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汐微微晗首,饮了一杯,我陪饮一杯。放下杯子,我又执起酒壶,为他二人斟酒,口中笑道:“方公子的惊人事迹,小女子这两天倒是听了不少,普天之下,能让小女子佩服不已的,除了大哥,可能就要算方公子了。来,小女子也敬方公子一杯。”

东方汐脸色未变,浅饮一杯,方才叹道:“三年前听你说你收了个义妹,今日得见,果然与众不同。”

我微微一愣,叹道:“是大哥错爱,可怜小女子新寡,无依无靠,才有了今日。”

东方汐淡淡道:“哦?宫雪衣的眼光,向来不会有错。你,看似平淡,却从容镇静,任何变故,似乎都能应对自如。请恕在下冒昧,不知严老板,夫家是哪位?”

我暗暗一惊,淡淡笑道:“先夫只是个平凡人,不值一提。小女子命薄,虽得先夫疼爱,可惜时日无多,只靠了点祖上的薄产,才得以维持。”

东方汐道:“哦?既然严老板不愿多说,在下也不好多问。只是宫盟主这般人物,也愿意认你为妹,在下还真是有一点好奇。”

[下部 第一卷:第21章 银箔无价]

宫雪衣闻言笑道:“你不知道,她其实是个鲁莽性子。三年前我得空送姨娘来云海,途中遇到两个强盗,她见姨娘被人欺负,自己又不会什么武功,还要上前打抱不平,唉!那结果可想而知!谁知她与姨娘一见如故,又同往云海来,便结伴而行。姨娘喜欢她,就认了她做干女儿。”

东方汐目光闪动,沉声道:“你送她来了云海?”

宫雪衣道:“正是。当年璃儿让碧叶拿了灵通紫玉带着她去凌宵宫暂避,你是知道的。我见云海这个地方山清水秀,气候也好,又是东藩之地,才会送她来此。远离天京,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东方汐眼光微暗,却没有说话。宫雪衣继续道:“多亏了无垠,这些年她心情好了很多,已经慢慢将过去的事忘却。只因她相信,璃儿临死之前,要她一定好好地活下去。”

东方汐执起酒杯来,慢慢地喝了一口,方才自嘲地笑道:“她……临死之前,什么都想过,说过,只唯独……不曾提起我。想来我在她心中,当真什么都不是。”

我气息微凝,手却已经握紧。却听宫雪衣幽幽道:“她已经死了四年,你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她若在地下有知,她所爱之人皆活得好好的,定然安慰。来,今朝有酒今朝醉,雪衣敬你。”

东方汐叹了一口气,二人共饮一杯。再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龙湖发呆。我却已经沉不住气,站了起来,笑道:“大哥陪方公子坐,我下去看看。”

宫雪衣看了我一眼,柔声道:“也好,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连忙下了楼,稳定心神。忽见红巾急冲冲地走了进来,一见我就叫道:“老板!你赶紧去锦斓庄瞧瞧吧!”

我心中一沉,连声道:“出了什么事?”

红巾道:“刚才有位老爷,进来看见了那天丝锦,执意要买,念珠姐姐无法,便让我过来请你。”

我当即唤道:“于恒!立即备车,去锦斓庄!”于恒应声而出,三人急忙往锦斓庄赶去。一到门口,就见店门半掩,招牌依旧还是挂的天下丰源号,我进了门,见店里赫然坐了一个人,一身华服,年纪约有四十来岁,面有忧虑。他身后站了一人,倒是只有二十多的样子,象是他的随从。我连忙笑道:“是这位大爷要买天丝锦吗?”

他站起身来拱手道:“阁下是?”

念珠让我坐了,方才说道:“这是我们严老板。大爷要买天丝锦,就只能问她。”

他恍然道:“严老板,有礼了。你们丰源号的声誉向来是数一数二的,在下来这云海游玩,见这锦漂亮得很,所以想买回家去给妻子,怎奈你的伙计也奇怪,居然不肯卖。”

我笑道:“这锦得来不易,极为珍贵,她自然不能擅自作主。望大爷见谅。只是……不知大爷如何称呼?”

