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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一前一后步出教学楼。迎面刮来一阵风,打得人的脸皮起褶。张茜初缩脖子。李潇潇解下围巾给她,道:“你不冷吗?就穿一件运动服。”

张茜初答:“你知道的,我穿高领毛衣过敏。”

李潇潇瞪眼:“那就戴围巾啊。”

张茜初噘嘴说:“一坐公交车我就打喷嚏,怎么买衣服。”

李潇潇拍拍她衣服:“算了算了,我织一条给你。”

张茜初乐呵呵笑着挽她手应好。

她们俩自个聊的开心,完全把另两人当成了空气。两个小伙子很不习惯。杨森叹:“她们两关系很好。”

常宁浩呵呵笑:是好过头了。

校门对面有一家星巴克。张茜初坐在里面拿了只小调羹搅拌奶茶。她身旁的李潇潇端起小托,低眉含头享受咖啡的香气。对面两小伙子,也是不急着喝,宁静专注的神态仿佛要把自己溶进咖啡的香气里。杨森屈起一只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打节拍。张茜初听咖啡馆里回旋的乐声熟悉,想不出曲名便是不自觉地把调羹放到了嘴里咬。牙齿碰到铁器咯吱响,其他三人抬头。她自知失态了,咳咳两声:“你们不喝,我喝了。”

“你喝吧。”杨森两手支下巴,好像就等着看她喝。

张茜初把奶茶杯端起放下。

常宁浩呵呵笑:“小初,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们不是长辈。”

张茜初恨得牙痒痒的,心想他这是笨呢还是故意把话说的这般直白的。一不做二不休,她咕噜噜两口饮尽奶茶,道:“我喝完了,回去了。”李潇潇连忙也把咖啡消灭干净:“小初,等我。”

两女孩匆匆走掉,两小伙子怕是初次遭遇这种窘境。

杨森埋怨:“你就不会说的好听点吗?”

常宁浩驳回去:“是你想先开她玩笑的。”

“常律师,你这把嘴不是号称金牌吗?怎么每次在她面前就吃败仗?”杨森敲敲桌板。

“你问我,我问谁。”常宁浩不甘示弱。

“问你自己!”杨森甩袖走人。

服务生要来结账,常宁浩急喊:“喂!不是你请客吗?”最终追不上杨森,他还是得掏钱付账。钱是小事,再说他喜欢这样逗张茜初。

李潇潇追上张茜初,手搭她的肩头:“你怎么了?”

张茜初停住步,哎一声:“潇潇,抱歉,我喝不惯那种奶茶,我还是比较喜欢——”

“珍珠奶茶是不是?”李潇潇非常了解地对答,伸出指头抚她的鼻子。

张茜初捂住鼻:“你弄我的鼻子干吗?原以为这两年你改过自新。”

“好了好了。别气。我带你去喝珍珠奶茶。”李潇潇拽她胳膊往前走,“我知道哪里有正宗的。”

“不用了。我看你现在是喜欢在咖啡馆喝奶茶了。”张茜初别扭地说。

“哈哈。”李潇潇大笑,“老实说,我一点也不喜欢在咖啡馆里喝,还是喜欢和你在街头一人一杯,多自由啊。”

“那么那个人——”

“你问杨森,是吗?”李潇潇坦率地挤挤眼,“他是音乐发烧友,我们一起听音乐。”

“就这样子?”张茜初不信地对她吐舌头。

“好吧。他是在追我,大我三岁,还可以吧。”

“你们怎么认识的?”

李潇潇沉默地凝视地上的影子。自己的倒影在灯下拉的很长很长,长得像是小提琴的弦丝,一拨发出悦耳又孤独的呜咽。

那是张茜初不知道的事儿,来源于李潇潇初来R市那会,因一曲《卡农》带来一场童话般的邂逅。

诚如外人所评价的,李潇潇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也有骄傲的本事。

刚到大城市的她,野心勃勃欲一鸣惊人,选择了以弹奏钢琴曲《卡农》登场。

回溯当时场坐的观众,竟是有不少资深的音乐发烧友。

这群音乐发烧友有钱,便拿钱烧音乐来表达自己对于音乐的痴迷。而音乐这东西,恰恰是需要钱培养出来的。在不停地欣赏顶级音乐大师演奏与学习交流中,他们的音乐鉴赏力已经较得上专业水平。由此推论,他们对于任何音乐家的眼光都是很挑剔的。

