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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滟确实在一炷香前从东窗跳了出去,此刻她的人早便已经出了太傅盛府,事实上她人已置身在千安王府的后宅之中。

千安王府不同于太傅府,王府不仅更为尊贵,且千安王府是帮太祖夺天下的功勋之家,此刻手中还握有兵权,王府之中不仅有亲卫兵勇专门守护王府,便连内宅的不少奴婢婆子也都通晓武艺,且夜间的防卫上也比太傅府来的严密。

如今已入夜可千安王府依旧灯火辉煌,各个院落都有婆子丫头守夜,甚至有些院落还在暗处布有机关暗卫,可现代红外线密布,报警设备重重的高官府邸都来去自如的旖滟,自然不会将这些防守看在眼中。

她身影如一只轻盈的飞燕迅捷而敏锐地穿梭在夜色间,根据古代房屋建造,最尊贵之人往往住在建筑中轴线最气派的院落,又老人所住院落常植松柏等寓意长寿的树木,这些常理,她不费吹灰之力,一路毫不打弯便寻到了千安王府沈老太君的福寿院。

福寿院此刻火光大盛,丫鬟婆子来回穿梭在院落间,虽忙碌但却不曾乱套,一点声响都没有,可见规矩森严。

旖滟没料到这么晚了沈老太君竟还没有休息,挑了下眉,在眼前一队丫鬟过去后,身影一闪躲在了耳房后的一处暗角下。

里头几个丫鬟正低声地说着话,声音透过半开的窗户透了出来。

“老太君年轻时随着老王爷南征北战,那么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没想到如今年纪大了也会为外孙女心忧地晕倒。”

“是啊,老太君平日多健朗,到底是疼惜两位表小姐。说起来两位表小姐以后可怎么办呢,听说茹小姐毁容了,欣小姐牙齿全都掉光了不说,手指也被揉碎了,这以后两位表小姐可怎么活,一辈子都完了,也难怪老太君气急攻心晕了过去。你们说那位盛二小姐怎么能那样狠!”

“两个表小姐是什么性子你们还不了解吗?只怕是平日欺负盛二小姐狠了,人家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听说盛二小姐如今再不比当初,不仅嘴巴利索了,人也变得像是天女下凡般美,连太子殿下和楚世子都对她刮目相看呢。”

“我也听说了,太子殿下的爱马平日都不叫人碰一下的,今儿竟然叫盛二小姐乘骑,楚世子为了给盛二小姐出气更是连太傅府的大门都一把火烧了。听说还有一位穿红衣的俊公子,长的比太子殿下都好看,武功更是出神入化,竟然为了盛二小姐一掌劈死了世子爷的银霜马。”

“不是听说,是真的,世子爷的银霜马被拉回府,我瞧的真真的,那马都死透了。”

“真是羡慕盛二小姐,原先便长的美,如今结巴的毛病也好了,又变得这么有本事,不仅报了仇,还得这么多天神般的男儿厚待于她,便连世子爷寻上门都奈何她不得,如今满城百姓都在议论盛小姐呢,我若能有这么一日风光,便是死了都甘心。”

“说的是呢,原本都是要看盛二小姐笑话的,谁能想到盛二小姐会因祸得福,你们说这人在鬼门关上走一圈当真就能性情大变吗?”

“都作死啊,盛旖滟毁了两位表小姐,气病了老太君,又杀了世子爷的爱马,老太君是什么人,等老太君醒来不定怎么对付她给表小姐报仇呢,她一小丫头还想翻出老太君的五指山?你们居然敢念叨她好,羡慕于她,都不想活了吗,快都住嘴吧!被管事嬷嬷听到,咱们都得遭了主子的厌,全部要遭殃!”

