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书反应也很快,立刻就知道裴宣隐含的意思,他需要一个完善的情报组织,对内监察,对外监视,自然这里面少不了一些阴私之事,只是这事却是不能明言,而且,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大动作,这等事情,他也不可能再依赖道门,他其实很忌讳,道门在未来的朝堂影响力过大,到了那时候,道门岂不是又是如今的佛门。因此,这事还得他回去仔细筹谋,慢慢策划。

裴宣也只是一说罢了,那边已经有兵丁过来,封锁了整条街,挨家挨户搜查嫌犯,裴宣却不叫人挪动几个重伤之人,在一边帮他们看伤,他也没带什么金疮药,只得以封穴截脉之法,阻止血液继续外流,又叫人取了布匹,用剪刀剪开成布条,放入开水中煮过,这会儿也没什么烈酒,裴宣也只得以凉开水清洗伤口,为几个有外伤的人包扎,亏得这会儿是冬天,也不容易发炎。有内伤的,也帮忙调理,又开了方子,叫人去煎药。

裴宣当年在北宋那会儿,因为要学习医术,学了一堆理论知识之后,就被逍遥子领着四处义诊,去的多半是些穷乡僻壤,早就习惯了这些事情,因此,丝毫不觉得脏污麻烦,能做的都是亲力亲为,张玉书在一边看着裴宣弯腰给这些亲兵治伤,脸上丝毫没有不耐烦之色,身上沾上了一些血污,也是不以为意,一时间,竟是呆了一下。

59有意出击

所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那些刺客是江湖游侠,又不是经历过正规训练的死士特工,便是那些什么有着坚定信仰的,威逼利诱之下变节的也不在少数。重然诺,轻生死听起来挺容易的,但是若是生不如死呢!因此,在几个用刑的好手当着他们的面,选了个倒霉鬼,慢条斯理地用小锤子敲碎了一个人手脚上几乎全部的骨头之后,剩下的人几乎都要崩溃了,他们武功被制,身上压根提不起什么力气来,想要自尽也是不能,再被大刑伺候了一番,一个个竹筒倒豆子一般,什么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些人说实在的,知道的事情其实很不少,他们这会儿为了活命,什么话都往外说,刘元进在朝中与诸多重臣不合,朱燮率军出走,管崇割据一方,这些还算是比较大的事情,另外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便是刘元进似乎跟某人的儿媳妇不清不楚之类的八卦绯闻也说得信誓旦旦,总而言之,这会儿毫无英雄气概,只求速死,不愿受那零碎苦楚。

不过很可惜的是,尽管张玉书从这些供词里面得了不少消息,但是却还是将这些人直接交给了几个亲兵处置,他们中虽说存在着一定的竞争关系,却一直配合默契,很是交好,却因为这些刺客,有人身死,有人重伤,不得不黯然离开,所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何况,这可不仅仅是断人财路的问题,寒门子弟,哪怕有了科举的出现,却因为门阀的打压控制,出头不易,唯有通过军功,才能作为晋身之阶。但是在战场上,便是习武之人,也未必能够真正出头,而且说白了,哪怕杨广有意提携寒门出身的将领,但是在基层上面,许多中级将领还是出身门阀,他们自然更加乐意提携自己人,争功冒功的事情层出不穷,想要出头谈何容易,甚至不能有什么怨言,否则上面随便一个命令,就能将你送到必死之境。好不容易遇上张玉书这样急需要培养心腹的,都已经被重点培养,说不得将来就能独当一面了,如今一切都化为泡影。哪怕他们是为了张玉书而死,张玉书能做的,无非就是帮助他们赡养老小罢了,更多的又能如何,靠别人哪里比得上自己出人头地呢!

兔死狐悲之下,他们对这些刺客的态度也就可想而知了,不过张玉书却顾不上这些了,他这会儿很是兴奋,从这些人的口供里面,就可以知道,刘元进这一伙人是什么德性了,既然发展到了行刺的地步,差不多也已经是狗急跳墙了!又听说刘元进似乎对王世充、鱼俱罗、吐万绪他们也有行刺的计划,张玉书立刻修书,命人快马加鞭传信,让鱼俱罗他们戒备,然后心中已经是兴奋莫名,这是一个机会,贼众勾心斗角,内部不合,他便能够从容布置,各个击破,这次若是能够立下大功,自然能够更进一步。毕竟,比起几乎已经功高震主的鱼俱罗,还有本身身份上有些问题,还有胡人血统的王世充,杨广自然会更加关照他一些。

这样一想,张玉书顾不得别的了,直接招来行军参谋,还有几个军中的文书幕僚,将事情简单一说,然后说道:“贼众看似势大,实则外强中干,如今更是人心不齐,内部生乱,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之际,诸位,为国尽忠,便在此时!”

哪怕心里面想的是谋朝篡位的事情,嘴上的口号还是要喊的,虽说这会儿朝廷上下对大隋很多有识之士都已经没了什么信心,但是依旧颇有忠直之士,张玉书麾下也有一些,这会儿一个个神情也是颇为激动,更多地人也没想过大隋这般短命,跟秦朝一样,二世而亡,因此,这会儿张玉书谋划着要举兵讨逆,自然是群情汹汹,当下一个个对着简洁的地图就开始讨论起来。

裴宣自觉自己不是这方面的人才,自然没有参与,他总算找出了一件穿越者应该做的事情来了——酿造烈酒。

他上辈子的时候压根没想过这回事,第一世的时候还是学生,一直以来很乖,也就是高中毕业的时候谢师宴上喝了点啤酒,上了大学,一般也就是喝啤酒了,白酒什么的,从来不在他的选择上,等到到了逍遥派,那会儿也不流行烈酒,逍遥派的人传下了不少酿酒的方子,不过也就是各种果酒药酒之类的,度数跟葡萄酒差不多,他也不是什么嗜酒的人,比起烈酒来,那些果酒更符合他的口味。直到之前给那些人治疗外伤,他才想起来,可以用酒精消毒。这年头搞出酒精来是不切实际的,因此,也就只有弄烈酒了。

只是这里面也有问题,这年头,粮食是有限的,可以这样说,古人不是什么傻瓜,不管技术怎么变,粮食能够转化的酒精其实是有一个限度的,一坛子酒精含量跟啤酒差不多的淡酒,跟一坛子二锅头,这花费的粮食怎么可能是一个数量级嘛!因此,在没有化肥农药,没有超级稻种的情况下,酿造烈酒,那就是犯罪!至于说什么玉米红薯之类的高产作物,天知道,这些传入中国怎么都得是宋朝之后的事情了,起码在北宋那会儿,裴宣都没见过。因此,唯有将烈酒列为如铁器一样的战略储备,才不会因为大肆酿造烈酒,影响到民生。

