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不在家里,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杜九言问道:“不知道,死者会穿着你的衣服?死者又偏偏死在你村口,偏偏被人第一眼看到后,就认定了是你?”

“偏偏在徐田应该被斩首的几天后,你出现了?”

王氏摇着头,“我…”杜九言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那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你们设定好的脚本,都是你们做的。”

“我没有,这些事我都不知道。”王氏看着杜九言,“是你,你自己查错了案子,你想把责任推给我。”

杜九言道:“我推给你?根本没有必要,因为从第一次开堂审问的时候,我就知道死者不是你。”

“不但我知道,就连你的父母也知道死者不是你。”杜九言道。

王氏愕然,不敢置信地去看自己父母。

韩氏哭着过来,跪在王氏面前,“丫儿,一开始我和你爹也以为那是你,可是开堂前,杜先生带我们过来,让我们重新看了一遍。”

“杜先生说你的脚上没有任何伤口,她怀疑死的人根本不是你。”

“我仔细辨认过,你可知道记得,你很小的时候从床上摔下来,头顶上有个很小的疤,我、我没有找到。加上那具尸体面目太模糊了,我们越看就越觉得不像。”

“杜先生让我们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只有我们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才能回来。”

韩氏道:“丫儿,你在干什么啊?有什么事你和娘商量,你、你在干什么啊。”

王氏紧紧抿着唇,好一会儿道:“我什么都没有做,这些事我都不清楚。”

“教你这么做,并且帮你的人是谁?”杜九言问道。

王氏道:“没有!我就进了山里跳了崖被人救了,其他的事情,你要是有疑问,你就自己去查。”

“好!”杜九言起身和齐代青道:“大人,带徐田上来吧,我先将您和我罪名洗清了才行。”

齐代青颔首,让人将徐田带了出来,他穿着一直穿着的棉袄,人看着瘦了不少,但是确确实实地活着,他一出现,王氏就噗通跌坐在地上。

徐田真的没有死。

“你、你真的没有死?”徐田不敢置信,死死盯着王氏,“你、你陷害我是不是?”

“你这个贱人!”

徐田说着,上脚就要踹王氏。

杜九言一脚将他踢开,徐田跌跪在地上,“让你说话让你动了吗,跪好了!”

“先生,我…”徐田疼的龇牙咧嘴,但是不敢说话。

蔡氏大喊一声,“我的儿…”就要跑过来,被两个差役拉住了。

杜九言道:“首先,徐田并没有斩首,至于大家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误会,齐大人也表示很疑惑。”

俞绍气的指着她和齐代青。

这叫什么话,是你们不说清楚,现在还来说别人误会是别人自己的错。

“齐大人,”俞绍道:“此事,本官定要去参奏你一本。”

齐代青拱手,“俞大人随意。”

“其次,判徐田罪名,完全是想要引王氏出来,从而真正让这个案件真相大白。”

“所以,齐大人和我是有意为之,将计就计!”她说着和齐代青行礼,“大人,您委屈了,辛苦了。”

齐代青笑道:“同辛苦,同委屈。”

砍徐田前,杜九言来找过他,他倒是想拒绝,可她做的事和说的话,他根本没有立场拒绝,只好按照她说的,模模糊糊监斩,然后压着这件事,等着王氏出现。

刚才,他在刑部被骂的时候,确实很委屈。

他虽在京城却不过是个外放的小官,在京中就是个六品知事,都能对他指手画脚。

就如从前吴文钧主持杜九言和燕京的比试,他意识到里面有问题,可是有什么用?他什么都不能做。

保官保命,才是他在京中为官的根本。

“还委屈?”俞绍心里啐了一口,觉得这两个人很不要脸。

杜九言又道:“所以,徐田杀妻案,判徐田斩刑时,我们就很清楚这个案子所有的脉路,根本不存在冤枉谁,误判了谁!”

里外一片惊愕和哗然,有人道:“难怪那天杜先生辩讼的时候,很多地方都糊弄过去了。”

“辩的不清楚,可是杜先生也赢了啊。”

“杜先生就是厉害,在那种情况下她都能赢!”

