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兮心中微微一疼,但却怪不起他,是自己做错过事,他不信自己不也是很正常的吗?只压了压心里头的酸涩说道:“我虽不懂行军打仗,但一山不容二虎这道理却是还是懂的。”

她的意思很简单,挑拨陶赫和陶泽二人内讧,先让他们自乱阵脚,百里牧云再趁虚攻打,将其驱逐出玄乾,甚至可一路北上拿上北清!

但想得甚好,做起来哪里简单?北清国戒备森严,连安插一两个探子进去都不容易,更何况挑拨二人?

百里牧云正想着,墨兮又说道:“听说北清国冰天雪地,粮草运送极不容易,一路上凄风苦雨,路上又多冰易滑…”

“你对北清国倒真是熟。”百里牧云打断墨兮的话,玩味的说到。

心里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快速而准备的扎在最令人发疼的地方,墨兮努力端着嘴角的浅笑:“我曾去北清国,所以多有了解。”

“对,朕听你说起过。”百里牧云依然是那副玩味的表情。

“若北清国军晌被劫,又正好留下陶赫的证据,想必他们兄弟二人必会反目不和。”墨兮只觉得快要伪装不下去,别再怀疑我了,牧云,我此次真的是只想帮你啊。

听到此处,百里牧云嘴角一直含着的玩味的笑,才变得有些认真起来,她是真准备替自己想法子对付北清国,还是在帮着他们下套设计自己?

自墨兮醒来,他们极有默契的闭口不提当初之事,像是约好一般。大有只当那日什么也未发生过的样子,只是这样越是欲盖弥彰的做法,越是让人觉得心虚不安。

但若提起,只怕是一道撕皮连肉,血肉模糊的伤口。于是两人心有灵犀一般,都选择了如驼鸟一般,不想不问不说。

他愿意相信她,但他不敢拿整个天下去赌。他输得起自己,输不起玄乾!

“不如,让墨兮帮皇上一把吧。”墨兮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淡笑道。

第十五章 美人之计

其实那件事不用墨兮也可以成事的,随便换一个人都可以,但几乎不用墨兮坚持,林木樨他们便一致称赞那是个好主意,且非墨贵妃这样美丽的女子不可。

墨兮心中苦笑:他们何必如此?想让她死的方法有一百种一千种,只是都等她把事情做完以后再说吧,现在,只怕是不能如了他们的意了。

百里牧云不肯墨兮以身涉险,但墨兮说,天下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他们已受战火荼毒,岂可再让他们冒险?自己做为皇帝的女人,自然要为天下付出着想。若是运送粮草的北清国士兵,在路遇见一个长相甚美的孤苦女子,定不会有太多疑虑的。她一再坚持,百里牧云气得摔了几盏茶,却拿她毫无办法。

“就非是你不可吗?这天下这么多人就一定要是你吗?”百里牧云气得青筋直跳,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要用自己当诱饵?

“不然能是谁呢?而且林将军他们对我一直心存疑虑,此次也正好洗去他们的疑云。”墨兮说道。

“可是他们…”他们会有可能害死你,你知道吗?百里牧云不敢把话说完,太过危险了啊。

“我知道,我还舍不得你,我不会死的。”墨兮笑着,却将斗篷的帽子一拉,盖住她小巧的脸庞,翻身上马跟在了林木樨身边,趁夜出行了。

她只留给了百里牧云一个纤细的背影,墨兮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什么样的做法能牵动男人的每一根神经,她若是显得无辜被害,百里牧云依然会心疼她,可是那不够让他疼!只有这样决然的背影,无视一切的付出和无怨无悔,才能让他永远记住,日思夜想。

墨兮需要百里牧云的信任,甚至需要林木樨的信任。

因为她需要边防图。边防图轮流保管在百里牧云和林木樨手中,图上有百里牧云的玉玺加印,无法假冒,她需要的东西不仅仅是边防图,还有玉玺!所以对不起,牧云,我还是要一点点算计你的心。

他们用的是最原始最简单的计谋罢了,美人计。

往玄乾国运粮草的军队行进在三月了还银妆素裹的雪地里,士兵们在抱怨为什么北清国不能像玄乾那样,春夏分明,温暖的日子总比苦寒的日子好过。

年长的队长拍着士兵的肩头说道:“只要我们攻下了玄乾,那片肥沃的土地就是我们的了,所以赶路吧,早些送粮草送到前线,支援将军攻下玄乾。”

林木樨带了一小队人马躲在路边的灌木丛里正好听到这样的对话,脸上的笑透着比这乍然吹过的寒风还要冷,只听得他低语一声:“凡对我玄乾有半分觊觎者,都不会落得半点好下场!”

