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的妹妹被卑鄙无耻的臭小子哄走了,甚至不惜伤害自己哥哥,这种脑子不清楚的行为要坚决制止,哪怕被怨恨他也要棒打鸳鸯。凭借祝明的推算,他找喜欢赛纸鸾的纨绔朋友借用了“流星”,这是世界上最快的纸鸾品种,还被主人做了各种改造,速度极其惊人。他抄近路,抢先一步到了月亮湖畔,贺云山脚,静静地埋伏,等待他们的到来。

月亮降下,太阳升起。

空中传来纸鸾扇起的风。

蓝锦年睁开满是血丝的眼。

祝明的预言没有半点差错,萧子瑜来了,蓝锦儿和这卑鄙小人在一起。

蓝锦年紧紧握住手中长鞭,咬牙切齿,紧接着,他看见萧子瑜似乎在对蓝锦儿质问什么,虽然听不清对话,表情却极难看,仿佛要将敌人逼落悬崖峭壁的狮子。自家妹妹背对着自己,看不见表情,却见肩膀抖动,楚楚可怜。

莫非,混蛋要动手了吗?

蓝锦年犹豫片刻,按兵不动,他决定让妹妹看清萧子瑜的真面目,彻底死心,让两人一刀两段,免得黏黏糊糊,后患无穷。于是,他再次隐入了荆棘丛中,收敛杀气,屏住呼吸。

“魔宗?”蓝锦儿困扰片刻,左右四顾,惊恐地问,“哪里有魔宗?”

萧子瑜死死地看着她,表情认真。

蓝锦儿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问:“我?你觉得我是魔宗之人?”

萧子瑜没有否认。

“荒唐!”蓝锦儿暴怒起来,“我们蓝家百年名门,世代忠良!我太爷爷蓝长风,爷爷蓝单都死在征魔战场上,我爹蓝晓也是灵修界赫赫有名的战将,我娘庄蝶是大户人家千金,知书达理。我从小念的是忠孝礼节,入天门宗多年,兢兢业业,家世清白,经得起考验!你,你凭什么质疑我的忠诚?!若我是魔宗之人,早杀了你这白痴!”

“我没有质疑你的忠诚,”宽大的衣袍内,萧子瑜努力将自己的紧张掩饰起来,尽可能装得平静,“只是这份忠诚属于魔宗。”

蓝锦儿忽然笑了:“你认为我是魔宗,为何还跟我离开天门宗?真不怕死吗?”

萧子瑜想了好一会:“在岐城,我们曾见过面。”

梅园,那位穿着飘逸白裙,赤裸双足,带着金饰,眼角下有妩媚泪痣的神秘女人。只要见过她一眼,就绝不能忘记那种斑斓毒蛇般,浑身透着危险气息的美丽,她的举手投足间带着诱惑的气息,曾幻化成母亲诱惑萧子瑜上钩。

千魔女,魔宗赫赫有名的魔女。

灵修界也曾有人和她交过手,资料里对她的记载是魔宗战将,美艳恶毒,擅长在战斗中用幻象动摇对手心志,是精神攻击型法器,却没有对这种几近完美的伪装潜伏进行记载,或许,他们没发现恶魔潜伏在自己身边,也或许,见过恶魔真面目的人都已经死了。

幻鞭·百媚,并非单一的精神攻击型法器,还是灵法界独一无二的伪装型法器。

凭借法器,不管大人还是小孩,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随意转换变化。

千魔女在正道里做了许多挑拨离间,栽赃陷害的事情,包括父子反目,师徒隔阂,情侣相杀,在那些愚蠢的人心里种下不信任的种子,将黑暗和仇恨引诱出来,过程之精彩,就连天下最有趣的戏文也比不了。她从未想过自己完美的伪装竟被初出茅庐的孩子揭穿两次,简直奇耻大辱。

第一次的失败,她承认是轻敌,以为乡下孩子好骗。

第二次的行动,她倾尽全力,在潜入天门宗前,派手下调查过蓝锦儿的性格爱好,亲朋好友,近距离观察过她的行为举止,言谈笑貌。最后她将自己从头到尾都变成了蓝锦儿,就连蓝锦儿亲哥哥都没发现半点破绽。

萧子瑜是怎么发现的呢?莫非只是虚晃一招,诱她上钩?

