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瑜离去,漪澜自然不可能继续待着,很快收拾好了画板和工具,锦墨抚琴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

两人各自安静地看了容陵一眼,然后谁也没说话,转身离开了园子。

这个时辰,其他的孩子都还在上课,离午膳时间约莫还有半个时辰,锦墨直接去了琴太傅那里,而漪澜则是跟在静瑜身后走进了凤鸣殿。

沏了茶,将一杯清香的花茶递到小主子身后,漪澜看着慢慢倚在软榻上的公主,沉默了须臾,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公主,那个华阳…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我觉得他说的话,好像…”

受了刺激?

静瑜淡淡看了漪澜一眼,知她毕竟是个孩子,无法理解容陵的言语行为也是正常,语气平静地道:“他的脑子大概是有点问题。”

还真的是脑子有问题啊?

漪澜心里小小地惊了一下,想到前些日子他自残似的行为,倒是相信了公主的话。

若非脑子有问题,他怎么会对自己下那么狠辣的手?疼都疼死了。

第1747章 无情无爱,方得善终10

容陵是个让东宫所有孩子都无法理解也无法看透的人。

当然,这些孩子固然学识不错,脑子也聪明灵活,学东西很快,但毕竟经历过的事情太少,没有那么多的人生历练,自然不可能轻易看透谁。

可在他们眼里,容陵也是个孩子。

但是容陵这个孩子却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三番两次做出惹怒公主的事情,虽公主温柔宽容,却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每次被罚跪,看着惩罚不严重,可一天下来,膝盖都是钻心的疼,他为什么就不长记性?

此时被罚跪在花园里的容陵,自然不会去关心那些孩子们心里的想法,在他看来,这也不是罚——只是他心甘情愿的一种赎罪方式而已。

虽然这种赎罪的方式相比起他曾经做过的,根本不值一提,但只要能让她解气,只要是她开口的,他绝不会反抗。

或许,在他想到办法之前,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太阳照在头顶的感觉很暖,可他的心底却是一片看不到希望的荒芜。

他知道焐热一颗心需要多久,那是很漫长的一个时间。

可他不知道,这颗心好不容易被焐热之后,又被狠狠践踏过,摔得支离破碎之后…还有没有修补的方法。

若有,这个修补的时间又是多久。

容陵闭上眼,不敢去想,只觉得一想,四肢百骸都就立时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仿佛骨头筋脉被凌迟一般,痛不可当。

从巳时跪到申时,太阳从东往西一点点移动,申时之后,天色一点点暗下,直到黑幕降临,他才抬眼看向周遭,并慢慢站起了身。

午膳没用,晚膳也已经错过,他却仿佛一点都不觉得饥饿一般,踩着碎石小路离开了花园,径自往心头牵系的地方走去。

拾阶而上,面前小小的孩子出现在眼前,冷漠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他,“不得允许,不可随意踏入公主的寝殿。”

容陵看着他,不发一语。

这个才六岁的孩子,名叫轩辕予修,是宸王的儿子。

作为一个孩子来说,他的武功不错,心性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他是她看重的弟弟。

所以,不能伤害他。

容陵伸手将他拨开,声音很淡,不复初见时的阴鸷,“她不会怪罪你的。”

予修小小的眉头一皱,正要阻止,却发现容陵似乎只是随意地将他朝旁边一拨,他就完全没有了抵挡的余地。

容陵踏着殿阶徐徐走上,跨进了殿门。

予修心里的震惊平复之后,立即转身跟上,却见容陵伸手朝后一关,沉重的殿门被缓缓合上。

予修脸色微变,伸手欲将殿门推开,然而无论他使出多大的力气,被关起的殿门却丝毫没有开启的迹象。

“公主姐姐!公主姐姐!”他大声开口,声音焦急而充满担忧,“那个人进去了,予修去请父王过来对付他——”

“予修。”听到动静抬头的静瑜,看着又一次出现在眼前的容陵,眉心微冷,声音里却透着对孩子特有的温和,“不必着急,我没事的。”

第1748章 无情无爱,方得善终11

予修在殿门外安静了下来,小小的眉头却依旧皱着。

“漪澜。”静瑜淡淡又开口,不希望孩子在外面担心,“你带予修去找锦墨他们练剑。”

站在公主身边的漪澜抬头,沉默地看了一眼慢慢走过来的容陵,低下头,恭敬地应了声:“是。”

便转身走了出去。

静瑜倚在精巧舒适的软榻上,淡淡道:“你是不是真的要等让黑翎卫把你丢出皇宫去,才能安分下来?”

