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希白含笑叫厨子将鱼篓拿下去收拾了,他如今却是知道,裴宣是自己师傅的儿子。侯希白当日不过是街头的孤儿,石之轩收养了他,将他收为弟子,给他取名,教他读书,教他习武,比起石之轩的另一个徒弟,他要幸福得多,杨虚彦本身身负血海深仇,石之轩待他却是利用占据了绝大多数,他本就是由石之轩的阴暗一面教导的,对他哪里有什么所谓的师徒之情。但是侯希白不同,他代表的其实就是石之轩柔软的那一面,可以说,若是没有石之轩,侯希白今日只怕一辈子只能沦落街头,而不会成为今日的多情公子。因此,侯希白对石之轩多有孺慕敬重之意。

侯希白虽说并不能干预师父的家事,但是却也不希望,师父真的看破了一切的感情,从此绝情绝性,因此,私底下,却是对石青璇多有照顾,只是哪怕他再温和,顶着石之轩徒弟的名头,石青璇待他就是不冷不热,侯希白也知道石青璇的心结,而且,以他的想法,虽说偏向石之轩,却也不能说石之轩真的半点没错,因此,也只得在暗地里面照看着,自己却是很少上门了。如今却是听说师父居然还有一个儿子,而且性情竟是很像裴矩少年时候,不免更是生出好感来。因此,在从安隆那里听说了裴宣的身份之后,又听说裴宣离开了终南山,便也离了蜀中,跑过来找裴宣了。

裴宣自然不知道侯希白的这些念头,要是知道了的话,只怕就是一声冷笑,掉头就走!他很不喜欢人家将自己跟石之轩扯上关系,若是裴矩仅仅是裴矩,他还能勉强自己叫上一声父亲,若是他以石之轩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裴宣的第一反应只怕就是一章拍出去。

侯希白就在船头摆了一张小桌,弄了几个下酒菜,不过是几样原本做好的卤菜凉菜罢了,却用上好的白瓷盘盛着,又取了一壶酒过来,却是上等的西域葡萄酒,倒在精致的琉璃杯中,杯中还加了冰鱼,有缕缕白色的冷气腾起。

“听说圣上如今喜怒不定,阿宣之前伴驾,可有受什么委屈?”侯希白一边给裴宣斟酒,一边问道。

裴宣夹了一筷子小菜,慢慢吃着,咽下之后才道:“我不过是跟在圣上后面,他心情好了叫我去做点诗词罢了,别的事情也不插手,能有什么事情!”

侯希白点了点头,叹道:“圣上来年还要亲征,也不知道这次结果如何?”

“中原本就被众多外族觊觎,不论突厥高丽还是回纥,哪个不是对中原虎视眈眈!”裴宣轻哼了一声,“虽说杀不绝他们,但是不将他们打怕了,打残了,边关依旧不得太平!”

侯希白有些担忧地看了裴宣一眼:“话是这么说,只是,圣上那性子,好大喜功,喜好颜面,当年对陈国是何等英明果决,对内也是杀伐果断,偏偏对诸多异族藩属,却一味宽仁,内王外圣,即便赢了,那又如何呢!想必明年出征,圣上又要征召阿宣你伴驾,听说高丽那边,奕剑大师傅采林似乎有意行刺圣上,跟在圣上身边,只怕多有危险!”

裴宣冷哼了一声:“傅采林哪会这般不智,之前圣上命人追杀杨玄感,我却是一直跟在后面的,圣上一向不放心诸多门阀世家,身边的保卫力量颇为强大,光是一流高手便有二三十人,何况我在圣上身边也有一段时间,却是感应到,圣上身边也有宗师高手护卫,这些人若是倾巢出动,再配合强弓劲弩,便是傅采林是大宗师又如何?傅采林若是仅仅是刺杀隋军大将,尚且有可能,想要刺杀圣上,只怕到时候即便不死,也要受重伤,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莫说中原突厥,便是契丹,也要趁火打劫,对高丽下手了!”

侯希白也是道听途说,这会儿听裴宣这般说,却是摇了摇头:“这也未必,圣上几次带着关陇贵族出征,损失的可不是禁军,除了征召的府兵之外,便是各大世家门阀的私兵,甚至有不少门阀的子弟死在了高丽,圣上削弱门阀的意图,早就是路人皆知,但是,圣上身边那些护卫,很多也是出身门阀,即便不是,也架不住他们会跟门阀世家互相勾结,到时候出功不出力,甚至背地里面倒戈相向,也不是可不可能的。毕竟,只要圣上还在,正统就依然在,下面的门阀有什么举动,都得担心圣上的反应,反之,若是圣上出了什么问题,底下诸王多半年纪还小,未必不会落得献帝的下场!”

裴宣不免有些惊讶,他却是没想到,侯希白却有这些心思,不过也难怪,石之轩本就是战略大家,侯希白作为他亲力培养的弟子,也不会真的就是纵情书画,万事不理的。侯希白即便没什么大的野心,但是想要在这乱世安然生活,自然需要对大势有一定的了解。

见裴宣脸上神色,侯希白也不生气,笑道:“这不过是我胡思乱想罢了,想必各家至今还没准备好撕破脸,也不会真的就希望圣上死在高丽!”

裴宣对天下大势的判断多半来自后世的一些了解,指点江山什么的,他也就是纸上谈兵罢了,毕竟,他第一世也就是个普通大学生,顶多在论坛上做个愤青,第二世大半时间却是耗在了武功还有诸多杂学上,那会儿总体来说,天下还算太平,也就是宋辽还有跟西夏边境上有些冲突罢了,他连剧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都没搞清楚,哪里管什么天下大势。也就是到了现在,身处乱世,又是个武功为尊的世界,加上后世以及原著上的一些描写,大致的发展心里有个数罢了,真要让他自己见微知著,那是真的要抓瞎了。不过,有着后世的见识,放到现在,却也足够了,毕竟,他并不需要亲自上阵,争一个封侯拜相,何况,这里面已经有了不少变数,接下来的事情,还是得继续往前看。

因此,裴宣只是说道:“既然希白已经听说了这事,只怕圣上如今也有了耳闻,也该有些准备。之前杨玄感的事情,圣上是勃然大怒,这次圣上是定要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哪怕这消息只是传闻,这等大事,圣上自然是不会遗漏的!因此,我能有什么事,顶多是被他逼着再次从楼观道调遣高手,保护他,甚至是供他驱使罢了!”