因此,裴宣找人弄出了简单的蒸馏设备,酿造出了第一批烈酒,用来给那些受伤的人清洗伤口之后,便找了张玉书。这年头中医认为什么伤口发炎之类的,那就叫外邪入侵,裴宣也没办法告诉别人,这其实是白细胞对抗病毒细菌搞出来的,因此,也只是说,烈酒可以减少创口的秽气,避免外伤恶化,只是烈酒的酿造需要耗费大量粮食,不能普及,建议张玉书将烈酒设置成军队管制用品。

张玉书立刻发现了烈酒的意义,这年头上战场,真正死在面对面厮杀中的,不过是十之二三,大半其实是死于受伤之后的炎症,因此,收拾战场的时候遇到重伤不起的人,补上一刀反而是仁慈。有了烈酒,哪怕只能降低一半的伤亡,对己方保留有生力量,增加战斗力也是一个极大的臂助。

张玉书不是什么圣人,当即就跟裴宣说,这事暂时要保密,等到自己独当一面了,再拿出来用。裴宣有些不忍,不过以现在的情况,这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当初磺胺青霉素发明出来之后,不也是优先供应己方的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何况,他这会儿的确也没那么多资源,能提纯出多少烈酒来,因此便默认了。

而张玉书已经定下了作战计划,就等着刘元进入彀了。

60交接

第二场雪落下的时候,张玉书已经得到了吐万绪那便下达的军令,要他配合吐万绪夹击吴郡。

配合夹击吴郡,意味着张玉书可以在这之前,扫平从会稽到吴郡之间的郡县,这等于是吐万绪送给张玉书的功劳了,当然,前提是张玉书不是什么废物,中间不出什么岔子。

而会稽这边,第一批过来接手政务的人也过来了,得了会稽太守这个位置的人姓李,名叫元年,李元年是李阀的旁支族人,如今四十多岁模样,原本在洛阳为官,即便是站在裴宣面前,也颇有些傲气,裴宣不免心中有些不喜,不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当初会稽城破,连同官印之类的东西都被那些逆贼带走,府库里面也是没钱没粮,因此,这会儿要交接的,其实不过是些户籍文书罢了,李元年显然有些不满,看他的模样,似乎觉得裴宣有贪墨的嫌疑,嘴里说话都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等到裴宣将各项工作交割完毕,他还想要讥讽几句,一边跟着他的一个看起来应该是幕僚的人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算是闭了嘴。

裴宣何等之人,说实话,他心胸可算不上如何宽广,三辈子下来,他真心没吃过什么苦头,没有经历过多少勾心斗角的事情,这会儿年纪轻轻,又已经有了宗师修为,若是说出去,便是杨广,对他也得客气三分,何况这李元年在李阀也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人物,却这般目中无人。张玉书在北方根基不足,将来崛起只能依靠南方,这李元年既然是李阀之人,却是不可能投靠张玉书的,到时候,自然是必死之人,如此一想,裴宣自然不会平白跟他计较,因此,却是直接扬长而去。

裴宣一走,李元年身边那个幕僚却是跺足叹道:“府君今日却是失礼了,这位可是裴侍郎家中的独子,圣上亲封的翰林,文采风流,谪仙人之名却是天下公认的,之前在会稽又已经揽了一众士人之心,府君恶了裴公子,若是别人知道了,只怕在会稽便要寸步难行了!”

李元年却是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只会吟诗作赋的书生罢了,有什么了不得的!阀主派本官来会稽,自然是为了家族的大计,哪能被这姓裴的小子掣肘,若是对他太客气了,他欺上门来,影响了家族的计划,那该如何是好?”

那幕僚只得诺诺称是,他是寒门出身,其父当年受过李阀的恩惠,后来他一家子便开始跟着李阀做事,这年头,背叛的成本可是很高的,因此,只得跟着李阀一条道走到黑。他因为出身不高,却是见识了许多不同的人,他原本跟着的是李阀另外一个人,这回因为李元年不知怎么的,得了这个太守的位置,他也被派了出来,给李元年做幕僚,但是很显然,李元年对他并不重视,拿他当下人一般,呼来喝去,也很少询问他的意见。

李元年这人说实话,属于那种志大才疏的,他生在李阀,虽说是旁支,但是却属于那种在族里还有些实权的旁支,二十多岁的时候,便被推举做了官,不过可惜的是,哪怕有家族的支持,他一直以来,却政绩平平,而且此人还颇为贪婪,好在一直没出什么大乱子。这次对裴宣这般不假辞色,多有讥讽,说实话,其实是嫉妒。裴宣还未及弱冠,几乎已经是名扬天下,而他呢,出身不低,都已经差不多抱孙子的人了,还得拼命钻营,才弄了个太守的位置,这如何让他不嫉妒,因此,口出恶言却是难免的事情了。这会儿想起来,虽说有些悔意,但是反过来一想,裴家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家族,比起李阀差远了,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却不想想,他不过是李阀的旁支,裴宣却是裴氏的嫡系,其母也是崔家的嫡系,哪怕裴矩不是裴家的家主,但是,裴矩却是裴家在朝堂上地位最显赫的人,深受杨广信赖,加上裴宣自己的名气,哪怕裴宣到了李阀,也是李阀的座上宾,他有什么资格瞧不起裴宣呢!

裴宣也没有在外面宣扬什么,但是,看裴宣将事情一交割之后,连李元年举办的宴会也没去参与,就知道裴宣的态度如何了,再者,大家都不是什么傻瓜,见上一面,就知道这位新来的太守是个什么性子了,因此,明面上对李元年还算客气,但是真要是要他们配合起来,一个个自然打得一手好太极,尤其这会儿快到腊月了,大家有的是理由推脱。因此,李元年的太守工作进行得很不顺利,让他愈发暴躁起来,甚至怀疑裴宣在背地里面给他使绊子,在给李阀写信的时候,狠狠地告了裴宣一状,结果回头就被臭骂了一通。

裴宣懒得理会李元年的事情,他这会儿正随军跟在张玉书身边,刘元进不是什么做大事的人,甭说英雄,枭雄都算不上,但是,刘家是江南武林中比较有声望的一家,这回谋逆,也有许多武林中人跟随,之前就做过行刺的事情,这次张玉书举兵进逼吴郡,未必不会故技重施。张玉书身边武功最高的不过是介于一流二流之间的水准,不是道门拿不出水准更高的,而是没有合适的理由,要不然,岂不是告诉别人这人身份有问题。因此,为了保证张玉书不会夭折在初始阶段,裴宣便跟在了他的身边。

刘元进这一伙人本来就是乌合之众,一开始尚且能够同心协力,时间一长,人心也散的差不多了,加上虽说大家对大隋未必有什么归属感,但是更不乐意仰刘元进一伙人的鼻息,因此,张玉书这一路下来,一是己方士气正旺,又是在辽东上过战场的精兵,二来,城中多有内应,因此,攻城克敌颇为顺利,不过十天时间,便已经推进到钱塘,已经进入了吴郡的范围,刘元进开创的这个所谓的朝廷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笔记本又出毛病了,配置太差,速度很慢,还老是莫名其妙重启,实在没办法了,打算周末买个新的,这几天只有在公司抽空码字了!

