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坚定,她连带着步履也坚定,她走向鱼非池与石凤岐,声音都坚定:“就算南燕真的已经变成了一头被我唤醒的野兽,我也会除掉这头野兽,绝不会让他成为天下一统的毒瘤之地!”

鱼非池叹叹气,知道苏于婳这是认真踏实地为大隋考虑,她也不好再说苏于婳什么,虽然苏于婳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多提苏游一个字,但是鱼非池已经放弃了去提示她,有一个人为她而死这件事。

她是根本不会意识到的吧?

“现在攻克南燕只能是硬碰硬,南燕上下再无软肋可以被我们利用,以前我们最占上风的地方是南燕人有心投降,只是燕帝死撑不肯。现在南燕上下都不会再降了,而且对大隋的抵触情绪也到了巅峰,想要攻克南燕,我们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略过那些纷繁的心思,鱼非池定了定心,说起了眼下最紧要的事。

“这种抵触情绪是因为屠城之事而起,现在南燕人认定了屠城之事乃大隋所为,我们便是去解释,也是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的。”石凤岐说道。

“我再去仔细看看南燕如今的情况,分析出结果之后再与你们相谈。”苏于婳点头离开,没有半点其他情绪,只有坚定。

她是这样信念坚定,并可以为之不惜代价的人。

石凤岐拉着鱼非池坐在花树下的长凳上,捏着她满是愁容的脸颊:“你不要跟苏师姐置气了,她说不定其实也是为苏游难过的呢?”

“她会难过?”鱼非池表情夸张,“她要是会为苏游难过,我就…”

石凤岐笑眯眯地望着她:“你就怎么样?”

“我就,我就…”鱼非池梗着脖子红着脸,半点说不上来。

“你就一晚上不准在上面。”石凤岐在她耳边细细呢喃,三分骚情,七分挑逗,逗得鱼非池心神好一个荡漾。

咽了咽口水,鱼非池薄怒着瞪他一眼:“一天到晚没个正经,你这身子当心哪天就…”

石凤岐温声一笑,还是咬着她耳垂呵着热气:“没有哪一种死法会比死在你身上更让人心满意足。”

啧啧,瞧瞧这话说得,再配上他那张颠倒众生的好脸蛋,双眸倾城的丹凤眼,不溺死在他柔情里都不成样子!

所以鱼非池就心甘情愿地溺死进去。

“好啦,我知道你是想跟我说不要跟师姐闹脾气,我不会的。”鱼非池扭扭腰肢,对着他坐好,“我又不是受气小媳妇儿,这种事我不会一直耿耿于怀非要追个结果,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又不是不清楚。”

“就是喜欢你这么深明大义。”石凤岐咬了下她嘴唇,笑容甜似蜜。

纷飞的落花在他们二人四周慢慢飘落,那些夹杂在落花里的话语都是低声的呢喃之音,哪怕话中密布着刀光剑影的血腥阴谋,因为是他们,因为是对方,都盈然着淡然的花色,未全使一切太过凄惶。

鱼非池突然想到了六个字,伸出手来接住几片摇摇晃晃坠落的花瓣,靠在石凤岐的怀中尽情的贪婪这片刻的安好时光,花瓣在她指间来回转动,她似梦呓一般轻声地念——

“杀一城,醒一国。”

第六百九十七章 杀一城,醒一国

“杀一城,醒一国。”

鱼非池轻声念着这六个字,有些恍惚的样子。

“事已至此,面对吧。”石凤岐揽着她肩膀,温声劝道。

“屠城的事是他做的,四千白袍骑士就是屠城的人,刻意栽赃给大隋激起南燕人对大隋的仇恨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让他们害怕与恐惧。命不保夕时,所有人都会变成战士,他制造了恐怖,并且扩散了这恐怖,让整个南燕上下都陷入这样的恐怖之中,现于恐怖之中觉醒,除了杀,除了拼,南燕人再无出路。”