大家说着,都纷纷回头去找贺封,“贺封刚才不是说已经成了事实,冤枉就冤枉了吗?这种明显有冤屈的案件,他一个被告讼师,居然上去没说几句话,就输了官司。”

“能力不行啦。”

大家哈哈笑着,觉得痛快至极,原来杜九言根本不是没有查清楚,而是人家将计就计,想要抓住真正的凶手和布局的人而已。

“那么,”杜九言看着王氏,“现在轮到你说了,谁教你布局的,帮你忙的人是谁?”

“我是同情你的,长期被徐田凌虐,所以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自己说。”杜九言道:“抗拒从严,坦白从宽,嗯?”

王氏看着杜九言,脸色惨白无光…

“不说啊?”杜九言道:“行!”

她拱手和是三位主审道:“大人,她不说我的朋友也查到了,请大人传他上来!”

这几天跛子一直在西山附近找。她当时就在想,死者如果不是王氏,那么王氏一定会盯着案件的进展,那么她就一定在京郊附近。

果然,跛子不但找到了王氏,还收获颇丰。

“传!”钱羽道。

随即,大家就看到跛子捆着两个男人,从后衙走了出来。两个男人被打的鼻青脸肿,颤巍巍跪在堂上,跛子拱手道:“奉齐大人和杜九言的交代,我暗中找到了王氏这几日藏身之处,并在她藏身的地方,找到了这两个人。”

两个男人,一个年纪五十岁左右,另外一位三十左右。

他进来的时候,杜九言就注意到,这个年轻男人的身形和徐田非常相似。

“在哪里找到的?”缪征问道。

俞绍就没有说话,他已经坐不住了,此刻脸色很难堪。

本来是想借此让杜九言翻不了身,却没有想到,反而给了她一个洗脱嫌疑,借机作势名头更大的机会。

可恨。

“在西山南面的悬崖底下,有个木屋。她和这两个人住在里面,等待着徐田被斩的消息。”跛子道。

“你们是什么人?”缪征问道:“为何设局陷害徐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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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小姐的要求下,给她买了一个蚂蚁工坊。我的天,好神奇!有兴趣的可以买一个,给娃儿观察一下,特别有意思。

第489章 您不行啊(一)

两个人不说话。

杜九言拱手道:“大人,其实他们不是陷害徐田,而是在给我和齐大人以及刑部挖坑,让我们钻入圈套,他们好坐在一边看戏得利。”

“什么意思?”缪征问道。

钱羽快笑出声音了,和刑部有什么关系,刑部的事分明是这件事发后,才顺便牵扯出来的,毕竟一个案子送去刑部后,到底是谁审核,外人是无法去操作的。

这个事,分明就是有人给杜九言一个人挖坑。这小子非得把刑部拖出来,壮大队伍。

“大人,这件案件,在今天一天之内,有哪些人受到了牵连?”杜九言一顿,道:“原告诉讼是学生,审案判刑的是府衙齐大人,刑部过审的是卞大人。”

“从上到下,两个衙门被牵连,甚至今天还动用了三司会审。”

“这个案件如果真的是错判而冤杀了徐田,我方才说的两位大人,轻则被罚、弹劾,重则降级丢官,而学生的名声将会一落千丈,从此讼师是断做不了了。”

“这就是对方真正的目的,他在挑衅我们所有人。”

缪征恍然大悟,喝问道:“你三人从实招供,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为何挑衅我们。”

包括王氏在内的三个人,都垂着头不说话。

“丫儿,你想想红红和森儿,快说啊。”韩氏道。

徐田骂道:“你这个臭娘们,你居然和野男人合伙害我,你还不快点从实招了!”

王氏看了一眼徐田,忽然冲着他啐了一口,道:“我恨不得你死,你滚!”

“你、”徐田瞪着她,王氏冷笑道:“我忍了你这么多年,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为了孩子,就必须是你死。”

“你这个畜生,就算这次没有砍你的头,你也一定会不得好死。”

徐田被王氏的样子骇住,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王氏,仿佛从来不认识她。

“不说?”缪征道:“用刑!”

王氏的两个孩子吓的哭了起来,他们不懂王氏为什么死了又活,现在大人又要将她当做坏人来审问。

韩氏喊道:“丫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我不会说的,要杀要剐你们随便。”

杜九言看着蹲下来,打量着两位男子,问道:“谁吩咐你们设局的?那个死掉的女子又是谁?”