见裴宣言语间轻描淡写,神情却是淡然无波,侯希白便也不再多说,又帮着裴宣斟酒,却是不小心碰到了裴宣的手背,只觉得光滑如玉,正巧这会儿夕阳西下,金红色的阳光照在裴宣身上,更显得神光湛然,端方如玉,侯希白竟是心中忽然一荡,很快收敛起来,恍若无事一般,继续给裴宣斟满一杯,然后又给自己斟上,不再说什么朝堂之事,却是说起一些江湖上的趣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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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所谓情劫

侯希白的口才很好,他若是想要讨好一个人,自然能哄得人心花怒放,要不然,那些青楼行首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不会因为侯希白善于书画,就一个个都对侯希白趋之若鹜,还是因为侯希白本人从相貌到谈吐,举止风范实实在在很讨人喜欢。

侯希白与裴宣一样,见识都颇为广博,思维也很敏捷,原本就有些知己之感,这会儿侯希白有意讨好,自然是更是叫人胸怀大畅,两人就这么一边对饮,一边谈笑,竟是一直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却依旧没什么困倦之意。

侯希白本就是沿着长江而下,这会儿依旧是顺流而下,自然早就偏离了裴宣预定的方向,裴宣性子里本就有些随心所欲的味道,多年修习道家心法,更是比较信奉顺其自然的道理,既然已经偏离了方向,便也不多说,直接问道:“希白此行何往?”

侯希白自然没说自己是专门来找裴宣的,因此只是笑道:“不过是兴致来了,便顺着长江往下游去罢了,倒是没有固定的目的地!说起来,阿宣是往何处去?”

裴宣将杯中剩下的一点酒一饮而尽,说道:“我也就是随便走走,本来不过就是出来历练一下,到哪儿都是一样的!”

侯希白抚掌一笑:“既然如此,那咱们干脆就顺流而下,到得哪里是哪里,如何?”

“如此也好!”裴宣也是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商业很是繁荣,尽管已经入了秋,长江却是不会结冻的,因此,江上依旧船来船往,不过,多半都是货船,如裴宣侯希白他们乘坐的这等小船却是很少,一般也就是当地的一些渔船罢了。不过这也给裴宣他们带来了不少方便,甚至不用下船,就能够采购到足够的生活物资。

因此,裴宣跟侯希白两人这几日就一直生活在船上,两人都是多才多艺之辈,抚琴、对弈、吟诗作画,倒也不觉得无聊。

这日傍晚,裴宣兴致上来,便坐在船头抚琴,他上辈子在这些杂学上花费了很多的心力,逍遥派的武功非常讲究资质的同时,其实也很速成,他一开始也不是什么能耐下性子的人,来自后世的人多半有这方面的毛病,后世生活节奏很快,人心浮躁,恨不得立竿见影,一飞冲天。逍遥子发现之后,便直接减少了他习武的时间,反而让他在诸多杂学上下功夫,尤其是如琴棋书画,医药之类的,除了天资,靠的就是勤奋,也就是水磨工夫,由此让裴宣修身养性。

后来逍遥子独自离去,只留下裴宣一人留在山中隐居,那些伺候的仆役多半是逍遥子抓来的恶人,用了生死符制住,对他们师徒只有畏惧之情,裴宣也不可能跟那些人有什么交往。裴宣也很少出山,寂寞之余,也就是靠着这诸多杂学打发时间,时间长了,便是寻常的资质,也练得精熟了,何况,两世为人,裴宣的资质和悟性都不差,带他入门的又是典型的名师,也是很会教徒弟的那种,因此,诸多杂学上造诣都颇为精深。这辈子再捡起来,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裴宣弹的并不是什么名曲,不过是由心而生,他精神修为本就精深,因此,哪怕是随手拨弄,却也带着他的心境领悟。纵然因为石之轩的缘故,裴宣的心境并不圆满,但是,三世为人,度过了近百年的时光,修习的也是道家思想,因此,琴声中自然蕴含着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味道。

侯希白在一边听着,忽然击节唱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裴宣也扬声唱道:“我有万古宅,终南翠华峰。长留一片月,持在东溪松。尔去掇仙草,菖蒲花茸茸。岁晚或相访,青天骑白龙。”

这会儿日已西沉,江上颇为安静,两人歌声相和,在江山回荡,一时间,竟是万籁俱寂,鸦雀无声。

知道裴宣收手,将膝上的琴收起,侯希白才叹道:“阿宣的琴技已经近乎道矣,希白这几年行走天下,论起音律上的造诣,竟是只有两人能与阿宣相比!”

“哪两人?”裴宣一边净手一边问道。

侯希白眯着眼睛,说道:“一个是尚大家,尚大家的歌舞技艺惊人,比起其母明月大家更是青出于蓝,另外,便是我师尊的女儿了!”

说到了石青璇,裴宣的脸色便淡了下来,不过并不明显,侯希白也没有注意,只是说道:“师母出身慈航静斋,当年除了武功之外,最令人称道的便是箫艺,青璇却也继承了这一点,箫艺卓绝,令人难忘!”

侯希白并没有在裴宣面前掩饰自己的师承,说到石青璇的时候,神情带着一丝怜悯与怅然,裴宣却是心中冷哼了一声,脸上却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说道:“既然希白这么说,那么若是有机会,定要见识一番!”

侯希白自然不可能想到,裴宣竟然知道裴矩与石之轩实际上是一个人,见裴宣明摆着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不由有些诧异,不过却不会追问,很快转移了话题,说道:“阿宣这般多才多艺,人又生得俊美出尘,日后不知有多少美人垂青呢!”