鱼非池似在喃喃自语一般,推演着当时音弥生的心态与举止,所有一切都是吻合的。

“的确,他就是恐怖制造者,熄掉了南燕的灯,打碎了南燕先帝给他们织了几十年的美梦,让他们自梦中惊醒,告诉他们这个世界有多残酷。”石凤岐下巴抵在她发端,轻叹着气:“南燕没有傲骨,音弥生也没办法给他们立刻造一根,所以用了另外的东西来替代,用恐惧与绝望。”

“石凤岐,我们将面临特别特别可怕的事情,音弥生疯了,南燕也疯了。”鱼非池蜷缩进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缓慢的心跳声,像是可以求得一些安宁,慰藉有些担忧的内心。

“音弥生将整个南燕都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独裁王国,没有公正,没有道理,没有王法,他就是一切,他就是南燕,他就是至高无上的法则,他把整个南燕都变成了兵器,所有不服他的人,都会死,所有跟他意见相左的人,也会死,所有胆敢不抵抗大隋的人,还是会死。”

石凤岐轻轻点头,同意鱼非池的话,并且将更加可怖的结果叙说出来——

“对,他给了南燕最极端的黑暗,用最铁血的手段打造出了一个恐怖的地狱,他等待的是黑暗过后的黎明。所以,他会不惜代价,不顾一切,他为了守住南燕,先毁掉了南燕的一切软弱与善良。”

守护南燕已是音弥生执念,最是无争的人起了执念,最是可怕,他曾执着于鱼非池,现在执着于守护南燕。

石凤岐叹声气:“他厌倦了用温和的方法去唤醒南燕人的忠诚与热血,也不需要了,如你所说,现在的南燕,是一个可怕的独裁王国,他代表着一切,与当年先帝执政之时,截然相反。”

“在我的家乡,你知道这叫什么吗?”鱼非池抬着头看着他。

石凤岐笑了一下,捏了下她脸颊:“在月郡,这叫什么?”

“这叫黑暗兵法。”鱼非池说。

“你的家乡,真的是在月郡吗?”石凤岐笑看着她,再多的压力在心头,看到她,好像都可以承受。

鱼非池摇摇头,神色有些茫然:“不,我的家乡不在月郡,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是哪里?”

“很远,远到我回不去。”

“你想回去吗?”

“不想,这里很好,这里有你。”

“非池啊。”石凤岐低了下头,轻轻敛了下眉头之后又认真地看着她:“你的家乡,是不是跟你游世人的身份有关?”

“不完全有关,只是个巧合罢了。”鱼非池倒难得诚恳地面对一次游世人这个话题。

“愿意跟我说一说你家乡的事吗?”石凤岐笑问道。

“可以啊,等我们有空了,我好好跟你说一下我家乡的那些故事,我觉得你会喜欢的。”鱼非池看着石凤岐明亮如星辰的双眸,这双眼睛真是好看,不对,是他哪里都好看,好看到想全部占有,不让别人看。

“与你有关的,我都喜欢。”石凤岐轻笑道。

“真会说话。”鱼非池皱皱鼻子,又问道:“你说苏师姐在做什么?”

“关在屋子里,大概在看行军图吧,她想解决此事。”石凤岐叹声气,“她虽不说,但是她内心的确是有歉意的。”

鱼非池看着苏于婳房间的方向,有些失神:“我真的没有生气嘛,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可以有人,死得这么草率,这么轻而易举呢?苏游,燕帝,明珠,下一个是谁呢?死得这么突兀,没有任何征兆,说没就没了。”

“苏师姐她不是会痛的,死一个人两个人对她而言,根本无伤大雅,不管是苏游还是其他人,于她来说,跟死只蚂蚁死只鸟儿差不多,就好像,他们死得这么草率也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如果,失去对生命的敬畏,我们还会敬畏什么呢?无所畏惧不意味着可以践踏一切,无所畏惧,不是无所敬畏…”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迷茫一般,喃喃自语低到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嘴唇动动却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好像很多话,都这些事情面前都特别的苍白无力,说出来就是伪善,就是让人恶心作呕的矫情。