千魔女脸上带着笑,心却笑不起来了。

萧子瑜不是喜欢开玩笑的孩子,他说出的每个字,都是负责任的。

千魔女看着表情严肃的孩子,没分辩,也不需要再分辩,最后她干涩地笑了两声,问:“怎么发现的?”

萧子瑜沉默,他并不打算对敌人全盘托出。

“无所谓了。”真面目揭破,千魔女也没变回原本的模样,只是眼里活泼俏皮的色彩渐渐褪去,换上的是成熟女人的韵味,她整个人轻松起来,轻轻玩弄着耳边长发,低声问,“既然知道了我的真面目,为何还跟我出天门宗?你不知道魔宗都是杀人如麻的恶棍吗?传闻中,我可是会吃小孩子的哦。”她悄无声息地走到萧子瑜身边,附在耳畔,吐气如兰,“莫非,岐城一别,你爱上了姐姐我?”

“少不要脸了!”饶是萧子瑜有准备,也被千魔女的不要脸弄得面红耳赤,他故作镇定,强撑着不让自己后退,“第一次,在岐城,你想带我走。第二次,你追到天门宗,千方百计和我套交情,还是想带我走。你若想杀我,有太多可杀我的机会,可是你统统都放过了,所以我判断,你并不想杀我,可是,我不明白,你想带我去哪里?带我做什么?”

“你猜。”

“我不猜恶人的心思。”

“嘻嘻,跟姐姐走,自然会知道。”

“魔宗?”

“是。”

“我和那种邪恶的地方绝无关系!”萧子瑜大声拒绝,外强内干,仿佛在说服恐惧的自己。

“邪恶和正义,如何界定?不过是神魔之战,胜者制定规则罢了。”千魔女低声道,“我没有兴趣和小孩子过家家,这里不是天门宗,你没有抗拒的资格,必须跟我走。不过去之前,我还得解决一个难缠的家伙……”她的嘴角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忽然上前半步,挡住了背后的视线,猛地扯开了自己的衣襟,用蓝锦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尖叫起来,“求求你,不要这样!”

少女白皙的锁骨露出,撕破的领口有向下延伸的趋势。

“蓝锦儿”跪坐在地,眼里满是泪水,仿佛被侵犯的可怜羔羊般哭喊:“谁来救救我?!哥哥,哥哥救命——”

萧子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为时已晚。

“畜生!你想对我妹妹做什么?!”随着蓝锦年惊天动地的怒吼声,燕草在他掌心分化出千丝万缕的绿色幼蔓,每根幼蔓飞快成长,又化作带刺的荆棘枝条,数不清的绿色在天空纵横交错,遮蔽了蓝天,汇成“滔天巨浪”向萧子瑜袭来,要将其置于死地。

萧子瑜很喜欢植物,可是他从未想过植物会如此可怕。

荆棘网所过之处,绞断了巨树,毁灭了生灵,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巨树倒地,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

萧子瑜在惊恐中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个臭雾符丢出,这是他的法宝。

这些日子,他曾用臭雾符逃脱过很多次危机。

可惜,这次没有那么幸运。

蓝锦年早有防备,当萧子瑜掏出符咒的瞬间,他便掏出张买来的高阶狂风符,缓缓发动,荒野里瞬间刮起一场小小的风暴,臭雾刚刚凝聚,尚未扩散的瞬间便被吹散,雾气里只留下萧子瑜不知所措的身子,似乎吓得无法动弹。

藤蔓之网将他罩在其中,迅速收拢。

荆棘之刺如最残酷的刑具,毫不犹豫地往他身上戳去,眼看就要戳出几千几百个血窟窿。此情此景,就连“蓝锦儿”都坐不住了,赶紧喝止:“哥哥,别杀他!”

萧子瑜同时大叫:“等等,听我说!”