61心动

比起在辽东见识到的征战,这一场平叛某种意义上来说,竟是差不多如同一场笑话,张玉书率军兵临城下,吴郡这边却压根没多少守城的经验,而且,吴郡的城墙也算不上高,张玉书他们这一路上又征召了不少工匠,带了不少攻城器械,结果,不过是不到一天的时间,吴郡的外城城墙便被攻陷,虽说有一小段城墙塌陷了,懂行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城墙实实在在是年久失修,有些地方甚至是偷工减料,这不由叫人得说一声,刘元进他们这群人死了也不冤枉。

毕竟,别说开国立业,就算是寻常攻城略地,占领一个城池之后,傻瓜也知道,第一件事就是修缮城墙,结果,刘元进他们倒也不是没修,偏偏修了跟没修差不多,任由守军如何骁勇善战,但是守城看的不光是守军的战斗力,城墙之类的硬件设备,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比重,要不然,欧洲那会儿凭什么修建一堆城堡呢,那玩意可不是真的适合日常生活起居。

外城这边才破,就听有大队人马从北门突围而去,因为张玉书人手不足,兵法上所谓十而围之,自然不可能真正包围整个城池,北门那边压根没什么兵力,城中刘元进一行人便带着心腹亲信兵马突围而去。

张玉书攻下了吴郡,也不急着追杀刘元进,打下吴郡的功劳足够他在如今的基础上晋升三级了,再追杀刘元进,就是过犹不及了,何况,哪怕城里守军军心不齐,战斗力也有限,攻下城池,他损失也很是惨重,因此,这会儿需要做的是休整大军,补充兵力,另外,对于俘虏也得好好处理。这些被俘虏的,里面也没有多少梗着脖子非要造反的死忠,国人总有从众心理,何况,固有的乡党宗族之类的意识,也让他们在面对同乡中一贯以为的英雄人物造反的时候,有的随波逐流,有的却是被裹挟而来。

攻城花费的代价算不上大,张玉书也没有因为上一次的刺杀,迁怒这些人,因此,只是暂时将俘虏打散看押起来,并且叫人进行甄别,这里面自然是有被裹挟逼迫的百姓,还有就是一些武林人士,投敌的官员士人,那些武林人士杀了就杀了,反正朝廷对这些人一向是比较不满的,这些人本身就是不安定因素,至于那些投敌的官员士人,却是得留着,是死是活,得看杨广或者是自己上头几个大将军的想法,这些人身后的关系盘根错节,张玉书可懒得得罪人。

因为张玉书这会儿急着整军,即便不能亲自追杀刘元进,但是,朱燮管崇他们也在左近,吃不到肉,再分点汤也是好的,他只担心自己在大变之前名气不够大,影响不够广,却不能叫人觉得他是个不值得跟随的庸才,因此,这会儿需要的是极力表现。因此,搞到最后,行政上的事情,再次落在了裴宣手上。

吴郡这边的事情比会稽那边还要繁琐杂乱,会稽那边起码还能找到一些人手帮忙,这边能找出来的,只有张玉书带过来的一些幕僚参谋,这些人还得帮着张玉书处理军机要务,哪里能抽得出手来,那些官员士子,多半是主动或者是被迫投靠了刘元进的,要是把他们放出来,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捣鬼,因此,裴宣只能勉强找出了几个落魄的读书人,帮着打理一些琐事。

裴宣对此真的很郁闷,他真的并不喜欢这些事情,多年来道家思想的熏陶,让他带着一点浪漫自由的思想,他更喜欢游山玩水,喝点小酒,观赏一下歌舞,这个世界美好的东西还是有很多的,但是,将自己埋在一堆公文里面可不是他喜欢的生活。

冬天本就天黑得比较早,这年头的房子采光也不是很好,蜡烛用的是牛羊油做的,燃烧起来不光有着明显的黑烟,还带着一些味道,寻常人没感觉,裴宣五感灵敏,如何没感觉,只是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做,也只得勉强忍着。

张玉书亲自提了一个食盒进来,正想开口招呼一声,却见裴宣坐在案前,微微低着头,提笔在文案上疾书,裴宣尚未加冠,头发不过是用一根玉簪束起,鬓角有几缕短发垂下,平添了几分活力,之前那种心跳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他有些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眼睛盯着裴宣的脸,裴宣生得很好,加上这个世界的上乘武功,在筑基阶段,便会对人体结构进行优化,最典型的便是慈航静斋跟阴葵派,诚然,他们挑选徒弟都会选择哪种天生丽色的,但是天底下丽质天生的人其实很多,但是,真正能够倾倒众生的却没几个,因此,通过武功心法,在筑基的时候,便引动清气入体,对人体进行洗练,让每一个部分都臻至完美,在加上武功带来的精神修为,才能倾国倾城。

道门的心法自然也有类似的效果,加上崔玉荫起码也是中上的美女,裴矩更是曾经倾倒了江湖上诸多有名美女的美男子,裴宣的容貌结合了两人的优点,加上多年来修炼道门心法,不光容貌清隽俊美,身上自然而然就带着一种散淡出尘的气质。张玉书有些呆呆地看着,忽然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呼吸也乱了,裴宣之前便感觉到张玉书进来了,只是手上的事情还没做完,张玉书又一声不吭,这会儿听张玉书呼吸变得沉重,不由吃了一惊,他自然没有多想,只是抬头道:“玉书你来了!”

张玉书顿时回过神来,笑道:“阿宣你忙了一天了,饿了吧,我带了食盒过来!”

裴宣将手上那份文书批复之后,这才搁了笔,笑道:“怎么还要你个将军亲自送过来,真是叫我受宠若惊啊!”

张玉书竟是脱口而出:“这算什么,只要是你,我送一辈子也是愿意的!”

裴宣在这种事情上天生迟钝,因此竟是没有听出古怪之意来,只是笑着收拾了一下桌案,接了食盒,嘴里说道:“那就谢玉书你厚爱了!”

张玉书话一出口,便觉得唐突,见裴宣似乎没反应过来,又觉得有些失望,在一边坐下,说道:“这些日子实在是劳烦阿宣了,我送一顿饭又如何呢!”

“知道劳烦就好,我却是不耐烦这些事情的!”虽说是冬天,但是食盒下面装了一盆热水,因此,食盒里的饭菜依旧温热,裴宣将里面的饭菜端出来,嘴里说道,“等到这件事情过了,以玉书你的功劳,也可开牙建账了,到时候自然可以招揽人才,收为己用!”

