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代青正要说话,跛子起身走过去,“我来试试。”

“你试。”齐代青道。

跛子立在王氏面前,道:“你做这一切,是为了孩子?”

“是、是的。”王氏道。

跛子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不是捕快?”王氏问道。

跛子摇头,“我不是捕快,也没有公职。”他说着顿了顿,道:“你怕徐田伤害你的儿女,是因为你爱护他们对吗?”

王氏点头。

“可是你现在伤害了我爱护的人。”跛子在王氏耳边低声道:“她在这个案件中,被人骂了,被人诋毁了,我很生气。这个气我势必要找人撒的。”

“你、你想干什么?”王氏一直觉跛子接下来说的话是她不想听到的。

跛子道:“你能承受严刑拷打,可你的孩子不能。官府的人做不出来的事,我能做的出来!”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跛子面无表情,“我从不和别人开玩笑,尤其是女人!”

王氏看着跛子,缩了缩,摇着牙颤栗道:“你、你怎么能这样,他们只是孩子。”

“和我没有关系,我不在乎他们的生死。”跛子道。

他不再看王氏,而是转身就要出门。

王氏的两个孩子和她的父母以及才是还在后衙等着,他只要出去就能看到孩子。

“我说,”王氏惊叫一声,“我说!”

跛子扫了她一眼,重新坐回杜九言身边,波澜不惊地看着王氏。

“说!”齐代青很惊喜,没想到跛子居然撬开了王氏的嘴。

杜九言一脸崇拜地看着跛子,“你和她说什么了,太厉害了。”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跛子道。

杜九言愕然,一个字都不信,“跛爷,您的情感这么丰富啊。”

跛子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我说,”王氏道:“去年十月份,我有次回娘家,在路上摔了一跤,摔着脚了。然后庄老伯看到了我,他扶着我到他家里,还采了草药给我敷,帮我消肿。”

“一来二去我和庄老伯就认识了。他还有个莫逆之交,就是窦岸。我们三个人经常在悬崖底下一起聊天说话。他们怜惜我,说我天天被徐田打很可怜,将来找机会一定会帮我报仇的。”

“于是初五下午徐田打我的时候,窦岸来找我,和我说了他的计划。我立刻就同意了。”

“这几天我一直住在山里,对外面的事情不清楚,直到昨天晚上,窦岸告诉我,说我今天早上可以出来了,还给了我一张状纸,让我去拦住俞大人的轿子,让俞大人给我做主。”

“本来我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没有想到却和我想的完全不同。”

徐田没死,而她却坐牢了。

“窦岸没有说,这个计划是谁告诉他的?”杜九言问道。

王氏有些惊讶,“不是他自己想的吗?”

“不是!”杜九言道:“你可知道窦岸做这些,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陷害我?”

王氏点头,“我现在知道了。”

“我和窦岸不认识,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他没有理由费尽心思算计我。”杜九言道:“所以,他背后还有人。”

“那个人,才是这所有一切的源头!”

王氏目瞪口呆,“我、我不知道。”

“你仔细回忆,窦岸的身上一定有一些线索和蛛丝马迹。”

王氏想着,摇着头,“想不起来。”

杜九言问道:“你可见过一个叫郝林的人,他脸上刺字了,很有辨识度。”

“这个人我见过的。”王氏道:“我有一次去那边找庄老伯的时候,看见过,他脸上刺字了,我还觉得奇怪问过窦岸。”

“你可知道,郝林死了以后,从他房间里查到了许多关于张蛮子杀人,以及去年杭家班杀人犯常柳的东西。”

王氏听懂了,“你的意思,窦岸和张蛮子杀人也有关系?”

张蛮子的事太震撼了,所以就算他们住在京城外面,也听说过,更何况,张蛮子还差点杀了常来村里玩的庄月。

“是。窦岸和郝林是一起的,他们在同一个人手中做事。你懂我意思吗?”杜九言问道。

王氏摇头,“我不懂,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些死的人都…都很可怜啊。”

“动机我还不知道,但是这个人他操控了包括你在内的很多人。”杜九言道:“你必须将你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们,否则,将来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丧生。这其中,也会包括你。”

“我?”王氏吓的一抖。

杜九言颔首,“张蛮子和常柳包括郝林都是自杀的,他们像疯了一样,毫不犹豫地去死。你也想像这样吗?”