墨兮将身子裹进在白色的斗篷里,跟在林木樨身边伏在地上,她很清楚,林木樨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即使没有林木樨,自己的下场也好不到那里去。

这一路风雪交加过来,弃马步行,身上还背着干粮和水囊,厚重的衣服压得墨兮几次跟不上小队的行进速度,林木樨没有仁慈,没有下过半句原地休息和帮她减轻负重的命令,从始至终都在让她奋力前行。

往往墨兮刚赶到他们休息的地方,他们却又要启程了,如此反复,墨兮几乎没有休息过。还要忍受林木樨三不五时的冷嘲热讽,若不是性子倔强,她早已撑不下去了。

但不能否认的是,林木樨是一个很好的向导,而且精于潜行,他所寻的路虽难走,也因难走不会被人发现痕迹。不准在地雪里生火,吃食一律是带着的馒头烧饼,如果非要吃肉类,只准生吃。

墨兮见过他们将刚刚捕杀的兔子剥了皮就往嘴里塞,带冒着热气的血顺着他们的下巴流淌。她不忍看转过身时,又会听见林木樨的嘲笑:“我们只是杀了只兔子,等下还要杀人呢,你这样不如早些回去吧。”

然后他们会很小心的将地方的雪迹隐藏起来,清除掉任何会暴露他们行踪的痕迹,继续前行。只是永远不会对墨兮有任何的怜惜。

好不容易按着算好的行程,赶在北清国运送上粮草的军队到达之前,林木樨他们早早就埋伏好,只等夜幕降临。

夜色迟迟,终于白日沉土,北清国押送粮草的士兵终于出现在视线里。方圆五里,只有这么一个地方适合安营扎寨,林木樨挑的地方极是刁钻,于是他们在落脚休整的时候发现了墨兮。

连林木樨也不得不叹服这个女人,对自己下手真够狠的。这样冷的天,雪未消,冰未融,风未停,她只着了一件薄薄的中衣就倒在雪地里,还在身上诸多地方拉开几条口子,晶莹胜雪的肌肤便若隐若现地暴露在空气中。

加上她苍白病态,但依旧风华无双的脸,几乎没有男人可以不对她产生怜悯。

于是,她很顺利地混进了北清国临时安扎的这个营帐中。

晚上篝火点得旺,上面烤着全羊,墨兮手中正拿着一块熟羊肉,真是香。

“姑娘为何一人在此?”询问的是一个看上去年长一些的男人,看其它人对他的恭敬,他应该是这一万人的将领。

“边关战事爆发,我本是来投奔亲戚的,却不想在路上了遇上了打劫的强盗,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若不是遇上各位大哥,只怕要冻死在此处了。”凭着墨兮的本事,楚楚可怜地编一个孤苦伶仃之人的故事还不露出马脚实在太容易了。

“兵荒马乱的着实不易,姑娘你早些睡下,明日便回家寻你的亲人吧。”那将领只交代了一句,吩咐人给她拿来毯子披在身上保暖,便安置她睡下。

墨兮蜷着毯子里,不可否认,这比起与林木樨等人赶路时冒雪受苦好多了,至少有一捧篝火暖身。隔着火光墨兮看得很清楚,推着装满粮草的车子在不远处囤积着。墨兮来此的目的,便是要与林木樨里应外合,烧掉粮草。

这并不容易,一万多人押运着粮草,自然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看守严密。饶是林木樨他武功再如何高强,想要暗中潜进来,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再者北清国常年的风雪,让包裹粮草的油布上泛着潮湿,想用火箭从外射进来点燃粮草,更是白日做梦。

