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T大么?我去找她好了。”罗昀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虽然说得轻松,但明显乱了节奏。

“你开什么玩笑,那可是T大!”刘大壮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罗昀。

“你在开玩笑?那可是T大!”唐梨尖细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震的崔袅一眯眼,她真后悔带了耳机,早知道对面能那么惊讶,她就委婉点儿说了。

“是啊,其实T大也不难考的哈,语文扣十分,数学满分,英语满分,剩下就是综合了。”崔袅算着分数,一算简直是绰绰有余,生活充满了希望。

“那是你好么!”唐梨无语。

“所以才要你帮忙啊,唐叔叔不是在重点高中当校长么,要是能把特级老师的习题课录下来......”崔袅畅想着。

“宝贝儿,你要是只想培养那个......混蛋年级第一,我托人给你录数学英语没问题,但是全校就不好办了,因为这些课都是不能外传的,保不齐谁用它传播呢。”唐梨解释道。

崔袅点了点头:“我知道,现在高中竞争激烈,但要是重点高中的课和考试卷能跟山区共享就好了,起码在授课方面,就不存在差距了。”

唐梨支吾了一声:“这是不可能的,除非教育局要求,否则没有哪个学校随意把自己王牌老师的课和自主编的题型贡献出去。”

“恩,但我知道,联考的时候还是能买到题的。”

“你想劝育林高中买?价很高吧,他们学校要是那么有钱,就能招揽到好老师了。”

“哎......果然还是行不通,好吧,那你先把数学和英语题给我吧。”崔袅叹了一口气。

“好的,我想办法去弄,只能混蛋一个人哦。”唐梨嘱咐。

崔袅躺在床上哼唧道:“知道啦。”

自己真是个大天使。

混小子是哪辈子积了德了,考T大的事儿自己比他还上心,她在这里托人找关系弄庆省重点高中的复习题,罗大爷可好,逃学不耽误,话剧也玩着,还附带替女生打抱不平,可真是忙死他了。

崔袅气的狠狠咬了一口月饼。

然后一口吐了出来。

什么味道?又咸又甜。

她看了看包装皮,是当地自产的月饼,学校给老师们发的,郑柯压根就没要,她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好意,把自己的和郑柯的份都弄回了寝室。

现在看着一箱子的月饼,可真是发愁。

瞿正阳过来敲了敲她的门:“袅儿,去吃晚饭么?”

竟然都到晚上了,她还一点都不饿,今天赌气,一天没有去听课,更没有请假,虽然知道也没人会找她麻烦,但崔袅仍然觉得别扭,具体别扭在哪儿她也说不上来。

“不去了,能帮我带个煎饼果子回来么?”崔袅从自己的钱包里翻出来五块钱,递给瞿正阳。

瞿正阳接过了钱,盯着崔袅看,似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崔袅笑着问道。

“有些话我没什么立场说......”瞿正阳神情有些尴尬,他微微蹙着眉,欲言又止。

“没事儿,你说吧。”崔袅拄着墙听着。

“你绝不觉得......你对那个罗昀有些过于关心了?我的意思是说,关心学生是好的,但是因此让我们这个团队产生了隔阂,就......”瞿正阳不知道还说些什么。

过于关心么?

她心中一动,竟然又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罗昀流着汗的细白的脖颈和那种绝不服输的固执的眼神,那天可真热,热的人心烦意乱。

瞿正阳适时点了点头。

“郑柯说了什么?”崔袅一下子想到了。

也是,郑柯这种个性的人,还不得把不爽表现在各个方面,最直观受影响的就是瞿正阳和魏昌了,魏昌人圆滑,懂得逢场作戏,但瞿正阳很老实,肯定一直帮她说话了,郑柯就针对他。

瞿正阳不语。

“行,我知道了,我和他的事儿我会解决的,辛苦你了。”崔袅略有些歉意,殃及池鱼啊。

送走了瞿正阳,她趴在床上上网,今天一天都没有出过宿舍,憋闷死了,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罗昀,那天算是吵架了吧,她还挺凶的,挖苦嘲讽,罗昀抿着唇一句话都没有回,可怜巴巴。

其实人家想保护喜欢的女生也没错啊,这个年纪的小伙子总喜欢当幕后英雄,明明对人家有好感,偏偏不答应表白,做雷锋给发皇粮?

生气了该怎么和好呢?

她还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尤其是和异性,还是比自己年龄小的异性,她鲜少大发脾气。

哎......

冲动了冲动了......