听到这里,裴宣不由有些汗然,说实话,三辈子加起来,他也差不多快有一百岁了,但是一直到今天为止,他还真没体验过什么恋爱的感觉,第一世的时候,他父母都是那种高级知识分子,算起来可以说是书香之家,他从小也是个挺乖的孩子,连叛逆期都没有过,虽说不至于总是闷头学习,但是实实在在的,真的没有出现过所谓的青春期的萌动,甚至高中那会儿,还收到过情书,但是裴宣愣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最终只得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等到到了北宋那会儿,一开始的时候,先是被师兄无崖子跟三个师姐之间的多角恋给闪瞎了,尽管几个师姐都是数得上的大美人,但是,大概是因为名花有主的缘故,裴宣就像是看电视剧一样,一直旁观,从没生出过什么旖旎之情外,何况那边差不多都要闹翻天了,裴宣还是个小屁孩呢,再往后跟着逍遥子一起离开了,后来几十年,身边都没有出现过女性生物,大概是修炼道家心法的缘故,又一心想着破碎虚空回家,对于什么感情不感情的,愣是几乎没想过。

现在想起来,自己果然不是合格的穿越者,寻常的穿越者一旦穿越,那叫一个王八之气四放,主角光环附体,左拥右抱,哪怕不能东征西讨,争霸天下呢,起码也要混个武林盟主当当,就算是种田流,也得一举成名天下知,自己上辈子似乎就是从头宅到尾,只怕连几个师兄师姐都忘了还有自己这么个小师弟的存在了,存在感实在太低了!

饶是如此,裴宣至今依旧没有遇到能够让他觉得动心的人,何况,他也很害怕,如果在这个世界有了血脉的牵挂,他还能再义无反顾地寻找回家的路吗?或许,这才是他一直孤身一人的缘故。不过,这会儿听到侯希白这般调侃,裴宣却是笑道:“不比希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若是真的遇到这种情况,还得向希白请教一二呢!”

侯希白却是笑道:“师父曾经教导过我,要以一种超然的姿态,观看天下的美女,我瞧天下美人,各有各的美丽可爱之处,将她们最美的一刻留在画扇上,这一刻便是永恒,从此再也无法牵动我的心绪!”

裴宣忽然说道:“令师这般说,他自己又何曾做到了,若非如此,何以还有一个打着以身饲魔旗号的碧秀心呢?”

侯希白一怔,继而叹道:“那便是师尊的情劫吧,遇到这等女子,师尊便不再是从前的师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辗转反侧,寤寐求之,即便斯人已去,依旧受困于心魔,不得解脱!”说到这里,侯希白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花间派的人天生多情又薄情,但是某种意义上,慈航静斋真的是花间传人的克星,历代花间派的传人原本再风流多情,很多时候,遇上那个人之后,哪怕心中想着要看破,但是这种事情,本就不由人,最终却是深陷其中,不得解脱。若能真的一生相依,倒也罢了,但是就怕横生变故,最终徒惹情伤,近乎万劫不复!石之轩便是如此,碧秀心以情动之,以死动之,石之轩固然有着大智慧大毅力,但是,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不能忘情,又难绝情,石青璇固然因此而痛苦,石之轩何尝不是呢?

裴宣却是轻哼了一声,说道:“佛经上有云,人生有七苦,一生苦。二老苦。三病苦。四死苦。五所求不得苦。六怨憎会苦。七爱别离苦。八五受阴苦。慈航静斋尽得其中精要,多少俊杰,对慈航静斋的所谓仙子求而不得,自然只会记得她们最美好的一面,从此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令师若是与碧秀心当真一起过着普通的夫妻生活,说不得,过上十几二十年,随着对对方了解的增多,曾经的爱恋尽数化为乌有,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引起争执,到时候,自然能够大彻大悟,忘情而超脱!偏偏在爱恋正浓的时候,碧秀心死了,即便是死,也要将他打入一个施害者的立场上。石之轩不栽才是没有天理!”

54会稽

侯希白听得目瞪口呆,他出身花间派,说起来,那就是天生的浪漫主义者,对于石之轩与碧秀心的爱情,他是存在着一些憧憬的,对于碧秀心的死,他也是觉得颇为遗憾,心里想着,若是碧秀心还活着,师尊与她还是一对神仙眷侣,膝下又有一位千金,该是何等逍遥自在,师尊或许也不会如现在这般,精神分裂,弄得有家不能回,常年在外漂泊,但是,裴宣的话直接将他从前的想法几乎是直接击碎,原来,碧秀心跟师尊的爱恋便带着算计,她的死更是困住了师尊,心中不由惶惑起来,脸上也现出挣扎之色。

裴宣没有理会,自顾自地收起了那张琴,转身便回了船舱,只留下侯希白一人坐在船头苦思冥想。侯希白这会儿应该还没有见过师妃暄,他将来是不是会和原著里面一样,被师妃暄迷惑,就得看他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了!

第二天裴宣醒来的时候,见到侯希白依旧坐在船头,早已是先天高手的他,居然不过是熬了一夜,便憔悴了很多,两眼中满是血丝,看起来似乎还没怎么想通,见得裴宣,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阿宣,我还是有些想不通,想要回去好好想想,这便先告辞了,实在是抱歉!”

裴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这个世界的武功最是讲究心境,裴宣昨日的话,无疑是在侯希白原本的心境上破开了一道缝隙,若是不能及早修补,只怕境界不进反退,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几乎是关系到性命的事情,哪里能够轻忽,若非裴宣与侯希白还算交好,人家都要以为裴宣跟侯希白是仇人,这是要故意毁了侯希白了。

侯希白将船留给了裴宣,自个直接提起轻功,跨江而去,裴宣见得侯希白很快远去的背影,心中竟是生出几分寂寥来。

侯希白下了船,裴宣却也没有在船上待多久,这几天下来,小船顺流而下,竟是一直飘到了长江下游,也就是江浙附近,裴宣干脆便也下了船,让船上的艄公自己返回。

这里已经是会稽,会稽如今很是混乱,朱燮管崇当年在吴郡起义,吴郡离会稽并不算远,因此,自然也波及到了会稽,会稽如今虽说还在隋军的控制之下,但是已经经常有人逃走,不光是寻常的农人,还有府兵也多有逃跑的,毕竟,杨广还想着要再次征讨高丽呢,又要征召民夫府兵去打仗,这样竭泽而渔,损耗民力,谁受得了呢!