那随从道:“我们不过是想买东西,老板何必问那么多?开个价吧。”

我沉了眼,淡淡笑道:“这……非是小女子故意卖关子,这锦……是个无价之宝,我们当家的说了,识得此宝的人,才能卖给他。”

他男子微微一愣,叹道:“安生,你去外面候着。”那随从应声出去了,我挥了挥手,念珠、红巾、于恒也退进了后院之中。他打量了我半晌,方才叹道:“天丝珍贵,银箔无价。”

我心中一凛,连忙道:“孟廷飞要待价而沽。”

他脸色一变,复又向我看来,仿佛犹豫难决。过了半晌,忽然道:“天下丰源开创以来,孟老爷子就曾经说过,不会在云海开分号,如今为何有了这个锦斓庄?莫非……孟廷飞早已有异心?”

我心中惊疑,只得不住地打量他,沉声道:“阁下是想来买锦,还是探听消息?”

他愣住,想了想道:“好,在下会等候消息。希望孟廷飞能给一个好价钱。”说着他人已经走出了店门。我皱了皱眉,低声叫道:“于恒,你跟着他。”于恒应声而去,念珠不安道:“无垠姐,会不会出什么事?”

我叹道:“不知道。”我内心隐有不安,总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我看了看那匹天丝锦,突然觉得头痛。念珠让红巾去进了后院去歇着,轻声道:“无垠姐,你要不要先回去,一会儿于恒回来,我让他直接去风月楼?”

我皱眉道:“不用。我还是再等等。”

两个人在店里坐着,一会儿功夫天就黑了。久不见于恒回来,我心中有些急了,只得让念珠将门关了,坐在店里继续等。红巾做了饭来,草草地吃了些,却突然觉得头昏脑胀起来,红巾身子一顿,往下倒去,念珠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去扶她,我暗叫一声“不好!”这般情形,莫非是被人下了迷药?连忙站起身来,却觉得浑身无力。念珠惊声道:“糟了!”

我连忙坐下,稳定心神,叫道:“念珠!你没事吧?”

念珠坐下运功,她习武多年,内功比我好,我略略安了些心,却忽然听到窗门轻响,连忙朝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即闭上眼倒下,我也伏在桌上,半闭了眼。果然见到了一个黑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他一身黑衣,蒙了面,也看不太清楚样子。我暗暗心惊,只得握紧拳头,拼命地掐自己的手心,不让自己晕过去。

只见那黑衣人在我们三人身边看了一下,便转过身去在柜台上寻找,看见那天丝锦,忍不住喜叹一声,抓在手中,便要往外奔去。我急得大叫道:“你是什么人?!”

他闻言大惊,再不迟疑,慌慌张张地往外跑,我急忙想去抓他,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不知那人使了什么迷药,竟然全身都使不上力。念珠忽地站起身来,直往他抓去。他吃了一惊,随手一撒,竟然是一把浅白的粉末,我吓了一跳,赶紧拼尽力气,把念珠一拉,念珠始料不及,跌倒在地。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经如受了惊的兔子,蹦出去五米远。我闪躲不及,竟然吸入了少许的粉末,念珠大惊,连忙将我扶起,叫道:“无垠姐!你没事吧?!”

我急促地喘气,大声叫道:“我没事!快!快追,别让他跑了!他拿走了天丝锦!”

念珠惊喘一声,疾步追了出去。我用力撑起身子,只觉得浑身发烫,软弱无力。心中大骇,如果这时随便进来一个人,恐怕就能置我于死地。只得拼命地抓着门楣站起来,不敢往大街上走,冲出了后院,跌跌撞撞地沿着湖边直往风月楼跑去。跑了几步,只觉得头晕得厉害,神志越来越涣散,只得牢牢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已经掐出血来,努力让自己保持一点神智。

远远地看到风月楼快要到了,心中一喜,冲得更快,顿时气血上涌,竟然支持不住,跌倒在地。我努力地摇着沉重的脑袋,恍惚间好象看见一个人站在湖边,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心中急得要命!好不容易支撑着站了起来,继续朝他摇摇晃晃地走过去。

离他越来越近,我不住地喘气,脚步却越来越虚软,只得扶着一棵树大口地喘气。这时,他的身影似乎就在眼前,却仿佛怎么也触不到。我努力吸气,嘴唇已经咬破,只觉得脸上发烫,眼光迷离,气弱道:“公……公子……”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叫声,转过头来看我,一双眼睛说不出的冷漠。我心中一沉,怎么会是他?!

他冷冷地看着我,却没有说话。我只得硬着头发,喘着气,声音弱得好象只有我自己才听得到:“方……公子,快,快让我大哥来,出事了!”