“兮儿。”容陵目光静静地看着她,满眼眷恋和涩然,“我想知道…摔碎的东西,究竟怎么样才能修补好?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只要有一点点可能…”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工匠。”静瑜唇畔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本宫不擅长修补任何东西,皇宫里什么奇珍异宝没有?即便是上等美玉摔碎了,本宫也只会随手丢掉,谁会花闲工夫去修补?”

声音微顿,她漫不经心地道:“就算修好了,也不过是一个残次品。”

容陵一震,眼底猝然划过怆痛。

双手不由自主握紧,他僵了一般呆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兮儿,我保留了你的元——”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瞬间让容陵未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俊美白皙的脸上红肿一片,清晰的五个指印浮现,由深红慢慢转为青紫,掌印不大,刚好跟一个七岁孩子的手掌差不多大小。

静瑜小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眼底冷得没有一点感情,声音更是冷得如日月寒潭里的寒气,“滚出去。”

容陵唇色白得透彻,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声音带着浓烈的愧悔和轻颤:“兮儿,我错了,你别这样…”

静瑜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重复了一遍:“你给本宫滚出去。”

“兮儿…”

“滚出去!”静瑜猝然抬眼,眸心如冰剑般森然无情。

容陵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浪涛翻涌般的情绪,终于不敢再跟她僵持,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慢慢转身往殿外走去。

背影透着一层清晰而强烈的黯然孤寂。

静瑜身子缓缓靠上软榻,冷漠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巴掌大的小脸上寒霜未褪,一阵清晰的无力感却缓缓席卷全身…

殿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容陵很快离开了寝殿,寝殿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

静瑜收回了视线,眸光微敛,盯着不远处的白玉屏风,目光像是定格了一样,久久不曾移开。

谁说东西碎了…还可以修补?

哪怕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只要出现了裂痕,她都不会再要…更何况,已经碎成了渣渣的东西。

“公主姐姐,我…我父王求见。”

予修带着几分不安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静瑜思绪定格了一瞬,然后才慢慢抬眼,面上神色渐渐归于平静。

“我不是说不用请宸王伯伯来的么?你怎么不听?”

予修摇头,小声地道:“是我父王自己过来的。”

自己过来的?

静瑜微默,随即起身下榻,“让宸王伯伯过来吧。”

第1749章 相位乃有能者居之

宸王突然到访,是为了请示朝政上的事情,静瑜在隔壁殿里招待了他。

“苏相年纪已经不小,到了卸任的时候,而苏家嫡子苏慕臣也已经入朝九个年头,资历上已有所积累,苏相的意思是想让苏慕臣顶替他的位置,所以臣特来征询殿下的意思。”

“顶替?”缓缓啜了一口花茶,静瑜漫不经心地挑眉,“丞相的位置是世袭制?”

宸王摇头:“并不。”

“既然如此,何来顶替一说?”静瑜轻敛了眸子,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刚才刚发了一通脾气的人根本不是她,“宸王伯伯,这些事情其实不必请示本宫,本宫相信宸王伯伯可以拿主意。如果苏慕臣有足够的能力,他可以自己去争那个位置,一步步脚踏实地,而不是试图世袭罔替。”

抬眼看着眼前的皇族长辈:“丞相之位乃有能者居之,而不是独属于苏家的相位。”

宸王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喝茶的女孩,从她还带着几分纯真稚气的眉眼间,看出了几分不属于孩子该有的睿智。

“殿下。”宸王收回探究的目光,语调里透着几分深沉,“女皇陛下和帝君的离开,对于朝臣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于殿下来说,以后又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殿下心里可有数?”