“我之前就在龙虎山中长大,哪里知道多少人才,到时候还需要阿宣你这个谪仙人帮忙呢!”张玉书也帮着将饭菜在桌案上摆好,里面本就是两人份,取了里面的筷子,递给裴宣一双,自己拿了另一双,说道。

裴宣不由失笑:“你倒是赖上我了,行,看在你是我师侄的份上!”

张玉书嬉笑道:“那便多谢师叔了!”之前的那点尴尬俨然消失无踪了。

62惊闻

先行赶到吴郡附近的是鱼俱罗,鱼俱罗这人也是倒霉,他生具异象,也就是目生重瞳,这等异象,一向被视作帝王专有的,比如说项羽,还有就是后来的李煜,因此,即便他战功累累,也是屡遭猜忌,尤其是杨广心胸本就不开阔,加上鱼俱罗自家也是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自个虽说能征善战,偏偏不懂为臣自保之道,因此,杨坚在的时候还好,杨广上台之后,已经几次起落,最严重的那次,差点就被获罪被杀。这回因为天下纷乱,杨广不得不启用他,鱼俱罗也是个能人,一路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不,直接便已经到了吴郡,跟张玉书会和。

鱼俱罗是个典型的武人,跟朝中的文官没多少来往,自然跟裴矩也没什么交情,这会儿见到裴宣,有些倨傲地点了点头,也便罢了。很遗憾的是,裴宣也是拿他当死人,这人在后世实在太不出名了,按理说,他的名字很有特点,若是能够一切顺利,早该家喻户晓才对,偏偏后世几乎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可见,这人最终下场不算好,只怕没过多久也就挂了。裴宣也学过粗浅的相面之术,这人俨然已经有了将死之象,自然对此毫不在乎。

鱼俱罗虽说颇为傲慢,但是,他在武将中确实颇有威望,跟很多武将关系都不错,当然,这也是他的取死之道,这会儿见到张玉书,神情很是欣慰:“不愧是老张家的子侄,果然有大将之风!”这么想着,心中也是慨叹不已,大隋颇有名将,但是问题是,普遍有个隐忧,那就是后继乏人,张玉书虽然不少张须陀的亲子,可是也是张家的族人,可是鱼家呢,自己的弟弟倒是会打仗,偏生性情暴虐,上次为了弟弟鱼赞,连自己也被牵连了,几个子侄都不是什么成器的,如今有自己的面子,他们还能一世富贵,若是自己不在了,只怕连家业都不能保全,如此一想,不由怅然起来。不过,他终究不是什么儿女情长之人,几句话一说,便开始询问刘元进等人的情况。

张玉书将事情一说,又说了自己如何处置那些俘虏,鱼俱罗便是一声冷笑:“如今民心思乱,乱世当用重典,只有让这些贱民知道,反叛大隋便要付出性命的代价,才能叫他们安安稳稳,不敢生乱!玉书你还是过于心慈手软了,以老夫的意思,就该直接将这些人坑杀了!”

听得鱼俱罗这般说法,感觉到他的杀机,张玉书不免悚然,连忙解释道:“那些不过是无知小民,被叛逆裹挟而来,江南这边如今本就人口稀少,若是不加甄别,一概坑杀,岂不是要让江南这边十室九空?”

“你小子懂什么!”鱼俱罗不悦道,“若是不叫这些贱民知道厉害,日后他们会想着反正朝廷不会杀他们,再造一次反又如何!何况,这些人本就是叛逆,不诛杀他们三族已经是仁慈,还想着放回去,回头再从逆,岂不是又是一场麻烦!”

鱼俱罗见张玉书还想再说,直接挥了挥手,说道:“此事乃是圣上授意,你就不要多想了!”心里却想着,果然还是太年轻了,看样子,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在后面搞搞后勤就是了,不能让他因为一时心软坏了大事。他自觉这是为张玉书着想,毕竟,杨广在平叛之前已经说了,对于叛逆要斩草除根,一个不留,之前张玉书还能说是不知者不罪,这会儿已经知道了,若是到时候因为他那点糊涂的想头,明知故犯,岂不是要坏了前程。这样想着,便叫张玉书退下了。

张玉书毕竟还是年轻人,城府固然有,却也不算太深,回帐之后,见裴宣坐在帐中,弄了个红泥小火炉烹茶,也在一边坐下,轻哼了一声,说道:“阿宣倒是清闲,却不知道,江南就要血光滔天了!”

裴宣心中一动,很快反应过来,问道:“难道鱼俱罗要杀降?”虽说杀降不吉,但是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多得是,比较典型的就是白起,一下子坑杀了四十万赵国大军,后来历朝历代,同样多有类似的事情,只是多半是在两国之间,对于国内的叛乱相对较为宽容,如今怎么就到这个份上了?

张玉书叹道:“是啊,大都督说是圣上的意思!”在张玉书的规划里面,他将会在南陈故地起家,这次刘元进谋反牵扯到了江南数十个郡县,而且还都是比较繁华的郡县,若是杨广下令杀降,起码会有三万左右的青壮会因此而死,江南这边这两年本就人丁凋零,再死上这般多的青壮,岂不是影响到他将来的大计!

裴宣皱了皱眉,说道:“既然是圣上之意,那么此事已经是难以挽回,只是圣上如此,更是失了江南的民心,只怕日后,江南这边又要烽烟四起了!”心里更是摇头叹息,当年杨广还是晋王的时候,攻打南陈,还算留有余地,如今江南已经是自己治下的百姓,却这般苛待,如何不叫人揭竿而起呢!这样一想,杨广落到那般地步,也算是活该了!

张玉书叹道:“阿宣可能教我?”

裴宣摇了摇头:“我哪有什么好办法,只怕大都督为了防止你牵扯进去,不会让你参与到平叛之事中了!不过,虽说还有吐万绪、王世充等人配合,但是,这次反叛牵扯何等之广,他们也不可能真正斩草除根,何况杀降乃是背信弃义之举,江南这边乱了,你便有机会!”

裴宣琢磨了一下,冷笑一声,说道:“这次的事情,几位师叔师兄他们运作了一番,朝中已经有人将这事扯到了上清派头上,龙虎山距离这边也不是很远,自然可以趁着这次机会,扩大在江南的影响力,至于那些逃逸的百姓,自然可以找人另立名目,收拢起来,只是此事必须要隐蔽,若是让人知道,便要弄巧成拙了!”

张玉书想了想,带着一点怜悯,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阿宣,这事我不便出面,还请你修书一封,送往龙虎山!”

裴宣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第63章 书信

果然,张玉书最终被安排了一个押送粮草的差事,压根上不了战场,尽管早有预料,张玉书还是有些失落。

很快,各处的消息传来,王世充诱降了朱燮所率领的数万人马,最终俘虏却是尽数被坑杀,吐万绪与鱼俱罗那边同样如此,张玉书到达的时候,正好看见数百个民夫脸色灰败,在城外填土,那些俘虏被活埋,堆成了巨大的京观,一些人这会儿还没有死,还能挣扎,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叫人看了变生出彻骨的寒意来。

很少有人是天生冷血,饶是张玉书在战场上也厮混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见得这般场景,却也不由心中一寒,私底下却对裴宣说道:“若是对异族残忍,便也罢了,偏生圣上在辽东,讲究什么王者之师,一味仁厚,却对自家百姓毫无仁恕之心,竟是当做猪狗一般轻贱,实在叫人齿冷!”