可是鱼非池需要这样提醒自己,要时时记得,是在争这天下,不是在毁天下,生灵涂炭无可避免,但绝不能漠视,不能习惯,血要是热的,心要是温的。

要时刻记得那日自己对这苍生大地的热爱与尊敬,要记得自己是为什么走上这条路,只有不忘了初心,她才能把自己与魔鬼区分开来。

“你只是难过,非池,你只是太难过了,苏游也好,明珠也好,都是你的好朋友,难过的话就哭吧,我保证不笑话你。”

石凤岐抱着鱼非池,将她小小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口,任由她泪水打湿自己衣襟,不劝她不拦她,由她难过地哭个痛快。

这么多天,她一直死撑,撑得极为辛苦,再这么撑下去,她真的要倒了,需要发泄需要调节,毕竟过刚易折,没有规定说强者就不能流泪了。

听说,南燕四千白袍骑士,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过之处,皆是传说。

那跟着音弥生屠过城,杀过民的四千人,如同传奇一般陡然在须弥大陆崛起,奏响了神奇的乐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

人们惊诧不已地发现,曾经最最软弱,最最无能的南燕之国,早已没了小桥流水,没了阁楼小榭,最是温柔善良的南燕人,也都死绝了,留下的人都是要与大隋同归于尽之辈。

长宁城中那条横贯着城池的小河上,再也没有人闲散自得的荡着小舟来来往往,也听不见浣衣娘清脆美妙的歌声,孱弱的公子哥们脱下了士子长衫,换上了短衣劲服,所握着刀枪,哪怕他们都不怎么提得动这刀枪,也要都悍然往前。

不会再有人唱着赞歌,颂着雅诗,就着佳酿赞美风月,不会再有人流连小肆,敲箸而歌,南燕再也不会有那样的华美梦境了,它不再是人们心目中诧异鄙夷又羡慕的世外桃源之地,纷飞的桃花的与流水的宁和,都被彻底抹去。

这里四处都是金戈铁马,杀气腾腾,从上至下,贯穿着彻底的黑暗,没有一丝丝的光明可以偷跑进来,任何追寻光明想要逃离这黑暗的人都会被音弥生毫不留情的杀死。

他如同暴君一般执政,顺他者昌,逆他者亡,没有公正可言,没有道理可讲,他是一言堂。

那场屠城惨事真的给南燕人带来了太大的震撼与恐惧,他们第一次知道了外面世界的残酷,第一次知道南燕的脆弱与无助,第一次明白了,他们不过是些任人宰割的鱼肉。

音弥生没有等到大隋的攻城掠地,他自己提前亲手撕裂了南燕的华美梦境,撕成碎片,烧成粉末,屠杀干净,他亲手让南燕变得一无所有。

而一无所有的人往往是最可怕的,有句话怎么说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无所有之后便是无可失去,无可失去之后任何握在手中的东西都是恩赐,多活一天是,多杀一个人是,哪怕死亡,也是。

温婉的南燕人变成了疯子,变成了战士,善良的南燕人彻底被激怒,站立行走,再不下跪。

南燕啊,觉醒了。

并且,变成了怪物。

音弥生亲手打造的怪物,连同他自己也未曾放过。

笑寒的大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哪怕是身强体壮的苍陵人也有些害怕那些不怕死要玩命的南燕人,他们赤红的双眼就好像又喝一次羽仙水,杀机凛冽。

绝境之下的疯子们没有兵器,用嘴撕咬,用同胞断骨杀人,敢斩断了自己的手只为脱身反咬一口敌军,敢在腰间藏着短刀扑过去跟敌军同归于尽只为杀了入侵者。

他们可以在泥泞里藏上三天一动不动,只为了等着敌军过来然后将他们拉进陷阱里一刀捅死,也可以拆了自己的家,毁了自己的园,把所有的木板拆出来烧起大火阻挡敌军进攻的步伐。

他们…他们疯了啊,疯了的人,是没理智的,唯一支撑他们的信念是,一定要将大隋的人赶出去,一定要把入侵者杀光,一定要保住南燕,保住他们的故国家园,一定,一定不能沦他们的俘虏!

