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屋里,只有木缝间洒进的几道细细光线将屋子照出个轮廓。姜桑梓是被冻醒的,睁眼时只觉身体冻得像块石头,地上的凉意一丝丝地往她体内窜,她浑身酸疼难当,意识却逐渐清晰。

她应该是被人带到某处关起,可这是什么地方,她却不知。这房间狭小,墙根码着柴火,除此之外再无一物,门紧闭着,唯一的窗子也叫人用木板钉实,屋里光线很差。昨天她听到女人声音时四周烛火透亮,应是夜晚,如今屋外已有微光透入,想来她在这里昏了一整夜。

缓慢地打量过屋子,她记起昨天发生的事,也想起了迷迷糊糊间听到的对话。那女人说起杀人灭口之事语气不改,显是心狠手辣之辈,她们落在这人手里,生死着实难测。如此想着,姜桑梓出了身冷汗,精神却又清醒不少,麻木的手脚也能动弹。

艰难地坐起,她已看到昏暗中有人倒在另一侧墙下。她手脚均被绑起,便只能蠕动着靠近那人。

“江善芷,醒醒!”那人果然如她所料是江善芷。

用手臂撞了江善芷许久,江善芷才缓缓醒来,她眼眸一睁,看着眼前情景露出懵然神色,不过片刻却又立即变色。

“姜姐姐,我们这是…”

“我们被那贼人掳到这里,也不知是何地方。昨天那贼人背后定还藏着麻烦的主使者,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待逃出去了我再细说与你听。你可好?有哪处不适吗?”姜桑梓矮下肩用力撑着她,将她扶起。

“头有些疼,身子僵得很,没有别的不适。姜姐姐,我们要如何逃?”江善芷倚着墙坐定,急道。

姜桑梓呶呶嘴:“你背过去,我们先把绳子解了再说。”

她说着也转身,与江善芷背对背坐好,手摸索着按上江善芷手腕间的绳结。这绳结并非寻常人能打得出的,而是军中常用的捆/人绳结,好在姜梦虎从前就教过她结绳之法,连解绳的法子也一并教给了她,故姜桑梓摸索了一阵子,倒真把江善芷手上的绳子给解了。江善芷回过头再按她的指示将她的绳子也解去。

手脚的捆绑一除,两人都觉身体一松,同时站起。

“门外被铁链锁了,打不开。”姜桑梓先去查了门,那门一推,门外就传来铁链声响,显是被人重重锁起,她又沿着房子走了一圈,“没有别的出入口。”

有些颓然。

江善芷站在屋中唯一的窗户下,瞧了那窗子半晌,伸手抠进封窗的木板间隙里,往外扒拉木头,扒了一会,木头纹丝不动。

姜桑梓回过头来:“别白费力气,那木头按得死,我们没有器具,弄不开。”

窗子被两个巴掌宽的厚实木条一根根地封死,完全无法撼动。

江善芷站在原地看看自己的手,忽然冲到姜桑梓身边,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跑回窗边。

“姜姐姐,你试试。”

“我试?”姜桑梓看着自己的手被江善芷扯到了木条之上,不由诧异道。

“你听我的,没错。”江善芷咬咬唇,握着她的指塞进了木缝间,“抓牢它,气沉丹田,往外使劲!”

“你疯了吗?让我掰这木头?”姜桑梓觉得这丫头的脑壳是被打傻了吧,她要收回手,可江善芷大有她不出手便不罢休的趋势,她无可奈何,手指扣紧了木条,咬紧牙关往外用力一掰。

“啪”木板中间多了一道裂缝。

姜桑梓傻眼。

那可是半个拳头厚的木板啊!

“我…从小就有怪力。”江善芷挠挠头,不好意思开口,正因为这个,她娘怕她大了长歪,所以不让她多吃,对她的礼仪也诸多挑剔。

“你…厉害。”看了她半晌,姜桑梓也不知该评价什么,恐怕满京城的人都不会想到,清冷羸弱的江家嫡女居然是个力大无穷的人,这真是…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

“啪啪啪”连着几声裂响,姜桑梓用吃奶的力气反木板一一从墙上扒下。

“我不行了。”就算力大无穷,可姜桑梓昨天中午到今天早上都没吃东西,又受了一夜寒,拆了一半木板便已双手酸软,再施不出半点力气。

江善芷将手伸进掰出的大窟窿里,把外面的窗纱捅破,冷风顿时灌入,她把头探出窗感受了一番缩回:“可以了,大小刚好够我们出去。”

她说着又把码在墙根的木头搬来,在窗下垒了合适高度方站上。

屋外此时隐约传来男人声音:“里面的人怎样了?”