静瑜嗓音雍然:“宸王伯伯想说什么?”

“女皇陛下是神灵选择的南族之主,南族臣民虔诚地信奉神灵,所以对于女皇即位的事情任何人都不敢有异议。”宸王的声音一如以往的淡漠,即便是面前眼前这个七岁的女孩,也听不出明显的感情波动,“女皇陛下圣明而睿智,朝上无人不服,臣子大多勤政而清廉,执行陛下旨意不敢有丝毫疏忽懈怠。”

语气微顿,他缓缓道:“但是不敢,并不意味着不会,争权夺势是自古以来朝上不变的法则,女皇陛下能震住朝臣,所以朝上朝下一片清平,可女皇陛下的离开,却会慢慢打破这层清平的表面。”

静瑜轻轻叹了口气,秀气的眉头轻皱,“宸王伯伯,本宫还只是个孩子。”

宸王:“…”

“虽然宸王伯伯说的都是事实,但是有宸王伯伯在,朝上还有轻鸾婶婶,谁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宸王淡淡道:“就是因为有臣和轻鸾在,他们心里才会生出更多的不平。”

“哦?”静瑜意外了一声,“是因为轻鸾婶婶破格成了左相的事情,损害了某些人的利益?”

宸王顿时一默,不得不再一次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孩子。

“宸王伯伯今日既然来了,那本宫不妨就告诉宸王伯伯。”静瑜放下茶盏,小手托腮,“本宫明白宸王伯伯和轻鸾婶婶心里装的是南族社稷,只要社稷安稳,自身利益什么并不要紧,所以本宫永远不会怀疑宸王伯伯和轻鸾婶婶的忠心。”

宸王闻言,下意识地皱眉。

“当然,人心易变,这个道理本宫还是明白的。”静瑜不疾不徐地道,“所以只要宸王伯伯一直坚持初心不改,本宫就绝对会给予宸王伯伯最大的信任。”

第1750章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宸王沉默,并没有就此表忠心的言行举动,这样的行为也不符合他的脾性。

“至于苏家…”静瑜声音变得懒懒的,带着几分孩子的娇气,“苏家是伴随着轩辕皇族传承得最久的一个家族,朝中历代丞相几乎都是出自苏家,可这只能说明苏家往上数几十代人都是有能力也忠心耿耿的,所以值得重用,也配得上天都城第一清贵门庭世家的荣耀。”

顿了顿,她淡淡又道:“不忘初心这四个字说得容易,做起来很难,苏家做了这么多年,也是难能可贵,可仅仅一个轻鸾婶婶就让苏相生出了危机意识,宸王伯伯不觉得可笑?”

宸王一点儿也不觉得可笑,他已经能预料到往后几年之内,朝堂上的局势会发生怎样的转变了。

而苏家…

或许正是传承得太久,而没办法再维持初心了。

“宸王伯伯去忙吧。”静瑜今日说的话有些多,口渴了,端起桌上的花茶喝了一口,“就寝的时间到了,本宫该去沐浴了。”

宸王点头,离开之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殿下心里对很多事情似乎都看得很透彻,这些是女皇陛下教的,还是公主殿下自己的想法?”

“这个很重要么?”静瑜扬了扬眉,“本宫现在还只是一个孩子,该操心的不是那些阴暗的勾心斗角,而只要负责吃好喝好睡好,然后赏花听琴玩耍就可以了。朝堂上的事情还需要宸王伯伯和轻鸾婶婶多费心。”

宸王淡淡颔首,“公主虽年纪小,却并非一般寻常的孩子。女皇陛下和帝君此番固然有些任性,但他们既然能把公主一人撇下而放心出去游玩,想来对公主的能力还是有些了解,并且也足够信任的。”

撇下她而放心出去游玩?