荆棘之网骤停。

“好!很好!你还想替这混蛋说话!”蓝锦年想起“妹妹”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气得两眼发红,他看了眼“楚楚可怜”的“妹妹”,再看了眼待在网中,任他鱼肉的萧子瑜,滚烫的脑子略恢复了理智。他微微挑起嘴角,似乎想笑,可是笑容里每个牙齿都在发寒,仿佛随时能将仇人的肉撕下去,他说,“你又想拖时间,用那些乱七八糟的盐水符冰符火符来解围了吗?可惜我蓝锦年这辈子绝不吃第二次亏!你想说,我便让你说,只允许你说一句话,若双手有半点动作,我便让你受尽天下酷刑。”

亲妹受辱,蓝锦年的恨,克制得极艰难。

若萧子瑜再胡言乱语,说蓝锦儿半句不好,或是替花浅那毒妇辩白,都会让尚未熄灭的怒火迅速重燃,烧尽一切。因为在蓝锦年的心里,蓝锦儿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甚至灵法师身份、戒律或规矩,当仇恨蒙蔽了他的眼睛时,他随时都会失去理智地弄死萧子瑜,再去师父面前负荆请罪。

一句话,说错了就是死路一条。

萧子瑜意识到了危机,他毫不犹豫道:“我发现了动乱之夜的真相!”

动乱之夜,牵涉沈静之死。

这是陈铭死不瞑目的事情。

陈铭是替蓝锦年死的。

萧子瑜赌赢了。

蓝锦年对陈铭有深深的内疚,他能拒绝任何事,却无法拒绝让好友安息的机会,哪怕这机会出自仇人口中,只要有半分希望,他也得听一听。想到惨死的好友,蓝锦年的理智被唤醒,杀气骤降,荆棘之网再次挪动,将萧子瑜围得密密实实,然后走到他身边,确认他双手没有任何小动作,示意他说下去。

萧子瑜给出的答案难以置信:“动乱之夜开始前,沈静师姐便死了。”

岳无瑕的行动小组第一次调查沈静之死,便是掘她的坟,早已确定沈静死在火起前,所以蓝锦年嗤之以鼻:“还以为你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是我们早已查明的真相,你就算胡说八道也编些新鲜的理由来吧,这样就能让我饶了你吗?”

“不,”萧子瑜斟酌着用词,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中,他知道蓝锦年是多么爱惜妹妹,看着在旁边饶有兴趣听他们说话、似乎也想知道如何被勘破真相的千魔女,硬着头皮说下去,“沈静师姐死得更早,她死在在外面出任务的时候,她从未回过天门宗。”

“编!你继续编!”蓝锦年差点笑出眼泪,“沈静回天门宗那么多人都见过,你以为我们是傻子吗?哦,对,你没见过沈静,你就编吧……”他的笑声渐渐停了,他忽然想起陈铭和自己相处的最后时光,最后的对话。

——“我记得沈静在去世前和你一起出过任务,她回来后似乎心情很不好,对新进师妹的教导也失了耐心,是不是你和她吵过架?”

——“不可能!静儿性情最是温柔和顺,别说吵架,她连拌嘴都不会。何况我们从未吵过架,定是被教导的新学徒性子恶劣,挑衅于她,惹得她忍无可忍,才会说几句略重些的话。”

蓝锦年有些恍惚,他记得自己后来有大声驳斥过陈铭,说花浅是泼妇,是母老虎,连沈静这种老实人都能惹怒,紧接着,陈铭就死了。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依稀听见萧子瑜在耳边絮絮叨叨:“回到天门宗的沈静师姐,已不是沈静。我进天门宗考核,住在灵法师驿馆,曾遇过魔宗女子,能幻化出他人外貌。”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沈静已死……”蓝锦年终于想到了驳斥的理由,却戛然而止,他的心很冷,如寒冬腊月的冰窟,仍在努力否定,他必须否定,“沈静的尸体被火烧毁,面目全非,如果这是魔女安排的陷阱,她借沈静的身份混进天门宗,然后再改变身份,多了一个,就要少一个,沈静死了,死的不是沈静……”他的思绪越发混乱,片刻后,再度怒吼,“你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荒谬的事吗?!你压根儿不认识沈静!连她长什么相貌都不知道,怎知沈静是什么性格?!什么做派?!”

“我确实不认识沈静师姐,也不知道她的相貌,”萧子瑜犹豫片刻,“我只是认出了坟墓里的那双手,绝不属于她,那双手……”

蓝锦年的呼吸有些急促,抱着最后的希望:“那双手是谁的?”

