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信?你就是费信?”刘青看着那个给朱权行礼的十七、八岁、长得眉清目秀的青年,不禁惊喜地叫道。

“在下便是费信,莫非公子认得在下?”费信看着刘青,施了一礼疑惑道。

“呃。”刘青看所有人都看着她,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前世她喜欢旅游,看了很多游记,其中就有明朝曾随郑和下西洋的翻译官费信写的《星槎胜览》,当时对这位自学外语、曾四次下西洋、为宣传中国文化做出了很大贡献的翻译官极为佩服。没想到,她穿越回了明朝,今天在这个地方,见到了还很年轻的费信。

“我也是听人说的,说你聪明好学,自学了许多外国语言。”刘青轻咳一声,信口道。

“公子过奖。”费信看到刘青也是十六、七岁,风度翩翩,顿时大有好感,“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刘青,不得无礼。”朱权出声了,“愚弟不懂事,还请费公子见谅,费公子不必多礼,请坐吧。”

愚弟?这称呼把陈诚和费信都吓了一跳,陈诚忙站了起来,对刘青深施一礼:“下官陈诚,见过…”他看向朱权。

朱权笑了起来:“这是本王的义弟。年幼不懂事,咱不用管她。子鲁坐吧。”话是这样说,陈诚和费信还是给刘青深施了一礼,方才坐下。

“…”我啥时年幼不懂事无礼了?刘青气闷。

这时朱六过来相请:“王爷,酒席已备好。”

“好,那咱们边吃边谈,请。”朱权起身。

五人围着酒席坐了一桌,朱权坐了主位,陈诚是主客,居其右;张宇初是他师父,居其左。刘青坐在老道下首,费信坐在陈诚下首,两人正好相邻。朱权看了刘青几眼,脸色有些不愉:“刘青,一会儿不许喝酒。”

“噢,好。”刘青乖乖点头,她还真不要喝酒。

酒过三巡,刘青见那三人谈正事极为热乎,也开始找费信聊天:“费公子,你是怎么自学的外国语言?”

“哦,在下…”

“刘青,这鸡腿你比较喜欢吃,来,吃一个。”一只鸡腿隔着桌子夹了过来。

“…”我啥时喜欢吃鸡腿了?刘青郁闷地看着那只鸡腿,还得礼貌地站起来:“多谢王爷赐腿。”

“哈哈哈,丹丘,师父也喜欢吃腿,师父也要赐腿。”张老道看刘青说得有趣,对朱权促狭道,把另一只鸡腿夹到他碗里了。

(感冒了,很严重,所以码文的状态不好,这一章文昨天便没码出来。今早一大早就起来码了,还是发晚了,实在抱歉。中午的文也会晚些,亲们见谅。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为何而来

“师父…”朱权哭笑不得。他因为年仅十三岁就要带兵。怕那些将军士兵因他年幼而不听令,所以十多年来总是习惯冷着脸、板着脸、黑着脸,可这么些天张老道和刘青这一老一小却让他屡屡破功。

“哈哈,来,下官敬刘公子一杯,公子以茶代酒便好。”陈诚在南京时与朱权交情极深,所以也不甚拘谨。他看这桌上互动得极为有趣,便也来凑上一脚。

“在下敬陈大人。”刘青瞄了朱权一眼,笑眯眯地站起来,与陈诚碰杯。对面朱权的心思,她岂能不清楚?如果那人把她当成了禁脔,能这样纵容她与男子同坐一桌喝酒吃肉,已经是这时代最大度的男人了。想到这里,她心里忽尔有些感慨,前生她最讨厌的便是这酒桌上的应酬,这一辈子身为古代女子,纵是再自由,往后想要这么应酬怕也没多少机会了。

为了不再被赐腿,刘青便没再跟清俊小生费信窃窃私语。吃过饭,大家又移步到外面,对着江水喝茶聊天。其实听朱权和陈诚聊些京城之事。刘青也是极感兴趣的。很多的事,很多的人名,纷纷与历史重合在一起,那种感觉,真是奇特。南京刘青是不准备去的,远离政治中心,远离皇家人,是刘青出山时给自己定的一个游历准则。不过朱权不经意的出现,让她无可奈何。或许,这是天意。

