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你长大之后的愿望是什么?”

漪澜正站在浴桶外面的凳子上,正拿丝络给她清洗身子,闻言讶异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公主会主动跟她聊天。

然后她缓缓摇头:“奴婢没什么愿望,就留在宫里伺候公主吧。”

第1739章 无情无爱,方得善终2

静瑜闻言,几不可察地挑唇一笑:“伺候我能有什么前途?难道你想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做,反而想做个宫女?”

漪澜手上动作微顿,随即慢慢转眼,看向眼前女孩绝美如画的眉眼,认真地想了想,“如果漪澜上进一些,以后是不是也有可能会成为左相那样厉害的女官?”

静瑜闻言,细致的眉梢轻挑,“你想做女官?”

“…也不是非常想。”漪澜道,“但是我想一直伺候公主,可宫女的身份太低微,我祖父肯定不希望我成为宫女。”

真是个很诚实的孩子啊。

静瑜挑唇笑了笑:“好啊,你在本宫身边好好学,以后也可以做个权倾天下的女官。”

漪澜闻言,温婉干净的眉眼也染上了欢喜的笑意,“真的吗,公主?”

静瑜点头:“真的,但是有个条件。”

条件?

漪澜忙道:“殿下请说。”

“本宫身边不留无用的人,但最不能容忍的,是背叛本宫的人。”静瑜看着她,眉眼神色疏淡了许多,“漪澜,哪怕以后有朝一日你成了本宫最信任的人,只要你有一丝一毫忤逆背叛的心思,本宫都绝不会饶你。”

女孩才七岁,绝美脱俗的小脸犹带着几分孩子的稚嫩,但她此时这番表情和语气若是让朝上那些大臣们看到听到,绝对没有人还敢把她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待。

漪澜心里震了一下,随即屈膝跪在了凳子上,声音细柔却坚定,“漪澜不敢背叛公主,也绝不会生出一丝一毫忤逆公主的心思,若他日有违誓言,便让公主亲手将漪澜凌迟处死。”

“凌迟处死?”静瑜忽然轻笑,瞬间冰雪消融,眼底一片揶揄之色,“你小小年纪,从何处学来的这般誓言?”

小小年纪…

那公主比漪澜还小两岁呢。

漪澜小声道:“不用学,书上都有。”

“嗯,起来吧。”静瑜说着,也自浴桶中站了起来,“只要你不生出其他的心思,本宫永远不会亏待你。”

漪澜弯腰行了个礼,“多谢公主殿下。”然后才站了起来。

拿过干净的毛巾给公主拭净了身子,换上一身雪白柔软的里衣,漪澜道:“公主还要穿裙子吗?”

静瑜缓缓摇头,转身走近自己的公主床,慢慢侧身靠在床头,敛眸沉默。

她方才跟漪澜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是真的,身边对她忠心耿耿的人,她不会亏待。

但轩辕静瑜知道,这一世的自己会是个无情的人。

亲情,爱情,友情,对于她来说,都是不需要的。

无情无爱,方得善终。

曾经有个人,用实际行动给她上了刻骨铭心的一课。

所以这一世她告诉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活出自己想要的生活,却绝不能重蹈往日之覆辙。

哪怕是最亲近的人——除了爹娘之外。

其他人,她可以交托信任,可以给予功名利禄,却绝不会付出一丝一毫的感情。

所以,胆敢背叛她的人,绝对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

今天八更完~

第1740章 无情无爱,方得善终3

天亮的时候,所有的伴读过来请安,身着一袭蓝色裙装的静瑜站在殿阶上,目光安静地注视着着站在下面的二十多个孩子,良久没有说话。

这是他们进入东宫的第三天,因为前日发生容陵受伤的事情,让这些从未见过血腥的孩子受到了一些惊吓,所以静瑜给了他们平复的时间,而并未立即召见他们。

东宫有殿宇十二间,除了静瑜自己居住的凤鸣殿之外,锦墨他们九人各住一间,受了伤的容陵被赐名为华阳,已经入住华阳殿。

如今仅剩下绛云殿一间还空着。

他们都还太小,最大的不超过十岁,所以不可能让他们去东宫以外的地方住。

静瑜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锦墨,这十五个孩子你跟霁月安排一下,每人带两个,把你们各自宫殿的东西暖阁腾出来给他们暂住。”

锦墨闻言,恭敬地应了声:“是。”

顿了一下,他道:“殿下,他们的名字该怎么取?”