“天门宗的女孩很多,绝大部分出自名门世家,包括沈静师姐在内,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她们的手上不应该有茧子,就算像可可师姐和浅浅有些茧子,也是使用法器留下的痕迹。可是那双手上的茧子位置很特别,它只在食指和拇指间有,那是……”事实的真相太过残酷,萧子瑜竟迟迟无法说出口,过了稍许,他才开口道,“只有长期拿针线的手才会留下这样的茧子。”

天门宗的千金小姐们做女红多数是装装样子,酷爱女红的只有一个。

那年,母亲在寒冬病重,她说自己等不到来年春天。

所以,她绣了许多花,装点了整个寝室,栩栩如生,将寒冬化作春天。

那年,父亲征魔劳累,总说她就是春天的解语花,只要看见就欢喜。

所以,她的裙角永远绽放着各式各样的花,别致美丽。

刚进天门宗,修行艰苦,到处都是思乡哭鼻子的孩子,她拿起针线,一针针在衣衫上绣上最漂亮的花,仿佛没有烦恼,没有痛苦,她的衣裳上有美丽的花朵,她的笑容如春天般明媚,照得人心暖暖,亦帮她忘了灵修的痛苦。

年年岁岁,春天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蓝锦儿……

“我不信,”蓝锦年下意识地否认,“绝不可能,不可能,或许沈静也做针线,或许还有别人做针线,或许,或许……”强烈的不安让素来傲慢的他几近崩溃,他站在荆棘做成的牢笼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哀求着问牢笼内的萧子瑜,“你弄错了吧?或许是别人,比如那个苏琴儿,她出身贫寒,也会绣花……”

萧子瑜不忍地打断了他的祈求:“苏师姐的法器是琵琶,常年累月的练琴,她手上的茧子,是不同的。我出身穷乡僻远地方,身边的女人都要自己动手做针线活,萧大叔的媳妇是绣娘,我看过她手上的茧子……”

“不是,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蓝锦年反反复复地拒绝,他不愿再听见任何声音。

“这样的魔女混进天门宗,花浅杀陈铭的事情就好理解了,她要杀的确实不是陈师兄,而是你。不管她再怎么伪装,你毕竟是蓝锦儿的亲哥哥,是最熟悉蓝锦儿的人,她担心露了破绽,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把你杀死,顺便嫁祸给花浅,我想浅浅应该早发现了蓝锦儿的不对劲,暗暗观察,只是没找到证据,她杀了你,除掉浅浅,正是一石二鸟之计。”

“别说了,别说了。”

“动乱之夜,我想我见到的锦儿师姐是真的,见到的花浅却是假的。离开观棋亭到蚀月魔放出的这段时间,是她们交换的时候,蚀月魔的举动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毁灭痕迹。”

“不。”

“所以,死在动乱之夜的,不是沈静师姐,而是……”

“不。”

蓝锦年连连后退。

不管如何拒绝,萧子瑜的每个字都穿透空气,刺入脑海中,顽强地让他面对真相。

他无法从中找到任何辩驳的空隙。

他带着最后的希望,请求“蓝锦儿”:“让你的蝶梦出来给我看看。”

“蓝锦儿”笑嘻嘻地往旁边退了半步:“哥哥,蝶梦死了。”

蓝锦年瞬间什么都懂了。

蓝锦儿,他唯一的宝贝妹妹,活泼爱笑,善良美丽。

她才十六岁,刚长出的花蕾尚未等到绽放的时刻。

她是那么的爱漂亮,怎能接受自己死后化作如此容貌。

她不太喜欢灵修,更喜欢做女红和照顾小孩子,她说要嫁个好男人,做个快乐的妻子,给丈夫和孩子做很多漂亮的衣服,等老了后,她要做个快乐的老太太,给孙子做很多漂亮的衣服。他曾嘲笑锦儿的梦想是如此渺小,无聊,不起眼,没志气。

可是,她连这样渺小的梦想的第一步都没有实现。

这样的现实,蓝锦年无法承受。

“不是这样的!锦儿,我的妹妹,不是——”

他最心爱的妹妹,已经死去。

他不敢想象蓝锦儿被害的时候,是多么的凄凉绝望,是多么的求助无门,甚至连痕迹都没有留下。他不敢想象这些日子里,杀害他妹妹的凶手,每天都挂着甜腻腻的笑容,亲热地叫他“哥哥”,面对质疑,他还在心疼她,想方设法地保护她。

虚幻的幸福被扯下,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祝明的预言变成了真实,他失去了最重要的宝物,只是失去的方法和想象的有些不同。

愤怒,能让他不顾一切地袭向敌人。

绝望呢?杀了恶魔,能让妹妹回来吗?