尤其因为原本被征召的人几乎没几个回来的,大家自然以为这一去就是凶多吉少,哪里还肯送死,尤其这边附近算是冲积平原,多的是河道,却没有什么大型的山脉,想躲起来都没地方躲去,万一被搜捕出来,那才叫倒霉,因此,这边之所以多有义军,往往能够一呼百应,便是这个缘故了,大家都觉得参加义军,推翻大隋才有他们的活路。

这年头南方除了少部分地方之外,其实并不算繁华,会稽算是大郡了,人口也不过十万左右,毕竟,这会儿国家的政治经济中心还在北方,南方在很多北方人眼里,那还是穷山恶水之地,这时候的确也是这样,南方这边多水田,这年头水稻并不普及,南北方种的做最多的作物还是粟麦,产量也不是很高,不比关中,沃野千里,粟麦大熟,人口繁衍,这才是关中真正大兴的奥妙所在。

会稽城门口这会儿对进出人员盘查很是严厉,城门旁边的城墙上贴着好几排的通缉令,说实话,上面的人样子都很抽象,要不是旁边有简单的文字描述,比如说身高多少,年龄多少什么的,那些通缉画像差不多都是一个样。

裴宣走到门口,几个守门的城卫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裴宣年纪并不大,不过是少年,穿着一身七八成新的月白色道袍,几个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警惕之色,虽说裴宣跟那些被通缉的人扯不上半点干系,但是谁让朱燮是道门出身呢,起事之后,也有不少道门之人加入其中,因此,这会儿对道士盘查得格外严厉。

裴宣脾气再好,也受不住那边反反复复盘问了,正打算将杨广当时赐下的银鱼袋拿出来,却听见一边有人叫他:“阿宣,你怎么到会稽来了?”

裴宣听声音觉得耳熟,抬头一看,竟然是张玉书,张玉书看起来成熟了许多,这些日子以来,大概东奔西走很是辛苦,也没有太多时间打理仪容,下巴上生出了淡青色的胡茬,身上穿着鱼鳞铁甲,颜色也显得有些暗淡,他带了几个亲兵,挎着腰间的长刀,往这边走过来,脸上带着一点惊喜之色。

裴宣脸上也露出了笑意:“玉书你之前不是在山东的吗?怎么又跑这边来了?”

张玉书答道:“前些日子刚刚得的调令,令我率领本部人马前往会稽,征召人马,协助守城,另外,配合平叛!”他这会儿也看出来,裴宣在跟这些城门卫交涉不清,便笑道:“这是我的好友,在长安楼观道修行,却不是江东这边道门的人!”

既然有张玉书出面,城门卫自然不能不可能再纠缠不休,张玉书升官升得很快,如今已经是副将了,在会稽这边也待了好几天,寻常的小吏虽说不认识他,却也听说过一些,这会儿赶紧跟裴宣道歉,裴宣自然不会不依不饶,便直接一语放过,被张玉书拉着往城内走去。

张玉书混得很不错,这年头依旧是武勋为重,张玉书之前虽说在征辽的过程中,没捞到什么功劳,但是很快,先是跟着麦铁杖追杀杨玄感,后来便是四处平叛,他因为有个张须陀族侄的名头,张须陀在军中颇有威望,人缘也好,因此,对张玉书也是大开绿灯,有功劳就报上去,甚至还能夸张一点,张玉书本人也没出过什么纰漏,因此,短短半年时间,便连连升迁,这次过来镇压刘元进等人,本就是稳赢不输的勾当,张玉书便被派出来打前站,只要照常发挥,又是现成的功劳。

55暂代太守

张玉书这会儿正希望有人来帮忙,本来大家都觉得,刘元进朱燮管崇这一伙人解决起来很是容易,张玉书自己也是这样想的,等到到了这里才发现,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刘元进本就是游侠出身,虽说尚且不是什么宗师级别的高手,但是却也已经是一流,刘家在余杭是比较出名的武林世家,跟江南这边的武林世家还有帮派多有联姻,而且刘家名声很好,仗义疏财,江湖上的人有什么困难,刘家的人都不吝啬帮上一把,刘元进一起事,江南这边的江湖豪杰自然也是群起响应,会稽这边的江湖中人也不少,之前就有人跑去抓捕官吏,逼迫其造反,要不是官府反应及时,会稽几乎一度沦陷,张玉书到的时候,会稽刚刚被收回不久,但是不少官吏被俘获带走,虽说推举出了当地的一些士人出来帮忙,但是,一来,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可信,二来,这些人能耐也显得有些不足。

这会儿会稽乱得很,张玉书身边带的也不过是些亲兵,他还得去联络原本的南陈旧臣,自然显得□乏术,因此,他拉着裴宣找了家酒楼坐下,才吃了一会儿酒,便凑上来说道:“师叔,这次你可一定得帮我!”

裴宣这一路上压根不知道江南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因此便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你身边不是带了不少人吗?不过是守城,整理军备之类的事情,哪有多少麻烦的!”

张玉书便将事情大致一说,裴宣便发现,事情远比张玉书说得更棘手,之前会稽沦陷,会稽官仓里的军械被人运走,粮食运不走的,直接被就地分给了平民,如今会稽城里面,连长枪长矛之类的兵器都找不出几个来,只得搜罗了民间的铁器,找铁匠重新制造,张玉书带来的人固然都有兵器,但是一个副将,手底下能有几个人,他总不能自己花钱筹措兵器,这是大忌,别说他只是冒牌的张须陀的族侄,就是张须陀自己,这样做,也逃不脱一个死字!毕竟,张玉书现在依旧是人臣,并非人主!