唯一之法是将易燃的磷带进去,放在粮草中点燃,借助常年不弱的风势,以火燎原。

这其中最大的危险不是来自于北清国士兵有可能会将墨兮乱刀砍死,而是磷极易自燃,一个不小心,便是真正的“引火焚身”。

一路上林木樨都将磷放在瓶中浸在冷水里,到了墨兮要混进北清军队之时,才由她拿在手中,这也是墨兮为什么会选择在冰天雪地里仍衣着单薄的原因之一。

第十六章 火烧粮草

怀中抱着磷因为靠近火堆,温度越来越高,而林木樨的暗号迟迟未来,墨兮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已经走了,正好让自己死在此处。要么被磷火烧死,要么被这些北清国的人发现身份杀死。

她努力地远离篝火,虽然那样的温暖让她觉得舒适,但目前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至到下半夜时分,天幕黑得如一盆泼墨,连星光都透不出来,几只乌鸦“呱呱”乱叫,似乎在诏示不好的预兆。远处还有野兽的低吼声,带着对鲜活血肉的贪婪。来往巡逻的士兵忍不住困意打起盹来,不时可以听见们在梦中诅咒这该死的天气。

墨兮有些困意,却不敢睡下。努力睁大双眼,喉间艰难地咽着口水,林木樨他们再不来,自己不被人杀死,不被磷火自燃烧死,先要被冻死了。这样沉寂的夜里,真是让人无由来的害怕。

“姑娘,怎么还未睡下?”那个将领见她未睡过来问他。

“想家人了睡不着。”墨兮忙压了纷乱的情绪回话。

“姑娘不冷么,怎么不离篝火近一些,连毯子也未盖上?”那个将领说着便要将那毯子递过来。

墨兮连忙后退,口中急急说道:“将军,我不冷。”

那叫甘德的将军只以为她在乎这深更半夜,男女有别,拿着毯子的手收回来说道:“在下并无他意,只是姑娘若冻着了就不好了。”

“我没事的。”墨兮已经快没有心情与这位甘将军周旋了,林木樨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其实,我还不知道姑娘名讳。”甘德不是一个很会掩藏情绪的人,至少墨兮看得出来他脸上的拘谨和别扭,但是这样的倾慕在墨兮看来,如此的不值得。他若知道自己是来烧他粮草的,只怕早已刀剑相向了吧?

但名字…今日若真的能烧掉这里的粮草,无疑是断了北清国的后路,他们必会严查。而自己这个半路出现的女人一定会被追问到。墨兮可不希望北清国知道自己做了彻底背叛他们的事。虽然早已准备好了将要嫁祸之人,但越多的痕迹越能让人相信不是吗?

于是墨兮神色黯淡,说道:“我不过是一介舞姬,不值得将军提起。”

“舞姬?”甘德的脸色明显一黯,舞姬啊,从来不是什么高尚的身份。

“原来将军也是这样想的,便舞姬之痛又有谁能明白呢?”墨兮用力扮演着刚刚突然想到的身份,脸上挂着酸楚的笑。

“姑娘且莫误会,在下…在下只是有些惊讶罢了。像姑娘这么冰清玉洁的女子,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陷才不得已而为之的。”甘德连忙说道,从本质上讲,这算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但乱世可容得下心善?墨兮只说:“将军既然是北清国的人,想必也知道,无数的女子都以能成为某些人的舞姬为荣,因为可以享尽一身的富贵荣华,但我却只想过平淡的日子。”

“某些人,姑娘是指?”甘德有些疑惑,她的话欲说还休,似乎在透露着什么,又故意掩了去。

“啊,没什么,只是我一时心乱胡言乱语罢了,倒让将军您见笑了。”墨兮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连忙草草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但越是这样,越是容易让人起疑。墨兮要的便是甘德这份疑惑,有些话若是说白了,反而不可信了。

整个北清国喜欢圈养舞姬的人就那么几个,最后总会算到墨兮想算的人头上。

甘德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守夜的士兵忽然吹起了紧急的号角。本还困盹着的士兵猛的惊醒,提起放在身边的刀便站了起来,张望着是否有敌军侵袭。甘德戴上他一直拿在手中的头盔,对墨兮说了一句“姑娘莫要乱走”便带了人往外看去。

