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的人自是不甘心,纷纷又往外掏银票。

朱老六面上一派春风得意,摸了摸唇上的两撇胡子,对着初曦笑道,“公子可看明白了?”

“简单的很!”初曦点了点头,掏出一百两银子压在了小上面,抬头展颜一笑,如混沌的赌场中突然照进一抹月光,清澈透亮,“本小爷买小!”

“好咧!”朱老六吆喝一声,见众人已经买定,开始摇蛊,赌桌上又是一阵扯着嗓子的呼喊后,朱老六手中色蛊落地,猛然掀蛊,这次果然又是小。

朱老六眯眼一笑,“公子好手气,这二百两银子都是您的了!”

众人透来羡慕的目光,初曦不慌不忙的将那二百两银子压在大上面,“这次我买大!”

放长线钓大鱼的把戏,初曦自然没少见过,这第一局不用初曦动手,自有人给她放水,初曦只做不知,笑吟吟的取了银子压在大上。

张崖似对初曦很放心,也不急,抱胸守在她身后,隔开一些不怀好意上前拥挤的人,淡定的看着她下注。

众人又开始压注,见几次都是小,纷纷往小上压。

“买定离手!”朱老六看了看初曦,目中微闪,吆喝一声,摇骰子,开蛊,只听一阵失望的轻呼,喊小的众人顿时一片沮丧之色,这次摇出的却是个大。

前两局都是小,众人随波逐流,都跟着买小,朱老六这次摇的自然就是大,然而另他意外的是这少女竟然如此聪慧,竟似看破了他心思一般,不由的便多看了少女两眼,只见她面容淡淡,并没有因为赢了钱而得意忘形,一身男子长袍身姿笔直,面如素莲,如此到不像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小姐了。

眸子一眯,他偏不信一个小女娃能怎么样?

四百两银子推过来,朱老六高声喊道,“大家不要气馁啊,看这位小公子一来就连赢两局,白花花的四百两银子转眼间到手,你们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刚入赌场的新人?”

众人一听,情绪纷纷又高涨上来,后面看热闹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往前挤着压注。

初曦从怀中掏出六百两银票,和那四百两现银放在一起,一千两,压大。

朱老六在初曦压的银子上微微一瞥,目露喜色,连赢两局就按耐不住了,果然是个新手,面上却装作若不其事和众人吆喝,开始摇蛊。

“开!”大喊一声,色蛊拿开,朱老六目光却是微微一变,众人看到,这次又是大。

初曦又赢了!

只片刻间,已经从一百两银子,赢到了两千两。

众人看着初曦的目光已经变了,羡慕嫉妒猜疑,神情不一。

朱老六目光闪烁,勉强笑道,“小公子果然手气不凡!”

这次明明是摇的小,难道失误了?

初曦耸了耸肩,笑的明媚而无辜,“承您吉言!”说罢,又将那两千两银子推了出去,压在大上。

周围一片议论纷纷,目光贪婪的看着初曦的银子。

张崖低头一笑,面前这位爷就是来抢银子的,碰上她,活该这朱老六今日挨栽,轻咳了一声,继续看好戏。

这次压注众人开始踌躇不定,几次都是大,按理说该是小了,然而这少女手气实在是好,跟着她也许不会错。

犹豫一瞬,终还是有人根据经验压了小,也有人打算跟着初曦走,压了大。

朱老六这次骰子摇的格外的响亮,时间也比平时长了一倍,只听“砰”的一声,色蛊落案,朱老六猛然抬头,“还有没有人要换,马上就要开了!”

“开!”

“开!”

…。

声音震耳欲聋,一阵吆喝声中,朱老六手臂一抬,然后身子猛然一抖,周围惊呼声四起,又是大!

这次朱老六脸色明显变了,毕竟是混迹赌场多年的,几局下来终于知道今日是碰上对手了,原来是扮猪吃老虎,眼睛一眯,将四千两银子缓缓推向初曦,沉声道,“这么多银子,小公子可要悠着点。”

初曦抬眼一笑,“今日难得手气好,怎么能不赢个痛快!”说罢又从衣袖里拿出一千两,凑了五千两,再次压在大上。

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这次眼睛都直了,愣愣的看着初曦,这少女今日果然好手气,转眼间就已经赢了几千两,而且毫不犹豫的就把几千两银子都压上,好魄力,目中漏出赞赏之色,然后纷纷将银子都压在大上。

众人中除了那些赌坊的幌子,其他人都选择了相信初曦。

朱老六面色一凛,再次拿起色蛊摇动,这一次摇的却慢了下来,骰子在楠木蛊中清脆的撞击,每一下都似敲在众人的心上,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见众人已经不耐,才停下来,他手紧紧的按住色蛊,双眼阴鸷的斜向初曦,冷声道,“公子可压准了?若是输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初曦身姿笔直,笑的无谓,“无妨,反正都是赢来的,输了也不心疼!”