一个声音厉声一喊,里头登时没了声音,旖滟听了这会儿也算有所收获。看来那沈老太君自晕倒到现在都没能醒过来,难怪这院如今还灯火辉煌的。

她不再多听,正欲转身,却蓦然感受到一丝不对,出手如电便朝身后击去,她这一击,身后靠过来的人影迅速闪开,她回过身冲着那道人影瞧也未瞧便又是一脚,那人影躲闪不及吃了她一脚,闷哼一声却在她收脚时一把抓了她的脚踝,接着人影一闪贴了过来,耳侧传来一个声音低哑语调却柔软的声音,“滟滟,是我啊。”

男人的声音有几分无奈和委屈,这声音连番招惹于她,旖滟哪有认不出的道理,闻声只恨不能立刻将眼前人碎尸万段,可无奈技不如人,平生头一次她尝到了憋闷的滋味,恨声道:“阴魂不散!”

她言罢身后人却呵呵一笑,又道:“滟滟,你瞧屋里的小丫头没见过我,都知道我俊,你怎就不好好瞧瞧我呢,还是滟滟觉着打是亲骂是爱,已经爱上我了?”

旖滟听凤帝修满口不正经,水眸眯了下,却又勾着唇笑了起来,侧脸柔声道:“自然是爱的”

月光下女子半转腰肢,侧脸映了月光被镀上了一层柔影,越显线条温婉秀雅,美好无双,她卷曲的睫毛妩媚地颤抖着,在眼下投了一层浅浅淡淡的阴影,微翘的眼角自睫羽下轻鸿而现,水光潋滟,荡着盈盈若秋水般的光芒,润而艳丽的唇瓣轻启,月光落于其上,点燃了一抹诱人光泽。

她说,她爱

凤帝修的心不可抑制地颤了一下,接着右脚便传来一股剧痛,却是旖滟趁他恍神,一脚跺在了上头狠狠揉踩过,他回过神时,她早已甩脱他的钳制,站在了一步开外,扬着笑无比愉悦地瞧着他因疼痛而微皱的面容,道:“怎能不爱,爱的恨不能亲手杀了你,你真该荣幸。”

言罢,她也不再瞧凤帝修,转身便一闪向着主屋的方向而去。身影像一只狸猫,融进黑暗,一纵一跃她已趴伏在了主屋的房脊之上。主屋外的屋檐下站着一排丫鬟婆子,可却无一人发现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这个男人根本就是吃饱了饭没事儿干,不管他为何跟着她,左右这人既然今日一掌拍死了沈璧的银霜马便不会和沈家是一路人,他跟着便跟着,当不会坏她的事,她也懒得多理他。

见旖滟身影如燕飘落于屋脊,凤帝修脸上早没了痛苦之意,反倒笑意盈盈地瞧着她勾唇一笑,嘟囔一声,“妖精!”

他言罢也纵身一跃往主屋的屋脊上掠去,所不同的是,旖滟巧妙地选择了光线黯淡处,避开了主屋外下人们的目光,这才没被发现踪迹,可凤帝修压根就是如在无人之境直接便从主屋前灯火辉煌的空中跳上了屋脊。只是他的身影太快了,快的就像吹过了无形的风一般,下头人根本还没发现什么他已瞬移到了屋脊上。

旖滟见他如此,嘴角抿了抿,眸中又闪过愤恨,她恨比她强的人!

不再瞧凤帝修,旖滟轻掀开了两片屋瓦往屋中看,却见内室光线微淡,靠墙的大床上躺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想必便是沈老太君了。

床边站着好几个男男女女,皆穿着贵气,不用想也是沈府的主子们,床沿上坐着一个白胡老者,面容严峻沉肃,定是千安王沈幸无疑。而沈璧就站在老者的身旁,正蹙眉瞧着床上躺着的老祖母。

另有一名太医正给沈老太君把脉,旖滟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又轻轻地将瓦片盖了回去。千安王武功不俗,又一生征战,这种人是极敏锐的,她相信只消她多瞧两眼便有可能被发现踪迹,那可就麻烦了。

见旖滟再不多看,凤帝修眸中闪过赞许,他从不知道聪慧而谨慎的女子是如此的吸引人,如此能打动人心。他早便料到她今夜会来千安王府,也是恐她被发现了行踪,出意外,这才跟了过来,如今瞧倒是他多虑了,这个女人比他了解的还要聪明狡猾。

“王院判,我祖母她怎么样了?”