怪不得崔教授说她这个脾气,将来想找个人嫁了都困难。

咚咚咚。

玻璃窗响。

崔袅心中一跳,她立刻从床上直起身子,唯一喜欢敲她窗户的就是那个谁了,是他么?

不由自主的,她觉得全身被一瞬间的狂喜包裹,那种感觉,类似高考发布成绩的那天晚上,看到屏幕上的700时候的心情,过电一样,手指尖都是麻的。

撩开窗帘,她探头向窗外看。

罗小昀额头的黑发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他面色通红,气喘不匀,仰着脸看向崔袅,眼睛漆黑,喉结微微滚动,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你怎么总敲我窗户?”就不能进来找我?

罗昀嘴唇微敛,白色的虎牙轻咬着下唇,他缓缓抬起右手,随着手臂的弯曲,崔袅看见一捧带着水珠的芳香的花束,炙热的盛开着,颤抖着,在她面前光彩夺目。

“你别生气了。”

崔袅一愣,罗昀已经错开了眼神。

她不知道罗昀从哪里弄来的鲜花,有满天星,粉百合,香槟玫瑰和月季,姹紫嫣红罗列在一起,香气浓郁,险些让她乱了心神。

“今天是教师节么?”崔袅轻声问道,心跳如鼓擂。

“不是。”罗昀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映出她面前鲜花的影子,她就和鲜花在一起,他脑海里像是洗照片一样,把这一幕完整的记录下来,存放在心里。

他的神情中带着崔袅无法理解的含义。

“谢谢。”崔袅不由自主的翘了翘嘴唇。

“明天上课能看见你么?”罗昀问,一点儿也不委婉,甚至还有些强横。

“能。”崔袅郑重其事。

罗昀走的一点儿都不犹豫,他依旧是手插着兜,但与往日不同的是,他远没有那么悠闲,而像落荒而逃一样,快走几步没入了黑暗中。

晚些时候,崔袅还在寝室里把玩着插在水瓶中的花,真好看,没想到这里还有卖鲜花的地方,明天问问罗昀是哪里买的,她在T大的时候,就有一周买一次鲜花的习惯,不送人,就摆在自己桌上,看着心情也好。

她抽出一支香槟玫瑰,嗅了嗅,怎么觉得这山里的花更清冽了些,连枝干都凉冰冰的。

瞿正阳正巧给她送煎饼果子,她赶紧跑过去把门拉开,一张笑脸多少晃了晃瞿正阳,让他脸一红。

“给你。”

“谢啦,问你一下,今天不是什么节吧?”崔袅随意道,其实她也不是很在意,不然自己就百度了,这花是罗昀给她道歉用的,但要是正巧赶上什么节,那还真是一举两得。

瞿正阳一笑:“今天是七夕啊,算起来没几天就正式开学了,开学之前还能再放两天假,我们也可以看看山里风光......”

崔袅手里的香槟玫瑰‘啪’的落在了地上,她怔怔的望着瞿正阳的嘴,却恍惚觉得罗昀满身是汗的站在自己面前,面色通红。

到底是因为什么脸红?

瞿正阳眼尖,一眼瞥到了地上的玫瑰,他打趣道:“郑柯送的?你们和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12.你有什么话说?

罗昀:......

崔袅:......

☆、十四颗糖

她回想起罗昀突然发疯轮椅子的时候,还有在小礼堂里低着头拒绝林苗苗的样子。

为什么拒绝林苗苗呢,为什么送她花呢。

要坏......

真他妈要坏......

崔袅拍了拍自己的脸,绕着寝室转圈圈,转的头都晕了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她再看向桌子上鲜嫩芬芳的鲜花却是另一种心情了,就好像是有着一定吸引力的香氛,离得远了,尚且沐浴在淡淡的香气之中,但离得近了,说不定会被刺鼻的气味儿迷晕。

她可是老师啊啊啊,罗昀那个脑袋里面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她是那么好撩的人么!

妈蛋,是挺好撩的!

崔袅用手扇着风,她的面色发红,脸颊像是快要烧起来,干燥的厉害,脑海里一阵阵闪过罗昀注视她的样子,他的目光坚定,深邃,执着又神秘,她永远不知道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三岁的男孩在想什么,就像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脸红个什么劲儿。

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句话。

女大三抱金砖?

啊呸!

她肯定是多年没有谈恋爱给憋坏了,都怪崔教授,让她现在纯情的看见个长得清秀的帅哥就想入非非,这帅哥要是其他莫名其妙的人也就算了,但他是罗昀啊,是学生啊!

那明天还要不要去见罗昀了?

不去的话,算是失信了吧,罗昀会失望吧?