夜色迷蒙之时,他们从船上下来,看朱权与陈诚依依惜别,刘青终于也忍不住对费信道:“费公子,在下有一事相托。”

“刘公子有事尽管吩咐。”

“我听说西洋有两种农作物,一种叫红薯,一种叫玉米,都是极为适合山丘地带种植的粮食,产量高,易于耕种,对土壤水利的要求不高。如果能引进这两种粮食到我国来,应该是一件功及万代的大好事。如果费公子有一天要到西洋去,请一定留意这两种粮食。”

“莫非刘公子见过这两种农作物?”陈诚在一旁听了,没等费信说话,便急问。

“在下虽没见过,但却知道这两种东西确实像刚才说的一样好。请费公子一定要记在心里。”

“是,在下记住了。”费信见刘青说得郑重,也郑重地答应下来。“不过,在下虽然很想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但身份低微,却不一定有机会到西洋去,怕是要辜负公子这一番殷殷嘱托。”

“费公子不必枉自菲薄。朝庭不是正议出洋之事吗?像你这样精通外国语言的人,倒是奇缺的人才。到时陈大人帮费公子引进引进就是了。”

陈诚听了,若有所思。

送走陈诚两人,一回到宁王府,张老道就跟朱权嚷嚷:“丹丘,你说的刘大师呢?快快请出来引我见见。”

“呃。”正想溜回房的刘青站住了。她一路被朱权那看小白鼠的眼光看得挺不自在,正准备回房避避风头呢。

“刘青,跑哪儿去?过来!”朱权看刘青进了虚竹院就想溜,又好气又好笑,“哪,师父,这位就是你仰慕的刘大师了。”

“啥?”张宇初瞪大了眼睛,“刘青刘子衿小朋友,你就是那仙人的徒弟刘大师?”

“呵呵,惭愧惭愧,不敢当,不敢当。”刘青拱手讪笑道。

“好啊你个刘子衿。真是太不够朋友了。这个…老道我得要点啥呢?”张老道望着天开始盘算如何敲竹杠。

“半斤黄山毛峰、半斤屯溪绿茶、半斤祁门红茶、一两太平猴魁,你喜欢的茶荷、茶匙两套,可以了吧?”刘青主动投降。

“太平猴魁?你个小家伙有好茶竟敢藏着不给我老道喝?现在还只给一两?”张宇初本来还挺满意刘青这态度的,但一听还藏着他没喝过的好茶,不干了。

“一共就制了三两,给了王爷二两,我这就还剩一两了。这茶明年才能产呢。”刘青看朱权在一旁悠闲观战,赶紧祸水东引。

“好啊,臭小子。有好茶竟敢不孝敬师父!”张老道果然是属炮仗的,一点就燃,转向轰炸朱权去了。

张老道看朱权终于弃械投降,表示献出一两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子衿,泡茶,老道我现在就要喝太平猴魁。”

“还喝?今天你还没喝够啊?”刘青哀叹。

朱安和小六子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服务人员,一听这话,马上指挥众人摆桌椅茶具,还是在那竹林之下。

用盖碗泡上三杯太平猴魁倒也简单,张老道喝了茶,满意地点点头:“你小家伙这制茶手艺也是你那不知名的师父教的?”

“是啊。”

“看来,你师父不是神仙也是半仙了。如果见到他,一定要给老道引见引见啊。”

“呃,没问题。”您老人家要是能反穿回现代,一定能见到俺们家师父。

“好了,今天老道酒饱饭足,睡觉去了。”张宇初喝了一杯茶,站起来,回房去了。

“我也…”刘青一见只剩了她和朱权两人,赶紧开口。可刚一张嘴。便被朱权打断了:“朱安,取本王的琴来。”

“是。”朱安跑去朱权的卧室里,把墙上挂着的琴拿下来,尽管这房间他天天打扫,但还是细细地把琴擦拭了一遍,才小心的抱了出去。这琴还是王爷在十八岁那一年亲手斫制的,这几年抚的时间却很少。今天,王爷要抚琴了么?