父亲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师父说,灵法师要有最坚强的心。

一滴眼泪,慢慢划过脸颊。

少年的心已崩溃。

古有双头鸟,相依为命,一头死,一头亡。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蓝锦年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躯,他的每寸灵魂都在破碎,喉咙在窒息,说话和呼吸都不能,他拼尽全力,终于撕裂出一声绝望哀号,贯彻云天,如炼狱里传来的挣扎声。

恶魔再次露出獠牙。

千魔女手持匕首,轻轻走向无法防备的他。

她喜欢绝望的猎物,喜欢轻松简单的狩猎方式。

银光再次亮起,落下。

千魔女不可思议地睁大眼,她的匕首刺入了空气中。

空气起了奇怪的波动,风景快速退去,变成一块满是符咒灰扑扑的布,这是天门宗的隐元布,匕首正插在隐元布的正中心。符咒被刺破,隐元布的效果消逝,萧子瑜掀开了藏身的布料,匕首刺在他的身上,而他的衣服内却是出发前老糊涂让他穿上的护身软甲。

千魔女急忙看向荆棘牢笼中的萧子瑜,牢笼里的萧子瑜依旧面无表情。

这是高阶幻符,出自天下第一制符师老糊涂的手笔,真假莫辨。

千魔女瞬间明白了,在蓝锦年发动攻势的时候,萧子瑜的臭雾符并非为了防御蓝锦年的攻势,而是为了借机发动幻符,将自己藏身在隐元布内,他在牢笼里的絮絮叨叨述说,不止吸引了蓝锦年的注意,同时吸引了千魔女的注意,也放松了两人的警惕,得以悄悄潜到蓝锦年旁边,防备着千魔女的忽然一击。

除此以外……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千魔女心下一寒,百媚再次冒出彩色的烟雾,烟雾内,蓝锦儿起了变化,裙子再也遮不住妖娆的身段,朱砂般的泪痣浮现眼角,像血。她终于脱下蓝锦儿的伪装,现出原形。

蓝锦年的出现,是两个人都意料不到的事。

千魔女对萧子瑜自愿跟自己走抱了几分疑心,她也发现了萧子瑜暗藏的响螺,一路上,她看似轻松,实则严密监视着萧子瑜的一举一动,没让他有任何吹响响螺求援的机会。可是,离开她视线的萧子瑜终究是得到了机会,萧子瑜借喋喋不休的述说同时给天门宗的援军争取了将近两刻的时间,援军很快要到,她独木难支,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将萧子瑜掳走。

萧子瑜原来的计划也有了偏差,他原计划用臭雾符暂离千魔女视线,然后利用隐元布藏在附近,吹响响螺求援。如今蓝锦年的出现,扰乱了他的安排,臭雾符虽有,隐元布却遭到破坏,虽然凭借护身软甲阻挡了片刻攻势,也有部分小花招可以耍,但脆弱的灵修师在千魔女这种魔宗高手面前,不值一提。

千魔女右手抽出绕在腿上的红色长鞭,左手握着匕首。

萧子瑜绝望地闭上眼,难道要完蛋了吗?

荆棘做的牢笼忽然动了,绿色长鞭收起尖刺,缠上他的腰,将他狠狠甩去湖边柔软的草丛里。失魂落魄的蓝锦年终于站起,带着无穷无尽的恨,将千万条荆棘扭转目标,他的眼里只有一个敌人,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拖着她同死。

蓝锦年很强,天门宗除了岳无瑕外,能和他匹敌的学徒寥寥无几,如今又是舍命之击,没有害怕,没有畏惧,出手狠辣,毫不害怕受伤,也不害怕同归于尽。

最强的敌人是不怕死的。

红色和绿色的鞭影在空中交错,仿佛缠绕的蛇。

“我最讨厌这种事。”千魔女避开了他的锋芒,小声嘀咕着。纵使力量悬殊,她也不敢和这样拼命的人正面碰撞。紧接着,她的身体再次起了变化,化作了蓝锦儿的模样,柔弱可怜地呼唤:“哥哥,哥哥,不要伤害我。”百媚带着诱惑的香气弥漫,摧毁着人的神智,仿佛带人堕入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