“没动静。”

“打开,给她们点水。这些贵女娇弱,要是死了就麻烦。”

“是。”

姜桑梓同江善芷对视一眼,江善芷飞快探身出了窗子。房子后面是片小树林,附近无人,姜桑梓抱着她的脚往上一托,江善芷就轻轻巧巧出钻出了窗子。姜桑梓也跟着探出窗,江善芷在外头帮着她,姜桑梓出窗时一个不稳,两人抱着一块滚到了地上。

“快走。”姜桑梓也顾不得摔得生疼的脚,拉起江善芷就往林子深处跑去。她出来之时已经听到外头的人打开锁链的声音,只怕他们立刻要发现她们逃出了。

江善芷早已没了礼仪,单手把繁复的裙裾抱到了手里,和姜桑梓疯了般往外跑,后头声响远远传来:“她们跑了,快追!”

第20章 抱抱

阳光透过枝梢缝隙洒在雪地上,干枯的枝桠轻轻一震便落下一蓬雪,天才亮,雪下了整夜方停,白茫茫的天地像没有出路似的苍凉。姜桑梓跑出浑身汗,被风一吹便粘在背上,冷得难受,江善芷喘着粗气,裙子已被枝桠挂裂,两个人的手都冻得像冰坨子,摊开来指节都僵得发麻。

“怎么办?前头两条路,要走哪条?”江善芷断断续续说话,言语间都是浓重的呼吸声。

从木屋出来逃入林间,两人不知身在何处,身后有追兵,她们也不辨方向,只求能速速甩掉追兵,可才出了树林便遇见岔道,一左一右像两个截然相反的选择。

姜桑梓朝后看了眼,追兵虽没这么快追上,但她们体力差速度慢,要被追上也是迟早的事,如此想着,她心里有了决断。左右看了看,她一把扯过江善芷,用那身怪力把江善芷推进了旁边的草丛石堆里。

“我们分开逃,你左,我右。你先藏在这里,待我把追兵引开后,你再出来。我们两个之间至少要保证有一个人能逃得出去,才好叫人来救另一人。路对不对,我也不知,就看你我造化。”姜桑梓压着她的头把她塞进草丛。

江善芷攥了她衣袖:“为什么是你去引开追兵?我也可以。”

“因为你比较笨。”姜桑梓的理由很简单,“藏好了。”

她听到到远处林间传来雪粉簌簌洒落的声音知道追兵已到,便利索地跳出,江善芷要跟,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追兵已经看到姜桑梓的身影,姜桑梓往前头丢了一大块石头,砸在右边的树上,震下满地雪,她朝前跑去,边跑边佯装前头有人地喊:“阿芷,快,追来了。”

两个追兵追到岔道前,狐疑地停下步伐,左右看了看,其中一人指着右边道:“那边,追。”

果然中了姜桑梓的计。

江善芷躲在石堆里用手捂着嘴,勉强叫自己不发出声来。看着追兵的身影和姜桑梓一起消失在右边的那条小路上,她眼眶里浮出层水雾,半是懊恼自己没用,半是忧心姜桑梓,种种思绪杂乱汇聚充盈于胸,叫她难受得紧。她想和姜桑梓一起,或者与之交换,但那时她若贸然跑出,却又辜负了姜桑梓一番布置,她少不得按捺住情绪躲在原处,待确认了追兵已跟着姜桑梓彻底远去,方从藏身处出来,朝着另一条道飞奔而去。