朱安小心翼翼地抱着琴出来时,看到竹林下,月光中,王爷正神态安详地静静坐着,刘姑娘则动作优雅地在他对面,重新为他沏泡红茶。茶的香气随着氲氖热气弥漫在空气中。四月初的风轻轻抚过竹叶,竹梢“沙沙”和溪流的声音,使得这夜更为幽静。

看朱安把琴摆好,朱权把刘青递给他的茶慢慢喝完,坐到琴前,扬手调了调弦,然后对刘青微微一笑,古琴旷阔悠远的音符在他指尖响起。

今晚的朱权身着一袭白衣,玄纹云袖,修长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抚弄着琴弦,那静静凝视她的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情绪。与他的指尖一起,拔动着刘青的心弦,让她感觉到离他从未有过的这般近,近到稍一伸手就可触摸他的灵魂。

旋律在他的指尖不断的跳跃,虚微的移指换音与实音相间,旋律时隐时现,让人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继而清澈的泛音响起,活泼的节奏,淙淙铮铮犹如幽间之寒水。清清冷冷仿若松根之细流…

“这是…《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二曲,前曲志在高山,言仁者乐山之意;后曲志在流水,言智者乐水之意。现代只剩了《流水》一曲,刘青之所以对这曲子熟悉,是因为一九七七年美国发射的“航行者”太空船上携带的喷金铜唱片,唱片上录有的二十七段世界著名的音乐作品中,就有中国的这首琴曲《流水》。

呵,他弹的是《高山流水》,他给她弹的竟是《高山流水》!

春秋时期,俞伯牙擅长于弹奏琴弦,钟子期擅长于听音辨意。有次,伯牙来到泰山北面游览时,突然遇到了暴雨,只好滞留在岩石之下,心里寂寞忧伤,便拿出随身带的古琴弹了起来。恰在此时,在山上砍柴的钟子期也正在附近躲雨,听到伯牙弹琴,不觉心旷神怡,听到***时便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由衷的赞赏。俞伯牙听到赞语,赶紧起身和钟子期打过招呼,便又继续弹了起来。伯牙每奏一支琴曲,钟子期就能完全听出它的意旨和情趣,这使得伯牙惊喜异常。二人于是结为知音,并约好第二年再相会论琴。可是第二年伯牙来会钟子期时,得知钟子期不久前已经因病去世。俞伯牙痛惜伤感,难以用语言表达,于是就摔破了自己从不离身的古琴,从此不再抚弦弹奏。

如今,他于静夜中给她弹这一曲《高山流水》,可是说她是他的知音么?

刘青压抑在心里多时的情感,如潮水般澎湃汹涌起来。穿越到这六百年前的明朝,她与这时代,隔着六百年的文化积淀,隔着六百年的思想分争,隔着不可逾越的时空隧道。于是她站在热闹的人群中间。孤单而寂寞。如今,她遇见了同样真挚的一颗心,一个同样孤寂的灵魂…

琴声渐稀,终至悄然无声。四周俱静。

刘青端着渐凉的茶杯,静静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朱权,凄然一笑道:“你说,如果伯牙一辈子都遇不上钟子期,会不会让他觉得他的一生更幸福一些呢?既未曾拥有,便没有遗憾吧?”

他用凝聚着太多情感的黑色眼眸深深凝视着她,抬手慢慢把面前那杯冷了的茶水饮尽,低声道:“不,如果是我,我宁愿为在看到刹那的光明后痛苦余生,也不愿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不知何为光明。”

“是么?或许吧,遇到即是拥有,瞬间便是永恒。”她失神地喃喃自语,终是垂下眼眸,站起来道:“夜深了,我回房了。”说完不等朱权说话,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回到房里,平静下心绪,刘青才恍惚想起,这《流水》一曲,不是记载在《神奇秘谱》那本曲谱里的么?这本《神奇秘谱》,是我国现存最早的古琴谱集,它的作者,正是朱权!