但墨兮怎么可能不乱走,虽然这与林木樨与她商量的有异,但总归是得到了他们的信号。所以墨兮抱着那瓶会引发滔天大火的磷,一路上赶着集合的士兵不会注意到她,她几乎未费什么力气就到了存放粮草的地方。

这里守卫着的士兵仍未撤走,显然他们是接到了不可擅离职守的命令。看着他们面色肃然的脸,墨兮有些焦急,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要靠近粮草堆实在太难了。

无奈之际,墨兮一咬牙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在自己腿上狠狠划开一道口子,顿时鲜血如柱,浸温了她浅色的薄纱。

“大哥,大哥,能行行好,扶我过去坐坐吗?”墨兮发出呜咽声,眼中蓄着泪水,瘸着腿一步步挪着,后面是一条长长的血迹,在薄霜上分外显眼。

“姑娘你怎么了?”有个人问她。

“前面不知怎么打起来了,我一时害怕想寻个地方躲起来,跑着的时候却把腿伤了。”墨兮捂着腿的样子真是可怜极了,是个人也不忍见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无处可去,尤其是男人。

于是那人扶着她一步步往存放粮草之处走去,因为那里干燥而温暖,墨兮不着痕迹的弹开瓶塞,一手倚着那士兵,一手一点点将磷粉倒在走过的路上和粮草上。

磷粉只要一接触空气便易燃,况且已经被墨兮在手中揣了大半天了,看着地上有些反着冷光的磷粉,墨兮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按照与林木樨的约定,他是会来接自己出去的。

虽然这个盟友极不可靠,但如今除了他也没有旁人可信。

几只带着焦味的火箭很是精准地射在了粮草堆上,结合着磷粉,火热瞬间扑腾燃烧起来。这完全是在守卫的士兵意料之外的状况,呼喝着扑火,因为是粮草,存放之处自然与水源离得远,救起火来甚是不便。

而在油布下在的粮草因为保存得当,极是干燥,只要点燃,便是燎原。

时间像是在一点点挤压而过,巨大的沉闷和紧张压迫得墨兮有些喘不过气来。呛鼻的味道和熏眼的烟雾,咳得她一阵阵流泪。

林木樨还是没有来,他不会来了,他一开始就想自己死,这真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墨兮连苦笑都没有时间,捂着口鼻就一路往外冲,可是四处散乱的火苗和灼人的热Lang让她连呼吸也觉得困难,几乎昏倒。一片朦胧中她努力辨认着前路,来时的那条路因为布满磷粉,早已火光冲天,跟她一样被困在火光里的士兵开始用刀枪开路,挑开那些燃烧的火堆,努力寻着出口。

脚上的伤口令她行走颇是不便,她只能自嘲自作孽不可活,汩汩冒出的鲜血在一点点抽走她的体力,唯一支撑她不倒下的理由是脑海中那张清晰明朗的脸。

死,也要死在他手里!

第十七章 死里逃生

在这一场墨兮自己亲手点燃的火光中,她把自己困在了牢笼里。看着那边几个因为太过莽撞而被倒下的木架砸死的士兵后,墨兮不敢再乱动,只小心翼翼挪着步子一点点往外挣扎。

每往外走出去一些,又会被扑面而来的火Lang袭卷倒退。那些火光吞吐着嚣张的火舌,似乎张牙舞爪地嘲笑着墨兮的愚蠢,又像是在逗弄着一个玩物,看着最后墨兮是如何死在这场火灾中。

她看得见外面略显得虚幻的人影,他们似乎在大声呼喊,还有人在一桶桶泼水,但于这场凶猛的火势而言,这根本于事无补。而此时的墨兮着实分不清她是希望这场火被熄灭,还是宁可与这场火一同焚化,也要帮百里牧云一把。

火舌tian舐在她四周,连头发也被烧焦,发出糊臭的味道来,墨兮知道这样下去,她一定死定了。外面的人救不了她,况且就算能救,也不会有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毫无干系的女人。

就算外面的甘德甘将军,也只是久久的皱眉,下令尽力灭火之后,便又带着人却驱赶前方的来犯者。

那只好自救了。

旁边是两个已经死去多时的士兵,墨兮手指有些发颤,但由不得她害怕,将他们的衣服脱下来,北清国天寒,士兵们的衣服多厚实多棉。墨兮努力了半天也才解下一个人的外衫,正要去解开另一个人的上衣时,那个她原本早已死去的士兵一把抓住了墨兮的手臂!