他眼光一沉,却没有动。我急得朝他扑了过去,口中叫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这点小忙也不帮?”

他目光一闪,却并没有接住我扑过去的身子,只是就势一侧身,我扑了个空,身子顿时失了重心,一时把持不住,竟然“扑通”一声掉进湖里。

[下部 第一卷:第22章 迷乱(上)]

我一个反应不及,掉进湖里,顿时“咕咚咕咚”喝进了几口冷水,头脑却立即清醒了几分。我吓得一激灵,连忙拼命地往上浮水,一出水面,便不停地咳嗽,连忙扶住湖岸,大口地喘气。定下神来,见他仍然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叫道:“亏你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眼见一个弱女子有难,不拔刀相助也就算了,居然……居然还这样害我!”

他微微一怔,冷声道:“你现在可清醒了?你虽然是个寡妇,也不用见了男人就扑过来。”

什么?!他……他竟然以为我……我觊觎他?!我气得半死,却直打哆嗦,说不出话来。那湖水冰凉,也不知是冷,还是气,我止不住浑身发抖,直恨自己没有力气,要不然一定要骂得他狗血淋头才痛快!只是手上的力气有限,攀不住湖岸,喘了一会气,终于控制不住向下滑去。我心中已经凉透,暗暗苦叹,严无垠啊,严无垠,当初你想方设法让他看着你死,想不到今天真的会死在他面前!这算不算是报应?!

沉了一半,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哗”地一声提出水面。他冷冷地看着我,却没有说话,手上微一使劲,将我大力拖上岸来,摔在岸边,我痛呼一声,心里已经将他咒了千百遍。口中却只能微弱道:“快,叫大哥来。大哥……”

他眼光微变,此时后院的门突然打开,宫雪衣走了出来,见我浑身湿透,倒在岸边,脸色大变,疾步走到我跟前,一把将我抱起,连声叫道:“无垠!你怎么了?”

我直打哆嗦,说不出话来。宫雪衣沉了脸,急忙将我抱进了后院房中。原玑见状也是一惊,连忙上前叫道:“怎么回事?”宫雪衣沉声道:“叫无盐来!快!”

原玑连忙大声叫道:“无盐!”跟着宫雪衣进了房内。宫雪衣抚着我的脸,痛声道:“无垠!你怎么回事?原玑,快拿干净的衣服来!”原玑已经将衣服拿了出来,一只手急忙来脱我的衣衫,宫雪衣见状只得退出房外,一会儿就见无盐冲了进来,她一把按住原玑的手,叫道:“我来,你出去!快!去打盆热水来!”

原玑一愣,却只得退了出去。我只是喘气,浑身发颤。无盐将我的衣衫尽数脱掉,换了干净的衣服,仔细地端详了我半天,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好险!这人皮面具差点就要脱掉!”

我浑身无力,只是发抖,她把住我的脉搏,沉声道:“你中了迷药!怎么回事?”我叹了一口气,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眸光一沉,将我扶起,左掌抚在我的背上,缓缓地运功。我只觉得一股暖流慢慢地在我的全身上下流动,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

过了一刻钟,我终于不再发抖,定下了心神,吐出一口气,神志已然清醒。无盐扶着我在床头上靠了,眼神中却染上一股怒气,叫道:“怎么回事?”

我闭了闭眼,叹道:“锦斓庄出了事。有人来偷天丝锦,唉!是我太大意,没想到他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居然在我们的饭菜里下迷药!”

她沉声道:“于恒呢?念珠呢?”

我轻声道:“下午有人来买天丝锦,我不放心,让于恒跟着他,念珠去追那偷锦的人了。”

她正想说话,却听见门外传来宫雪衣的声音:“无盐!无垠怎么样了?”

无盐一顿,看了看我,叹道:“你自己跟宫主解释吧。”说着转身出了门。我拉紧被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宫雪衣缓缓地走到我床前坐了,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我,我不由得吞了吞口水,笑道:“大哥……嘿嘿,我没事了。”

他无声地叹息,一只手轻柔地抚了抚我的湿发,说道:“无垠,我是不是太不会保护你了?为什么这段时间你老是出事?”

我一怔,连声道:“大哥怎么这么说?!我没事,这次是我太大意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温柔地看着我,隐有忧色。叹道:“刚才……是他救了你?”