呵,庄周梦蝶乎?蝶梦庄周乎?她穿越六百年时空,到底为何而来?除了茶,难道只为那永夜里刹那的光明?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凌波仙子

那一夜刘青虽然睡得并不安稳。但第二天一早她还是按时醒来。在院子里练了几趟拳,张宇初就出来。一见刘青就问:“子衿,给老道的茶呢?”

刘青摸摸鼻子,回房拿茶。她喜欢有备无患,芥子空间又大,还有保鲜功能,所以在汤口与其他人汇合时她便叫各样茶都带了几斤,全都放在芥子里。因朱权胃不好,她到南昌后也只拿了还没上市的太平猴魁给他尝。现在老道想要,本来拿出来各包上一包就是了。可上次朱权就说她的包袱是百宝囊了,那家伙太精明,为了不引起怀疑,她还是只包了一两太平猴魁出来,其他茶一会儿派个人去归园取便是了。李义还是一个比较识趣之人,虽后来知道刘青便是他的东家,仍没敢来宁王府打扰她。

拿着那包茶,站在房门口,刘青看朱权从院子外面进来,跟张宇初说了几句话,又对她的房间看了几眼,便开始与老道对练起拳来。天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晨光照在那个高大矫健的身影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碧绿的竹子,嫩绿的垂柳,李树盛放着的一树洁白的繁花,渐渐在明亮的光线中清晰起来。四月明媚的*光里,刘青的心弦里,却响起了凄婉的调子。

此处再好,也不是她温暖的家;那个怀抱再温暖,也只属于别的女人。昨晚她已作了决定,明日便说再见。且让她放纵自己,贪恋这一天的温暖吧。

一天的时光如常而过。然而下午四多时,张宇初正跟朱权下着棋,刘青在一旁拿了一本书一边看一边喝茶,朱义进来禀道:“天师,外面有一位小真人给您送信来。”

“让他进来。”张宇初把棋子一扔,“看来又不得闲了。”

一会儿一个小道士进来,一一见了礼,拿出一封信给张宇初。张宇初看过之后,站了起来:“道里有急事,我得马上走。朱义,备马。”

“这么急?”朱权也跟着站起来,问道。

“嗯,人命关天的大事。”张宇初看了看刘青,“子衿,幸好你的茶早些拿来,要不我老道就要遗憾而走了。走吧,送送老道。”

刘青犹豫着看了看朱权。向张宇初道:“天师你向哪个方向走?我也正要跟王爷告辞呢,正好一块走。”

“刘青!”朱权的脸黑了下来,“我皇姐明天就到,选了日子咱们就成亲,师父忙完事也会来喝一杯的喜酒。你还要去哪儿?”

刘青愕然:“什么?”

朱权看了看已走到门口的张宇初:“我送了师父再回来跟你说。师父,走吧,我代刘青送你。”

“子衿啊,替老道我好好照顾丹丘。等日子订下了,老道一定会来喝你们的喜酒啊。”张宇初的事显然很急,他匆匆向刘青挥了挥手,便出了门。

刘青愣了愣,也出了门。不管如何,张老道她得去送送的。

“刘姑娘,王爷吩咐,请您在家好好歇着,王爷送了天师就回来。”在她走到院门时,朱六出现在了门口。

“…”意思是说,这会儿,她被软禁了?刘青气极。不过也好,说清楚也好,免得那人自说自话。

刘青回到朱权的书房。坐在她刚才坐的位置上,拿起她刚看的那本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心里乱糟糟的一塌糊涂。她只好给自己沏了一泡茶,希望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热腾腾的水冲下,看着碧绿的茶在洁白的瓷杯中舒展浮沉,刘青的心慢慢静了下来。早已清楚了的,不是么?早已有了决定的,不是么?那还有什么可乱的呢?一直一直不愿意去面对,只是因为不忍,不忍心在朱权流血的心上再捅上一刀。如今,这一刀还是要捅下去,长痛不如短痛吧!