“啊——”突然其来地被一具原本应是死尸的人抓住,墨兮吓得大叫一声,只是她叫声刚落,那士兵的手又直挺挺地掉下去!

大概是最后一口气吧,但是这一个插曲,却吓得墨兮不轻,再不敢动手脱下那人身上的衣服。只把手中的这件大衣,在地上狠狠擦了几下,沾上了些还不算十分干燥的泥土。最后,最后她拿起了旁边的一把刀,对着那个士兵的手臂割了下去…

这样疯狂燃烧的大火却未能烘干她脸上的泪痕,印着闪亮的火光,她脸上的鲜血分外显眼,闭着眼拿着那只被她割开了皮肉的手臂,在大衣上一下下抹着,直到那件原来是灰色的衣服变成暗沉的褐色,被鲜血浸染…

“唔…唔唔…”墨兮咬着下唇,放肆地哭着。她这一生,到底还要做多少孽?双手还要沾染多少鲜血?她上一世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一生要这样对她?

许久过后,墨兮有些虚弱地站起身子,将那把不算精致的长刀握在手上,又把沾满死人血的大衣裹住头和身体。最后,她自腰间拿出一块玉制的腰牌,做工华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鹰身,那是北清国世子陶赫专属的家徽,她扔进火光里。

这原本是林木樨给她的,嘱咐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遗落”在北清国的军营中,好将一切嫁祸给陶赫。

加上她前面对甘德的那番话,她有把握,这足够令人相信了。只要那领兵的二世子陶泽与陶赫不和,必定会自乱阵脚,况且没有粮草补给,一切都会按照自己设想中的那样进行的。

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看了看四周,挑了一个没有人的方向,匍匐在地,一点点向往爬出去…

大火中被困住的人,大多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呛死的。墨兮用一方沾满死人鲜血的手帕捂住口鼻,仍那腥臭的味道恶心得她要作呕,也不肯放开,是她唯一活下来的机会。

耳边是呼啸而过热Lang,她听得见自己火舌tian在大衣上时发出的“嘶嘶”声,还有腥臭的血液滴在她被大火烘得发烫的脸上,带着温热,就像是活人的血液一般。

感谢上天,至少在死里逃生的路上,未设置太多的阻碍。带着这满身用罪恶的手段得来的鲜血,墨兮终于冲出了火光的包围,外面的空气带着凛冽的冷意,但在她闻来,如此的清新,这是重获新生的呼吸。

墨兮没有时间感概,如果让北清国的士兵发现她,只怕再也走不了了。在地上稍稍坐了一下,平复了下呼吸,便撑着身子往远处的茫茫雪原里蹒跚而去。

依稀还记得林木樨带带她走来的路,按着记忆里已有些模糊的方向,她很小心地不留下太多痕迹。大火已将她身上的原本是可以流动的他人的鲜血烘干,黏乎乎地粘在她的皮肤上,极不舒服。只随手一抹,便是成片的红色。

像是个沐血而出的血人一般,她自修罗地狱里走过。

没有回头看一眼那里仍自冲天的火光,虽然那代表着北清国的粮草已经被烧。

“将军,粮草…粮草…”在这寒气袭人的地方,抱拳回话的士兵却满头大汗,支唔着不敢说话。

“粮草没了是吧?”甘德沮丧地坐在地上,身上布满狼血,筋疲力尽对手下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甘德早就知道这一路押运粮草不会太平,但带来的这一万精军都是北清国的翘楚之师,本以为无人敢胆大到自寻死路。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那些成百的野狼,一定是他们引来的!这里地处偏僻,野兽冬寻食极为不易,那些人竟然利用饿狼的贪婪,用血腥味引来了狼群!