“没有吩咐我们。”年轻的男子道:“我们只是可怜王氏,帮帮她而已。”

杜九言看着男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窦岸。”

另外一个年纪大的回道:“庄桥。”

杜九言颔首,“这么说来,你们是打抱不平?”

“是,我们是打抱不平,我们是替天行道。”窦岸道:“徐田自己没有本事,却还怪王氏不会存钱,只要有空就打她,这样的人不配为人。”

“我们帮王氏除了他,等徐田死了以后,我们再出来。”

杜九言摇头,“不对,如果你们只是帮王氏,那为什么又出来告我们呢?”

“讹钱。”窦岸道:“你们判错了人,没有办法再来弥补这件事的过错,所以我们会要求你们赔钱。”

“王氏有了这笔钱,就能带着一双儿子,高枕无忧地过舒心日子。”

杜九言点了点头,“你认识张蛮子、认识常柳吗、认识郝林吗?”

窦岸一愣,随即摇头,“我听说过,他们都是你前面案件的凶手。”

“不,你认识,你们是一起的!”杜九言道:“我说的对吗?”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窦岸道。

“这么巧妙的陷害设局,如果不是我发现了死者和王氏有出入,这个案件势必会按照你们计划的脚本方向发展,这么漂亮的局,是你设的?”

窦岸道:“是!”

“你做不出来。”杜九言道:“不单是你,常柳也不会用那么完美的杀人方法,张蛮子也不会做干尸,春桃也不可能被人杀死而毫无线索。”

窦岸摇着头。

“在说什么?”俞绍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很焦急,“杜九言,你在审问,不是聊天。”

杜九言起身道:“各位大人,王氏状告学生的案件已经结清了,齐大人和学生都是无辜的,那么三司会审的目的也达到了,非常完美。”

“那么剩下的事,就应该由府衙重新立案调查,这三个人的目的和作案动机,”

杜九言说着,盯着钱羽笑的眉眼弯弯。

钱羽实在忍不住端茶喝着,杜九言这笑容分明就是在说:钱大人,到您还人情的时候,现在这个案子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审,所以,您赶紧还人情,结束三司会审。

“二位觉得呢?”缪征松了口气,杜九言没有查错,那么府衙没事刑部也就没有被牵连,这是好事,至于剩下的事,自有府衙再接着去调查。

钱羽道:“退了吧。”

“我附议吧。”俞绍弄了个没脸,打别人没打到,反而被对方扇了个耳光。

实在是没意思,他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

“经过三司会审,关于齐代青和杜九言是否判了冤家错案致无辜人枉死已查清楚,此事乃两人为了查案,所设的计中计,并也成功将真正的凶手引出来。”

“此结果,本官会上报天听。”

“今日会审,退堂!”

说着,缪征说完和钱羽一起低声说着话,往后衙去了,俞绍看了一眼杜九言,愤愤不平地冷哼了一声。

“大人,”杜九言拱手道:“您吹毛求疵精益求精寻求真相的精神,实在是令人佩服。学生有机会见到圣上,一定会给大人您美言几句。”

“您是个人才呢。”杜九言道。

俞绍三两步过来,怒道:“你一个小小的讼师,未免太嚣张了。”

“我一个小小讼师,大人就不必计较了。没见识嘛,可以理解的。”杜九言道。

“你说谁没有见识?”俞绍怒道。

杜九言耸肩,低声道:“大人这么强势的抢帽子,那这顶帽子就让给您吧。”

“杜九言,你给我等着!”

“大人,您动手要速度点,不然就没机会了。”杜九言道:“睚眦必报小心眼的人,这世上不止大人您一个啊。”

“再见,慢走哦!”

俞绍怒不可遏,“你等着,本官定要参奏你。”

说着,就拂袖走了。

杜九言和齐代青道:“大人,多派点人将他们三个人带回去吧。”

“好!”齐代青说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低声和杜九言道:“单德全这几天是不是也在忙这件事?”

杜九言摇头,“单捕头没有查这个案子。他去做别的事了。”

“大事?”齐代青问道。

杜九言意味深长地道:“提前说是吹牛,事后您再听我吹!”

