆林尽力扶着伤心欲绝的妻子,任凭自己也被眼泪糊了一脸,痛苦到五官扭曲。

白发人送黑发人,大概是每一个为人父母者最难以承受的噩梦。站在他们身后的刑警赵庭辉,眼角也沁出了泪花。他朝旁边的警察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停尸间,走到程睿敏面前。

“你就是现场的目击者?”赵庭辉问他。

程睿敏点点头:“是的。”

“派出所的笔录我已经看了,你认为这宗案子和另一个案子有关联?”

“对。”

“那麻烦你跟我们去趟市局,再做一个详细的询问。”

程睿敏站起身:“我愿意配合。”

根据程睿敏的询问结果,以及湛羽QQ中的聊天记录,警方高度怀疑西餐厅案的实施者,在湛羽被害案上同样有重大嫌疑,拟将两案做并案处理。东城分局很快便将季晓鸥在西餐厅被害一案移交给“12·29”专案组。

专案组调取了商厦的监控录像。从录像中能够看出来,疑似凶手的黑衣男人显然对商厦和西餐厅的环境十分熟悉,从停车场进入餐厅,他并未进入置有摄像头的电梯,而是从安全楼梯进入商厦一层。安全楼梯恰好是商厦里没有布设摄像头的监控死角。餐厅门口的监控虽然摄下了他的身影,但摄像头位置太高,他又带着长檐的棒球帽,此处拍到的画面,竟然没有一张能完全看清他的面容。

至于季晓鸥追到餐厅地下室以后发生的事,程睿敏也没有亲眼看到,警方只能依据残留的痕迹做了个现场模拟。两人似乎曾在男厕所门口有过短暂的停留,随后季晓鸥被拖入男厕所。凶手显然对人体解剖十分熟悉,一刀毙命,那一刀的位置正对心脏,没有一丝偏斜。杀人后他立即打开男厕上方通风的窗口爬出去。窗外是停车场里一个拐弯处的死角,堆着大厦清洁人员平时难以用到的梯子和竹扫帚等杂物,很少有人或者车往这个方向来。监控录像中的黑衣人从窗口爬出来以后,便将连帽外套的帽子拉起来盖住了头脸,眼看着他消失在一辆车的后面,自此这套黑衣黑裤再也没有在商厦的监控录像中出现。

如此严密的行为,让作案现场几乎无迹可查,说明凶手是一个极其谨慎小心、思维清晰的人。实际上,连身在现场的程睿敏都没有看到疑凶的真实面貌,他也不明白本来说好的方案,为什么季晓鸥见到那个黑衣男人,会立刻追下去。但幸好,季晓鸥在追赶疑凶的时候,并没有来得及收起自己的手机,所以这部留有疑凶录像的手机,很幸运地没有落到他的手里。

从季晓鸥的手机里,警方提取到还算清楚的疑凶截图,虽然拍摄的角度从上至下,人的脸略有变形,但五官还算清楚。

看似紧锣密鼓,按部就班,但警方步步紧逼的侦查活动也只能走到这里。最关键的问题是:没有人认得照片中的人。虽然按照现场情况的模拟,警方猜测季晓鸥很可能与疑凶相识。但程睿敏、季晓鸥的父母,她身边亲近的人都不认识照片中的那个男人。专案组将疑凶照片下发到下属各个分局进行辨认,但茫茫人海,偌大一个首都,将近两千万人口,到哪里去寻找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呢?

即使季晓鸥生前对程睿敏提起过QQ号的来历,令警方对已经做出自杀结论的方妮娅自杀案重启侦查,但通过对她周边的重新调查,只能证明她的确患有抑郁症,一直长期服药,并且自杀前的精神状态确实有过异常,并未能锁定任何可靠的证据对侦破季晓鸥的被害案有所帮助。

最后留给警方的选择只有一个:死守那个叫作“禁爱无悔”的QQ号。只要他上线,网警就能锁定他的IP地址,从而找到这个人。可从那天以后,这个QQ号的头像一直都是灰的,再也没有亮起来。

季晓鸥的遗体经法医检验完毕,排除了其他致死原因的可能,经家属同意,将在一周内火化。

火化前夜,季家来了不速之客。

严谨的母亲由严慎和周律师陪着,送来一个木盒。木盒里是一只通体翠绿的翡翠镯子。她用仅能活动的右手,哆哆嗦嗦地将木盒放进赵亚敏的手里。

严慎代替母亲说话:“我妈说,在她心里,早已把晓鸥当儿媳一样看待,这个镯子,是严家留给未来儿媳的信物,她想让这只镯子陪着晓鸥上路。”

赵亚敏看看手中的木盒,又抬头看看他们一行三人,呆滞的眼神忽然起了变化,如同见到洪水猛兽,她扬起木盒狠狠地扔了出去:“滚出去!我不想跟你们家有任何关系。如果不是因为严谨,晓鸥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你们还我女儿……”

季兆林悲痛之中还保持着理智,他拦住妻子:“别这样!这件事是意外,跟他们没有关系。晓鸥最后那封信你也看见了,也许孩子……也许孩子她也希望这样呢……”

一个白色的信封,上面写着:周律师转严谨亲启。

周律师看完那封信,深深地叹了口气,将信递给严慎。严慎慢慢地,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了,然后她什么也没有说,径直走到季晓鸥的遗像前,深深鞠了一个躬。

“对不起,晓鸥,对不起!”

在庭审前夕,严谨又被转移回北京另外一家看守所。同样为着安全的原因,他被安排在一间小监室里。那里面还关着一个因贪腐被收审的官员,比起其他的大监室,条件自然还算不错。说起来他挺幸运,在看守所里几个月,除了因为那场病瘦了七八斤,并没有吃过什么太大的苦头。

检察院最终做出的起诉决定曾让他难受了几天,可是几天一过,他就又想开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是还有最终庭审那一关才能决定他最后的命运嘛。对于还没成为事实的事情,他向来懒得多想,想也没用,反而让自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觉得这样太亏待自己了。

这天接到律师会见的通知,他掐指算了算,这应该是开庭前最后一次见面了。但让他奇怪的是,这一次狱警只给他戴上一副手铐,并没有再给他戴脚镣。不过他急着与律师见面,只是诧异了一下,并没有顾上分析这种差别对待之中的内涵。但当他走进会见室,看到一向衣着随意的周律师,今天却穿了一套完整的正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对着他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他才意识到,似乎有什么转机发生在他身上了。

“周律师。”他坐下去,笑嘻嘻地问,“什么事这么高兴?你再婚了?”

周律师没理他的调侃,而是神情郑重地望着他:“湛羽被害一案警方发现了新证据,整个案件的破案方向出现了大转折,检察院已经撤销了对你的起诉决定。”

严谨一下睁大了眼睛,看着周律师——他听明白了,也听懂了。周遭来来往往的嫌犯与警察忽然全都模糊了面目与身形,他眼前只有周律师还是清晰的。

周律师的脸上再次现出一丝微笑:“可能很快你就能出去了。我的任务也就到头了。说起来你家这活真不好干,我哪儿是律师啊,整个儿就一个碎催。”

严谨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笑了:“好人总会有好报的。你看看我,不就是个现成的榜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哎呀,说起来已经是第二回 了,老天爷真看得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