屋中响起沈璧的声音,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回道:“老太君只是急火攻心,这才导致突然晕厥,老太君身子健朗,按说此刻早该醒来了不过老太君虽是未能醒过来,脉象却极沉稳,老王爷和世子不必担心,想必老太君只是一时疲累,很快便能醒过来的。”

接着屋中似有松气声传来,而后响起千安王的声音,“璧儿代祖父送送王大人,劳王大人跑一趟了。”

“老王爷折杀下官了。”

很快沈璧引着王院判出了屋,屋里又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爹,都是盛旖滟那个小贱人,一个弃女也敢不将千安王府看在眼中,要不是小贱人毁了月茹和月欣那俩丫头,娘也不会晕迷不醒,那贱丫头竟还敢令人杀了璧儿的银霜马,明儿我便亲自到盛府去,看我不弄死这小贱人为娘和小姑子,还有两个侄女出气!”

看来这说完的该是沈璧的母亲,千安王府的沈大夫人了,旖滟眯了眯眼,却听一个男声骂道。

“娘还晕迷着,你少吵吵嚷嚷的,那盛旖滟怎么说都是太傅府的嫡出小姐是你说弄死便弄死的?此话传出去,没得叫那些御史弹劾王府嚣张跋扈,目无王法,没见识的蠢妇!”

“是,我蠢妇,只你那蓝姨娘才是蕙质兰心的美人!哼,难道就让娘被那贱丫头所气?让小姑在盛府里被那贱丫头压上一头?即不能明着来,那便来暗的,我王府隐卫无数,难道还不能叫一个盛旖滟消失的悄无声息!?爹,您阿说媳妇说的是不是!”

“嫂子说的不错,凭王府的势力还惧一个小丫头不成!不给她一根杀威棒,以后王府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沈大夫人言罢,又有几人纷纷附和,无不坚持要杀旖滟泄愤雪耻。在他们的眼中好似弄死旖滟比捏死一只蚂蚁都来的简单轻松。

旖滟听着下头的附和声,倒是勾起了唇,半点恼意和惧意也没有,反倒有几分置身事外的悠哉神情,好似下头人预谋要弄死的并不是她一般。

她不生气不介意,只因她有自信,他们杀不了她,到底是千安王府能动得了她,还是她先弄跨这千安王府,她倒有兴致比比看。这古代的水深浅如何,她很乐意拿沈家试上一试。

沈璧的父母看来感情真不是一般的差劲,当着长辈的面儿竟就争吵了起来,也许这点能够为她所用呢。

旖滟想着,眯了眯眼睛。就听屋中沈幸沉声打断了众人的附和声,道:“你们母亲还晕迷着,都闭嘴,一个丫头值当你们如此大张旗鼓拿出来议,没长进!老大媳妇,去看看你娘的药熬好了没。”

他言罢沈大夫人应了,接着屋中再没声响传出,旖滟也不再多听,趁着那应声的沈大夫人出屋带起一阵脚步声,她身影一跃轻如鸿毛落在主屋之后,瞧也不瞧便向东面去。

她知道那个方向正是灶房所在,给沈老太君熬的药就在那里,只要她在药中做些手脚,保管能叫沈老婆子在床上久病不起,沈老婆子病重,沈家还有谁能顾及得上来寻她麻烦,要知道这个古代家里长辈病逝,子孙可都是要丁忧三年的。

如今朝廷局势瞬息万变,哪里容得千安王府的男人们远离朝廷权利中心三年?所以为了他们的荣华富贵,为了千安王府的尊荣权势,王府的主子们急着给沈老太君治病都来不及,根本就顾不上她了。

这样她便有了布置的时间和机会,她会叫千安王府知道,莫欺少年穷的道理,即便她盛旖滟不过一个弃女,也能毁灭它整个王府!

旖滟毫不犹豫地就往灶房的方向闪,岂料她刚走两步,身后便又贴上了男人的身体,接着手腕被抓,旖滟施展反擒拿挣了两下,竟是没能挣脱。她不耐烦地怒目回头,凤帝修却冲她眨眼一笑,道:“急什么,那女人满口喷粪,着实惹人厌,滟滟就不想先教训教训她?”