朱老六眯眼冷冷一笑,大喝一声,猛然抬手,众人一愣,随即兴奋的面红耳赤,高声大喊道,“大、又是大!”

“发了!这次老子发了!”

朱老六后退一步,面色虚白,不可置信的看着桌案上的骰子,胸口一阵急喘,突然瞪着初曦,猛然怒喝道,“你出老千!也不打听打听我朱老六是谁,竟敢在春风渡出老千,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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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被打的初曦

朱老六纵横赌场多年,几颗特制的骰子在他手上从来没摇错过,今日却连连栽在一个女娃手中,银子事小,面子事大,他朱老六的名声不能毁在一个女娃身上。

周围霎时一静,更多的人围过来,甚至楼下的人也停下,仰着头往楼上看。

赌坊四周的守卫不动声色的向这边靠拢。

初曦一眼扫过去,勾唇淡笑道,“你是庄家,色蛊握在你手里,可否告诉我,我如何出老千?”话音一顿,初曦目光猛然变冷,“而且,我不过是连着赢了几局,朱公子便这般恼羞成怒,说我出老千,难道骰子的大小其实是掌控在朱公子手中,所以、到底是谁抽老千?”

初曦话音一落,周围顿时响起一片了然的吸气声,这些人被银子冲昏了头脑,却并不是真的傻,初曦一席话,顿时将众人点醒,愤怒的看向朱老六。

朱老六面色一阵青白,咬牙怒道,“少在这里大放厥词,这不是你一个黄毛丫头撒野逞强的地方,识相的就赶紧滚出去,否则别怪老子欺负女人!”

初曦冷笑一声,“口太臭,小爷我不喜欢!”

说罢袖子一挥,桌案上的三粒骰子顿时直飞出去,带起风声呼啸,“砰砰”几声,全部打开朱老六的一张大嘴上,竟将一个魁梧的七尺壮汉直直打飞出去,撞在身后的赌桌上,只听乒乓一阵桌椅板凳乱响,周围惊叫声四起,众人急忙向后退去。

那唱曲的姑娘更是尖叫一声,抱着琵琶,远远躲开。

骰子落在地上,簌簌碎开,里面有类似水银的东西流出。

众人看着,顿时怒了,

“果然有假,我们的银子是被朱老六骗去的!”

“对,还我们的银子!”

“叫管事的来,还我们一个公道!”

众人一个个气愤填膺,呼喊着要赌坊给一个说法,拿起桌案上的水果胡乱的往倒在地上的朱老六身上砸去。

朱老六被骰子打落牙齿满口鲜血,捂着脑袋躲避四面八方的攻击,一阵哀嚎。

初曦一撩衣摆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身狼狈的朱老六,勾唇笑道,“刚才的话好好给小爷再说一遍!”

朱老六一抹嘴上的鲜血,目呲欲裂的看着初曦,挣扎着起身咬牙道,“我说!”说罢,大喝一声,“来人啊,有人砸场子,给老子打出去!”

四下顿时冲出来一群打手装扮的守卫,举着手中的木棍,面孔狰狞的冲了过来。

众人顿时被冲散,有的甚至被挤下二楼,呼喊声、怒骂声不绝于耳,赌坊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初曦依旧坐的稳当,面上不见半分慌色,到是有围观的人,心里替她捏了一把汗,惊声喊道,“小姑娘,小心吧!”

木棍落下来之前,突然一张长凳飞过来,“砰砰”几声巨响,木棍裂成数段落在地上,那些守卫四仰八翻个的飞出去。

张崖扛着一张长凳站在初曦身侧,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些惨叫的守卫,嘻嘻笑道,“来和我耍耍!你们还不配和我们小爷动手!”

此时二楼的看客都已经躲到一楼,胆小怕事的甚至已经躲到桌子下面,瑟瑟发抖的伸出脑袋往上面看,二楼上桌椅翻到,牌九麻将撒了满地,四处狼藉。

突然一阵脚步声起,从四角涌出来数十个打手,人人手持大刀,对着初曦和张崖两人便砍了过来。

刀光闪烁,杀气如虹,来势惊人!