名字?

轩辕静瑜皱眉,这么多人的名字她难道要一个个取?

“以月份为名。”她淡淡道,“一到十五,你们自己看着办。”

锦墨下意识地想说一年只有十二个月,然而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吞了回去。

一年有几个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名字好记就成。

所以就算出现十三月,十四月又如何?

无所谓合理不合理,在东宫这里,公主殿下的喜好就是理。

不过,那个叫容陵的显然不在其中了,他的存在对于公主来说,意味着什么?

心里闪过这个想法,锦墨却并不敢多想,恭敬地应了声:“是。”

“今天的早膳不必陪着本宫了,去安排他们的住处,然后各自用膳吧。”静瑜说着,目光在那些刚进宫的孩子们面上掠过,“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学习东宫的规矩,三天之后,本宫希望你们都适应了东宫的生活。”

孩子们恭敬地应了是。

静瑜转身欲离开之际,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漪澜,“这些孩子的父母都离开了没有?”

“回殿下,还没有。”漪澜道,“他们此时都住在皇城和平街五巷的金鳞客栈。”

静瑜淡淡道:“告诉他们,今日就可以打道回府了。一年之内,他们的孩子不会有机会再跟他们见面。”

漪澜恭敬地应下:“是。”

静瑜说完话就离开了。

漪澜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群孩子,虽个个年纪都不大,但他们的出身无疑都是非富即贵,打小家里就悉心培养,所以不管是才华还是气度,都很不错。

此时公主殿下的话里意思已经很明白,他们一年之内没有机会出宫,他们听着也并没有在脸上流露出多少不安的情绪——

或许,除了类似于前日那样暴戾的举动能让他们感到不安——当然,不止是他们,便是锦墨这几个已经进宫几年的孩子,不照样都受到惊吓之外?

而至于其他的事情…想来应该都能适应得很好吧。

第1741章 无情无爱,方得善终4

华阳受了伤,静瑜没再见到他,他仿佛也变得安分了许多,沉默地待在华阳殿养伤,每日看见的人只有杜太医。

身边除了漪澜之外,其他的人都去安顿新来的孩子,静瑜用膳就寝时身边都只有漪澜陪着,日子在安静中度过了三日。

三日之后,东宫里恢复了按部就班的生活秩序。

用膳时的长桌换了一个更大的,所有的孩子都会跟公主一起用膳,早膳之后跟着公主殿下去上湛太傅的课,早课结束之后,学琴的学琴,学棋的学棋,练字的练字。

集聚了一群孩子的东宫里,虽动静不大,却绝对称得上是热闹。

而静瑜就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什么也不做,每日就是坐在殿阶上,让锦墨给她弹琴,或者让霁月和流裳穿上广袖飘逸的轻衫给她舞剑。

或者让漪澜给她画一幅美美的画像。

日子过得悠闲而惬意。

可这样惬意的日子却并没有持续太久,她的帝君爹爹三十而立的生辰宴很快到了。

虽然之前爹娘问她想什么时候即位时,她说自己年龄太小,可静瑜心里却清楚,爹爹这些年因为深爱着娘亲,所以无怨无悔地陪在娘亲身边,放弃了一个男子的骄傲而心甘情愿成为一个女子的附属,这一点让她觉得佩服又心疼,并且同时羡慕着娘亲有爹爹这么好的人爱着。

静瑜觉得自己应该为爹爹做点什么。

而娘亲身为一个女子,为了南族江山社稷也付出了太多,在她看来,他们已经到了该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

所以对于娘亲在爹爹生辰之后第二天就宣布立她为储君的事情,静瑜没有反对,也不觉得有反对的必要。

立储君第三天,静瑜去了一趟凤寰宫。

“静儿。”夜瑾见女儿主动到来,疼爱地把她抱到了腿上,“你怎么过来了?”