李潇潇刚出道能在他们面前获得了成功,可见不是一般的钢琴学习生。弹琴技巧需要时间磨练,李潇潇年资尚轻在这方面绝对比不上大师,但是她有一双标准的手姿只要是内行的人一看就知她是天生的音乐家。

一名天才,她所学的东西必是臣服于她的天赋之下。

李潇潇在两段卡农曲中间即兴弹奏自创的一小段,几个单调的音符来回循环,重复的美感竟与卡农有着同工异曲之妙。配上她轻灵的嗓子轻轻地哼唱,没有歌词的女声在室内飘渺,如天籁之音从天上飞来。

众人从她的乐声中仿佛见到了天堂大门敞开的光。

她费心计,她努力,她成功了。

墨家精明的女主人杨明慧赞她是卡拉·迪伦,一个不寻常的天才。

郭家的夫人是一名社交名媛,与朱家女主人表态要为她筹办一场个人的小型音乐会。

她在圈内的名声立刻大噪,除却她的才华,更源于谭家长公子谭永树对她的一见倾心。

那个时候,常宁浩站在谭永树身边,亲眼目睹他一向目光自视比天高的铁杆哥们激动地泪盈满眶。

谭永树擦拭眼角问:“宁浩,哪里有卖黑玫瑰?”

常宁浩报了114询问全城最出名的花店电话。谭永树打电话要花店立马送一束黑玫瑰。这束黑玫瑰的价钱可想而知。

谭永树手捧黑玫瑰走到坐在钢琴前的李潇潇面前,坚定不移地说了三个字:“嫁给我。”

俊男美女,才子佳人,终究谭家与李家有没有因此结为亲家,局外人不得而知。但这段求婚的插曲在圈子里口口相传,被戏称为谭家的莫扎特对李家的玛丽安东尼一见钟情。

李潇潇正值十五六岁少女怀春的年龄,谭永树捧怀黑玫瑰当众向她求婚,教她如何不想入非非呢。

外人笑称是莫扎特向玛丽安东尼求婚。她也以为他是浪漫的莫扎特。慢慢相处之后,她发现错的离谱,他不是莫扎特,而是那个在爱情上非常蠢直的路易十六。难奈的是,李家与谭家的长辈虽不对外透露,私下却是对这段联姻非常满意。

名声带来的不是美好,而是同性的挤兑和调笑。这里不比古城有张茜初,她无处倾诉,常常一人到游泳池夜泳。常宁浩认识一大龄朋友是开游泳馆的老板,正好满足她这个特殊的愿望。

安全起见,常宁浩经常陪她来,或是让老板派个管理员在旁监控。她水性好从未出事,那天没等到常宁浩她便是心急地先下了水。游到深水区她右脚突然抽筋。

听有人大喊“溺水了”,紧接扑通入水声。她被救醒时已是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常宁浩看她醒了便是摸起胸口叹幸运:“幸好,幸好,不然我要自刎谢罪了。”她问:“你救了我?”常宁浩摇摇头,指指旁边:“他救了你。远航的朋友杨森。他比我先一步来到游泳馆,所以英雄救美的美差就他捡到了。”她望到了救命恩人,对上了他温柔的眸子,从此结下了另一段缘。

这事则是发生在不久前的一个月

“这样啊。”张茜初听完整个故事叹息,“你如果不喜欢那个谭永树,还是直接拒绝吧。”

李潇潇凄凉地笑:“你以为我父母是你父母啊。你见过我父母的,尤其是我爸,最讲求面子了。”

“父母的面子。”张茜初哼哼,“我爸也是那个样。我穿运动服他不开心,还要打我,只因为我给他丢面子。”

“没办法。父母是很爱面子的。”李潇潇搓揉手心,对没星星的夜空吐白气,“我还好吧。我哥比我更惨,他是在R市跟我爸妈长大的。一听我说天天看古城的星星长大,羡慕得要死。”

“你哥?”

“我哥,是义子。我大伯不是烈士吗?他妈妈去世的早,我爸妈就申请了领养。我也是来R市后才知道的。他比我大七岁,今年刚调入我们这的刑警支队。我爸我哥对宁浩忒好,因为宁浩他妈妈是支队里有名的法医。上回有个碎尸案得以破案,金阿姨是大功臣。”

张茜初吃惊地倾听这些。

常宁浩的妈妈金曼瑶她见过一次,就是在拜祭爷爷那天。

金曼瑶与刘云蓉一般高,剪短发穿戴朴素。人斯斯文文的,说话绵言细语,一点也不像女强人,居然是声名远播的法医。

人真是不可相貌!张茜初心里骇然地想。

李潇潇深有同感,咯咯咯地笑:“这里有两种怪现象。一是披着羊皮的狼,二是藏掖在沙土里的金子。前者让你咬牙切齿,后者让你无地自容。”

张茜初拿手拨同桌的发尾:“你呢?”