张玉书如今急需的是行政方面的人才,这里靠着上清派很近,距离天师道和楼观道却比较远,当地的道教门派家族因为是在上清派眼皮子底下,张玉书也不能直接打出天师道的名号来,甚至查访南陈旧人都得私底下悄悄进行,毕竟这会儿大隋还是正统,他的身份若是被泄漏,立马便是灭族之祸,因此,这会儿忙乱的不行。这不,一边亲自给裴宣斟酒,一边说道:“会稽这边事情杂乱得很,那些士人很多都跟乱党有些勾连,我也不敢相信他们,师叔家学渊源,这点小事,可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裴宣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我先暂代便是,只是这事还得上报一番,免得有人拿这事说嘴,到时候掰扯不清楚!”

张玉书见裴宣答应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忙道:“此事自然不劳师叔费心,我定会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反正师叔身上也有个翰林学士的官职,暂代一郡的太守也是说得过去的!”

张玉书生怕裴宣反悔,刚刚吃过饭,便将他拉到了郡守衙门那边,郡守衙门那边因为遭遇了之前那场兵祸,竟是被烧毁了半边,这段时间也找不到人来修缮,只是叫人将坍塌的地方清理干净了,办公的地方却是设在了一个偏厅里面。

裴宣才一进去,就看到那里已经堆积了不少公文,而且放得杂乱无章,因此,只得先去找了几个士子过来帮忙整理,收拾了半天,才算是按照轻重缓急给分好了,这才沉下心来一一处理。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裴宣便开始沉下心来打理会稽郡中的诸多事务,这些事情本也就是刚开始的时候比较麻烦,等到上了手,也就是寻常了,裴宣虽说没学过这事,但是裴矩不在的时候,就是他打理家中的庶务,放到一郡之中,其实也是大同小异,琐碎的事情自有下面的人来处理,他只要抓个大方向也就是了。

张玉书之前也上了折子,说是会稽这边的官员被逆贼掳走,无人做主,他们这些人都是武将,不好逾矩,正巧翰林学士裴宣游历经过江南,便奏请让裴宣暂代太守之职,待得叛乱平定,再做计较。

这事自然不是寻常的官员就能做主的,因此直接报到了御前,杨广听了不由一笑,自然是答应了下来,又听说江南那边许多郡县被反贼攻破,或殉国,或被掳,甚至还有从逆的,因此,便命吏部选拔官员,跟随平叛大军之后,光复一地,便就地任职,免得麻烦。

这个旨意一出,洛阳这边为了这些职缺几乎要打破了头,尽管这会儿南方还未大肆开发,但是那边本就是旧时吴越楚地,当年项羽能够凭借着江东,席卷天下,差点就坐了龙庭,孙权也靠着江东得了天下三分,不管是想要自保,还是有志于天下的,都想要争上一争,因此,吏部一下子门庭若市起来,这会儿虽说科举已经实行,但是知识依旧是被垄断的,想要做官,还是得靠着察举,荫封,说白了,寒门学子很难得到机会,能够做官的,多半都是世家门阀出身,或者是投靠了世家门阀的人,倒是军队里面没有这么多规矩,杨广对世家门阀多有戒备,因此,却是大肆提拔寒门之人,如张须陀、麦铁杖等人,多是没什么根基的,但是在文官上,杨广也没什么办法,也只得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张玉书浑然不觉,他有志于天下,这会儿无论是南陈旧臣还是道门,都不能给他多少明面上的支持,毕竟此时大隋尚未到分崩离析的时候,杨广对朝廷的控制力依旧在,张玉书如今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提升自己的影响力,等到将来杨广无力控制朝廷的时候,便可以打出旗号来,快速发展。

北方并无张玉书可以插足的余地,毕竟北方那边其实是关陇贵族的地盘,便是杨广,也拿那些关陇贵族没办法,他们无论是势力还是影响力都非常深厚,即便楼观道也在关中,但是争夺天下,归根结底还是得看谁兵强马壮,佛门有诸多僧兵,道门就算有些护法,数量也非常有限,而且又是在那些关陇贵族的眼皮子底下,想要送出来,只怕立刻便会得了忌讳。因此,张玉书只能先图在南方立足,因此,这段时间就显得非常关键,他之所以拉着裴宣暂代会稽太守一职,其实就是恨不得将暂代两个字换成正式,这样的话,他在南方便有了根基,将来想要起事,将会更加方便。要不然的话,江南这边虽说不比后世,但是寻摸几个善于行政的人才出来,又是什么难事不成?

虽说这些话张玉书没有明说,但是从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裴宣也没有觉得不悦,不过却也往楼观道去信,要楼观道趁着这次机会,推举亲近道门的人前往南方任职。尤其,这会儿终南山依旧还有诸多道家门派的代表,趁着这个机会,将江南叛乱,导致南方道门被朝廷排斥的黑锅牢牢扣到上清派头上,总而言之,将茅山上清派打成道贼,将他们踢出道门正统的行列,上清派内部也该做点文章,裴宣才不相信,上清派作为当年葛玄的嫡传,会真的甘于给佛门做附庸打手。

这些事情,裴宣也没瞒着张玉书,裴宣直接跟张玉书说了,裴家虽说在中枢还有些话语权,但是,比起几大门阀来,终究底气不足,而且,杨广也不可能让裴家真正掌握地方上的权力,以免造成尾大不掉,这也是帝王心术,目前已经有好几个让杨广无可奈何的门阀了,若是再多上一个,说不得,就能逼着杨广不得不垂拱而治了!什么制衡之类的,那也得皇帝能够掌握大势才行,浑水固然能摸鱼,更有可能淹死自己!因此,杨广虽说想要削弱门阀势力,却也不想打造出别的门阀出来,到时候,为了利益,臣子们联合在一起了,君权便很有可能旁落,杨广再自负,也不希望造成这般情况,到时候难以收拾。