“爹爹。”静瑜捧着他的脸,目光安静地注视他,看了须臾,将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低低地道:“我有些问题想问问爹爹。”

夜瑾垂眼看着女儿,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忧郁,不由心疼,“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静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道:“爹爹能不能先给我讲讲您和娘亲的故事?”

夜瑾闻言微讶。

刚沐了浴,换上了一身舒适宽松袍服的九倾,方要走进门来,却看到书阁里女儿依偎在夜瑾怀里的一幕,脚不由下微顿,眸心划过一抹深思,跟抬眼看过来的夜瑾对视了片刻,然后她笑了笑,安静无声地退出了书阁,并且替他们掩上了门。

夜瑾想了想,垂眼看着似乎心情不怎么好的女儿,“静儿,你为什么突然想听爹娘的故事?”

“因为爹娘马上要离开天都城了。”静瑜淡淡一笑,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软软的,“女儿想听爹爹亲口讲一讲当年爹娘相爱的经过。”

马上就要离开了?

听到这句话的夜瑾,心头不禁有些愧疚,“静儿,你还小,我跟你娘暂时可以先不离开。”

第1742章 无情无爱,方得善终5

静瑜摇头:“爹爹不必觉得内疚自责,女儿其实没有什么太多不舍的情绪,只是对爹爹爱情有了一些好奇。”

夜瑾闻言,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个想法,如果静儿早已拥有成年人的心性,那么是不是代表她曾经极有可能也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否则,那个跟其他伴读一起出现在东宫,心性气势却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的容陵,又该如何解释?

心头闪过一些猜测,夜瑾却并没有多问,而是缓缓点头,把自己和九倾之间从最初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一五一十地给她讲了一遍。

他的声音很好听,如上了年代的香醇美酒,对于听者的耳朵来说,着实是一种享受。

而他声音里夹杂的情感,亦是让人忍不住为之动容。

说到起初的爱而不得时,语调低沉而透着一种无助的悲凉,说到不愿轻易放弃的坚持时,声音里染上了一种仿佛镌刻进了骨子里的执念。

而讲到了曾经的那一点算计,他的语气有些复杂,深沉的痛和后来绝处逢生的喜悦,都让人清晰地从他的情绪波动中清晰刻骨地感受到了。

以及后来的后来,一切就像得了上天庇佑一样,越来越好,越来越幸福…

静瑜于是知道,她的爹爹曾经为了这份爱而付出了多少,外在的浮华名利,权势地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骄傲和尊严曾被这份沉重的爱几乎击垮。

可他从不曾后悔过。

这是一个男人深沉的爱,自私的,也是无私的。

为了得到爱而不顾一切。

除了这份爱,他什么也不想要,更不曾做过一点点伤害心爱之人的事情。

而娘亲…

静瑜眸心划过一抹怔忡之色,声音低低地道:“爹爹为了爱可以舍弃身为男儿的尊严和傲骨,而娘亲…因为爱,维护了爹爹的傲骨尊严,这样的爱情才是真正纯粹的爱吧?”

