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照眉白她一眼,声音带几分嗔然:“难道我会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喜欢的是楚三爷吧?只拿我当替身罢了。”

这些许的幽怨跟失落地冷意拿捏的恰到好处,令人听了只觉舒服。

密斯李听了,便笑了数声:“这可不一定,我也是真喜欢柳老板呢……”

柳照眉将她推开,冷道:“少来说些好听的,只是我也懂……我本来也不求什么别的,不管你想着谁,只要你仍旧对我好那便是了,何况如今我也没什么名声了,就仗着你当靠山了,故而对你竭心尽力地,以后不管怎么样,你得了楚三爷也好,没得也好,我得了继鸾也好,没跟她一块儿也好,你可得记得我这些好处,对我好着些,你得知道,有人恨着我恨得牙痒痒呢!”

密斯李看着他幽幽怨怨地说到这里,听了最后一句,便道:“你说龟田?他又针对你了?”

柳照眉眼底一片黯然,把头转开去:“我只知道锦城的这些人会瞧不起我,却不知道龟田少校也视我如眼中钉,你可得护着我,若是有朝一日没了你,他定然会把我生撕了,对上他那双眼,我就浑身发冷。”说到最后,柳照眉双手一握,真有些寒意似的缩了缩身子。

密斯李咳嗽了声,握住他的手:“别管他,他就是嫉妒……也不看看自己那副模样!我一看他就觉得恶心!你放心,他若是再敢动你一指头,我也对他不客气!”

柳照眉叹了声:“你有这个心就好了,只不过最好还是别闹得太厉害,给少将知道了,一怒之下,对你对我都不好……”

“你说的对。”密斯李双眉皱着,眼神闪烁。

柳照眉看着她的神情,又道:“那继鸾说的那件事儿你打算怎么办,但有一点……可千万不要冒险行事,你可不能出一点儿事啊。”

密斯李望着他,笑道:“难为你这么关心我,行了,我会小心行事的……”

次日,锦城爆出一桩事来,听闻楚府里头闹了起来,具体是因何闹起来的,倒是不知情,只听闻惹事的是三爷的一个保镖……有知情人透露,楚三爷动了真怒,还开了枪。

据说当日,在府内闹得不够,楚三爷风驰电掣地来到了金鸳鸯,二话不说把正在上妆的柳照眉拉扯出来,啪啪打了两个耳光,骂得惊天动地:“什么玩意儿!敢动我的人!今儿三爷不弄死了你……”

里头的众人躲闪不迭,而三爷话音未落,身后一人闪了出来,将柳照眉抢过去,红着脸说道:“三爷,手下留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围观的大家伙一看,出面的是素来跟随三爷的女保镖陈继鸾,想当初鬼子没进城之前,可巧在这金鸳鸯里也发生过这样两男一女相争的戏码……没想到此刻竟会重演。

陈继鸾挡着柳照眉,楚三爷站在对面,气的浑身发抖似的,蓦地擎出一把枪来,围观的众人大叫了声,有人就地乱滚,退避三舍。

楚归瞪着继鸾,眼睛发红,咬牙切齿:“你滚开,不然三爷连你一块儿杀!”

那女子叫道:“三爷!”

身后柳照眉却道:“继鸾,咱们不用怕他,现如今锦城的天已经变了,也不是他能一手遮天的!”

楚归一听,怒火朝天:“我虽不能一手遮天,要杀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却是易如反掌!”

曾记得上回三爷也是如此动作过……但这次有人显然没上次那么幸运。

只听一声枪响,在金鸳鸯里外回响。

火光一溜中,只听惨叫声起,也不知是谁的,撕心裂肺。

“你活该!”紧接着,楚三爷暴吼了声,跺了跺脚,把枪一扔,转身黑着张脸如风似的自去了。

而楼上有人凄厉地叫着:“快叫医生,快叫医生!”又哭着似的唤,“继鸾,继鸾!你撑住,醒醒!”

次日,楚三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得不到手便辣手摧花的消息纷纷扬扬地传了出去。

又有人说真相是三爷的这女保镖吃着柳楚两家,一女从二男委实花心,三爷受不了戴绿帽子,所以才痛下杀手。

幸而传说那女子只是受伤,并没有性命之虞。但从此便留在了金鸳鸯,听闻柳照眉柳老板衣不解带地伺候。

密斯李曾亲自来“探望”过,看得清楚,继鸾那伤在肩头,虽然没死,短时间内要动作却是极难的。

柳照眉私下里对密斯李说:“继鸾是为了我才受伤的,若没她挡着,如今我便是个死人!我跟楚三势不两立!他若是清白的,那我也没话说,若真的有什么阳奉阴违的不妙处,求你答应,我绝不能放过他!我这口气受得也够久了!”