裴宣冷笑一声,说道:“杨家虽说号称汉统,实际上,历代以来,与鲜卑贵族联姻,论起血统来,只怕胡人多过汉人,哪怕鲜卑早已汉化,但是骨子里面,依旧带着固有的残忍暴虐,在他们眼里,中原的汉人百姓与牧场里的牛羊没多大区别,如何能够指望他们真正知道爱惜民力!”

张玉书握紧了拳头,轻声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是的,总有一天!”裴宣同样轻声道。

因为朝廷背信弃义,坑杀俘虏,原本零星的一些叛军自然不敢再自取灭亡了,直接分散开来,四处占山为王,民心思乱,江南局势混乱不已,天师道那边已经做出了反应,动员了诸多原本布置的暗子,开始争取那些零星所谓义军的领导权,静待时机。

刘元进、朱燮、管崇接连被杀,这场与闹剧没什么不同的叛乱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年便被扑灭,至于彻不彻底,看看接二连三冒出来的义军就知道了,不过,这些小股的流动叛军,却是用不着大军镇压了,各地出动郡兵也就差不多了。

一切搞定之后,按理说,自然是班师回朝,然而鱼俱罗这个军事上的天才,和官场上的蠢材再次让裴宣开了一回眼界,他居然命人去接自己的家人到江南跟自己会和,这分明是作死的节奏啊!一直以来,将军在外出征,家眷留在京城,某种意义上,那就是人质,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都安心,结果鱼俱罗说什么见到天下大乱,担心以后道路阻隔,父子难以相见,居然趁着洛阳那边缺粮,粮价飞涨的时候,命家仆到东都贩米,顺便将他的儿子接了出来!便是再贤明的君主,遇到这种情况,也要生出猜忌之心了,何况,杨广一向对鱼俱罗不放心,这回知道这事,自然是勃然大怒,当即派出使者前往调查,鱼俱罗本身实实在在也没有谋反的心思,这人大老粗一个,也没那个造反的脑子,因此很是光明磊落,自然查不出什么造反的证据来。杨广这人也不是什么讲究证据的人,当初因为佛门散步出来的一句什么杨花落尽李花开的谶语,直接灭了李浑一家子,这会儿他心中有了猜忌之心,加上四处造反,身边的大臣阳奉阴违,各有图谋,本就暴躁多疑,这会儿鱼俱罗算是撞在枪口上了,杨广直接就叫人绑了鱼俱罗回京。

张玉书在鱼俱罗手下干过挺长一段时间,这会儿难免有些紧张,担心牵扯到自己,到时候,只怕只能提前举事了,这可不是他的预期,他并不愿意先出头,免得被人提前盯上,因此便跑过来找裴宣商量。

裴宣琢磨了一下,说道:“这事便是天师道跟楼观道也不好插手,只是圣上如今几乎谁也不信,也就几个近臣的话还算听得进去,不如命人带上厚礼,找他们说说情,他们自然有办法能够打消圣上株连的心思!”

张玉书点了点头,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说起来,这事还得麻烦阿宣你呢?”说着,挤了挤眼睛,说道:“要说圣上最信任谁,两位裴大人可少不了哦?”

裴宣脸色不由一变,不过很快恢复过来,心中如何想张玉书却不知道,嘴上却说道:“一会儿我便修书一封,命人送到洛阳便是了!”

张玉书一时忘情,竟是伸手搂住裴宣的肩膀,笑道:“阿宣,你要是女人,一定是我的贤内助!”

裴宣上大学那会儿,还没流行什么基友之类的名次,大家勾肩搭背,给室友打顿饭,都能被冠以贤惠之名,说什么,你要是女人,我就娶你做老婆之类的话,因此,裴宣竟是当做朋友之间的打趣,笑道:“知道就好,回头你坐了江山,记得封我个一字并肩王,让我也仗势欺人一下!”心里却琢磨着回头给裴蕴写信的时候,应该怎么说。

见裴宣神情轻松,嘴上说话也带着点漫不经心,张玉书油然生出一点沮丧来,不过很快将这点小心思掐灭掉,他搞不清楚裴宣跟裴矩之间很是微妙的父子关系,毕竟,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血缘才是最紧密的关系,就像天师道,因为张玉书是旁支,因此,在他显露出与常人有异的一面之前,压根得不到天师道正统的传授,即便到了现在,天师道会为了道统,费心将他推上皇位,却依旧不会将天师道秘传的典籍传授给他,只有门派内张家的嫡系才有资格获得那些道法秘籍的传承。

因此,在张玉书看来,裴宣帮他向裴矩求助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自然不知道裴宣求助的对象居然是裴蕴,而不是裴矩,不过其实效果也差不多就是了,因此,这会儿已经放下了大半的心思,开始琢磨着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因为鱼俱罗的关系,对于张玉书他们的封赏暂时还没下来,下面的人已经有些躁动,毕竟,杨广这些年愈发刻薄寡恩,之前甚至多有不顾抚恤赏赐在外征战的将士,就想着建造龙舟宫殿,赏赐宫中美人之类的事情,很多人都担心自己在外面出生入死,最终却没有任何回报,这年头的军队可没有什么太高的道德觉悟,当兵为的就是出人头地,即便不能封妻荫子,总能靠着战功获取一些土地钱帛,连这些都没有,谁还肯当兵呢!张玉书只得努力安抚,偏偏一来他自己手头也不宽裕,二来,就算有钱,他也不敢做私人劳军的事情。这跟鱼俱罗偷偷摸摸将自己的儿子接出来,性质还要恶劣一点,这是纯粹是将手底下的军队当做私军了啊!你自己的私军,你怎么封赏都无所谓,问题是,那些是朝廷的兵马!因此,张玉书只有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弄来了足够的粮草,甚至还弄了些牛羊过来,给手底下的人提高了一下待遇,总算压住了下面的躁动,心里却也有些急躁,他需要爬上更高的位置,如今一个副将,算什么呢!总得弄到一个足够开牙建账的资格才行啊!

裴宣的信送到京城的时候,裴矩居然正好在裴蕴家里,见得裴宣居然绕过了自己,将信送给了裴蕴,裴矩脸色就是一变。

裴蕴也有些尴尬,瞪了那个不会看眼色的仆役一眼,那仆役也很委屈,谁知道裴宣居然给自家叔父送信,却没给自己父亲写信呢!好在当着裴矩的面,裴蕴没有发火,只是挥手叫那个仆役下去了,然后便更加尴尬啦,要不要拆信呢?