爱情里没有谁付出得多,谁付出得少,只能说,他们都在为这份爱而努力着,付出着,都在为对方着想,都希望心爱的人能幸福喜悦。

世间的爱情有千万种,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都不同。

可时刻为对方着想,心里只装着下他一个人,可以为此而付出,甚至舍弃一切…这一点却几乎是不变的。

“爹爹。”静瑜敛了眸心所有情绪,抬眼看着夜瑾,“娘亲这些年为南族做得已经足够多,您为了守护娘亲的责任,也同样做得足够多,接下来的时间应该属于你们自己了。”

“静儿…”

静瑜淡淡道:“南族有我在,有宸王伯伯和轻鸾婶婶在,没有人可以撼动,爹爹可以放心。”

夜瑾刚要开口,静瑜又不疾不徐地道:“女儿其实是个无情的人,对于爹娘,我感恩你们生了我,感恩爹娘如此疼我爱我,给了我快乐无忧的七年,但是爹娘其实都应该知道,女儿不是一般的孩子,独立自主这样的事情我从三岁时就开始做到了,有没有爹娘在身边,对我来说都一样。”

第1743章 无情无爱,方得善终6

夜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女儿的意思他已经听得很明白,她是觉得九倾为南族做得已足够多,她觉得夜瑾默默无悔地守在九倾身边的时间也足够长,他们以后可以不必再为了南族江山社稷而活,也不必为了任何人而委屈自己。

至于她自己…

作为一个出身皇室的孩子,静瑜独立自主的时间的确太早,然而也正如她自己所说,她不是一个寻常的孩子。

即便夜瑾一直试图把她当成寻常的孩子来疼爱,但该放手的时候——不,不是到了该放手的时候,而是不管他如何疼爱这个女儿,只要有一天他需要放手了,那么静瑜随时都有足够的能力成为一个独立自强的孩子。

所以,担心和不舍是没必要的。

但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外一回事,在感情上,夜瑾永远没办法做到九倾那般理智。

“这件事我会跟你娘亲商议。”夜瑾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才说道,说完了迟疑地看着她,“我们离开之后,你会想我们么?”

静瑜听到这个问题,安静了一瞬,才慢慢抬头,双手勾着他的脖颈,在夜瑾的脸上印下一吻。

“爹爹,我是你们的女儿,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她淡淡一笑,笑容却再也不复孩子的纯真,而是带着一种千帆过尽的淡泊,“但我刚才说过了,我…是个无情的人,亲情,爱情,友情,在我的生命里都太寡淡,我已经没办法再去爱一个人。爹爹以后跟娘亲一起,好好过你们自己的日子,品尝你们自己的幸福…如此就好,不用太牵挂我。”

一字字,一句句,让夜瑾心头骤痛,他心疼地看着女儿精致沉静的小脸,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没办法再去爱一个人?

你曾经…究竟经历过什么?

他想问,可他知道自己不该问,不管女儿小小的身体里装着怎样的灵魂,至少对于他来说,这个女儿只有七岁,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七年。

曾经就算有过什么,那些也是女儿自己的秘密,跟他这个父亲无关,跟娘亲也无关。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说不得的秘密,他应该尊重女儿。

或许无情一些也是好的,至少可以不用受思念之苦的折磨,也不必承受很多感情上的负累。

“爹爹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夜瑾低声开口,“你有保护的能力么?”

保护自己的能力?

静瑜微微一笑:“爹爹,娘亲十二岁练成了南族至宝七字咒,女儿长到七岁却什么没学,爹地是不是以为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孩?”

夜瑾唇角微动,刚要说话,却听静瑜淡淡道:“爹爹应该还记得,娘亲怀孕近十二个月才生下我,爹爹更应该记得,我打小是喝红莲玉露长大的。”

夜瑾讶然,脑子里蓦然反应过来什么,神情不由一松。

“寻常人家刚出生的小孩,可承受不了红莲玉露中蕴藏的寒气。”静瑜道,“爹爹应该对我的能力放心才是。”

第1744章 无情无爱,方得善终7

书阁深谈了一番之后,夜瑾抱着女儿走出凤寰宫,迎面看到自己的娘亲,她朝九倾伸手。

九倾从夜瑾手中接过女儿,温柔轻笑:“谈得如何了?”