不管最后能得救的是哪个人,她想大概她们都不会抛下对方。

姜姐姐就是那样的人。

她也一样。

“霍翎昨夜可安稳?”玉阳打着哈欠走到赤雁行馆的前殿,旁边有个俊秀肤白的男人躬身扶着她的手,玉阳眼角勾着风流的宠溺看他,没有正形,衣襟落到肩头,媚眼如丝。

“启禀公主,殿下昨晚可不安稳。如公主所料,他果真派人暗中在行馆搜寻。”男人捏了捏她的手,妩媚笑起。

“那你们可拦他了?”玉阳葱葱玉指往他下颌一挑,轻佻眯眼。

活色生香的年轻男人,眉眼还有些当年薛彬的影子,真好。

“公主早已交代过,小人怎敢有违,自然是命馆中的人按兵不动,随殿下查去。查不到人,他自怀疑不到咱们头上,又耽误了一夜时间,恐怕那边早已尘埃落定。”男人的手大胆地往玉阳衣襟里一探,轻巧捏中了那处柔软。

玉阳娇吟一声,面色渐红,手掌抚过他脸颊,道:“本宫没白疼你。”

“公主,公主!”

寝殿上正面红耳热,殿外忽有人慌张禀报。

“慌什么?有事便说。”玉阳正被揉捏得浑身酥软,闻言不悦扬声。

“太子殿下不在青鲤居了。”殿外的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话。

殿上便传出刺耳挥掌声,不多时殿门被人踹开,玉阳粉面飞霜:“他去了哪里?几时离的?”

“不…不知。”

“蠢货!不是让你们看着他的吗?”玉阳大怒,“还不派人去找!”

还以为自己骗过了他,岂料霍翎不过将计就计使了个障眼法子,倒让她轻敌了。想起藏在枫林屋里的两人,玉阳的心突突直跳。

“等会,先派人去枫林屋那里,把那两丫头移走,若是来不及,就杀了她们,别给我留下痕迹。

殿外的人领命而下,玉阳烦躁地在殿里走来走去,不多时那人忽又折返。

“公主,不好了,我们的人出不去,行馆已被太子禁军包围。”

林间冷风呼呼从姜桑梓身边吹过,她的脸颊已被刮得生疼,脑袋发沉,四肢也开始发钝。跑得太久,她的体力已快耗尽,可身后追兵仍死咬不放,粗沉喝声与脚步声已近在咫尺,她甚至还听到兵刃刮地而过的声响。

姜桑梓不敢回头,只怕一回头就慢了步伐,就看到挥来的刀光,她只能拼尽全力往前跑。四周树木渐疏,前方是小道尽头,隐约可见豁然开朗的景象,她马上就要跑出这片树林,只是不知若是跑了出去又会是何光景在等着她。

“小娘皮,还跑!”身后传来恶语,听那声音已响在她耳畔。

“只有一个?上当了,定是刚才往左边岔道逃走。”追她的人共两个。

“那条路通往甘露庵,小娘皮自寻死路,咱先抓了这个再回去找另一个!”

狞笑声起,夹着刀劈的虎虎风声。

姜桑梓已无暇分心去想江善芷跑的那条路与他们口中所说的甘露庵,她只本能地察觉到身后有凌厉刀风往自己身侧劈来。那人已跑到她背后,二话不说就往她身上挥刀。姜桑梓的心含到喉咙口,情急之下她一矮身,施了个懒驴打滚的招式,躲过那一刀。

要说起她这花拳绣腿,还是多亏了她有个当将军的爹,小时候没少教她些有的没的东西,她学得并不精,只有几个保命的招式被姜梦虎逼着练熟,这懒驴打滚就是其中之一。

别看这招式极不雅观,但生死关头确能救命。从前她嫌她爹婆妈,太平盛世要她一个女娃娃学这些简直浪费时间,可到了这时候她方后悔没跟她爹多学几招。

砂砾狠狠碾过她手背,她在地上滚了两滚,撞上路边石块,她下意识以手挡在额前。就闻得一声骨头脆响,她的手腕重重撞在石块之上,钝痛传来,让她五官皱作一团,却也没时间多顾,后头那人已又挥刀而来。

“跑?让你跑!”那人的刀往她小腿劈去。

森冷刀锋眼见要斩到她腿上,姜桑梓狠狠咬住自己的唇,已无力再逃。

一物凌空飞来,似流星掠过。

“砰——”裂骨般的撞击声响过,姜桑梓脚后之人闷哼一声,被那物撞得远远飞出。另一人脚步猛顿,惊疑望向那物飞来之处。

姜桑梓从地上仰起头,看到半空中有道人影似苍鹰震翅落下,将她纳入羽下。

温热的掌覆上她的发,沉凉的声音叫人安心。

“没事吧?”