因此,倒是道门可以从中插手,选取一些没有多少世家门阀背景,道门曾经对其有过恩惠的寒门子弟,占据几个比较关键的地方。

张玉书自然接受了裴宣的说法,心中不无失望之意。裴宣作为楼观道的真传弟子,若是站在自己身边,自然代表了楼观道,另外,裴宣还是博陵崔氏的外孙,可以说,裴宣一个人代表的便是三大势力,只是张玉书也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还真是留不住裴宣,何况,他也曾听说,裴宣是道门这一代里面,最有希望在十年内突破到大宗师的,大宗师与宗师不同,宗师中原其实很是不少,但是大宗师却不一样,大宗师属于那种战略性核武器,有一个大宗师站在背后,便是一种无言的威慑力量,比起一个其实无关大局的太守,自然是己方出一个大宗师更加要紧,起码在遇到宁道奇还有四大圣僧的时候,不会落于下风。这样想着,张玉书对裴

56刺杀

一晃已经入了十一月份,那边吐万绪,王世充,还有个鱼俱罗都已经磨刀霍霍,往江南这边来了。

张玉书这些日子以来,忙前忙后,却是做出了不少事情,裴宣这边重新将当地的户籍登记入册,这会儿会稽真的是没有多少人,连同那些大户人家隐匿的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一万五千户,还有很多是外地来的,这会儿干脆就地编入户籍,分配田地,倒是得了不少平民的感恩戴德。

因为太守衙门后院被破坏得很厉害,裴宣这些日子以来,便是跟张玉书住在一起,张玉书占据的这个宅子原本是个富商的家,结果这个富商估摸着是得罪了什么人,之前城破的时候,一家子差不多就是被血洗了,连破财免灾的机会都没有。等到张玉书过来了,人家有军功,有背景,自然有的是人想要讨好,那宅子便落到了张玉书手里。

因为身份的原因,宅子其实算不上大,但是非常精致,典型的江南风格,张玉书住了正院,裴宣来了之后,就将正院旁边的一个院子留给了裴宣,两人的接触自然多了起来。

张玉书非常自制,他武学资质算不上好,但是依旧坚持每日早起,就在院子里面练刀,裴宣并没有练过什么刀法,但是他见识得比较多,因此眼光却很是独到,来了之后,便经常给张玉书做陪练,帮助张玉书磨练武技。

两人一个接受了两辈子的道家教育,另一个却也是在龙虎山长大的,还算比较有共同语言,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的交情倒是切切实实处出来了。

这日一早,裴宣又陪着张玉书练了半个时辰的刀法,等到张玉书大汗淋漓地收了刀,这才说道:“玉书你如今刀法其实已经成熟,只是却是缺了刀意,这却不是勤学苦练可以练出来的,还需真正在战斗中领悟出来!”张玉书不是没上过战场,但是,对付寻常的小兵,几个基本的招式也就差不多了,他所在的位置,也不可能真正令他陷于重围,以后,他亲自参战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少。

张玉书却是说道:“之前阿宣你也说过,我将凌波微步学得精熟便可以了!我如今不过一个副将,但是若是没了性命,再多的雄心壮志又有何用,因此,我学习刀法,并非是为了身先士卒,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张玉书很有自知之明:“我习武资质寻常,但是若是因此,就不求上进,遇到什么情况,又能靠谁呢!”

裴宣却是笑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玉书你却是想得不错,玉书你是做大事的人,如何能像寻常江湖人一样,陷于江湖争斗之中。”

这话才说了两天,张玉书便遇到了一场刺杀。

一般来说,盛世的时候,江湖人会消停一些,毕竟那时候朝廷威严比较重,对于江湖管理也比较严,但是到了乱世的时候,那就是一团糟了,自个还管不过来,哪里顾得上江湖,白道如慈航静斋这样的,自然会冒出来,搞什么代天选天子的把戏,便是金庸小说里面,为什么会有乔峰这样的杯具人物,不还是白道上的人想要行侠仗义,为国拒敌嘛!至于黑道上的人,能做的事情,只有更多的。

不过比较不幸的是,自东汉末年一来,这好几百年的时间里面,中原似乎就没真正意义上消停过,一直都在战乱之中,这也是为什么如今江湖势力如此之盛的缘故,也因为这个,江湖上的人对朝廷缺乏敬畏之心,常有人搞出什么劫富济贫,或者是什么为民锄奸之类的事情,说起来很是冠冕堂皇,但是实际上,还不就是那些事,劫的谁的富,济的又是谁的贫,随便杀个贪官污吏,真的又能挽回什么!反正就是一团糟。

比较麻烦的是,一直以来,朝廷对南方的控制力度都不强,固然,南方这边可能民风算不上彪悍,不是幽燕之地,毕竟那边靠近草原,又被胡人肆虐过很多年,因此,那些人虽说悍勇,但是也很识时务,稍微大一些的门派或者是家族,跟胡人都有些不清不楚的联系。南方原本是东吴还有蜀国的地盘,加上南逃的士人,可以说,除了岭南、南蛮之类被少数民族占据的地方,汉人占据了绝大多数。

这会儿的汉人可不是什么逆来顺受之辈,你想砍他,都不带反抗的。这里的人跟朝廷作对一向是常事,当年东吴的时候,就有一干自称是许贡门客的游侠刺杀了孙策,后来,类似的事情,依旧层出不穷,江南武林的人,很多时候,习惯于靠刺杀解决问题。

这次刘元进起事,说是呼应杨玄感,不过,瞧他顺水推舟地坐了龙庭,就知道这人也有绝大的野心。只是,一开始刘元进还想着坐拥当年东吴的版图,西进蜀中,再北伐中原什么的,想得非常美妙,很快,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刘元进在江湖上混得很开,为人豪爽,出手大方,他起事之后,便大肆任用家人还有原本的故交好友为官,但是任人唯亲的后果很快出来了,一大堆都是志大才疏之辈,干起贪污受贿、欺男霸女之类的事情,比当年他们行侠仗义的对象还要利索一点,论起正事来,就是两眼一抹黑,一开始还有士人打算投奔他们,一见这架势,便打了退堂鼓,这实在不是做大事的人,你要争的是天下,怎么竟像是搞了个土匪窝一样。另外,刘元进跟朱燮、管崇也是面和心不合,毕竟这两人并非他的心腹,投奔过来之后,竟是直接占了左右两个仆射的位置,差点将刘元进给架空了。