整个南燕都已经堕入了疯狂的黑暗里,音弥生高坐在王座之上,目视着他的子民,他的国家,带着浓烈血腥味的狂风卷起他的龙袍猎猎作响。

他遥望天边,陌生又复杂的神色像是看到了大隋,看到了鱼非池,看到了石凤岐。

他在等,等着哪一天,哪一个疯子,将石凤岐和鱼非池的人头,摆在他脚下,到那一天,南燕才会迎来光明。

在那之前,就让南燕先疯着吧。

第六百九十八章 你开心就好

在整个须弥大陆的地图上,如果真有气运这种东西一说,那么南燕地图的上空,定是笼罩着浓浓的黑云的,狂风吹不开,素手拔不动,死死地凝聚在南燕的上空。

不管南燕怎么疯,石凤岐与鱼非池都是要夺下南燕的,这是不变的目标。

可能会更加辛苦一些,但不影响他们的坚定往前。

石凤岐从苍陵调了大军过来,米娅那里的军力扩张了一些,人手足够用,便调集了十万人赶去支援笑寒大军,此刻南燕已经不是苍陵人可以少数人就能碾压得过的了,几乎战力相平。

“苏师姐,我需要你去给笑寒做军师。”鱼非池对苏于婳说道。

苏于婳没有抬头看她,只是望着房子中央的沙盘图:“南燕的地形多流水丘陵,山地地形复杂,便于藏身,南燕人对地形熟悉,如果与他们周旋于山林之间,于苍陵大军不利。苍陵人擅长平原做战,所以我会把他们引向这里。”

苏于婳在一处平原上插了面小旗,声音平稳镇定,半点也不像受过打击之后的人,没有半分颓败之色。

鱼非池苦笑一声,便知苏于婳是这样的人,她哪里会消沉?

抬抬眉鱼非池看着那处平原说:“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现在南燕举国皆兵,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兵力的说法了,必要的时候,大规模的杀伤是在所难免的,我建议多用弩器,苍陵人臂力大,远程射杀对他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苏于婳又道:“可以,但是草原上用弩器需要掩护,这就要求我们提前去做战壕,我等下便给笑寒去信,先在这里做下陷阱。”

鱼非池点点头,补充道:“其实最麻烦的是攻城时的困难,南燕现在真的很难打进去。”

“地道,苏门的人可以挖地道,南燕多水,城中大多有水牢,可以直通水牢,能节省很多时间。”苏于婳立刻说道。

鱼非池笑了笑,看着苏于婳:“我一直都很佩服苏师姐你在兵法上的谋略的。”

苏于婳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你不如多佩服我处变不惊,不困于情。”

鱼非池撇撇嘴,心想这人是没救了。

“我今晚动身,有什么事会与玉娘联络,邺宁城中的事我已安排妥当,但是我此去阵前,不再方便遥控,就交给你们了。”苏于婳一边说一边理了理卷起的袖子,就准备离开。

“路上小心。”鱼非池觉得有些荒谬,跟苏于婳以前,不是这样的。

苏于婳走出屋子,又回头看着鱼非池:“我依旧不觉得我做错了,我只是没有做到尽善尽美,我应该连着音弥生一起暗杀的。”

鱼非池扶额,揉了揉眉心:“苏游尸身被野鸟分食,悬于城门遭人鞭尸,不能入土为安,明珠花样年华战死沙场,死在她爱慕的男子手里,黄沙掩骨,你依旧说你没错…好,你,开心就好!”