“我——”李潇潇摸自己的脸,“你觉得我像绵羊吗?”

张茜初哈哈大笑。李潇潇要是温顺的小绵羊,换成她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两人便是嬉笑一番。

夜浓浓,虹霓美若繁星,也走了许久了。张茜初问:“你说的那家奶茶店呢?”李潇潇打皱双眉左右眺望:“奇怪了,我记得是在这附近啊。那家店的奶茶与在老家我们常关顾的那家味道差不多,还是我有一次无意间走错路找上的。”

张茜初听这一说,干巴巴地笑了笑:“你别告诉我,你走错路了。”

李潇潇点头:“不走错路,怎么能找到那家奶茶店呢?”

张茜初想直接撞墙,她知道李潇潇又在履行李潇潇的行事箴言了:何为吃一堑长一智,就是好比解数学题不停地尝试犯错。

她们走到的这地方,偏偏是小巷与高架桥错综复杂的城区。兜来兜去不见有公车站,她们开始知道要着急。李潇潇想打手机求救,在书包里摸不到方记起手机昨晚连同雨伞一块落在贵都了。

她的那把雨伞与手机都在杨森手里。杨森回到宿舍,墨深问他手拎的塑料袋里装的是什么。杨森一拍脑袋,记起自己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没有办到,答:“潇潇的雨伞和手机。”

墨深应哦。等杨森进浴室冲凉,住同一宿舍的郭烨楠凑近墨深问:“我看他天天跑去找李潇潇,是认真的?”

墨深懒懒地笑说:“你与他同学时间比我长,还不知他那品性。”

郭烨楠哎叹:“就是知道啊,所以才不可思议。李潇潇是长的漂亮,也不过是个生嫩的小姑娘。”

“他,老样子,看见寂寞的美丽女人就想安慰。”墨深抓了李潇潇的伞转悠,“我和你打赌,他再见到一个,又想安慰另一个了。”

郭烨楠想起件事便笑:“我原先也想不通,他前几年怎么不去竞选学生会主席,偏偏到了大四才来折腾。”

“你知道了?”

郭烨楠点脑袋。说来确实笑破他们这群人肚皮,杨森从大二到大三老老实实呆在校学生会当副职,许多人以为他没有野心。岂知他大四突然费尽气力去竞选学生会主席,只因为新任的书记是个美丽的单身女老师。杨森也不是想去追求女老师,只是想多点机会欣赏神秘美人。可知这人的多情因子是天生的。

“作孽啊。”墨深把伞扔到半空接住。

杨森走出浴室,拿了条干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边问:“你们在说什么笑话?我在里边就听你们笑。”

郭烨楠急忙闪进自己房里。墨深故作没听见问话,指桌上的诺基亚:“你的手机刚才响了一下。”

杨森皱皱鼻,拿起手机回拨号码。

不会儿传出常宁浩焦急的嗓子:“杨森,你和潇潇她们在一起吗?”

“没有啊。”杨森答,“怎么了?”

“小初还没回家。我打去李家,他们家保姆说,潇潇也没回家。都几点了,你说这两人去哪了?”那边的常宁浩恐怕是急得在跺脚。

杨森问墨深:“你的车呢?”

“怎么,谁不见了?”墨深反问。

“潇潇和张茜初,与我们在星巴克喝完咖啡失踪到现在。”杨森望望腕表说,“有两三个钟了吧。”

“她们两个也是成年人了。”墨深笑他和常宁浩是紧张过头的保姆。

“难说。”一听有新闻,郭烨楠又闪出了门口侃话,“一个是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初到R市傻乎乎的。说不定会被拐卖了。”

墨深的笑容僵了,尤其是念到这两家姑娘的背景,投降道:“好吧。车是我大伯送我爸的,我爸用不着给了我。我寄放在朋友家,我这就让朋友开过来。”

黑色雪佛莱来到校门口,墨深自己开,常宁浩和杨森钻进后座。常宁浩环看车里头,啧啧叹道:“这车不错啊,是手挡还是自动挡?”