王氏脸色瞬间苍白,就在这之前,她确实抱着必死的心。

窦岸和庄桥告诉她,就算是事情没有做成也没关系。这世间纷纷扰扰太乱太杂人心太恶,他们虽渺小,可只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在为这世道做贡献。就算是死了,也值得!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伟大和了不起过,可窦岸说完,她很激动,恨不得立刻去做点什么事,然后去死。

“他是不是和你说,你们在替天行道,为匡扶正义而努力?”

王氏点头。

“他是不是和你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要给自己留遗憾。因为纾解开导自己,也是清扫世间杂乱的一种,因为你们也属于这世间?”

王氏依旧点头。

“您怎么知道的,您听到窦岸和我说的话?”

杜九言摇头,“他告诉你,当你受到了欺负虐待的时候,一定要先忍耐,然后谋算出最好最有利的方法,一击即中。”

“这世间不需要原谅,因为恶人不配得到原谅,是吗?”

王氏点着头,“是的,他说他帮我细细谋划,他让我先暂时忍耐。忍耐不是原谅,忍耐只是为了更好的反击。”

“他还教我怎么去忍,还教我怎么样杀人能无形。”王氏道:“他说有一种毒药,每日在饭碗里撒上指甲盖大小的份量,半年后这个人就会死,而且一点中毒迹象都没有,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生病死的。官府来了都差不到!”

杜九言微微颔首,“他们有很多的杀人方法,告诉你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所以,你一定要仔细想想,窦岸还告诉过你什么?”

王氏想着,脑子里回忆这几个月在庄老伯的家中经历的种种,“对,有一次我看到窦岸在看一封信,然后他又回了一封信,写完之后他说他出去送信。”

“但是那边是悬崖,他出去最多一盏茶的时间就回来了。回来了以后他手里的信就送出去了。”

“我觉得,和他写信的人,肯定也住在悬崖附近。”

杜九言颔首,没有打断王氏的话。王氏又道:“对了,庄老伯家里有个密室,就在米缸里面,将米缸挪开,里面有个洞。我没有下去过,但是庄老伯说是他夏天放菜的地方。”

杜九言和桂王还有跛子对视一眼,跛子道:“我搜查过,但没有移动米缸。”

杜九言问道:“还有吗?”

王氏摇头,“没有了,他们有事也不会告诉我的,这些都是我自己发现的。”

“谢谢!将来等案子破了,齐大人会依情况,给你从轻发落。”

王氏眼睛发亮,“真、真的?谢谢,谢谢!”

“带下去吧。”杜九言和捕快道,小捕快将窦岸弄醒,将他和王氏一起带了出去,独留下了年纪大的庄桥。

窦岸则在隔壁受审。

“你一直在说幕后主使,本官觉得奇怪,这个人有什么目的,要教大家去杀人逆反呢?”齐代青道:“对于他来说,这些毫无意义。”

杜九言道:“大人,如同窦岸和张蛮子这样的人,我们不知道京城有多少人,外面有多少人。”

“这个团体有多大,幕后的人将他们的思想控制的如此好。一旦他有别的想法,其后果和利益,就绝非简单的名利可以去衡量了。”

齐代青出了一头的汗,“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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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越来越近(三)

“目的还是朝政?”齐代青问道。

杜九言耸肩,“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缺,除此以外我想不到他还需要什么利益。”

齐代青开始激动起来。杜九言的意思是这人煽动和掌控的人不计其数。这就意味着此人振臂一呼很有可能就会发生暴动,甚至影响到朝堂格局。

这样的人,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人知道。

而他,现在窥得了先机,这表示什么?他有危险,但同时也有可能成为他更上一层的台阶。

有风险!

可是,这个风险只得冒,即便是最后身死也必定流传千古,为世人所敬仰。

正道之上所有的风险都将化为勇敢和能量,给自己,给后辈,给千千万万的后来人。

“你打算怎么做?”齐代青问道。

杜九言转头看着桂王,“王爷打算怎么做?”