“刘姑娘。”小六子从院外跑进来,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刘青站了起来:“王爷回来了么?”

“宁国公主提前到十里亭了,王爷让奴才回来告诉姑娘一声,请姑娘安心,他接了宁国公主便会回来。”

“什么?”刘青眉头一蹙,“小六子,宁国公主此来何事?”

“公主待王爷自小甚是亲厚,知道王爷处境不好,上月便已托人送信来,她要到南昌看王爷。”

“哦。”刘青松了一口气——不是特意来主持什么婚礼的就好。

“小六子,你进来,我有话问你。”刘青回到座位坐下,抬眼看着小六子,“王爷的话想必你也知道了。王爷内院的事,你要不说,我明日也会知道。不如你现在就告诉我。”

“姑娘,这事王爷说要亲自跟您说的。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奴才。”小六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回答。刘青这几天也曾旁敲侧击过朱权的妻妾情况,怎奈静然和默然一问三不知,朱安和小六子则守口如瓶。

“那你总知道王爷想给我个什么名份吧?”刘青只好采取迂回策略。

小六子沉吟了一会儿,道:“本来按姑娘的身份,进门只能做个侍妾。但王爷不愿委曲姑娘,所以一直在等宁国公主来,想让公主作主,给姑娘一个侧王妃的份位。”

刘青咬咬嘴唇:“好,我知道了。谢谢小六子,你下去吧。”看小六子退出门外,刘青不禁对自己笑了一下。猜测得到了证实,她也该死心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听到远处一阵喧哗声,大概是那宁国公主到了。这宁王府其实占地颇广,内院离这外院距离较远,只刘青的功力深,那边喧哗声也大,所以影影绰绰能听得到一些声音。

刘青终于坐不住,站起来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了一会儿,等她再回到书房坐下,为自己又泡了一杯茶时,朱安进来了,他施了一礼道:“刘姑娘。宁国公主请姑娘前往一见。”

“什么?王爷呢?”怎么一切跟她预想的都不一样。

“王爷本想来见姑娘的,可宁国公主自见了王爷便拉着他不放手。在听了王爷庐山之事又知道姑娘就在府上后,便提出要见见姑娘。”

刘青叹了口气:“那好吧。”事已至此,再无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姑娘请回虚竹院,那儿有侍女拿了衣服等着替姑娘换装。”

这回没有朱六拦门了。刘青回到虚竹院,果然看见有几位侍女捧着衣服首饰站在那里候着。

刘青也不多话,该来的挡不住,那就面对吧。她选了一件素雅简单的衣服换上,又让静然梳了一个简单的发式,插了两三样也同样淡雅简单的首饰。便出门对等在外面的朱安道:“好了。走吧。”

“啊?哦!”朱安从没见过哪个女人出门有这么干脆的,谁不要打扮一两个时辰?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站起来带路。

出了院子,上了一辆软轿,走了大约十五分钟,轿子停下,有人打起轿帘,又有人来扶刘青下轿。下得轿来,还要再走一小段路,拐个弯,便见眼前一亮,十二盏鹤嘴琉璃灯上面的明烛吐露着明亮光焰,这院子的正厅上亮如白昼。

从敞开的门口望去,只见大厅上团团坐着许多人,中间一人大约三十二、三岁年纪,身材高挑,五官跟朱权有些相似,皮肤保养得极好,这应该便是宁国公主了。她正拉着朱权的手说着什么,笑得很是开心;旁边坐着的大概就是宁王府的妃妾们。

“禀王爷、公主,刘姑娘到。”

“快传。”宁国公主停住话语,转过头来道。

刘青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本来莺声燕语的厅堂霎时静得落针可闻。首先停下来的是朱权,从皇姐传了刘青共膳,他便有些神思不定,目光常常注意大厅正门,这会儿见刘青进来,顿时痴住了,哪里还听得见宁国公主说什么。