不提还好,一提他,我那满肚子的怒气就涌上了心头,忍不住愤愤道:“什么嘛!我不过是支撑不住才会朝他扑过去,谁知道……他倒好!直接一闪,我就掉湖里了!他以为……他还以为我对他有非份之想!真是岂有此理!当我是什么人?!”

宫雪衣忍不住笑出声来,叹道:“唉,你……你还真是得理不饶人。”见我愤愤然的样子,却又淡淡叹道:“他若知道你是谁,会不会……”

我蓦然一惊,沉了眼光,沉声道:“大哥怎么说这样的话?不管我是谁,他都不应该见死不救!”

宫雪衣道:“他没有见死不救,他救了你。”

我硬声道:“那是……那是因为,他看我沉了下去,怕我真的死了,所以才……”

宫雪衣轻声叹道:“无垠……”

我打断道:“好了,大哥别操这些心了,我好累,想大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他看了我一眼,只得站起身来,叹道:“那你好好休息。锦斓庄的事,你暂时别管了。我去跟孟廷飞说。这几天你要是没什么事,尽量少出门。就算要出门,也要无盐跟着。明白吗?”

我只得闷闷地哦了一声,他这才慢慢地出了房门,我裹紧了被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睡了不知多久,突然莫明地醒了。只觉得浑身发热,竟然汗湿了衣衫。我披衣下床,仍然心烦意乱,想着湖边可能会清凉一些,便穿了衣服想到小阁中去坐坐。今夜夜色正明,小阁傍着湖水,十分清静。坐了一会儿,仍然烦闷。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严老板这么晚还没休息?”

我一惊,回头一看,竟然看到东方汐站在湖岸边,心中一沉,敛了神色没有说话。

他走上前来,上下打量我,眼光中竟有探究之色,只是淡淡道:“严老板与宫盟主当真是兄妹情深哪,刚才我见宫盟主那般紧张的模样,倒让我……想起一件往事来。”

我愣了愣,止不住问道:“什么事?”

他暗了眼光,淡淡道:“我还以为,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紧张……”

我悚然一惊,朝他望去,他神色平淡,似乎无意,心中惊疑难定,只得沉声道:“不知方公子说的是什么人?”

他抬眼朝我望来,淡声道:“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我禁不住抬头看他,他双眸明亮如漆,仿佛黑夜里的星子,光芒耀人。连忙垂下眼光,却只觉得血液在身体里急速地流窜,心跳突然加快,背上已经沁出冷汗,止不住慌乱起来。心中一惊,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象不太对劲。

他却慢慢地走到我身旁站定,眼光仍然平淡无波,叹道:“若不是了解前尘往事,我还只当他……对你有意。”

我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他,只能定定地坐着,喘气声却越来越急。我只得使劲掐住掌心,那傍晚掐过的伤口依然疼痛,我止不住“咝”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却是直直地看着我,说道:“怎么?你不信?”

我觉得浑身燥热,神志虚浮,心中隐约知道大事不妙,霍地站地身来,也不敢说话,直想往房里走。谁知越是心急越出错,一脚绊到椅子,闪躲不及,竟然直直地往他身上扑去。这一次他居然没有闪躲,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我们距离太近,他也没料到我会扑到他身上,来不及闪,总之仿佛象是算好一般,我直接扑进他怀里。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干净的味道钻进我的鼻孔,我控制不住地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抬头朝他望去。

他的脸近在咫尺,那样熟悉,那样完美,我几乎连呼吸都快停顿,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却突见他眸光一冷,讥笑道:“严老板见到在下,就只会这一招吗?”

我蓦然一惊,急忙撑住身子,站到一旁,心跳得厉害,语不成声:“我……不是,你误会了。我只是……有点不舒服。再见。”说完急忙想离去。

他却突然伸出手来,将我扯住,嘴角忽现笑意,眼光却是冰冷,说道:“严无垠……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下部 第一卷:第23章 迷乱(下)]

我被他一把扯住,神志顿时有些恍惚起来,只得强自镇定,极力捏紧掌心,保持一丝清醒,轻声道:“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别……别抓着我。”

他慢慢地放了手,淡声道:“镜花小筑的主人,可否安排我去拜访一下?”

我一惊,皱起眉头,微弱道:“你想去见……谁?跟大哥说就行了。”

他转过身正对着我,眼光平淡却不容置疑道:“宫雪衣说,需要跟你知会一声。由你来安排。如何?”