密斯李看他脸红耳赤,又伤又怒,咬牙切齿,露出前所未有的恨意狠像来,只好安抚。

当下继鸾便在金鸳鸯养伤,如此两日之后的一个夜晚,一道人影极其隐秘地从楚家的后门闪了出来。

此人一身黑衣,头戴檐帽遮挡的十分严密,上了黄包车离开楚家,在巷落里七扭八拐地转了许久终于停在一处院落钱。

那人下了车,脚步匆匆往里头去,走过一处空旷的院地,拾级而上,便进了上面的楼阁,黑暗中那楼顶尖尖地,正是以前弃之不用的德国人曾修建的一处小教堂。

而那人进了楼内之后,有几道人影迅速靠近,将上台阶之时,领头的一个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竟是日语。

其他人便低低答应了声,果真竟站在底下隐藏身形,只那领头的人自己上去了。

那人上了楼,见眼前一团乌黑,她摸黑静气走了会儿,隐约看到眼前有一丝亮光,耳畔似乎能听到轻轻地交谈声。

那人双眸一眯,脚下无声地往那一点光亮摸去,顷刻间人到了那房间外头,侧耳细听,便听到里面说:“三爷忍辱负重在鬼子手底下行事,要比舍身成仁更难百倍,这件事上头已经知道,十分嘉许……”

外头那人停了脚步,便靠在门口,略微往里看去,屋里头射出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只见一双眼睛如毒蛇一般,正是密斯李。

密斯李听到这是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又听了这些话,暗中咬牙,隐着身形往里一看,却见里头光线暗淡,一个檐帽压得低低的男人侧身对着门口坐着,只露出半边脸。

另一个人则是背对门口坐的,同样头戴檐帽,一身暗色云纱绸衫,看得眼熟,不是楚三爷又是何人?

密斯李暗中咬牙,心道:“他果然是假意向帝国投诚,亏得我还……实在是可恨之极!”一时便摸到了腰间的手枪,然而想到楚归的脸,忍不住又有些迟疑,心中转了几个念头,便见里头那男人又说:“三爷的意思我们是知道的……这批军火实在……”声音压得很低,三爷似乎也回了几句,但声音却压得更低。

密斯李听到“军火”二字,又惊又怒,强行按捺。

里头两人说了会儿,那男人便又略提高声音,“在敌人眼皮子底下行事危险万分,我不耽搁了,就先离开……”说着,竟起了身。

密斯李见状,手中的枪握紧,骤然便闪身而出,叫道:“都不许动!”

那男人正起身,闻言便站直了身子,果真一动不动。

密斯李扫他一眼,又恨恨地去打量背对着自己坐着的楚归,恨道:“三爷,起来吧!枉我曾对你另眼相看,差点儿被你骗了……”

那坐着的楚归果真慢慢地站了起来,手搭在帽檐上,便转过身来。

密斯李望见他压低的帽檐底下端正秀美的唇形,那唇角似略有上挑之意,密斯李本要冷笑开口,忽然之间身子一震!

几乎是密斯李带人包围了小教堂的同时,有一大队日本宪兵,在龟田的带领下,前呼后拥地来到了楚宅。

大门惊天动地地被拍打了一阵,楚家的老门卫将门打开,又赶紧地闪开了去,龟田率领众人冲进大门,里头老九领着几个兄弟跳了出来:“你们干什么!”

龟田冷道:“坂本少将有要事,要见楚三爷,让他出来!”话语虽生硬,却是中国话无疑。

老九怒道:“半夜三更的,三爷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滚出去!”

龟田一听,变了脸色,骂出一句日本话,一挥手,几个宪兵冲上来,便将老九几个围起来,强行压住。

龟田狞笑道:“楚三爷要是还不出现,那么你们几个就死啦死啦的!”

身后的日本兵闪开,露出后面大步走上前的一人,双眼透出极为不悦地光,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冲着龟田呜里哇啦说了一句什么。

龟田垂头连连答应,旁边那跟着的翻译提心吊胆,听龟田说道:“我以人头担保!楚三爷并不在家,他是假意投降我们帝国,实际上跟敌人有密切地联系,根据可靠情报,今晚上他们会会面!”