因此,刘元进这会儿已经显出了颓像,各地都有不稳,之前会稽被张玉书占领的时候,他还不以为意,但是,张玉书显然已经开始扩张起来,先是光复了会稽全境,然后又攻下了余姚,句章,眼看着离吴郡不远了,自然慌了神,朱燮、管崇都曾自荐攻打会稽,但是他担心两人尾

作者有话要说:手头有章电影票抵用券,便跑去看电影,全民目击跟乔布斯二选一,便选了乔布斯,然后发现,自己真不适合看这类电影,深度不够,看得我差点睡着了!

57遇险

这日,裴宣正在与张玉书对练,张玉书大汗淋漓地挥着刀,裴宣却不过是一双空手,轻描淡写地探入刀光之中,招式很简单,却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味,明明没有消耗什么内力,但是,却引动了天地间的元气向着张玉书压迫过去。

“这便是宗师的力量吗?”张玉书勉强支撑了几刀,最终不敌停了手,裴宣自然也停了下来,就听张玉书问道。

裴宣点了点头,说道:“宗师之所以少见,是因为他们初步有了自己的道,并且与天地之力互相呼应,如此,即便自身并无多少力量,却能引动天气元气,寻常人即便修炼百年,又能有多少真气,哪里能够与天地相抗衡!”

张玉书若有所思,但是眼中却也没有嫉妒之意,只是说道:“那么,想要对付宗师就很是困难了!”

“没错,只要不是陷于重围,宗师自然能够从容遁去,这也是为什么当年石之轩被四大圣僧围攻,尚且可以逃出的缘故!”裴宣对此并没有什么忌讳,说道,“只是人力有时而穷,若是限于千军万马之中,便是大宗师也得吃一大亏,稍不留意,便会断送性命!不过,别说大宗师,便是寻常的宗师,若非同等层次的高手刻意隐藏,否则,其对气机的感应灵敏非常,又如何会真的自陷死地!”

张玉书本来还有些打算,听裴宣这么一说,脸上便露出遗憾之色,不过一闪而逝。这会儿已经是入了冬,每每呼吸出来的都是一团白气,他之前出了一身汗,却直接取了亲兵打来的井水,好不羞惭地就在井边冲了个澡,裴宣对此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上辈子住宿那会儿,也都是在公共浴室跟同学裸|裎相对的。

张玉书换了身衣服,便按照惯例,带了亲兵,往军营过去,裴宣并没有随行,而是直接往郡守府过去了,毕竟,这年头虽说没有打卡签到,地方上的官员相对工作时间也比较自由,但是,因为这会儿是特殊情况,各种各样的事情很多,哪怕不需要他亲自处理,也得做最后的批示,因此,他同样几乎是天天往郡守府而去。

张玉书骑着马在通往城外的街道上小跑着,因为战乱的缘故,街道上颇为冷清,只有一些小商贩无精打采地叫卖着,但是生意很是惨淡,见得张玉书这一行人,路边的人都带着一些畏惧低下了头,等到马蹄声远去才抬起头来,毕竟,这些普通百姓对于官员的畏惧是天生的,他们没有家世,也没有可以护身的武力,自然不可能有底气对一位掌握着他们命运的实权将军表示不敬。

不过,却有几个人在低头的同时,隐晦地交换了几个眼色,做了几个手势,然后,街角那边,便有衣角一晃而过。

一座名叫烟波楼的酒楼上,十几个穿着深色劲装的人坐在窗前,神情肃然,桌子上摆着一些酒菜,几个人一边喝着酒,一边拿匕首切着烤得油汪汪的羊腿,用匕首尖叉着大块的羊肉送进嘴里。

其中一个人皱眉道:“你们是几天没吃过饭了还是怎么着,一会儿还有大事要做,这般大吃大喝怎行?”大家都有经验,吃饱了之后,往往人会发懒,反应速度也会下降,他们这些人做的是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勾当,反应速度稍慢一点,没准就要送掉性命!

一个人嘴里还嚼着一大块羊肉,又端着一个酒觥,将里面显得有些浑浊的酒灌到了嘴里,胡乱咽了下去,这才说道:“那姓张的小子出来素来兵甲不离身,咱们这些人想要成事,差不多有大半要栽进去,总不能回头做个饿死鬼!”他虽说这么说着,脸上却毫无畏惧之意,却带着一些兴奋紧张之感。

另一个人却拿着一块丝帕,小心翼翼地擦着怀里的一柄长剑,这柄长剑比寻常的剑略窄了三分,颜色有些暗沉,几乎没有一点反光,应该是那种刺客专用的剑,他仔细将剑身擦过一遍,冷声道:“咱们这些人做的不就是这些勾当,刘家对咱们恩重如山,也到了报答的时候了!”

剩下的人不吭声了,正在这时,传来了敲击墙壁的声音,声音很规律,几个人一听,便知根底,立马精神一震,一个人一边下意识地紧了紧袖口,一边开口道:“来了!”

张玉书忽然感觉到了杀机,他本就是战场上出来的,对于杀机再敏感不过,因此,下意识地勒住了缰绳,放慢了马步,身边跟着的十个亲兵也是戒备起来。

酒楼上那一行人见状,当下不敢耽搁,立马推开窗户,从窗口一跃而下,他们嘴上根本不喊什么口号,只是挥舞着兵器直接杀了过来。

张玉书脸色一变,当即喝道:“结阵防御!”