这是朱权第一次见到穿女装的刘青,只见她从厅外款款而来,一袭白衣曳地,乌亮的长发飘飘,身姿婀娜,眉眼如画;在灯火映照下,宛若临落凡世的凌波仙子,冷清飘逸,皎皎出尘。让人不敢亵渎。

宁国公主首先感觉到弟弟的异样,也住了口,转过头来。看到刘青进得门来,暗自点头。说实话,她开始听朱权私下请求她抬高刘青的地位,还觉得甚是诧异。他们姐弟可是自幼在皇宫长大的,各色美女绝色都见过不少,单看这厅里几个女子也颇为出色。而朱权自小便是很有主见的人,从不耽于女色,这刘青是什么人?竟然让她这位皇弟放在了心里,想方设法地给她份位?后来得知刘青救过弟弟的命,她才恍然:对于救命恩人高看一眼,也是弟弟的厚道。可弟弟说到那刘青时的那付神情,却又不是那么回事,那完完全全是一付痴迷到极点的样子。这实在让她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打动得了弟弟铁石般刚硬的心?

待得刘青到近来,宁国公主也不禁心神为之一清,暗自叫起好来。这女子五官并不如何精致,但那一身清雅出尘的气质,从容淡定的神态,自然洒脱的风度,确是让人心折,过目难忘。

第一百二十四章 离去

“见过宁国公主。见过各位贵人。”刘青在心里轻叹口气,盈盈下拜。

“好个清丽人儿。”宁国公主笑道,伸出手,拉住只跪了一半的刘青,细细打量。见刘青在众目睽睽之下,仍落落大方,并不局促,又暗自点头。站起身来,对着刘青深施一礼,道:“姑娘救下皇弟,又劝解他心头郁结,于在座的各位都有大恩,请受本宫一礼。”

刘青忙侧了身子避开这个礼,扶住宁国公主道:“公主如此,真真折煞民女!王爷鸿福之人,自有老天保佑,只不过假刘青之手而已。实不敢当公主礼。”

宁国公主点点头,又给刘青引见了坐在她身边的几位妇人。大概侧妃以下的侍妾都没资格来此陪坐,因此刘青只见到了朱权的正妻宁王妃,一位刘侧妃,一位李侧妃。还有一位周侧妃。她们见刘青不卑不亢神态自若的向自己见礼,神情都极为复杂。

寒喧了几句,宁王妃笑道:“公主,您车马劳顿一天了,这人也到齐了,咱们也早些开膳吧,膳后您也好早些歇息。”

宁国公主点点头,拉着刘青的手:“走,咱们吃饭去。”说完大家一齐往西边膳厅里过去。那里有黑压压一屋子人在等着了,见宁国公主和朱权进来,一齐行了礼。

刘青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在此生活,跟这些人也不会再交集,没有了得失之心,心里倒无比宁静。所以她只静静立在一旁,等一切喧闹过去,在宁国公主指点她的座位坐了,等着开饭。全然没注意她所坐的位置便是在几位侧妃之下位,也全然没有看见屋里许多复杂的目光和神情。

大家规矩,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刘青此刻无比感激制定这一规矩的人, 当下大家都鸦雀无声的吃饭。一群人又闹哄哄地送宁国公主回房休息。宁国公主走之前,到刘青面前站定,笑道:“刘姑娘,今日本宫车马劳顿,有些累了。待明日再跟姑娘一叙。”

刘青深施一礼道:“能跟公主相叙,刘青不胜荣幸。只是家中有急事。明儿一早民女便要离开南昌。未能聆听公主教诲,民女心中深以为憾。趁此机会,刘青也一并在此向各位贵人辞行了。”说着向四周福了一福。

宁国公主一愣,转头看了朱权一眼,向刘青点头笑道:“那好,那便有缘再叙。”说完,被簇拥着离开了。

待跟着宁国公主的人群渐渐离去后,刘青才从膳厅出去。倏的从明亮的大厅出来,只觉外面一片漆黑。借着门口漏出来的余光走下台阶,沿着小路缓缓地走了一小会儿,她的眼睛这才适应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