“杀啊,”桂王道:“不然留着过年宰了好吃肉?”

齐代青笑了,拱手道:“下官听凭王爷吩咐。”

“不怕了?”桂王打量着他。齐代青无奈苦笑,“京中高官无数,下官区区一个知府,实在是没有底气不害怕。”

“以往多有得罪,还望王爷和杜先生多多包涵。”

杜九言对齐代青没什么可包涵的,含笑道:“大人您客气了。”

由跛子带着,三个人去了悬崖下的小屋。这里离上次郝林坠崖的地方不算特别远的,但是却很隐蔽,如果不特意找过来,很难会发现这条路。

“不错啊,”桂王打量着跛子,“这种地方,你都能找到。”

跛子拱手道:“托王爷的福!”

“不好!”杜九言往前跑,桂王和跛子抬头看,就看到林子里升起浓烟,三个人跑过去时,小屋已经被烈焰吞噬,浓烟滚滚翻腾在林子上空,熏的四周鸟雀惊起,惊叫连连。

莫说进屋,就是靠近也不是不行了。

“喊人来救火。”杜九言四处看着,“这里有水吗?”

火太大了,要是任由它烧,一会儿整个林子和整个山都能被烧了。

跛子颔首,“往下走几百步就有。”

“我去喊人,你们去河边想想办法。”

三个人分头行动,带着附近的村民,以及府衙的赶来的捕快和桂王调来的城外的兵,忙碌到半夜才将已经蔓延开的大火扑灭。

“大家辛苦了。”桂王和众人道:“今日扑火是功德大事,本王代皇兄代京中百姓,多谢大家。”

大家都很累,纷纷行礼,带着自己带来盆啊桶的回家去了。

四周插着还没有熄灭的火把,杜九言一身脏污,疲惫地靠在树干上打量着眼前的废墟,冷冷地道:“考虑的真周到啊,赶在我们到来前,将这里毁尸灭迹。”

“窦岸和庄桥以及王氏安全吗?”桂王问道。

“要的就是他们不安全!”杜九言起身,拍了拍衣服,往废墟走去,桂王跟在后面,道:“明天再来吧,里面也不会能有什么发现。”

“太被动了。”杜九言站在废墟前,“对方在暗,为所欲为,我们在明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每一次都是被动应付。”杜九言沉声道。

桂王颔首,“确实如此,令人生气。”

“要怎么主动?”跛子问道:“等单德全回来?”

杜九言没有说话,“徐田的案子,没有将我怎么样,更没有给俞绍还有任延辉送人头,他们应该还有后招。”

“后招是什么呢?”

她喃喃自语,没有再说话。

三个人在这里待了一会儿,就回王府去休息,第二日一早,去了衙门,窦岸和庄桥还好好活着,王氏也没有不适。

齐代青很热情地迎着他们到自己的办公的房间。

“死者的身份窦岸说了,是怀柔的一个姑娘,他将人骗到这里来的。半夜他和王氏在徐红以及徐舀面前做戏,让他们误以为是徐田回来。”

“随后,王氏躲去了西山,他将那个姑娘杀了以后,一直等到天快亮,有人过来时,将尸体放在水里。”

杜九言颔首,“我当时还在奇怪,为什么尸体会浮在上面。”

她以为水里有冰,尸体是浮在冰上的,后来单德全告诉她,水里没有。

这是她浮上心头的第一个疑点。

“我已经派人去怀柔,将身份查探清楚。”齐代青道:“徐田要不要放回去?”

徐田没有事,就应该放回去。杜九言还没有说话,桂王道:“…再关几日,看着不顺眼。”

“好,那就再关上几天。”

杜九言和桂王从衙门出来,刚到门口,就看到王汉和韩氏带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口,见着她王汉拉着两个孩子就要跪下来。

“有事说事,咱们不归来归去的,地上冷。”杜九言扶着两个人,道:“是来打听王氏判刑的事?”