裴矩却是恢复了一贯从容自在的风度,笑吟吟道:“既然宣儿送信过来,只怕的确是有要事,不妨读出来,你我兄弟二人参详参详!”

裴蕴无奈之下,只得拆了信,开始念了起来,一开始不过是寻常的问候,又说了一下自己这阵子的行踪,裴蕴读得心惊肉跳,几乎要跳脚道:“那孩子,之前听说他在会稽代理郡守,还以为他就是在后方呢,哪知道竟然仗着学了点武功,居然随军出征,这打仗,是好玩的吗?亏得没有出事!”

裴矩心中却陡然升起一种自豪感来,自己的儿子,就该有这等胆识!然后又继续听裴蕴念信,结果就说到了这次的事情上,读到张玉书的名字,裴蕴便是皱了皱眉头,他自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是他出身世家,明面上,张玉书不过是河东庶族出身,裴宣跟张玉书混到一起,这让他颇有些不满。

裴矩却是若有所思,裴宣终究是他的独子,哪怕他再爱碧秀心,也不能改变,石青璇不可能继承他的抱负志向的结果。何况,之前裴宣与侯希白江上夜谈,那些话固然有些偏激,但是却让他陡然惊醒,心中苦笑,自己身在局中,却不知道,自己竟然被佛门当做了傻瓜,哄得团团转,碧秀心再好,却也是佛门之人,永远不可能真正背弃佛门,与自己真正意义上心意相通,反而是自己迁就了她好些年,最终却落得个无情无义,害死妻子的评价!如此一想,原本对石青璇的摇摆杀意都淡了许多,只觉索然无味。这些日子以来,他其实一直在关注裴宣,裴宣对张玉书颇有回护之心,裴矩自然将张玉书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个清清楚楚,对道门的想法却已经是心知肚明。

原本因为宁道奇,裴矩还以为道门跟佛门沆瀣一气了,如今看来,宁道奇在正统道门之人的眼里,只怕不是什么所谓的道门第一宗师,却是道贼,佛奴,视其为道门叛逆,道门怎么可能平白为佛门做嫁衣。裴矩虽然不懂佛道秘传的望气之术,但是在看人上,还是有些心得的。张玉书若论出身,因为其母是南陈公主的缘故,勉强算是可以了,不过论起根基,比起佛门选择的李阀次子李世民来说还是差了不少,而且,他父亲已经去世,直系亲属也不算多,没有兄弟固然少了阋墙之祸,但是,却也没有个帮衬的人,一旦有个万一,连接旗的人都没有。但是张玉书本人的确颇有些王者气象,有才能,有心胸,能用人,能屈能伸,若是再有几分运道,说不得,江山真会改姓张了!

因此,见裴蕴不以为然,裴矩却是说道:“此人是道门推出的代言人,咱们好歹也该给道门一点面子!”

“道门?”裴蕴吃了一惊。

“要不然,宣儿怎么会跟在他身边!”裴矩轻哼了一声,继而沉吟道,“圣上这几年愈发刚愎自用,偏偏对几大门阀已经无力制,天下已经乱了,你我兄弟也该及早寻上一条退路才行?”

“大兄看好那小子?”裴蕴眯了眯眼睛,问道。

裴矩冷笑一声:“哪有那么快,先看看就是,这会儿蛇蛟并起,哪个是真龙,还说不定呢?”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的时候,新买的笔记本到了,装系统装软件折腾了一天,眼睛都花了,不过,以后就好了,不卡文的话,就可以保持日更,起码一周五更左右!

第64章 李世民

江南哪怕民乱不止,但一个个也没人敢称孤道寡的,勉强算是全境光复了,因此,东都那边再次派出了大批的官员接手了这些位置,而吐万绪、王世充因为鱼俱罗的前车之鉴,原本还琢磨着能不能在当地捞一笔的,这会儿压根不敢怠慢,带领手下直接班师回朝。

张玉书自然也回到了洛阳,等到他们回来之后,杨广却很是吝啬赏赐,不过是封了几个虚爵,赏赐了一些钱帛,大隋的什么国公侯爵那是一大堆,但是,那其实是不值钱的,没有封邑,没有兵权,要不然,当初杨广也不能那么随随便便就杀了几大柱国,不过,你还是得叩首谢恩。也不知道裴蕴和裴矩怎么操作的,张玉书受封并不显眼,被封了鹰扬郎将,不过所在的位置很好,就在九江,可惜的是,九江如今并不太平,乱民迭起,不过,浑水才好摸鱼,哪怕品级提升不高,但是却已经掌握了一方军政,足以做出一番事业来。

不过,这得到了年后才能去了。这也解决了张玉书的一个难题,毕竟,张玉书前往九江上任,只能带着自己的亲兵前去,他也就不需要安抚下面那些因为迟迟得不到赏赐夫婿的士卒了。没错,杨广除了赏赐了几个将领之外,对底下的士卒半点表示也没有,张玉书几乎是被赏赐的品级最低的一个了,明面上的原因是,张须陀正在四处给已经烽烟四起的大隋灭火,张玉书顶着张须陀族侄的身份,杨广总得给张须陀这么个忠心耿耿的心腹一个面子。何况,在他眼里,张须陀是忠臣,张玉书自然也应该是忠臣,对于忠于自己的人,提拔一下,自然没什么了不起的。

张玉书在洛阳没什么根基,张须陀家里没什么人,他自个还在外面平叛,没能回来,洛阳这边的官邸不过几个仆役在打理,张玉书还只是名义上的族侄,自然不能住进去。本来裴宣琢磨着让张玉书暂住在自己家里,回头想想便放弃了,裴矩跟裴蕴的官职都非常关键,张玉书跟自家扯上关系,实在太显眼了,因此,张玉书只得花了大价钱,在内城租了一个三进的院子,带着亲兵住了进去,开始了他在洛阳的交际生活。

张玉书这次的升职算是白捡了一个便宜,不过论起地位,却是有了显著地提升,让他有了足够的底气。他原本在长安那边便认识了不少权贵子弟,这会儿在洛阳这边又遇见了熟人,这会儿更是跟他们打成了一片,这些人出身都不算低,虽说多有些纨绔,但是影响力却不小,张玉书跟他们混在一起,哪怕只是混个脸熟,结个小小的善缘,将来都是一件好事。

裴宣这些日子以来,也没能闲着,裴爽如今被裴蕴弄到了右武卫里面做事,每日里被操练得j□j ,这会儿到了年底,总算有了空闲,裴宣又回来了,比起他来说,裴宣的名气可是大多了,因此等到裴宣回来之后,他便成日里拽着裴宣出去,很是狐假虎威了一番。