初曦手一抖,手中立刻多了一条墨黑色的长鞭,身形拔地而起,鞭影如网,似搅起漫天寒光,刹那对着数十人罩下,只见一阵火花四射,金属撞击在一起的如春雷炸响。

侍卫手中长刀脱手而去,人影闪烁,一个个横飞出去,撞在墙上,木栏上,甚至落下一楼,哀嚎声、惨叫声四起。

少女旋身而落,衣袂如云,一飘一荡间英气十足,握着长鞭淡声一笑,“用遍了刀剑棍棒,发现还是这根鞭子好用!”

说罢,“嗡”的一声,鞭尾回手,初曦转身,慢慢向着躲进墙角里的朱老六走去。

朱老六惊恐的看着少女,浑身颤抖,面如白纸,“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你别过来!”

此时一中年锦衣男子在几个下人簇拥下自拐角的楼梯上缓缓而下,看这满地哀嚎的守卫和散落的桌椅板凳,浓眉微微一皱,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三爷!”朱老六喊了一声,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那人脚下,扑通一声跪下去,喊道,“三爷救我、三爷救我!”

被男子眉头紧蹙,厌恶的在朱老六身上一扫,目光落在初曦身后的张崖身上顿时微微一变,却很快恢复常色,看向初曦,上下打量一番,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在我春风渡闹事?”

初曦轻笑一声,目光从容的回视,淡声道,“不必问我是谁,不过是来玩玩,有人输不起,赖账不说,还要以多欺少,我难道要站在那里等着被打,天下哪有这番道理?”

下面还没走的人纷纷帮腔喊道,“秦三爷,朱老六出老千,你管不管?”

“对,也是他辱骂人在先!”

“秦三爷要还我们一个公道!”

“你们赌坊竟然私藏龌龊,今日如论如何也要给我们大家一个交代!”

…。

男人面容一冷,垂眸看向朱老六,沉声问道,“这位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朱老六似是想辩解,但目光一转,讷讷闭了嘴,垂下头去。

男子瞥他一眼,抬头看向初曦,目光温和,“他输给阁下多少两银子?”

初曦双手环胸,淡声道,“不多不少,整一万两!”

男子微一点头,对着身后的小厮吩咐道,“去,取一万两银票给这个公子!”

“是!”身后下人应声而去。

下面的人闻声也纷纷起哄,“我们的银子呢?”

“朱老六诓骗我们的银子怎么算?”

男子目光阴沉的在众人面上一扫,冷声道,“这一万两银子是本人替朱老六暂且垫上的,他还要还回来。朱老六出老千的事,待春风渡查实后,自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男子似极有威信,声音一出,下面立刻安静下来,虽有人还不服,却也不敢在大声嚷嚷。

很快,小厮拿了银票,躬身递到初曦面前。

初曦拿过来,扫了一眼揣如怀中,对着男子淡淡一笑,“还是掌柜的爽快,多谢了!”

说罢,转身便走!

身后张崖面带轻笑,缓缓的跟了上去。

秦三爷目送男子瘦长的背影渐渐远去,目光深沉的落在少女的背影上,突然眉头一蹙,低声道,“去查,这少女是什么身份。”

“是!”

身后一人转身而去。

已是深夜,长街上一片漆黑,两边的店铺都已经关了门,只剩屋檐下两盏黄灯发出幽幽光芒,在夜风中摇曳清冷幽寂。

初曦怀中揣着一万两银票,连脚步都轻快起来,虽然得来的过程小有波折,但总算有收获。

张崖狗腿的跑上来,谄笑道,“小爷今日收获颇丰,是不是也该给小的赏一点?”

“当然,你也出力了嘛!”初曦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三个铜板,又揣回去两个,然后将那一个扔给张崖,“给,省着点花啊!”

张崖脸上笑容一跨,恨恨的将那个铜板塞进袖子里,“小气劲!”

初曦噗嗤笑了一声,“对,我是有名的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难道你不知道,今天小爷高兴,否则一文钱也没有!”

张崖看着初曦的表情,轻哼一声,“我要是小爷就不会这么高兴!”

初曦停步转头,“为何?”

张崖漫不经心的看着她,“今天这么一闹,春风渡以后是去不了了,小爷还去哪赢银子?”

初曦一巴掌打在他头上,“说你笨你就不聪明,小爷我明天不会换一家,等把殷都这些大赌坊赢一遍,小爷我的钱也够了!”说罢,眼睛一转,又将揣回衣服里的两文钱又掏了出来,放在张崖手上,笑吟吟的道,“至于这找赌坊的事,就交给二丫你了!”