齐代青失笑,“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话落,他吩咐王氏等三个人押回府衙,又从大理寺借调了很多人,一起护送。

有张蛮子在前,他们不敢再大意。

杜九言出去,大家都没有舍得走,杜九言一眼就看到在人群里卖瓜子的小萝卜,和站在马路对面和周肖几个人聊天的桂王。

“势利啊,上次辩讼生怕丢脸都不来,今天怎么就来了。”杜九言哼了一声,一转眼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范老四挑着糖人的担子挤上来,“杜先生您没事就好,吓死我们了,我们真以为您查错案子了呢。”

“杜先生怎么可能错,是你笨看不清楚而已。”

“你看清楚了?瞧把你能耐的。”范老四道。

“我看不清楚,可我相信杜先生啊。她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傻乎乎的一头钻别人设的圈套里去的。”

大家都跟着点头,杜九言笑盈盈地出去。

“去府衙?”桂王问道。

杜九言颔首,“审去!”

跛子跟着出来,一行人在大家的簇拥下往府衙去,小萝卜提着小篮子笑嘻嘻跟在后面,一边收钱一边和买的人聊天。

热闹不已。

雪未消融,但窗外风景却已是不同,一人刚沐浴出来,披散着头发。室内烧着炉子,炉子上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炉子前的人开始泡茶。

顿时一室茶香弥漫。

“为何脸色不好?”湿头发的人坐下来,端着茶喝道。

泡茶人道:“就在刚才,杜九言将窦岸几个人抓到了,徐田案杜九言根本没有中计,不但如此,她还遣了跛子暗中查探,找到了窦岸的住所。”

声音不悦,冷笑道:“还真是能忍!”

泡茶人道:“我现在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觉察到我们的存在了。您说,她会不会着手查…”

“不会,她再聪明,也查不到别的事。”喝茶人道:“窦岸几个人就算受不住刑罚招供了,他们所知道的也很少。”

“查不到我们。”

泡茶人想想也对,“就是杜九言将计就计戏耍我们,让我很生气。”又道:“难怪她当时辩讼的那么轻松,定案也定的很草率,我一度以为她不过如此,没想到她居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从觉察到确定,疑惑到将计就计,不过一两天的时间,确实不简单。

“那就再写个脚本,这次难度加大点。”喝茶人无所谓地道:“有趣点才行,毕竟太容易了,她这个演戏的人,恐怕要不耐烦演了。”

泡茶人问道:“您有想法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不着急,很快就会有的。”喝茶人道:“让人去问问三个人在牢里的情况,不行就帮他们一把,毕竟住在里面也不舒服。”

“这就让人去办。”泡茶人开门出去,一阵清冽地风钻了进来,林子里传来簌簌的落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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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哈。

第490章 王氏招供(二)

府衙中,单德全不在,齐代青亲自审问,关着审讯室的门,将所有人都遣出去。

王氏和窦岸以及庄桥被吊在架子上,已经经过了一轮审讯,三个人被打的晕过去,又醒了过来。

杜九言和桂王以及跛子坐在一侧看着。

“为官这么多年,还真没有见过谁能在几轮的审讯中,能熬的过去的。”齐代青道:“你们现在老实说清楚,念你们情节不严重,也并未造成严重的后果,本官可以轻判。”

“想清楚了,指使你们的人,我们已经有眉目,你们说不过是给我们添一点佐证。就算你们今天不说,我们一样能查得到。”

“现在是给你们机会自救,而不是需要你们的供词和信息来帮助我们查案。”

齐代青道:“说吧。”

窦岸年纪轻身体好,他神智此刻是最清醒的,听了齐代青的话,他道:“齐大人,我们说了没有人指使,可是你不相信。”

“再问下去我们还是这些话,问来问去有什么意思。”

齐代青不看他,“王氏,你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王氏迷迷糊糊地道:“我只认识他们两个人呢,背后的人我根本不晓得。”

齐代青冷笑了一声,和行刑的人打了个眼色,行刑的人立刻上前,将窦岸和庄桥打晕。

王氏惊愕地看着大家。

“你们…”她很害怕,毕竟现在这种情况,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没有做过被严刑审讯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