裴宣作为裴家这一代比较杰出的子弟,在这样的时候,自然要承担起对外交际之类的责任来,裴宣算是这一代人中名气比较大的,不过,却是文名,裴家几代人都是这样,做的都是倾向于文官的事情,在大家眼里,也就是跟一般的世家子弟一样,会点防身的功夫,在外很少会表露出来。因此,大家追捧的依旧是裴宣的诗词,对于别的,却是不放在心上的。

这日,洛阳下了一场大雪,雪过天晴之后,曼青院那边遍洒请柬,说是尚秀芳的弟子纪倩出师,要在曼青院献舞。这几年尚秀芳的名气越来越大,已经差不多有了那种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架势,尤其背地里面颇有些权贵人物撑着,尚秀芳自己也是很有些手腕的人,因此,如今寻常人想要得她一曲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她如今在音乐歌舞上,已经差不多是宗师一流的人物,寻常便是叫自己调|教的侍女弟子出面,这次这个纪倩便是她的弟子中天资最好的一个,虽说还不及她,但是已经在小范围内有了些名声,甚至颇有些权贵子弟追求,这次帖子一下,东都这边便是群情涌动,一个个兴奋不已。

裴爽太过兴奋,早早地就拉着裴宣往曼青院过去了,他也是追捧纪倩的人中的一员,尚秀芳固然好,不过,裴爽有自知之明,这样的女人,是绝对看不上自己这样的纨绔的,因此,也只得退而求其次了。而且纪倩虽说不比尚秀芳那般风华绝代,倾倒众生,却也是一个标致的美人,身材纤浓合度,而且不比尚秀芳那样傲气十足,反而颇为温顺,自然早早入了裴爽的眼,这才这么积极地跑过来给纪倩捧场。

两人才到了没多久,便瞧见张玉书跟几个人一起进来了,张玉书一眼便看到坐在二楼栏杆边上的裴宣,不由露出了一个笑容,裴宣点头跟他打了声招呼,他也是含笑点了点头,不过,为了避免上头的猜忌,也只能如此,却是不能过于深交了,两人互相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在大庭广众之下,只当做是有过合作的熟人罢了。

裴宣正听裴爽叽叽喳喳地点评着进来的人,不过他都是倾向于说人家的坏话,裴宣忽然发现裴爽很有做情报工作的天赋,他几乎认识进来的每一个人,将人家大体的事迹说得一清二楚,里面还夹杂了不少传闻,甚至知道谁谁跟自己老爹的小妾不清不楚,谁又因为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结果被人打了闷棍,谁谁私底下玩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打压对头……裴宣听得津津有味,正在这时候,裴爽忽然叫道:“咦,柴绍那小子旁边那个人是谁?啧啧,唐国公家的人多少年没进过京城呢,今儿个他们家二公子居然来洛阳了!”

裴宣一下子反应过来,唐国公家的二公子,说得可不就是李世民吗?他抬眼一看,却是个差不多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身材高大,容貌颇为英俊,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脸上轮廓有些明显,显示了比较典型的鲜卑血统,他走路的步子很稳健,显得很有自信,这会儿大步走进来,愣是将身边的人全部比成了陪衬。

张玉书这会儿正在另一侧跟和他同行的人闲聊,这会儿似乎有所感应,抬头看去,正好与李世民四目相接,心中却是一凛,各自都生出一种奇特的感觉来。

第65章 心声

裴爽趴在栏杆上,还在喋喋不休:“也不知道唐国公怎么想的,这李世民不过是个老二,居然还有传闻说宁道奇给他相过面,说什么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济世安民之才什么的!甭说这话一听就大逆不道,单说他上头还有个哥哥呢,那才是唐国公世子!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唐国公世子李建成的名声,比起李世民来说真的差远了!”谁家没点狗屁倒灶的事情,李渊在外名声其实不错,妻子窦氏也是出身名门,儿女双全,偏偏四个嫡子,最小的据说脑子有些不好使,几乎没人见过,前三个之间常常也是勾心斗角。几乎无人不知,李家长子次子不合,李建成也不是草包,偏偏莫名其妙的,李世民一个次子身边,总能冒出一些能人异士相助,加上近几年来,宁道奇给李世民批命的卦辞居然广为流传,,很多人对此深信不疑,愈发让这对兄弟之间关系恶劣起来。好在李渊虽说在外面装得很是优柔寡断,实则却是极有心计手段的一个人,硬生生将这事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总算没闹出什么难以收拾的事情来。

裴爽虽说一肚子的八卦,不过,却也知道轻重,声音压得很低:“说起来,李世民好像在家里也很有些地位,除了李建成跟李元吉之外,跟几个年长的兄弟姐妹关系都很好,柴绍那小子也因为李秀宁的关系,比较倾向李世民!”裴爽前两年跟柴绍有过冲突,裴爽还吃了点亏,李秀宁又是适龄贵女中极为出色的一位,多有爱慕者,裴爽虽说没见过李秀宁,但是对柴绍不喜,难免生出一种鲜花插在牛粪上上的感觉,因此,说起柴绍来,语气就显得有些酸溜溜的。

裴宣一边听着,一边问道:“李世民是什么时候来洛阳的,怎么我们一直没有得到消息?”

裴爽也是皱了皱眉:“没听说这边唐国公府有人住进来啊?总不能他是刚到,或者是住在客栈之类的地方吧!”他神情有些阴郁,哪怕在外面表现得与纨绔子弟无异,但实际上,作为裴蕴下了大力气培养的儿子,怎么可能只知道吃喝玩乐,因此,这会儿琢磨了一下,说道:“圣上并没有召唐国公或者其家人进京,只怕他是私自进京呢!不过,毕竟李世民不是唐国公世子,他跑到东都来,也算不上违规。”

明面上,唐国公并没有多少实权,但是陇西李氏多年积累,声望很高,李世民这一来,便有许多人凑上去套近乎,张玉书因为顶着的不过是张须陀族侄的身份,连跟李世民打招呼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李世民之前跟他对视了一眼,却觉得张玉书此人不是池中之物,这会儿又问了边上的人张玉书的来历,竟是生出了爱才之心。

因为是次子的缘故,即便魔相宗前任宗主长孙晟将宝压在他身上,佛门对他也颇有亲近之意,但是,终究在名分上有些不足,不比李建成生为嫡长子,有着天生的优势,族里的资源大半都倾向于李建成,这次江南生乱,李家趁机安插了不少人手,这些人泰半是支持李建成的人,这让李世民生出了忧患之心,因此便琢磨着,趁着这次到洛阳,看看能不能拉拢些人才,好跟李建成对抗。

在他看来,张玉书不过是地方豪族出身,这次平叛立下大功,即便是仗着张须陀的威望,也不过是升了一级,心中定然有怨,若是自己能与他交好,日后起事,己方岂不是平添一员大将,因此,竟是往张玉书那边走过去,脸上带着笑道:“张大将军族中又出了一个英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二公子谬赞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在道门早就听说了佛门的打算,将李世民视作对手的张玉书这会儿自然也没这个资格拿乔,赶紧说道,“不过是有点匹夫之勇罢了,不足为奇!”