静瑜没说他们之所以能这么早离开,自己在其中也是出一份力的,闻言只淡淡道:“能力是能力,年纪是年纪。本宫如今只有七岁,就该做一个七岁孩子该做的事情,太早熟了不好,会失去很多乐趣。”

宸王沉默地瞥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也没有义正言辞地试图去反驳或者教训她什么。

这样一个通透而睿智的公主,不想要他提点,纵然他是长辈也一样。

宸王离开之后,静瑜一个人待着,慢慢喝完了一盏花茶,然后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漪澜温温柔柔地声音在耳边响起:“殿下该休息了,就算是花茶,喝太多了也不好。”

静瑜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这世上很多事情做多了都不好,可还是有人不顾一切地去做,直至飞蛾扑火般自取灭亡。”

话音落下,漪澜微凛,只觉得公主小小年纪,这番话却说得让她心里一阵心惊胆战。

虽然,漪澜现在还无法清楚地体会到静瑜话中意思。

静瑜站起身,举步往寝殿里走去。

“热水备好了?”静瑜淡问。

“备好了。”漪澜回道,“奴婢去给公主拿衣服。”

第1751章 朝堂上的暗潮汹涌1

时间一天天过去,东宫的日子很平静。

年纪小对于静瑜来说似乎是个无往不利的大杀器,不管做什么,说什么,不管外面的人对她如何印象,她只管享受一个七岁孩子该享受的,其他的任由暗潮汹涌,她也完全漠不关心。

朝上有宸王和轻鸾在,有苏相和其他几位辅政大臣在,一般的朝政大事根本无需她操心。

但她依然会坚持每日早起,按时坐在那张属于娘亲以后也会属于她的龙椅上,安静地听着朝上大臣商议朝政,决策家国大事。

后来有一天,苏相果然在朝上提出自己年事已高,不适合再待在属于年轻人的朝堂上,并朝静公主举荐自己的儿子苏慕臣为右相,与轻鸾并列文武百官之首。

静瑜看到了宸王瞬间皱眉的表情,心里便已明白,这件事苏相应该已经在宸王面前提过了一次,可显然被宸王拒绝了,所以他不死心,在朝堂上又提了一次。

而与此同时,他这样的行为是否也宣告了要跟宸王对立的意思?

轻鸾出现在朝堂上,瓜分了他苏相的权力,轻鸾又是宸王的妻子,苏相不是不可以看在宸王的份上,对这件事平静以待——但前提条件是,宸王会与苏家同心。

可现在事实证明,铁面无私的宸王不会看任何人的面子,即便苏相是他的舅舅,即便苏慕臣是他的表弟,他也没有给予丝毫的照拂。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情面可留?

静瑜是个孩子,这个时候自然要做好一个孩子的本分。

“苏相很老了么?”她狐疑地看着苏相,语气中颇有几分不解,“本宫觉得苏相正当壮年,就算在朝堂上再效力十年也依然游刃有余,让贤一事本宫觉得不靠谱,苏相也别太急切了。”

说完,她顿了一下,“对了,苏慕臣现在是个什么职务?按照资历,有资格晋升为相么?”

苏幕臣走出队列,躬身道:“回公主殿下,臣今年年初刚刚升任兵部尚书一职。”

“刚刚升任兵部尚书,怎么就能再升丞相?”静瑜皱眉,却是一副小孩子的口吻,“而且,虽然你是苏相的儿子,但朝上还有很多老臣,他们资历比你老,政绩也都不逊于你,你有足够的魄力凌驾于他们之上,做百官之首?”

苏慕臣一窒,顿时无言以对。

满朝文武无人插话,静瑜目光漫不经心地从大殿上所有朝臣的面上扫过,这些人的面孔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但是她知道,其中所有在不惑之年以下的朝臣,几乎都是母亲这些年一手提拔上来。

而位列群臣前面的一些老臣,则大多是天都城几大家族的当家人,资历老,能力应该也都不错,做重要的是必须忠心。

行为偏差者,娘亲不会还放任他留在朝堂上。

但是静瑜心里清楚,不管他们以前的行事作风和为官态度多严谨,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权力更迭,帝位传承之际往往也预示着人心的浮动。

第1752章 朝堂上的暗潮汹涌2

不管是母亲还是她,能容忍他们为了自身家族利益而做一些事情,但莫要触犯了君王底线,否则不管是谁,都只有一个下场。

苏相正要开口,静瑜已语气软糯糯地开口道:“此事以后再议吧,你们可以再谈点别的事情。”

说完,她似乎有些没睡好,捂着小嘴,轻轻地打了个呵欠,然后倚在龙椅上,忍不住闭上了眼。

群臣见状,齐齐肃静了一会儿。

苏相转头看了宸王一眼,又看了看轻鸾的方向,眉心微皱。

若是论年纪,论资历,宸王妃又有什么资格?