姜桑梓看到熟悉的容颜,愣愣地摇头,说不半句话。

“在这等我,很快就好,莫怕。”霍翎揉揉她的头,手里的剑却像长眼般往身侧挥出。

剑气如虹,直奔见势不妙要往回跑的另一人。那人轻巧一跃,逃过了霍翎的剑气,却没逃过霍翎飞身而上时密织成网的剑芒。姜桑梓回头望去,只看见叫人眼花缭乱的人影与寒光,不过片刻时间,那人就被霍翎一剑刺中右肩败下阵来,薄雪未退的地面上溅满殷红血色。那人捂着伤口单膝跪地,被剑架了脖子,他眉目倏尔发狠皱起,就要咬牙,霍翎左手空拳挥下砸在他后颈,那人便应声而倒。

两个追兵,一人被霍翎剑鞘掷得重伤不起,一人被他打晕,危险暂除,霍翎这才执剑回到姜桑梓身边。姜桑梓已经坐起,正脸色发白地盯着他剑刃上不断滴落的血,脑中有些晕眩。虽为将门之后,可长到这么大,她也没真正见过鲜血淋漓的画面,更没经生历死过,心脏似乎短暂地静止之后突兀地撞着胸膛,扑嗵扑嗵,一声声擂鼓般作响。

“姜姜?”霍翎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蹙了眉,见她目光直盯在剑上,他以为她在害怕,右手轻挽了朵剑花,他就要收剑。

姜桑梓却忽然往前一扑,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扑进他怀中,把脸埋在了他胸口。霍翎不妨被她扑得向后一倾,握剑的手惊得松开,剑便“当啷”落在了地上。

他双手僵在半空,怔住。

第21章 噬血

从小到大,霍翎都不喜欢别人靠近他,但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却并未像往常那般引起他反感,相反,他竟有些手足无措。姜桑梓的手臂圈得紧,脑袋垂在他下颌下,早就凌乱的发丝间掺杂着几根草叶,刺得他下巴有点痒。他举起手,想要将她推开些。理智告诉他,她如今是“江善芷”,这样的举动不合适,他有些罪恶感,可手才按在她肩膀上,他便感受到她肩膀细微的颤抖。

那手,无论如何都下不去。

他抚上她头顶的发,一下又一下,出口的声音温柔却克制:“姜姜,没事了,让我看看你可有受伤。”

像安抚受伤的小兽。

可那是姜桑梓,不是小兔子、小松鼠、小狐狸,不是任何一种等待主人安抚的小东西。

她只是害怕,却并不愿意被人如此没有诚意对待。

霍翎听到耳边传来她细细糯糯的声音,江善芷的嗓,却是姜桑梓的腔调:“差一点点,你就再也见不着我。”

没有委屈,没有可怜,有她的小小霸道,便是受了这样的危险惊吓,多少也还带着她的张牙舞爪,像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没有波澜,却在瞬间抓紧他的心。

晚一分,迟一毫,局面可能天差地别。如果他没赶到,如果他没救下…他心有余悸,不敢多想,只那么一瞬间,理智与冷静被压下,他双手圈紧,回抱她。

明明就是他的妻子,可怎么连拥抱都像隔了千重山万重水?这场匪夷所思的交换,在他心里原来不过是件棘手的烦事,与他从前遇过的难题没有两样,他以为他只要想办法解决便好,突然之间,他却难过了。

“不会的,相信我。”霍翎低头,语气温柔似春风暖阳,前所未有。

姜桑梓的额头抵在他衣襟上,能嗅到他脖子里散出的淡淡香气,醒神又清冽,他怀里的温暖渐渐融化她僵硬冰冷的身体与脑袋,她的恐惧缓缓消散,蓦地意识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

她居然顶着“江善芷”的壳子扑到他怀里?