张玉书虽说得了道门的帮助,但是却也不敢十分信任道门派来的人,因此,身边的亲兵,除了一个队正和一个副队正是道门派出来的武士,其他的却是他自己提拔起来的,对他忠心耿耿,这会儿立刻拔出兵器,结成战阵将张玉书护在中间,只是人太少,而且除了道门派出来的那两人之外,其他的人不过会些粗浅的武功,对这些做惯了杀人放火勾当的刺客起到的作用并不算大,没过多久,几乎便被破开战阵,只得勉力支撑,那两人却是护在张玉书两侧,一边沉声发号施令,不敢稍离,那队正见己方眼见着不敌,便赶紧说道:“将军,还是赶紧发信号,向郡守求救吧!”

裴宣曾经给过张玉书几个传信的烟火,让他若是有急事可以用这个传信,张玉书一直随身携带,这会儿赶紧取了出来,向天发射出去,那烟火带着一声尖锐的长啸,在空中爆开,发出近乎刺耳的爆裂声。

裴宣这会儿正在郡守府做着人形图章,忽然听见声音,心中一惊,立刻飞身而出,往天空看去,他目力极强,这年头也没什么比较高大的建筑阻挡视线,当下看到了烟火留下来的一点残像,知道张玉书可能遇险,当即飞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回来了,本来只打算在家待五天的,但是29号就有表弟结婚,然后便请假回去,接下来,又连续参加了三场婚礼,一直拖到昨天下午才回来,还遇上堵车,累死了!

58及时赶到

裴宣赶到的时候,张玉书已经陷入了困境,只能勉力支撑,亲兵死伤惨重,便是那个副队长也浑身浴血,左手还受了伤,哪怕他常用右手,左手受伤显然也很影响平衡,队正这会儿死死挡在张玉书面前,手中精钢打造的长刀已经崩开了几个口子。那几个人要说武功,多半不过是二流,但是配合很是默契,若非他们没弄到弩弓之类的东西,否则张玉书这次就真的栽了。

裴宣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骑马,直接就用轻功从屋顶过来了,这会儿直接将酒楼楼顶的瓦片踢出两片,瓦片直接飞向了乱成一团的人群,他控制力很是精准,因此,并没有造成什么误伤,然后便直接冲入人群,跟他比起来,这些二流的武人跟刚刚会走路的孩子也没太多区别,他下手毫不容情,心念一动,凭空便叫人承受了绝大的压力,然后便是轻轻巧巧地探出手,因为想要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因此,只是用擒拿手折断了他们的手脚,截住了他们的气脉,他的动作非常快,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躺了一地。

张玉书身上也沾上了不少血迹,有对方的,也有己方亲兵的,神情极为冷然,他如今的身份,身边不过能有个二十个亲兵,这次跟着他出来的也就是其中的大半,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论起武功,多半不过是三流,甚至还有两个不怎么入流的,但是,对他忠心耿耿,他还教他们读书,打算看看其中有没有将来能够独当一面的,这就是他最初的班底,结果,这一次竟是损失了近半,三个战死,两个重伤,剩下的也或多或少受了轻伤。武功这玩意不是万能的,这等重伤靠中医的手段,说句老实话,实在效果有限,裴宣也就是只能保住他们的性命,至于别的,却是不能保证的,也就是说,几个重伤的,这次算是前程尽毁,还会影响将来的生活。

张玉书看着到了一地,动弹不得的人,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冷哼了一声,便直接下令:“将他们送到军营里面去,给我好好招呼!”然后眼睛扫过那刺客跳下来的酒楼,命道:“派人包围这座酒楼,这些人从酒楼里面跳下来,其中多半有同党!”

几个还能动弹的亲兵当下应诺,看着这些刺客的眼神跟看死人无异,嘴角勾起一个狞笑,直接找了牛筋出来,将这群刺客给结结实实捆绑了起来,见他们因为被截断了气脉,动弹不得,好几个人狠踹了几脚,裴宣摇摇头,弹出几道真气,解开了这些刺客身上的一些穴道,让他们虽说能够行走,却提不起半点真气。

武功就是这点不好,除了那种专门修炼外功,由外入内的,一般人一旦失去了真气,几乎连普通人都不如,毕竟他们的身体早就习惯了真气的支撑,没了真气,跟残疾了差不多,也因为如此,习武之中最怕的就是武功被废,这也是江湖上的大忌,你可以杀人,但是,却不能废除别人的武功。

当初裴宣修炼北冥神功,找的也就是一干帮派的败类,回头吸干了内力,直接毁尸灭迹,要不然,哪怕是他出身楼观道,也要被一干正道中人抓住把柄,口诛笔伐,甚至为了这等武功,一堆人会对他围追堵截,裴宣可没有像石之轩那样,成为武林公敌的觉悟,闷声发大财才是最要紧的,因此,这事他连张果都瞒着。当然,这门武功日后还是要传下去的,到时候,也仿照逍遥派那般,不许弟子对外人说起师承来历便是了。

这些刺客武功被禁,又被仔仔细细搜查了一番,身上连稍微有些尖锐的发簪都被收走了,一个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甚至还直接拿着刀背,直接扇上了几个人的脸,硬是打掉了他们满口的牙,说是看看他们牙齿里面有没有藏毒。这事可操作性并不高,这年头可没那么好的密封性材料,要是牙齿里面藏了毒,之前吃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怎么办,那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何况,这些人也算不上死士,就是寻常的刺客罢了。

等到那些刺客被连拖带拽地押走,张玉书这边也在向裴宣道谢,裴宣摆了摆手,说道:“没事,不过,这样的事情可一不可再,你还是要做好防备!”

张玉书也是沉默,的确,这次若非裴宣就在附近,否则的话,即便是求援,附近的军队也很难快速反应,到得这里来救援,只怕真的就要叫这帮刺客得了手,但是,这些刺客是怎么进城的,又是如何知道他的行踪,城中可有他们的内应,城外是否有人接应,他一律不清楚,他既然胸怀大志,自然要未雨绸缪,若是将来落得个孙策那样的下场,那才叫滑天下之大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