苏于婳眉头一皱,刚要说什么,鱼非池立刻打断她:“对对对,我就是受困于情,过于软弱,惜人性命,无用悲悯,我就是没用,我谢谢你了啊。”

苏于婳听着一笑:“还有擅长诡辩,满嘴胡说八道。”

鱼非池一挥手一扭头,不再看她:“慢走,不送。”

苏于婳走后鱼非池觉得身子有些累,蜷在椅子里靠着软垫看着七七八八的杂事,玉娘端了碗豆子面进来给她摆上,招呼她过来吃了宵夜再忙活,鱼非池一边咬着面条一边问玉娘:“玉娘,石凤岐在干嘛?”

“研究明日的战术,这几日的战事格外辛苦,也不知道笑寒那臭小子怎么样了。”玉娘叹声气。

“苏师姐现在赶过去了,玉娘放心吧,苏师姐这个人虽然薄情寡义得让人发指,但是军法谋略很强悍的,笑寒不会有事的。”鱼非池笑声道。

“你真觉得苏姑娘不难过吗?”玉娘偏头看着鱼非池。

“你觉得她难过?”鱼非池嘴里含着面条嘟囔一声。

“一个人难不难过,不是看她的眼神或者表情,又或者一定要让她哭一场闹一场,有时候,一些小的举动,反而会反应出她的内心。”玉娘一边说一边笑。

“玉娘你看出什么了?”鱼非池端着面碗直勾勾地看着玉娘。

“苏姑娘心里肯定是不快活的,苏游公子的死,对她来说,是件难过的事。”玉娘笑道。

“你肯定看错了,我告诉你啊玉娘,我那位师姐,亲娘老舅死了,她都不会皱眉头。”

“你不信玉娘啊?”玉娘得意地笑道,“我前天晚上看她辛苦,给她煮了碗豆子面过去,她没有吃,而是坐着发呆,她肯定是在想苏游公子的事。”

“玉娘!”鱼非池险些被呛住了,“玉娘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人家有可能只是不饿呢?有可能只是为了保持身材怕发胖不吃宵夜呢?”

“没有人可以拒绝玉娘的豆子面,你那苏师姐也不例外,除非她心里有事。”玉娘笑着收起空碗,握着筷子的手敲了下鱼非池额头:“快去叫那臭小子睡觉,再熬下去天又得亮了,你们两个还要不要命了?”

鱼非池笑嘻嘻应下,一边想着玉娘的话,一边去找石凤岐,她在想,苏师姐真的会因为苏游的死而觉得心伤难过吗?

怎么想,怎么不可能的样子。

她以前觉得苏游聒噪爱吵闹,现在却挺怀念苏游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像还没怎么习惯,突然之间他跟明珠两个都不在世了的这件事情。

走呀走的,一不留神,头撞进了石凤岐怀里。

石凤岐接住她往后倒的腰,怪声怪气地说道:“唉呀,捡到个小美人儿赶紧揣进兜里。”

“唉呀,撞上个俊俏小哥赶紧捂进被子里。”鱼非池勾着他脖子笑声道。

“捂进被子里干嘛?”

“滚床单,生孩子。”

“啧啧啧,不怕羞。”石凤岐一边点着她鼻子一边搂着她进了里卧,顺便还递了封信给她,笑声道:“你家老七的信。”

“阿迟?后蜀有什么动向吗?”鱼非池一边拆信一边问。

“没有,就是,卿白衣挺慌的,让南燕吓着了。”石凤岐倒在床上闭着眼睛笑说道。

“他是怕后蜀变得跟南燕一样吧,南燕现在的确挺吓人的,跟个人间炼狱似的。”鱼非池看着信说道。

看完信她本想回头跟石凤岐说句话,却见石凤岐已经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睡着了,眉头处还有些皱起的印子。

苏于婳惹下的这窟窿实在是不好补,虽然石凤岐跟鱼非池从来不都不刻意提及这麻烦事儿,可是这麻烦事儿是扎扎实实地格外棘手,格外不好应对。

以前石凤岐要攻打南燕的城池哪里需要这般费心费力?根本就是直接碾压过去,现在遇上一群疯子,简直是比攻铜墙铁壁还要困难。

强攻是不行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事怎么都不划算,这些天石凤岐不得不反复智斗,格外伤神,而只要想一想,这一路要攻到长宁城,还有许多的路,许多的城,许多的疯子在等着他们,就觉得前路漫漫,艰辛无比。