“张兄实在太谦虚了!”李世民见张玉书斯文有礼,更是欣喜,不过很显然,在这样的场合下招揽并不合时宜,因此,便道,“听说是张兄打下的吴郡,我素来喜好武事,也有意从军,日后有暇,张兄可否与我仔细讲讲?”

张玉书也是笑道:“只要二公子不嫌我口拙就行,若有二公子到访,寒舍必是蓬荜生辉!”

两人又你来我往谈笑了一阵子,李世民又去跟其他人打招呼,张玉书身边的一个年轻公子有些羡慕地看了张玉书一眼:“玉书你果然是好运气,竟是得了李家二公子的青眼!”

张玉书却对李世民这等所谓礼贤下士的态度气恼不已,他将李世民当做对手,李世民却是拿他当做可以招揽的下属,这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不过,这也难怪,四大门阀里面,独孤阀后继无人,宇文阀固然强大,但是大半实力竟是在杨广的信任上,宋阀偏居一隅,李阀却是在关中经营已久,根深蒂固,无论在军中还是在朝堂,都颇有实力,而张玉书这边,暗地里潜势力固然不小,但是明面上,大家却只当他是个运气比较好的年轻人罢了,以张须陀那等不通人情世故,四处得罪人的性子,哪能庇护张玉书多久,说不得张须陀有个三长两短,张玉书就能被张须陀的政敌给活撕了。李世民向张玉书示好自然是屈尊,张玉书这般想法若是叫人知道了,那简直就是不知好歹了。张玉书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依旧带着微笑:“二公子只怕也就是临时起意,回头只怕连张某人是谁都不知道了!”心中却在咆哮,你今日居高临下,他日,定叫你在我面前俯首!

裴爽也看见李世民跟张玉书说话,却是扯了扯裴宣的手:“阿宣,那李世民竟然敢挖你的墙角!”

“胡说什么呢!”裴宣不由哭笑不得,心中却是冷笑,只怕李世民这一番举动,已经遭了张玉书的反感。张玉书看起来性子平和,骨子里却是极高傲的一个人,这等人固然一时会蛰伏,但是,李世民如今何等身份,如何能叫他屈服,岂不是笑话!不过这也说明,道门此番动作掩饰得不错,起码李阀没有得到半点消息,要不然,只怕李世民见到张玉书的第一想法不是收服,而是杀之而后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今天将欠的字数补上的,但是实在是太困了!

第66章 失败的晚宴

如今天下纷乱,东都这边看似平静,实际上也是暗潮汹涌,若是杨广还是当年的晋王,大家倒是还相信杨广能够翻身,重整山河,问题是,杨广登基以来,本事没长多少,幺蛾子却是弄了一堆。聪明人往往容易钻牛角尖,杨广又不是什么善于纳谏的人,因此,做事手段愈发偏激,加上底下的人因为各种原因,有的是有意欺上瞒下,有的却是因为恐惧他的刻薄寡恩,因此,如今杨广即便没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差得也不算多了,朝中固然有些忠臣,但是,他们忠诚的多半是大隋,而不是杨广,即便忠于杨广的,以他的性子,稍有什么逆耳的话,便动辄得咎,还有就是几大门阀的有意打压,如今朝中可以说是乌烟瘴气,哪有原本开朝初期的清明。便是裴矩,以他的身份还有性子,很多时候,也得对杨广违心讨好,毕竟,不依人主,大教难支,杨广一天是天子,就一天代表了正统。裴矩除了想要建功立业之外,又是一心希望一统魔门,将魔门的政治理念发扬光大,杨广那边,自然还是得曲意敷衍着。

天下大乱在即,自从陈胜吴光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刘邦更是从一个市井流氓摇身一变,变成了真龙天子,很多人对于造反当皇帝这种高风险,更高回报的事情就有了更多的热情,何况,隋朝本就得国不正,相比较于其他的朝代,恨不得打得整个中原人口都要减少个大半,才能最终开国建制,隋朝简直是来得太容易了,甚至连比较大的兵变都没有,杨坚付出了一个女儿一生的幸福,顺顺利利干掉了皇帝,自己就坐了上去,因为一系列的妥协,甚至朝堂上都没有发生什么动荡。这固然是和平演变,但是一大堆的不稳定因素却依旧不稳定,甚至随着杨广急功近利到近乎倒行逆施的执政手段,原本的稳定因素也变成不稳定了。

起码南北朝那会儿折腾的时间很长,几乎是战乱不休,底层的百姓自然更希望获得安定的生活,结果杨广一上台,大家甚至觉得就算造反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坏了,底层一动荡,自然很多人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别说几个门阀了,便是一些世家豪族都已经开始私底下训练私兵,在这个武力比较高端,几乎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决定天下归属的世界,还得拉拢一下江湖门派,甭管黑道白道,这些江湖门派都不是什么善茬,很多门派在地方上表个态,比官府有用得多,一来他们出身本地,多半是本地豪强,二来,便是他们具备的力量了。在府兵多半被调遣去征战的时候,这些门派掌握的武力足以震慑一方了,何况,他们掌握的还不止这个,他们掌握了一些交通要道,门人弟子很可能就在一些地方占据了关键性的位置,还有他们的产业问题,而门阀为他们提供一定的庇护,并且帮助他们发展壮大,让他们能够真正进入士人的圈子,如此自然是两厢便宜。当然,若是押错了宝,也只能怨自己运气不好了!

这些多半是私底下的事情,门阀固然强大,世家贵族也不是什么吃素的,因此,想要成事,这些人也得拉拢。因此,李世民在这里的消息一出,宇文家和独孤家的人立马也过来了好几个,独孤家是后族,但是杨广他老婆却不姓独孤,独孤家这几年在杨广面前也不是很得脸,因此,独孤家虽说暂时也没造反的心思,但是私底下却有投注的意思。尤其,独孤家有个优势就是,他们家女儿质量比较高,除了宋阀之外,跟皇室、宇文阀、李阀都有联姻,李世民的亲祖母就是独孤信的女儿,因此,他们有足够的资本先左右逢源,等到大局将定的时候,再直接下注,因此,独孤峰这会儿便出现在了曼青院里,开始跟李世民套近乎。

宇文阀却一直是野心勃勃,一直想要取杨氏而代之,这会儿听说李世民跑到洛阳来,还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自然不能让李阀如愿,因此,宇文化及听说了之后,直接将自己的两个儿子,宇文承基和宇文承趾给派了出来。

这场原本不过是平常纨绔子弟追捧的一个舞姬搞出来的一个出师宴,最终却汇集了东都这边几乎是最顶级的一批权贵子弟,便是纪倩顶着尚秀芳弟子的名头也不管用了,便是尚秀芳亲身上阵,大家也没多余的心思放在她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