“女儿愿意为娘亲守护南族江山。”静瑜说着,双手抱着九倾的肩膀,“娘,你跟爹爹一定要幸福。”

或许是此时的气氛有些伤感,九倾也难得地露出些许不舍,将自己女儿紧紧搂在怀里,“静儿,如果你觉得自己还需要一点时间,娘亲跟爹爹都不着急。”

比起他们自己的幸福,女儿的分量应该更重一些。

静瑜摇头:“我只是想好好谢谢娘亲。”

没有什么不舍,也不必再多一些时间,对她来说七岁和十七岁没什么区别。

况且…

静瑜垂眸,掩去眸心的诸多复杂情绪。

继朝堂上宣布立储之后仅有三日,女皇陛下就带着夜瑾离开了天都城,只留下了一到旨意。

命静公主监国,宸王,左右二相以及几位辅政大臣共同辅政。

满朝文武哗然。

虽然支持爹娘离开,也心甘情愿接下储君监国的责任,但是七岁的静瑜显然觉得自己的童年还没有玩够,所以很信任的将朝政大权全部交给了宸王夫妇。

当然,为了维持好自己的形象,从爹娘离开之后,每天早上她都得早起,按时去早朝,早朝的时候有漪澜和予修跟在身边。

至于朝上大臣议事什么的,她基本上算是充耳不闻,因为很明显,她这个七岁的小公主是不被任何人放在眼里的。

大臣们有事会很恭敬地请示她,然后静瑜语气懒懒地问一声:“宸王伯伯觉得如何?”

“宸王伯伯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或者,“左相婶婶,此事你来拿个主意。”

“这件事交给轻鸾婶婶负责。”

诸如此类的言语每日在朝堂上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久而久之,他们开始直接问“宸王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还请宸王示下。”

“请左相大人决断。”

小公主慢慢成了龙椅上的摆设,虽然这个摆设从不缺席早朝,但大多时候她都只是静静地听着,不轻易发表意见,也不会提出任何建议,有时困了就直接窝在龙椅上睡一觉。

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的漪澜和予修则听得格外认真。

父王和娘亲在朝堂上说的每一句话,做下的每一个决定,予修都会认认真真地记在心里,虽然他也从不曾在朝堂上开口说过一句话。

除了宸王夫妇之外,女皇离开天都城之前任命的辅政大臣还有苏相和温阁老,以及风大学士。

所以朝堂上也不是宸王一家之言,议事时他做下的决策会征询苏、温、风三位老臣的意见,大多时候,三位老臣对宸王的决策都无异议。

宸王在朝堂上的魄力和威仪,更胜以往。

更有一个左相大人是宸王的王妃,在很多时候都是以宸王马首是瞻,所以大臣们心里慢慢地生出了一些想法。

这个朝堂,以后会不会成为宸王夫妇的朝堂?

第1745章 无情无爱,方得善终8

朝臣们心里的想法如何,静瑜不想管也不想问,她每日只负责尽情地在外人面前扮演好一个孩子的角色。

虽说娘亲在朝堂上立储的时候就说让她开始接触朝政,并学习如何处理政务,但静瑜不可能突然间就成了一个爱国爱民的好储君,所以她觉得暂时只管让宸王和轻鸾代替她做好监国重任,有这对夫妻在,朝臣也不敢欺她年幼。

静瑜喜欢春暖花开的季节,因为满园风景宜人,环境清幽雅致,空气清新,气候也格外的舒适。

躺在花园里的长椅上,听一首悠扬舒缓的曲子,嗅着百花清香,赏一支舞蹈,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和乐趣。

当然,前提是无人破坏这和谐优美的气氛。

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挡住了她晒到她脸上的温暖阳光,静瑜半睁开眼,声音淡漠如雪:“伤还没好,又忘了规矩?”