鱼非池给他除了鞋袜,脱了衣衫,偎在他胸口两人齐齐睡去。

这天晚上鱼非池做了一个梦,很奇怪的梦,四周有很温暖明亮的光,空气里有些花香的味道,明明是有光,可是她却什么也看不清,伸手摸摸前方,摸到了一片湿润的硬甲,一层一层的叠着,每片硬甲都有她的两个手那么大,好像是一堵墙上面错落有致地叠着这些甲片一样。

她摸着摸着,突然这些些甲片有点不太对劲,好像会动一样,在她掌心里缓缓滑动,然后她听到一个来自很远地方的声音,要很用力才听得清那个声音在说什么,带着初开混沌一样的古拙之感。

她用力地去听,慢慢听清:“非池,你还真想生孩子啊。”

鱼非池猛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张带着戏谑笑意的脸,微微一怔,再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抓在他身上不该抓的地方。

鱼非池整张脸“腾”地烧得通红,默默松开手,默默转过身,默默地还在床单上擦了擦手:“不…不好意思啊,刚才做梦梦见磨豆腐来着,大概那个什么的,把那什么的当成石磨了。”

“嗯,你这的确有点儿卸磨杀驴的味道。”石凤岐也不追着她往里边儿去,就看着她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往床边边上缩,端端地支着额头发笑。

“做梦嘛,你要也要计较!”鱼非池嘟囔一声:“又不是故意的。”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非池啊,你…哈哈哈…”

石凤岐话还没说完,鱼非池翻过身子就压在他身上,凶巴巴地瞪着他:“有完没完了!”

“没完啊,你撩起来的火你要负责任的嘛,不过呢,反正你经常不负责任的,我都习惯了,唉。”

唉,鱼非池什么都好,就是这件事不好,经不得撩,尤其是石凤岐将衣衫半敞,以一身好肉体色诱的时候,鱼非池基本上是缴械投降。

第六百九十九章 你这个外人

阿迟小朋友送来的信里说了什么呢,说了卿白衣的震惊与诧异。

这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天下众人对现在的南燕都挺震惊,挺诧异。

眼看着那个软弱无骨的国家,短短时间内,变成了一个最难攻克,最难对付的死荫之地,从流水飞花,飞觞逐月画风急转大步流星跨进了人间地狱。

是个人都得诧异与震惊,只不过卿白衣的这个身份有些不同,他的震惊与诧异关系着整个后蜀的命运。

小阿迟自是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得知南燕变成黑暗地狱之后,他乐得一蹦三尺高,喜滋滋儿地拉着南九翻墙入宫——大概他是唯一一个会喜滋滋儿的人了。

他十分热络地跟卿白衣说话叙旧,很是诚恳用心地描述着如今南燕的惨状,那是要多惨有多惨,百姓要多疯有多疯,音弥生要多癫狂有多癫狂,整个南燕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迟归几乎掏出了他全部的形容词来向卿白衣描述南燕的惨烈,他此时无比痛恨自己没有好好地学过作画,不然的话,一定要把那人间惨景好好地给卿白衣画出来,让他看一看啊让他瞧一瞧。

卿白衣听得发恼,直接打断了他:“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迟归巴巴儿凑上去,真诚地说:“这有可能就是将来后蜀的模样啊,我当然得给你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要是哪天后蜀也这样了,你也有个心理准备嘛,不至于太慌张。”

卿白衣恼声道:“后蜀绝不会如南燕一般疯狂,堕落至此!”

迟归无辜地摊手耸肩,表情也甚是可怜:“蜀帝陛下,拜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商夷跟大隋的国力不相上下诶,大隋攻打南燕有多狠的劲儿,商夷攻打你们也就有多狠的劲儿好吗?南燕现在变成这样,完全是为了抵抗大隋,你后蜀到时候为了抵抗商夷,难道不用付出代价?你以为商夷是菩萨吗?想得美哦!”