王汉点头,“事情到这个地步,我们也没有想到,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其实当时他们知道了王丫没有死的时候,心里就猜测了很多可能性,但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王氏被人掳走了。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出戏王氏也参与了。

这太出乎他们意料了。

“如果她没有参与杀人,三年牢狱,表现好一些或许一年半载就出来了。如果参与了,首从同罪她少说是绞监候。”杜九言道:“案子还在调查,暂时还没有结果,你们也不要胡思乱想。齐大人是好官,不会胡乱判刑的。”

王汉很相信杜九言,“那、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去见她?”

“过两天吧,现在谁都不能去见她。”杜九言道。

王汉应是,带着老小行礼要走,又想起来什么,“那徐田是不是要放出来了?”

“先关几天,反正牢房空的很。”

王汉应着是,带着老小走了。

“王爷,”杜九言道:“您说,京城符合咱们圈定条件的人,有哪些?”

桂王道:“很多!”

杜九言点头,有地位、有学识、有能力、不差钱还很讲究有涵养…她第一个想起来的,居然是鲁章之!

杜九言失笑。

“因为你不知道对方真正的动机是什么!”桂王道:“所以很难猜。”

杜九言颔首,“王爷,您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这是近朱者赤吧,跟着我,您聪明了很多。”

“那我要一直跟着你。”桂王搭着她的肩膀,“让我变的更加聪明才行。”

杜九言抖肩膀,但是他的手稳稳搭着,路过的百姓看见他们露出了然的善意微笑。

这让杜九言很不忿。

“什么办法呢!”杜九言很苦恼,“此时此刻,我有种头脑不够用的感觉。”

“难道我的聪明才智,都被你吸走了?”

桂王看着她,“怎么吸的?”

“啊,我想到一个典故!”杜九言笑的很猥琐,桂王心头一个激灵,立刻也想到了那个很恶心的典故,“闭嘴,杜九言。”

杜九言摇头,“不闭嘴!”

“恶心!”桂王哼了一声,见她笑的没脸没皮的,又忽然凑上来,在她耳边道:“嗯,如果你很想,本王可以试试。”

杜九言的笑容僵住看着桂王。

桂王哈哈大笑。

“输了输了!”杜九言道:“这一局,您赢了啊!”

桂王很得意,负手走的摇头摆尾。

“走,带你去个地方。”杜九言走在前面,两人在京城的大小巷子里兜圈,绕了无数个圈以后,杜九言回头看着,“没有人了吧?”

有人跟着他们。

“嗯,没有了。去哪里?”

杜九言道:“去张蛮子的家。”

两人从隔壁翻墙进了张蛮子的家,桂王问道:“为什么来这里?”

“我感觉,窦岸和庄桥以及王氏,并没有和那个人直接接触,但是张蛮子有。”杜九言推开张家的门,没有人收拾和打理之后,屋子里透着一股阴森的腐败气息。

“何以见得?”桂王问道。

杜九言道:“他母亲的干尸。以张蛮子的修为,没有人手把手的指点,他学不会!”

“这么说,常柳也是?”

杜九言点头。

那么奇特的杀人手法,还有他们两个人口中说出的那些,和他们学识以及见识不相等的言辞,没有人教,是不可能会的。

“有道理。”桂王将张蛮子房间里的东西都掀开找了一遍了,他看着蹲在地上找东西的杜九言,问道:“你干什么?”

杜九言道:“王氏说庄桥的家里有个地坑暗格,张蛮子家里会不会有?”

她推了推靠墙放着的柜子,桂王上来帮忙,等推开柜子,下面并没有暗格地坑。

“我想到个地方,”杜九言起身,快不去了隔壁,这是张蛮子母亲的房间,房间里有股发霉的腐臭的气味。杜九言将窗帘拉开,房间里亮堂了一些。

她站在床铺的前面,盯着床上打量着。

“有什么?”桂王问道。

“这位气味,上一次来的时候没有这么浓烈。”杜九言道。

“张蛮子不在,气味必然会浓一点。”

杜九言走到床边,站着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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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三更,么么哒!我去睡了,感觉睡眠不足的人,脑子就变的很笨。

第492章 为人为己(一)

床单掀开,床板是中空的。一般人家的床都是如此,但是她还记得前一次办案时,高攀房间的床铺是有暗格的。

“这个床他们查过吗?”杜九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