就凭她是女皇陛下亲自提拔的人?

“各位是否还有其他事情要奏?”宸王转身,目光淡扫一圈,“若是无事再奏,便可以退朝了。”

殿上一片安静。

“退朝。”

退朝两个字落音,刚刚闭上眼还未睡着的静瑜就睁开了眼,“你们的事情都议完了?”

宸王淡淡道:“议完了。”

静瑜闻言哦了一声,也没问今天怎么这么快,天下安平,朝务相对就要要少一些,这是正常的事情。

“那本宫先回了啊,好困,回去补个眠。”

“臣恭送殿下。”

“臣等恭送殿下!”

静瑜挥挥小手,脚下匆匆离开了大殿。

苏相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总觉得这个小公主跟小时候的表现有些不太一样。

以前的公主聪明又文静,而如今的公主…

不过,年纪小总归有年纪小的好处。

今日在朝堂上的提议不过只是一个提议,他本就没打算这小公主会同意,而且慕臣眼下的资历的确不够,又没有可破格提拔的政绩,怎么可能如此之快就晋升为相?

他只是想告诉宸王和小公主,告诉满朝文武,苏家子嗣连续数代为相,苏家是效忠皇族最长久的一个家族。

苏家的能力和忠心,都是其他家族无法相比的。

这一点,请所有人都别忘了。

群臣转身离开朝殿,苏相落在最后,转头看着并肩从殿中走出来的宸王夫妇,淡淡一笑:“王爷,贵太妃近来身体可安?”

宸王点头:“母妃身子还行,没什么问题。”

“我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了。”苏相叹了口气,眉眼间有些落寞,“一入宫门深似海,即便隔着咫尺距离,也没办法想见就见,只能请你经常去她那里请个安,聊表安慰了。”

宸王点头。

“爹,您不必担心姑姑。”苏慕臣跟着走了出来,面上带着沉稳的笑意,“深宫里的女子最大的牵挂也就是自己的家族,只要苏家安好,姑姑待在宫里自然也会过得很好。”

说着,他看向宸王,恭敬地维持着该有的礼仪:“宸王表兄请代慕臣给姑姑请个安。”

“本王会代为转达。”宸王淡淡说完,转头看向轻鸾,“先回去吧。”

轻鸾点头,朝苏相父子颔首告辞,举步跟着自家王爷一起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抬眼看向前方已经走远的百官,轻鸾语气轻松地道:“王爷,这段时间修儿的武功进步得是不是太快了些?”

第1753章 上书房里,剑拔弩张1

正如轻鸾所说,予修的武功每一天都在进步,身在东宫的孩子们,不止是武功,其他各方面的本事都是突飞猛进。

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容陵。

这个人对于东宫的伴读们来说,不止是在心性方面跟他们不一样,在文采武艺上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对,不是高深莫测,而只是有些捉摸不透而已。

在他的左手臂慢慢痊愈之后,就开始跟其他伴读们一起上早课——现在的宫里已经不止是伴读们在上课,还有所有王爷家的孩子也早已入了上书房。

所以湛太傅的学生已经多达近三十人。

不过,虽然这些孩子的年龄都差不多,但入学时间不一样,所吸收的知识程度也有些差别,所以湛太傅授课也会考虑到他们每个人的吸收程度,在集中一次测试之后,给他们的上课时间做出了一些调整。

锦墨他们九个人加上予修和容陵,这十一个人全部是早上卯时到辰时的课,一个时辰结束。

而今年刚进东宫的十五个孩子是辰时到巳时的课,也是一个时辰。

其他王爷家里的孩子都是巳时到午时的课,之所以把这些孩子的课安排在这个时辰段,第一是为了让这些王爷家的孩子早上能多睡一会儿,午时下课时,也刚好可以跟下了朝的王爷们一起回王府。