卿白衣将手中的笔一摔,气得瞪圆了眼睛瞪着迟归:“南燕与后蜀可有相比之处?那里的人早先时候根本不知反抗,是被逼到无路可走的份上了才发了疯,我后蜀一直有抵抗之心,岂会走到他们那般地步!”

迟归踢着步子背着小手,摇头晃脑:“正是因为后蜀比南燕更具抵抗之心,商夷也会用更多的兵力,更强的阵势来攻打你们。后蜀的人为了抵御商夷攻击也就要付出更为沉重的代价,说不定后蜀会比南燕陷入更为惨烈的情况。听说南燕有屠城哦,屠城诶,好恐怖。”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缩了缩脖子,像是真的被吓着了一般。

卿白衣让他惺惺作态的样子恶心到了,冷笑一声:“我看你开心得很。”

迟归有些不好意思一般吐了吐舌头,挠着头发说:“其实是的啦,我的确是比较开心。”

“因为音弥生现在有实力与石凤岐一战了,你巴不得他们两个双双战死吧?”卿白衣还是冷笑,“然后你就可以独占你的小师姐了,你好恶毒的心肠。”

“这有什么恶毒的,又不是我叫他们两去打仗的,是他们自己要打的好不好?不过你不用担心,石凤岐就算不战死沙场也活不了多久,我一点都不着急,反正我会比他活得久。”迟归坐回椅子上,还在半空中踢着双腿。

“你什么意思?他怎么了?”卿白衣连忙正色问道。

“哦,我忘了你不知道这个事,告诉你也无妨啊,他心脉受损,无药可医,你不要问他是怎么得的这心疾,是我害的,不过,他活该,不信你问我小师父嘛。”迟归目光瞧向南九。

卿白衣看向南九:“这怎么回事?”

南九这就有些尴尬了,当时的情况来说,石凤岐的确有那么点儿活该的意思,可是眼下来说,还是不要得那心疾的好…

老实的南九想了想,最后只能点点头:“当时,他的确活该。”

“你们混帐!”卿白衣气得一拍桌子,这些王八犊子居然敢暗害他兄弟?

“将我小师姐伤至绝境,险些让她连求生的意志都没有了,更将她打了三百鞭,赶出邺宁城,若非是我小师姐自己福大命大闯过了生死关,悟了大道,我小师姐这会儿说不定都不在人世了。那么,我让他得点小小的心疾,受点小小的伤,又怎么了呢?”迟归笑眯眯地看着卿白衣,双手撑在椅子坐板上,双脚依然在半空中踢着。

“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你这个外人有何资格插手?”卿白衣冷色道。

迟归眼神微微一滞,连唇畔的笑都凝了一下,晃着的两条腿也缓了一缓。

看向卿白衣的目光,冷寂万分。

然后他便继续笑着,晃着腿,眼儿弯弯道:“既然蜀帝陛下你跟石凤岐关系这么好,那你为什么不肯投诚呢?等到你们后蜀跟南燕一样惨得不要不要了的时候,再去后悔不是晚了吗?”

“你怎么知道后蜀就一定打不过商夷?”卿白衣狠声道。

“这不是废话吗?这就像是一个三孩子的小孩子,要跟一个三十岁的壮汉比摔跤一样,不用动脑都知道,你们后蜀肯定会被商夷打得哇哇叫的。”迟归笑声道:“你看现在南燕这么惨,蜀帝陛下不如就降了吧。”

“滚!”卿白衣冷喝一声。

迟归一点也不气馁,只是扬扬眉,准备着下一次的进宫来劝降——在劝降这件事上,迟归简直有着令人讶异的耐心,不厌其烦,反反复复,絮絮叨叨。

出宫路上南九问他:“石公子的心疾真的你治不了吗?”

“治不了,治得了我也不治。”迟归跳着格子懒懒地回答。

“商夷真的会攻打后蜀吗?”南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