旖滟自然明白他说的是沈璧的母亲,闻言听到脚步声从屋中出来,便也由着凤帝修拉了她闪到了正室山墙边儿,却见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浅绿色的小瓶来,到了些绿色的粉末在指尖,两指一弹,分明有一道绿雾飞向了沈大夫人,沾在了她的后辈衣袍上。

瞧他如此,旖滟双眸一眯,接着却嘻嘻一笑,道:“真是好东西。”

言罢招呼不打便探手进了凤帝修怀中,探指一摸,再回手,掌心已多了三个小瓷瓶,她勾唇摇了摇皓腕,认真地瞧着凤帝修,道:“用这里面的东西可否毒死你?”

凤帝修见她探手入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摸走了怀中东西,那动作娴熟的倒好似她常做这等窃宝之事一般,他瞧着旖滟的目光幽鸿一晃,接着就见她摇着手问他那些毒药能否毒死他,他唇角不自觉地扯出哭笑不得的弧线,口气清浅,隐含无奈,“你说呢?”

用他的毒来毒他,想来是不行的,旖滟撇撇嘴,却毫不犹豫地将那三个小瓷瓶都扫进了自己的怀囊中。接着却不再搭理凤帝修,也不再往灶房方向去,转身竟是往王府外而去。

凤帝修见她如是一愣后,眸光璀璨一闪,扬唇笑着也跟了上去。却见旖滟在经过一处精致贵气的宅院时,身影一动,随手便将他方才用过的那浅绿色小瓷瓶丢进了宅院的正室中。

凤帝修嘴角不由抽了抽,这女人,陷害人的事怎能做的如此随意,就和吃家常便饭一般,当真是个黑心黑肺的,满肚子坏水!

旖滟丢了那瓷瓶,毫不迟疑地就沿来路出了太傅府,走在空寂无一人的街道上,竟突然有些恍惚迷茫。

眼前街道阡陌纵横,尽是青石砖面铺路,路边红墙灰瓦,高高矮矮的宅院像一个又一个的四方格子沉寂在夜色下,没有亮若白昼的各种霓虹灯,没有即便深夜也喧嚣浮华的不夜城,有的只是如水的月光,寂照大地,繁星如许,璀璨闪烁,广阔星河,无边无垠。

虫鸣清晰,映衬了这里的寂静,在现代即便是深山之中,夜里都不会有这样璀璨而纯净的星空,不会有这样安静到寂寥的天地,蓦然间,旖滟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望着眼前穿梭漆黑的道路,陷入来了迷茫。

自从灵魂来到这里她便一刻不曾安静下来,她不是怨天尤人,伤春悲秋的人,她的字典中从来就没有那些消极怯弱的词汇,不管身在那里她相信她都可以拼出一方天地来,唯我独尊。

故而既发现穿越了,她便努力在这具躯壳中过的更好,可如今蓦然安静下来,面对这全然陌生的天地,近乎天翻地覆的变化,即便她再坚强刚毅,这一刻心还是突然一揪,好像这天地间的寂静都蔓延到了心中,整颗心空寂下来,没个着落。

好似这天地间孤寂寂便只剩下她一个人,满目荒芜要呼卷着将她拖进黑暗的漩涡,没有光亮,没有声音,要将她拉近绝望的深潭。这一刻她有种独身一人对抗整个洪荒宇宙的无力感和渺小感。

却在此时,她的手臂蓦然被一个力量坚定地抓住,接着那力量一带,她跌进了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那股不算熟悉却绝对强势的陌生男儿阳刚气息又充斥了鼻息,一个声音像是从空寂遥远的天边传来,却真切地冲破耳膜,敲进心田。

“滟滟”

这声音入耳,简直有石破惊天之效,便好像无边的黑暗中突然裂开了一道光亮,就好像溺水之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浮木。

旖滟骤然回过心神,那种窒息感消失,她贪婪地吸了一口冷夜微凉的空气,随之男人身上干净而清爽的暖香也送进了心肺。

她侧头,眼前闪过凤帝修那张依旧讨厌的面容,此刻她竟觉着这张脸,这个人,还有这个味道其实也没那么厌恶了。至少在此时,她感激于他的出现,感激他口中唤出的那声,颜颜。

即便她知道他喊得是盛旖滟,而并非苏意颜,可这样也够了,至少天地洪荒,不是独她一人,起码还有这样一个人在呼喊她,即便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