坂本眉头一耸,目露杀机,转头看向翻译:“去问,楚三爷到底在不在,要还不露面,那么……”

翻译战战兢兢,逼于无奈扬声便说:“三爷究竟……在不在,太君说……”

月黑风高,这批凶神恶煞矗立庭中,像是野兽要择人而噬,几个宪兵迫不及待地便要往厅里头冲,,正在这时侯,却听到一个声音懒洋洋地,道:“哪来的混账王八羔子,大半夜地……吵得人不得安宁!”

院子里龟田跟坂本一听,齐齐变了脸色。

第 98 章

一声哈欠,门口上有人迈步出来,一身雪白单薄的睡衣,手在门扇上一扶。

他抬头看到一院子的人,目光还似有几分睡意朦胧,乍然看到了坂本,那懵懂的脸上就浮起了恍然的笑来:“这这……怎么是少将!这么晚了您这是……”他打着招呼,迈步下了台阶。

就算是灯光再暗也看得清楚,这是如假包换的楚归楚三爷,活生生地就在眼前。

坂本看一眼楚归,又瞪向龟田:“笨蛋,你怎么解释!”

龟田瞪着眼盯着楚归,竟不死心,便同坂本又以日语道:“少将!我怀疑他们见面的地方就在这里!院子都已经围住了,只要一搜就能搜出来!”

坂本控制住要给他一巴掌的冲动,转头看向楚归,装模作样地说道:“楚先生,龟田少校得到密报,说你今晚上会跟敌人密会,所以他想搜查搜查贵府。”

翻译急忙说了,楚归皱起眉来,很不高兴:“龟田少校这是哪儿得来的密报?可没这么空口白牙作弄人的,我正睡得好好地就给人吵起来,我跟谁密会,跟周公密会?”

翻译不敢怠慢,一句一句给说,坂本跟龟田脸色都不太好看。

龟田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就咬楚归一口。

楚归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我给坂本少将这个面子,既然来了一趟,别空手儿回去,要搜就搜吧,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平白无故我总不能白担这个罪名,要搜出什么来,我任凭少将处置,可要是搜不出什么来呢?”

翻译说罢,坂本就看龟田,龟田道:“我也任凭少将处置!”

楚归听了,冷冷一笑:“那就搜吧?只有一件儿,别毁坏了我家中的物件。”说着,就又仰头打了个哈欠,显得很是无聊似的。

坂本一点头,龟田叫道:“好好搜,不要毁坏东西!”宪兵一拥而入,四处散开。

楚归瞧着这势头,便道:“瞧他们这架势估摸着得耗段时间,不如我陪少将进里头喝杯茶吧。”

坂本见他和颜悦色,心头一动,龟田在旁边低低说道:“少将,这人诡计多端……”

楚归虽然不知道他嘀咕什么,但看他鬼鬼祟祟的模样,便也猜到他大概是在拦着,便啧啧地道:“敢情我的茶里会有毒啊,瞧龟田少校这还没喝就一脸中毒了。”

龟田脸色一变,坂本听了个大概,就道:“还是不喝茶了,时间不早了,公事办完了的话就可以离开了。”

楚归哼了声,打开扇子扇风。

三人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宪兵们一一回来回报,都是无果。坂本的脸色一分一分变黑,龟田忍不住咆哮了声:“都搜仔细了?!”

等最后一拨宪兵回来,还是什么也没搜到,楚归便道:“哟,真遗憾,还以为能搜出什么来让我也开开眼界呢,少将,您说这怎么办吧。”

坂本终于忍不住,面向龟田,挥起手臂给了他一个耳光:“混账东西!还不向楚先生赔罪!”

龟田直挺挺地,终于向楚归一低头:“是我冒昧了!”

“这买卖不亏啊,”楚归笑看着坂本跟龟田,“这要是搜出什么不该有的来,我可就人头落地,这什么都搜不出来,一句道歉就完事儿了,但是少将,以后你可得让龟田少校机灵点,这要是每天晚上都来这么一次‘密报’,我是不嫌烦的,少将您也整晚地跟着折腾,那可真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坂本跟龟田两个灰溜溜地出了楚府,到了门口,坂本左右开弓又打了龟田两个耳光:“怎么回事!”

龟田捂着脸:“是水原亲自说的,今晚上她会去追踪楚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