我忍不住抚上额头,叹了一口气,甩甩头道:“这个……明天再说好吗?我……不太舒服……对不起……失陪了。”

他忽然眼光一变,说道:“你的手出血了?”我呆呆地望了他一眼,下意识地摊开手掌来看,手心早已经被我掐破,果然已经满手染血。我几乎站立不稳,身子一软,就往下倒去。他眼光微动,手臂一捞,将我拉进怀中。我心跳如鼓,浑身发烫,眼神迷离,已经控制不住,不由自主地抱住他,不住地喘气。

他终于发现我身体有异,沉声道:“你中了媚香?”

我哑声道:“啊?什么?”神志几近不清,他不再怀疑,将我一把抱起,往房中走去,边走边道:“可要我叫宫雪衣来?”

我挣扎着不去抓扯他的衣襟,喘道:“不,不要叫他,叫……无盐,无盐来。”他双眸一闪,把我放在床上,转身欲走,却被我扯住了衣袖。“你……你别走!”这话从我的嘴里说出来,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微微一怔,却被我抱了个正着。我眼神迷乱,只看得见他的双唇,魅惑在我眼前,脑子里顿时浮现出温软的记忆,当下再也忍不住,直往他唇上吻去。

他脸色一沉,将我飞速扯离他的怀抱,用力一摔,我顿时跌倒在床上。他转眼瞥见桌上的茶壶,顺手抄起,抬起我的脸来,冷声道:“喝水,快,大口地喝!”

我死命抓住他的手,开始拼命地喝水,一壶水灌下了肚子,只觉得头重如铁,身子却好象没有刚才那般热了。他这才把手抽出来,转身出了门。不一会儿就见无盐疾奔进来,大惊道:“你怎么会这样?”

我好象在发高烧,头脑不清,只喃喃道:“我不知道。”

忽听他冷冷道:“她中的是一种奇淫媚香。可能中得不多,刚才在湖水里泡了一下,暂时没有发作,你却为她运功驱除迷药,那媚香只是被暂时压制,并未完全失效,一运功,便死灰复燃,发作了。”

无盐脸色大变,神色不定地望着我。我不断扯自己的衣服,叫道:“好热!!”她吓了一跳,赶紧抓过被子盖在我的身上,惊道:“怎么办?”我咬牙叫道:“凉……凉办!快,把我扔到湖里去!”

无盐一呆,却听他又道:“这倒是个办法,免得她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无盐再不迟疑,抱起我直往外冲,边走边道:“有劳方公子叫原玑过来一下。”

到了湖边,无盐将我沉进湖中,牢牢地抓住我的双肩,不让我往下沉,我冷得顿时一激灵,头脑果然清醒了几分。只一分钟时间,原玑便跑了过来,惊声道:“怎么回事?”

无盐沉声道:“她中了媚香,这伙人还真是歹毒!原玑,赶紧拿一套衣服来,然后到院门口去守着,不许任何人出来。让于恒去湖口拐弯处守着,也不许任何人过来。另外,去跟宫主说,无垠……面色有异,让他去拿药!快!”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竟然抑制不住有些微抖。原玑面色一凝,似乎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快步地走了。我泡了一会,觉得全身发软,但神志已经清醒了五分。不久便见宫雪衣疾步走了过来,他脸色发沉,掏出一个小瓶放在无盐身边,说道:“你替她运功,我到另一边去守着。”

无盐应了一声,宫雪衣大步走远了,她才将我的衣服尽数除去,封住我身上几处大穴,运功将媚香的药力逼出。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我才缓过气来,有了知觉。

因为在水中泡了太久,那人皮面具的边缘已经有些浮出,无盐将面具揭了,细心地擦干。无生的人皮面具做得十分精巧,不仅薄如蝉翼,而且深长直到锁骨处,需要用药才能贴合和取下。只因它是真人脸上揭下,又以奇药浸泡,因此与真的皮肤并无二异。戴在脸上不仅轻薄透气,就算是他人近在眼前,也看不出真假。它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过久地泡水,浸泡过久,便会浮出脱离。

无盐将面具为我戴好,方才沉声道:“总算没事了。他……刚才怎么会在你屋里?”

我苦笑道:“我还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越不想招惹他,就越是会招惹到他。刚才我药性发作,睡不着,本想到小阁里坐坐,偏巧他也在。唉!”