当然,湛太傅的这些决定事先也都是经过公主和各位王爷们同意的。

现在宫中的气氛有些怪异,风向也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在几位王爷看来,这位女皇陛下和帝君唯一的孩子静公主真的是个另类的孩子,撇开她开后宫一般招选伴读的举动不谈,便只是一些亲疏关系她似乎也有些满不在乎的意味。

后宫那么多孩子都是谁家的,她不管不问,每日安静地跟他们一起相处——当然,相处的方式外人不得而知,就连湛太傅都不清楚东宫里的具体情况,更何况是其他人?

但是他们心里却分明都清楚,小公主对这些伴读到底是上了心的,而对于几位皇伯伯家里的弟弟妹妹,她的态度却着实说不上热情。

上课时候,王爷家的孩子们跟公主压根打不着照面,他们的上课时间完全错了开来,而孩子们上完课,不得允许也没法进入东宫内苑,就是想跟公主请个安套个近乎,都不是一件易事。

慢慢的,不止是王爷王妃们,就是这些慢慢长大的孩子们,心里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些想法。

公主是刻意疏远他们,还是根本不屑于他们?

他们是皇室兄弟姐妹,是流着相同血脉的一家人,竟然比不上那些无亲无故的伴读来得重要?

大雪纷飞的天气里,一场决斗彻底打破了东宫上书房的平静。

“公主殿下。”漪澜匆匆走到寝殿,看着裹着纯白貂皮大氅的公主窝在矮榻上,安静地欣赏着窗外的梅花,“太傅大人请公主殿下过去一趟,上书房那边发生了一点事情。”

第1754章 上书房里,剑拔弩张2

窗外的梅花开得正好,静瑜目光沉静地落在那一株株染了白雪的梅花上,眼底一片平静。

身上裹着厚厚的貂皮,她的旁边还放着一盆炭火,手里同时抱着一个暖手的手炉。

没有人知道,静瑜这个让人看不透的公主,其实极为畏冷,她喜欢冬季的雪,喜欢雪后的梅景,但是她不喜欢在冬天的时候走出去让寒风吹。

当然,不喜欢是一回事,当真的需要出去时,她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畏冷的弱点——或许在她看来,这也压根算不上什么弱点。

因为心思全部放在了窗外的梅花上,所以漪澜的话在耳畔响起之后,过了好长一会儿才在静瑜脑子里回温。

…上书房,发生了一点事情?

她缓缓蹙眉,转头看向漪澜,“发生了什么事?”

“齐王和宣王家的两位小世子朝十五月宣战,比试武功,谁输了谁跪下磕头,两位小世子武功略逊一筹,十五月让他们愿赌服输,但是…”

话未说完,静瑜已经从矮榻上站起了身。

两人一起走出凤鸣殿,往上书房的方向而去,路上漪澜把详细的情况给她讲了一下。

比武宣战。

男孩子发生冲突之后,最喜欢以武力解决问题,而皇室子女们毕竟养尊处优,虽然也学过武功,但今年春季进宫的伴读都是严格筛选,真正凭实力进来,他们的武功基础是能和予修不相上下的人。

齐王和宣王家的两个孩子,当然不可能是对手。

而至于跪下磕头…让皇家的孩子给平民跪下磕头,对于两位小世子来说自然是奇耻大辱,他们怎么可能愿意?

然后双方发生了言语冲突,吵到最后所有的孩子一窝蜂全上,打成了一团,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锦墨他们在不在?”

“不在。”漪澜摇头,“十五月的功课刚好巳时结束,接下来就是世子们的课,平时十五月下课之后就会离开,今日被提前到上书房的世子叫住了,然后才起了冲突。”

而锦墨他们的课都在早上,跟世子们都挨不着,所以并不知道上书房发生的事情。

到了上书房,远远就听到一声冷怒的高喊:“简直大逆不道!要在宫里造反吧?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皇宫,不是任由你们撒野的地方!”

静瑜裹了裹身上的貂裘,拾阶而上,很快走进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