墨深道:“现在想买一部好的手挡都难,全朝自动挡发展了。别说汽车,飞机都是。常大律师,你不是也有辆车了吗?”

常宁浩试探座椅表面蹭手的皮:“我姨妈要送我一辆。我爸没意见。我妈意见大,说小孩子别太张扬。”

另两人不约而同地笑:“金阿姨谨慎的态度,与刘阿姨有的比。”

常宁浩驳回去:“刘阿姨待小初,比我妈对待我好太多了。”

墨深侃他:“那你就做刘阿姨的女婿,我相信刘阿姨一定对你很好。”

常宁浩呵呵地笑:“你不知道吗?刘阿姨和张叔嘴上不说而已,他们挑女婿的眼光可是比天高着呢。”

张茜初和李潇潇还在高架桥底和小巷里钻来钻去。公车站不见,电话亭也不见。过路的出租车寥寥几辆,司机们对她们的扬手是视而不见。她们只好坚持徒步行走。天冷,肚子饿,找不到饭店。问路人借手机,竟然遭拒绝。

张茜初跳骂:“没良心的。”

李潇潇摊摊手:“有人路上发病,都没人敢去救。”

“喔。我在电视上看过,说是怕被敲诈。”接着她捏捏李潇潇的脸,捏捏自己的脸叫屈,“我们两个像是骗子吗?”

李潇潇很正经地答:“就是太真了,反而很像骗子。”

两人一边寻路,一边说说笑笑倒也不怎么担忧。一直到入了条小巷子,李潇潇忽然拧拧张茜初的胳膊:“你觉不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们?”张茜初想回头看被李潇潇又拧了一把,不敢动作了。两人继续走。张茜初仔细辨听,当真有隐约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潇潇。”张茜初背部黏了一层汗,冷的,“怎么办?喊救命吗?”

“喊个鬼。前头没人。即便有人,也不会有伸手救助的。”李潇潇为掩饰心底的害怕,只低头望自己的鞋尖。

“那是,手机都不借。”张茜初也垂下脑袋。

“我看我们得跑。”李潇潇说。

张茜初也瞅见了:“前面出口有灯,祈祷有人吧。”

“我喊一二三,就跑。”

“一二三。”

“怎么变成你喊一二三了?”李潇潇叫,拉了张茜初袖子拔腿往前冲。

这一跑,好比刘翔百米越栏。

途遇几个阻路的空纸箱,李潇潇运动神经好,一跃而过。

被她拉的张茜初明知自己跳不过去,又无法减慢速度,一只脚踩进了空箱子绊倒。

李潇潇急忙回身要掺扶她。怎料那跟踪的人已经追到了跟前,李潇潇啊的一声惊叫。

张茜初抓起地上一个空矿泉水瓶,返身朝后面的人头上砸。

那人倒是机灵,一闪躲过了矿泉水瓶子,掉头就跑。

张茜初呼呼喘着粗气,来不及抹汗先扶正眼镜张望那个逃跑的人。见那人矫健如飞,一会儿便消失在巷子尾巴。她把矿泉水瓶扔一边,气道:“被他逃了。要是有电话,马上报警就好了。”

李潇潇倒是被她的壮举给惊吓到了:“小初,你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张茜初挥挥拳头,“难道不反抗就任人欺负?”

李潇潇莞尔。

“别担心。我和雯丽一起学过擒拿术。”张茜初本是想用这话安抚李潇潇的不安,然而,无意中竟是口漏了雯丽两个字。

李潇潇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她双手插入大衣口袋,眉头皱的很深。

张茜初以为她不安,便是想尽法子宽慰她。然李潇潇想的不是这个,她念的是“潘雯丽”。

这两年来不乏有从老家来R市找她玩的老同学,她们提到张茜初就会说到潘雯丽。在她们的讲述中,潘雯丽是个很坏又很神秘的女生。最奇特的是,潘雯丽只与张茜初一个女生交好。

以前的老同学向她形象地描述说:“潇潇,很奇怪的。我听她们班上人说,潘雯丽刚入学对张茜初也不好,后来别人一说你和张茜初以前是同桌,她对张茜初的态度马上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

李潇潇注意细节,问潘雯丽是差生又怎能进到重点高中念书。她们大概没想到,都答不出个所以然。

这时开车寻来的墨深等人看见了在路边行走的她们,便是大声招呼。

“你们去哪里了?”常宁浩打开车门冲出来,将她们赶上车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