容陵目光沉静地凝望着她,眼底凝聚了浪潮一般深沉的情感,抿了抿唇,他退后一步,屈膝跪下:“容陵给殿下请安。”

“你的名字叫华阳。”静瑜只说了这一句,就重新闭上了眼,“锦墨,换一首,本宫要听凤求凰。”

不远处坐在琴前的锦墨应了声是,指尖轻挑琴弦,一曲凤求凰从指尖下缓缓倾泻而出。

耳膜里钻入熟悉的乐音,容陵眼底猝然划过一丝怔然和怆痛之色,脑子里闪过恍如隔世般的情景,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如太阳神般俊美的脸上点点苍白如雪。

因着容陵的到来,花园里的空气似乎也微微有些凝滞,漪澜坐在凉亭石阶下,手里拿着画笔和画板,抬眼间,目光从容陵面上掠过,眼神微怔。

缓缓垂下眼,她看着画板上的满园春色,眉眼间闪过一丝犹疑,良久,才又拿起画笔,在几乎已经完成的画作上添了几笔。

太阳渐渐往头顶方向移动,凤求凰的曲子一遍又一遍地在花园里回荡,容陵目光微抬,瞬也不瞬地凝视着眼前女孩精致若仙的小脸。

然后,他慢慢抬手,欲抚上女孩的小脸,却在半空中被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抓住了手腕。

他没说话,沉默地看向睁开眼的女孩,对方冰色琉璃般清透的眸心弥漫着雪一样冰凉的光泽。

“你别告诉本宫,从几千个孩子之中脱颖而出进了宫,却只为做男宠而来。”静瑜声音淡漠,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感,便是鄙夷的言语也听不出鄙夷的语气,“华阳,从你踏进皇宫的那一刻,你就只是东宫伴读中的一个。三番两次逾越了规矩,你是活腻味了,还是不择手段想成为本宫的男宠?”

容陵没说话,仿佛并没有听到这字字句句比利剑更能杀人的讥诮言语。

“就算想成为卑贱的男宠,也要看你有没有资格。”静瑜放开他的手,目光毫不留恋地转开,“男宠是个温顺的物件,如你这般不识时务的,你觉得本宫眼睛瞎了,能看得上?”

第1746章 无情无爱,方得善终9

话音落下,容陵脸色刷白,眼底尽是苍凉黯然之色。

眼睛瞎了…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怎么会是出自她的口中?

尖锐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他缓缓垂下眼,薄唇微启,苦涩言语溢出唇畔:“瞎了的人…不是你,是我…”

是他眼瞎,心也瞎。

静瑜冷冷一笑:“滚出去。”

容陵跪着不动,心头一阵阵无助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赎罪,可此时方知,她的心已冷硬如磐石。

丝丝缕缕淬毒利剑般的琴音还不断地飘进耳朵里,折磨着他浑身的神经,容陵死死压抑着心头剧痛和深沉的悔恨,良久,才终于开口:“兮儿,我…已经放弃了‘修行’。”

静瑜倏地一静。

随即慢慢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你说什么?”

容陵定定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已经放弃了…”

“跟本宫有什么关系?”静瑜语气骤冷,丝丝缕缕沁着仿佛能将血液冻僵的寒气,“修行是什么鬼?难不成你进宫不是为了做伴读,而是为了到宫里出家?”

“我不是…”

“你可知道皇宫是什么地方?”静瑜一字一顿,冰冷而讥诮,“这里是权力的最巅峰,是权欲和名利集聚之地,是勾心斗角充满阴谋暗算的地方,跟无欲无求圣洁清贵的佛门没有任何关系,更不是你修仙的道观,你若要修行,是找错了地方。”

容陵摇头:“兮儿…”

“兮儿又是谁?”静瑜语气越发寒冷,如千年不化的极地冰川,“你是认错了人,还是以为皇宫是你家?”

“我不是…”

静瑜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今日打扰了本宫的休息,也破坏了本宫的好心情,便在这里跪到晚上,以示惩戒。”

说完,头也不回地举步离去。

容陵抬眼,沉默地注视着她纤细娇小的背影,唇角抿得发白,眼底盛满浓烈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