张崖瞪着手心里的那两个铜板,半天说不上话来。

回到别苑,沈烟轻和李南泠正在西苑院门外等着,脸上一片焦急,见初曦回来顿时都松了口气,李南泠上前几步,急声道,“曦儿出门也不说一声,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出门去找了!”

“没事,出去逛了逛,忘了你们说了!”初曦轻笑一声,“这么晚了,你们赶紧去睡吧!”

沈烟轻淡淡点头,“明天还要上早朝,你也早点歇着。你房中灯亮着,估计太子殿下在房中,你赶紧去吧!”

初曦一边往寝房走一边问道,“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沈烟轻想了想,“快一个时辰了!”

初曦脚步一顿,摸了摸怀中的银票,目中波光微闪,对着两人笑道,“行,我知道了,我去睡了,晚安!”

房间的灯果然还亮着,初曦轻轻的将门打开,悄无声息的阖上,见内室床上,男人一身月白色寝衣,斜斜的倚着床柱,支额假寐,一本未看完的书落在一旁,似是已等她许久。

青莲色的帐帘半卷,男人俊美的面容半隐在暗影中,姿态贵气高华,淡漠冷沉。

初曦放轻了脚步,取了换洗的衣服,径自往澡房走去。

突然床上传来沉淡的一声,“过来!”

初曦立刻站住,转头见宫玄依旧半闭着长眸,身姿一动未动。

大眼睛咕噜一转,初曦唇含浅笑,声音也格外的乖巧,“我去洗澡,你先睡吧,先睡吧!”

“过来!”

男人的声音轻缓,却不容置疑。

初曦深吸了口气,慢吞吞的走过去,在床外一尺站定,问道,“何事?”

宫玄长眸睁开,斜斜的看过来,脸上半分表情也无,声音淡漠,“去做什么了?”

初曦很淡定,“二丫说他自来了殷都还没出去过,我陪他出去逛逛,结果他看什么都新鲜,耽搁了时辰,我明日一定批评他!”

宫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缓缓道,“张崖在殷都有十二处产业,两家茶馆,三家客栈,三家绸缎庄,四家玉器铺,之前每年来殷都四次,每次住半个月,他没逛过殷都?看什么都新鲜?”

初曦倒吸了口气,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说的,是二、丫?”我去,原来二丫那混蛋这么有钱,奶奶的,第一次遇到还敢打劫她的驴!

明天她就去打劫他的玉器铺!还费这劲干嘛?

看他每天一副落拓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个富人啊,果然人不可貌相。

来殷都这么久也没看有人找过他,他这甩手掌柜当的到是潇洒!

“太过分了!竟敢瞒着小爷,看我怎么收拾他!”初曦咬牙愤愤的道。

宫玄斜睨她一眼,淡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说,去哪了?”

初曦立刻软了下来,垂着头,似犯了错被家长抓到的学生一般,低声讷讷道,“春风渡。”

宫玄黑眸一深,看了看床榻,淡声道,“趴好!”

“哦!”初曦讪讪应了声,走过去,趴在床上,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道,“干什么,我还没洗澡,等下再睡、”

“啪!”

只听清脆的一声,初曦的话还没说完,顿时卡在嗓子中。

宫玄一掌拍在她屁股上,笑的雍容,声音却冷,“撒谎、赌钱,张初曦,果然长出息了!”

说罢又是两掌拍下去,初曦一声不吭,生生受了。

上半身趴在床上,初曦偏着头,黑葡萄似的眼珠水汪汪的看着宫玄,一张精致的小脸雪白,委屈的咬着下唇。

宫玄深吸了口气,轻笑一声,“委屈?”

初曦猛然摇了摇头。

“赢了多少?”幽暗的光影下,宫玄俯下身,两臂撑在少女两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一万两。”

“拿来!”男人声音淡淡。

初曦立刻紧紧的捂着胸口,摇头。

“嗯?”男人眉头轻皱,语调清寒。

初曦默了一瞬,终是屈服在魔鬼一般的注视下,极不情愿的将那一万两银票掏出来,看了又看,才不舍的递过去。

宫玄拿过来,看也未看,随手一扔,面色没有半分缓和,“你用银子?”

初曦忙不迭的点头,很缺。

“为何不同我说?”

初曦傲娇的道,“我可以自己赚!”

“啪”

又是一巴掌打下来,男人冷笑,“这就是你赚的方式?”

屁股又痛又痒,初曦不敢去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小声认错,“小的知错,再不敢了,求大爷给个改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