崔袅彻底失眠了。

前天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晨练都没兴致,等到食堂吃早饭的时候,郑柯却主动示好了。

他亲自给崔袅端的盘子,还帮她接了水,趁着瞿正阳和魏昌倒垃圾的时候,他放下筷子道:“放假的时候,和我去采风吧,你总得拍点照片给崔叔叔,好让他们放心。”

崔袅本想拒绝,但忽然又想起了自己仿佛打了鸡血在房间里转圈的模样。

她顿了顿,轻声道:“好吧。”

或许真的是这段时间和罗昀走的太近了,再加上他让人十分有新鲜感,等她多和郑柯接触接触,或许对异性的厌恶感会压制那种错觉。

谁想到才刚答应了郑柯一天,采风计划就宣告破产了。

崔袅对此只有一个解释,她实在是太没有定力了!

罗昀佯装满不在乎的问她一句,想不想去钓鱼,崔袅就彻底将郑柯抛在了脑后,是钓鱼特别有意思么?压根不是,其余的,她一点儿也不想去思考。

罗大爷一听她答应了,微皱的眉毛舒展开,脸上挂着意料之中的笑意:“成,周六我们食堂见,然后带你去钓鱼。”

崔袅问:“我没有鱼竿啊,要买么?”

罗昀深深的看她一眼,颇有些阴阳怪气道:“没有卖的。”

崔袅惊:“那怎么办?”

罗昀扯了扯嘴角:“用手抓呗。”

......用手抓那还叫钓鱼?

但是罗大爷就那么走了,连句解释都没给她留下,瞧把他给惯得,不知道怎么拽好了。

崔袅掏出手机,在网上百度了一下钓鱼竿,想着如果来得及可以让快递送进来两副,就是不知道这偏远地方快递能不能送到门口。

结果一查把她吓了一跳,好的鱼竿竟然那么贵,她以为几十块钱的东西,买两副玩一玩,可惜价钱便宜的评价极其不好,根本就是糊弄人的,一条鱼也钓不上来。

抓鱼就抓鱼吧,说不定下手快就抓住了呢,最主要的是省钱了,不然得钓多少条鱼才值得鱼竿的钱。

她又把网页关了,盯着页面琢磨了半晌,突然有种分享的冲动,这种冲动对于她来说十分罕见,其原始冲动值得考究。

她随手发了条微博——

有人约我去钓鱼,但是没有鱼竿,真的要用手抓么......

她的微博好友大多都是她的同学,还有一些半枝云书友会的成员,平时也不太活跃,但是七夕期间发这种微博的确能引起不小的轰动,更何况崔袅还从来没谈过恋爱,迷之暧昧。

吃糖吃梨:有人约???什么情况!

许胭小尾巴:钓鱼不错!下次请你钓螃蟹。

洛念貌美如花:男生女生?

半枝云的小老婆:男生啦,但是是学生。

半枝云:一般这种情况只是找个约你出去的理由而已。

!!!

男男男神?

男神居然回复了她的微博,还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要不就是男神关注的人太少了,要不就是......特别关注?

她点开半枝云的主页,看了看关注人数,也有一百多人了,作家编辑微博大V,每个都是发微博特别勤快的人。但是特别关注怎么可能呢,就算她的头像再美,自认也美不过演员啊,男神不至于这么看中她吧......

她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想着该怎么给男神回复,却发现这句话写的......还真不好说什么,承认OR否认,罗昀真的是随便找个理由约她出去么?

等了半天都没有崔袅的回复,罗昀关了手机嘟囔道:“还700分上T大,反应真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得有点少了,肚子疼,我好想不小心舔了倒过消毒液的手指......

☆、十五颗糖

她化了个精致的淡妆,浅红色的口红,粉色的唇彩,显得嘴唇肉嘟嘟的性感,BB打底,T字区打了高光粉,沿着双眼皮勾了一条微翘的墨黑色眼线,她睫毛够长,没有涂睫毛膏,头发挽到后面,梳了个丸子头。

到育林来她只带了一条粉白裙子,一双高跟鞋,今天都换上了,站在镜子前面的时候,她还不住的对自己暗示,一点儿也不像约会,化妆是对同伴的尊重,她这个年纪的女生,本来就应该带着淡妆出门。

罗昀穿了个普通的T恤,没什么牌子,但是他身材够好,人长得也高,穿起来也不显得廉价,虽然和她的精致打扮不那么相配。

罗昀见她的一瞬间,眼睛就微微眯了起来,喉结轻轻蠕动,唇角微不可见的一翘,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崔袅满意,有种眼神,其实是心照不宣的。

她目光流转,盯着罗昀的脸看,那张脸的确特别吸引她,清秀白皙,是她最喜欢的类型,但罗昀却又不单单如此,他更复杂,也更值得深入了解。

游走在钢丝上的感觉,让人心悸又激动。

她可不能早早掉下去。

到了大马路上拦顺风车的时候,罗昀突然淡淡道:“我们今天要爬山。”

什么?