真见鬼。

她像被蜂蛰般缩回手,按上他的前襟,往前一推,头从他胸前抬起,左右前后地转。

霍翎被她推离些许,她髻间插的一根杂草跟着她的动作挠在他下巴上,分外的痒,他按住她的肩头,道:“别看了,没有别人。我骑飞焰先赶过来的,他们追不上飞焰的速度,不过应该也快到了。”

现在才想到这些,若旁边要真有人,早就迟了。

姜桑梓这才消停,转头面对他。他清亮的目光触来,她脸颊倏地发烫。拍拍衣上尘土站起,她绝口不提刚才的拥抱。

“有受伤吗?”霍翎温柔沉敛,从地上拾剑站起,归剑入鞘。

“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姜桑梓跺跺脚,摇头道,“快走,阿芷有危险,我带你去救她。”

霍翎上下扫了她几眼,看到她左手垂在袖里,一动不动。

“你真没事?”

“没有。啊——疼!”姜桑梓话没说完,就被他捏住了左手腕,她面容皱起,发出惨叫,“霍翎,你干什么?”

她生气了,像小老虎。

“还说没事?”霍翎抓着她的左手举起。

衣袖滑下,露出早已红肿不堪的手腕。

姜桑梓飞快撸下衣袖,辩解道:“就算有事也等救了人再说,现下哪有功夫顾及这些。你快点快点,我们快去找阿芷。”

她说着推推他手臂催促。霍翎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已经没有太子威严了,就像两个老熟人,不过这样也好,他本就不喜欢亲近的人在自己身边太疏离。

“好了。”他无奈道了声,解开斗篷上的蜜蜡扣,将斗篷一展,不容分说地披到她身上,“裹好,天冷。”

霍翎身量比姜桑梓高出许多,斗篷也大,能将她整个人都裹在里边,斗篷还在地上拖了一大截。大毛里子还带着他身体的温暖,熨帖入心,她不自在地将头转开,任他替她将蜜蜡扣扣实。

“有人来了。”霍翎耳根动了动,忽道。

姜桑梓一惊,又闻他声音响起:“帽子裹严实了。”

霍翎以尾指入唇,吹了声哨响,林中马蹄声踏响,火红的飞焰震地而来,他轻巧地跃到了马背上,朝她伸手,姜桑梓在他的帮助下一起跃上马。

才刚上马,飞焰就不耐烦地拎起前蹄朝后一仰,这脾气暴躁的马儿可不喜欢陌生人靠近,它想将背上的另一人颠下。姜桑梓已坐到霍翎身前,不妨飞焰来了这么一招,她身体往后滑去,被迫靠在霍翎胸膛上,出于本能,她只能环上他的腰,以求不被这该死的马给甩下去。

“飞焰!”霍翎一手护着她,一手拉紧缰绳,怒喝出声。

飞焰颇具灵性,闻得主人声里怒火,不甘不愿地打了个响鼻,到底是安静下来。

林间又传来许多马蹄声,一队人纵马而出,停在了霍翎身后。

霍翎迅速将姜桑梓斗篷兜帽往下一压,将她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

“殿下!”长幸利索地翻身下马,目光落在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两人身上,“出了何事?可寻到人了?”

“找到一个。”霍翎道,却没说找到的是哪一人,“把那两人带回去严加审问。他们后槽牙藏毒,挖掉。”

“是。”长幸也不多问,挥手招了属下前去善后。

“我先行一步,你们跟上。”霍翎将马缰一甩,重叱了声,又喝马而出。

风声呼啸而过,姜桑梓躲在斗篷里感觉不到,她半声不吱,眼前只有霍翎衣襟上的云纹,还有他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这逼仄的小空间忽叫她燥热。

外头还是寒冷雪天,她却只觉得热。

另一厢,江善芷也与姜桑梓一样在林间石道上疯狂逃奔着。身后虽无追兵,但她也卯足了劲跑。

四周景象渐渐更改,直行的石道不知何时成了巨大的弯道,树木减少,道路旁边出现了一个小湖泊,湖面平静,漂着浮冰,再过去就是片山峦,不像是有路的模样。

江善芷不知自己跑到了何处,她的脚步缓下,气喘不已地沿着湖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