无盐沉思道:“那他……有没有……发现……”

我皱紧眉头,说道:“应该没有。我又没脱衣服,他就算是再精明,也不可能想得到。”

无盐帮我换好衣服,扶着我在小阁里坐了,方才叹道:“我们过了几年清静日子,真是越来越大意了。想不到居然会有人用这种手段!”

我喘了一口气,沉思道:“那个来偷天丝的锦的人,应该是个小角色,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只是这媚香,应该是他一时情急,胡乱用的。对了,念珠和于恒回来了没?”

无盐沉声道:“已经回来了,天丝锦也已追回。不过人跑掉了,此人居然随身带着媚香,恐怕不是什么正经人。宫主说,不准你再过问此事。”

我微微一愣,皱眉道:“大哥……太小心了。”

无盐叹道:“你也怪不得他,谁让你这段时间频频出事?孟廷飞不是一个普通人,惹上他,恐怕以后会麻烦不断。他不再让你插手,也是为你好。”

我轻叹一声,只得说道:“好吧。我不管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无盐叹了一口气,扶着我回房休息。可能是连番折腾了两次,我已经筋疲力尽,一夜睡得死沉,第二天醒过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仍是乏力。

正坐在房中休息,却见宫雪衣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我身旁坐下,柔声道:“没事了?”

我笑道:“没事。无垠真是没用,让大哥担心了。”

他收回眼光,叹道:“你自打认识了孟廷飞,就频出状况。我看他的事,必须要了断才行。云海虽然没有他们天下丰源的产业,可是孟家在东藩势力极广,连辽东王都要忌惮三分。我们轻视不得。那锦斓庄……留不得了。”

我一愣,突然烦躁起来,说道:“大哥,我……我可不想把自己的东西拱手给人。再说,他答应了我,不再打锦斓庄的主意。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这天丝锦究竟有什么秘密,不过,我总觉得天丝锦迟早会离开锦斓庄,到时候……”

宫雪衣道:“你为何如此坚持?只因为它是你自己一手建立的,你舍不得吗?”他轻叹一声,握住了我的手,专注地看着我,说道:“还是你始终没有当我是自己人,还要跟我分得清清楚楚?”

我怔住,低了头,不知如何开口。他突然将我揽进怀里,轻声叹息:“无垠,我对你的心,从来没变过。你……懂吗?”

我身子微微一震,抬起头来看他,他双眸明亮,柔情似水,心中不禁乱跳几拍,却是沉了眼光,百转千回,不知如何是好。无意间一抬眼,就见东方汐站在门外。我蓦然一惊,连忙挣脱宫雪衣的怀抱,无端地生出几分尴尬来。

他神色依然冷漠,淡淡道:“看来在下打扰了两位的好事,真是失礼了。”

宫雪衣笑道:“方公子今天没出门吗?”

他眼光朝我望来,说道:“在下想来问问严老板,昨天在下说的事,什么时候可以安排?”

我微微一愣,听他提起昨夜,心中却没来由地一慌,连忙低下头,想了想道:“这个……这个我要和干娘商量商量才行。方……公子就请稍微等等。”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慢慢地走了。我下意识地向宫雪衣望去,他目光温柔依旧,却是隐约有了一丝忧伤。我的心,莫明地疼痛起来。

[下部 第一卷:第24章 岳母]

东方汐的身影消失不见,我才叹道:“大哥,我们去湖边坐坐吧。”宫雪衣默默地随我到小阁里坐了,我取了茶叶来泡了茶,不小心触到手心,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宫雪衣轻轻执起我的手,轻柔地抚摸我手心里的伤口,我忍不住身子一颤,想把手抽回来,他却不肯放开,只是叹道:“无垠,你离开云海,去别处玩玩,可好?”

我一惊,连声道:“为何?”

宫雪衣放开我的手,站起身来踱了二步,悠悠道:“他来云海,是别有目的。再加上孟廷飞之事,这里太不安宁,你离开一段时间,我觉得比较妥当。”

我呆呆地看着手心里的伤口,叹气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不会离开,你来东藩还有大事要做,不要过分替我操心了,我……这个时候不能离开,他要去镜花小筑,我不放心。”

宫雪衣道:“你愿意让他去?”

我咬了咬嘴唇,叹道:“我能不让他去吗?如果我不让,他岂不是更加不甘心?何必做太多动作,让他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