高跟鞋,及膝裙,爬山,妈蛋啊!

“你怎么不早说!”崔袅怒目而视,觉得早起一个小时化妆选衣服的自己简直是个智障。

现在回去换运动服,来回两千米,不回去换,那就是折磨自己的节奏。

罗昀瞄她一眼,轻道:“这身挺好,不用换。”

果然对于直男来说,视觉冲击能消灭理性判断,但遭罪的是她啊!

崔袅瞬间希望,真的只是单纯的钓鱼了,这样她就可以一直坐在河边,一动不动,貌美如画。

没一会儿,有小面包车摆手招呼他们,牌照灰突突的,车轱辘上都是泥点,镇上没有出租车,小客车也没有固定的站点,都是路上招手就停,而他们搭的顺风车就更不正规了,一口价,价钱一点儿都不比城市里便宜。

“两个人四十。”司机手指发黑,叼了根劣质烟,连空调都不舍的开,车窗都开着,四面通风。

“多少公里啊?”崔袅问罗昀,没有打表的车她都持着怀疑的态度,况且按人数收钱的都不正规。

“四公里吧。”罗昀给崔袅打开门。

“四公里四十块钱!”崔袅吃惊,穷乡僻壤的小地方,竟然这么黑,四公里骑共享单车都没一会儿,汽车就是一脚油门的路程。

“都是这个价,起步一个人二十,走不走?”司机也不着急,手指敲着窗户,看崔袅。

“不走!”崔袅要下车,偏不要司机如意。

罗昀一把把她的手给按住了,冲司机道:“走。”

掌心温热干燥,却一点也不粗糙,不像经常干活的样子,抓的崔袅心焦气躁。

果然就一脚油门,崔袅连屁股都没坐热呢,罗昀就付好钱开门下车了。

“奸商!钻管理不正规的空子,漫天要价,怎么不坐公交车?”崔袅拍了拍裙子,面包车一踩油门,扬起一阵沙土,险些刮她一脸,气得要死。

“公交车一个小时都没一辆。”罗昀手插着兜,带着崔袅往山上走。

崔袅在后面跟着,仍然替罗昀心疼那四十块钱,本来她都准备付款的,没想到罗昀直接递过去了,她又担心抢着付款伤了罗昀的自尊心,她可真是善解人意。

“公交车怎么这么少?”她皱眉,这要是想去镇里,还得次次被黑车坑。

“不拉满人不走,赚的少不划算。”罗昀给她解释。

“真是大开眼界。”崔袅冷笑。

罗昀挑了挑眉,突然放缓了步伐,颇有些玩味的看着崔袅气愤的脸,道:“跟你讲个事儿,让你同情心泛滥一下。”

她是那么容易同情心泛滥的人?

“洗耳恭听。”高跟鞋真是女性的金丝牢笼,崔袅一边艰难的上台阶,一边竖起耳朵,看罗昀能讲出什么。

“我们这儿有个上海人,也是支教来的,和你差不多吧,但是当时条件比现在差远了,他同情心泛滥,感情充沛,一时冲动热血就留了下来,想为乡村教育奉献一生。”罗昀站在上面拉着崔袅,双手相握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气。

“真伟大。”这种新闻不止一次听说了,但是有的人能被媒体宣传出来,有的人却会默默无闻一辈子,所作所为连一缕痕迹都留不下。

“他就在这儿结婚了,支教工资低的勉强盖个房子,前年吧,他女儿得了病,要去上海治病,他在上海的亲戚都死的差不多了,要不就是多年没有联系,虽然过得特别好,但是也不肯帮他。”

太阳慢慢爬到了头顶,带着温度的光针灼烧着皮肤,很快就染上一身黏腻的汗,尤其是某个地方,崔袅都能感觉到汗珠顺着沟壑往下流。

她开始气喘吁吁,罗昀的手也变得湿津津的。

她总觉得罗昀不是一时兴起给她灌心灵鸡汤小故事,不然这么燥热的天气,怎么想都是鬼故事更合适。

“上海医院报不了,他又没钱,时不时跑医院又不能带班当班主任,学校就委婉把他开了。”

一回头,弯弯绕绕的已经走了挺长的路,山底下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