冬季多日未进食的野狼一旦闻到血肉的味道,那便是真正的眼中冒起绿光。而且这些人胆子极大,看上去不过十来个人,竟活生生引了那样庞大的一只狼群来,他们一路扔着兔子和野鸡等刚死之物,连它们的血都是温热的,一直扔到自己驻营的门口!

那一场人与狼的殊死搏斗,让他现在回想也会胆寒。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饿急了的狼群?野狼极有智慧,懂得包抄,懂得截堵,他应接不暇,一开始竟乱了阵脚,一旁又有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在搅局。甘德在这一场人兽之战中,并未讨得好。

虽然他最后驱走了狼群,但上了敌人的当,后院真正的失火了。

而他连失火的原因都不知道,仅有的线索只有手中一块属于陶赫世子的玉牌,和一个在大火中失踪的神秘女子。

于是他连忙派人先骑了快马将这里的情形去禀告给陶泽。

第十八章 墨兮未归

“朕问你,她在哪?”百里牧云手按在木桌上,指甲已快要抠掉一层木屑,发紧的声音跟他的身体一样,无处不透着难以言状的愤怒和悔意。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林木樨,他一定要将他撕成碎片!

而林木樨正因为自己是林木樨,才敢做出如此触怒圣颜的事来,他不信,不信他要誓死追随一生的兄弟,圣上,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对自己动手!

他就是在赌,用命赌!

“臣说过了,贵妃娘娘途中说有事先行离开了。”林木樨脸上仍带着那三分懒散的笑意,哪怕心中早已惊涛骇Lang,看来,他再怎么估算也没有估算清皇上对墨兮的爱意。

百里牧云曾经最欣赏的便是林木樨这一幅永远波澜不惊的表情,不管发生任何事,不管他说真话假话,他都是这样永远嬉笑从容。但现在,他真恨不得撕烂他的脸!

出行前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墨兮安然无恙的带回来,他就怕林木樨对墨兮做出什么事来,可是他竟然将自己的话置若罔闻!墨兮怎么可能会自己离开?她既然回来了…哪怕是又有什么目的回来了,又怎么可能会离开?

林木樨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反手抄过挂着兵器架上的长枪,在半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破声之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带着百里牧云的怒火,鲜红的枪缨直直抵在林木樨喉间,微微发颤!

“皇上!”

“皇上!”

“…”

在一边早已心弦紧绷的众人“噗嗵”跪下求情,花镜缘和王伯瀚额头冷汗不止,目光担忧。林木樨的性子他们都了解,看似嘻皮笑脸,可认定了的事轻易不会改变。他既然下定了决心要除掉墨兮,就不会告知皇上墨兮的下落。

甚至他都有可能已经将墨兮害死,那么谁能承受伏尸百万天子一怒?

百里牧云掌心发热,那柄握在手中的长枪只要再一点力,就可以送进林木樨的喉间!身上的血液流转得很快,他浑身气血翻涌,强压着的火气快要让他失去理智。一想到墨兮有可能遭遇的种种可能,他恨从心生!

“啪!”玄色的长枪被他狠狠掷在地上,斜斜地竖在不远处,指尖发颤地指着前面这些人,林木樨,花镜缘,王伯瀚甚至常海,这些都是跟着他忍辱负重一起扛过来的兄弟,为什么他们却非要对一个女子百般迫害?

“墨兮的事情朕自有定夺,同样的事朕不想再遇到第二次!否则就算是你们…朕也!”百里气急,却始终说不出军法处置四个字,毕竟他们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啊!

“皇上!”花镜缘听出百里牧云话语的酸涩,忍不住抬头,“林木樨他也只是一片好心。”

“好心?他当然是一片好心,若他有恶意,你以为朕还能让他活到现在吗?”说罢,百里牧云深深看了林木樨一眼,最后负手而立,冷峻说道:“朕要去找她!她最好没有被你杀死!”

“皇上三思啊!”众人不禁连声劝道。此时北清国的粮草才刚烧掉,他们正是阵脚不稳的时机,若趁此时出兵攻打来犯的北清国,无疑会增加诸多胜算,皇上怎可此时离开?而且皇上若是离营,只怕对军心也会造成不稳。

无论如何,都不算是一个明智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