旖滟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她纤细的身子正被凤帝修自身后紧紧地抱着,她的背脊几乎毫无缝隙地碍着男人宽阔而强劲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他胸前完美的肌理随着呼吸走动如珠,他的手臂也正穿过她的腰肢困在她的身前,臂间有着坚定而蓬勃的力量。

还有他的脑袋竟枕在她的肩窝,呼吸随着夜风送进她的锁骨边儿,令那里有些发痒地汗毛欲竖。

这个混蛋,又借机耍流氓!

旖滟方才还隐带感激的心,瞬间荡然无存,手抬成拳砸向颈窝处凤帝修一张白面,风过,他退了一步,松开了她,她迈步瞧都不瞧他一眼就往前走。

凤帝修瞧着旖滟蔓如月光的身影勾唇一笑,那身影怒气腾腾,存在感强的像是有火焰在烧,再没了方才的虚无缥缈,他扬了下眉,这才迈步跟上,笑道:“滟滟不是要给那沈老婆子下药吗,怎突然放弃了?”

旖滟闻声瞥了凤帝修一眼,这才淡淡转开眼眸,继续迈步往前走,道:“你当我傻子吗,你既多管闲事,我自不会再多此一举。”

方才凤帝修往沈大夫人身上弹东西,旖滟便想起了在太傅府门前,沈璧走时,凤帝修也那样屈指弹了一下的事。再联想到沈府丫鬟们说沈老婆子平日身体健康,那太医王大人也说按理说沈老太婆该醒来了才对,她就已经猜到了,早在太傅府时,眼前这男人便动了手,这才使得沈老婆子沉睡到现在都没醒来。

想到自己折腾了一晚上,这厮不过动动手指便能办到,素来好强,睥睨众生的旖滟有些气堵起来,走地越发快了。

方才凤帝修一直就跟在旖滟身后,见她突然身影僵住,像是整个人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冻结了,身影那样单薄孤寂,他心一触,还没想明白,已上前一步伸出手臂欲将她揽进怀中,紧紧箍住,好像若不这样做下一刻她的身影便会融进清冷无垠的月色中消失不见一样。

他抱了她,有那么一刻她没有挣扎,甚至将娇弱的身子下意识地往他怀中钻了一下,便是到现在他都还能够感受到自己狂乱的心。

温玉软香抱满怀,那种芳香柔软的触感仿似还留在他的掌中,胸间。这女人好像是上苍捏好了专门为他准备的,她靠进他怀中,嵌在他的怀抱,就像她本该呆在那里契合的叫他想要叹息,他的心也从未那样感到圆满安宁过,就像是一柄绝世宝剑,终于等到了合适的剑鞘,从此甘愿沉于鞘中,两相契合,再不成单。

凤帝修唇角笑意扩散,一瞬不瞬瞧着旖滟身影快要转过街角,这才迈步跟上,笑着道:“滟滟和我当真心有灵犀,我这么帮你,你怎么谢我?”

“你既将药粉弹在沈璧身上,为什么沈璧没有中毒,反倒是沈老太婆沉睡不起?”

“滟滟不知,我那药唯对体虚之人方可见效,自然便只令沈老太婆中毒,那沈老太婆中了我的毒,怕是要在床上半死不活地躺个一两年了,我厉害吧?”

“妖孽!”

“滟滟这是夸我吗?”

月华如练,寒照长夜,在地上照映出两道长长的身影来,随着两人脚步,影子斑驳明暗,交错重叠,虫鸣窸窣,静夜中有嬉笑怒骂声传来,搅乱了如水夜色。

046吃定了爷比你先动心!

旖滟回到太傅府时,东方天空已经出现淡淡的青光,一夜倏忽而过,她依旧从东墙的窗口跃进屋中。

紫儿坐在屋中的八仙桌旁,她已经焦急地等候了一夜,脸上此刻全是焦虑担忧,感觉眼前光线一闪,她抬眸望去却见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可不正是她家失踪了一夜的小姐吗。

紫儿一下子跳起来,上前便抓了旖滟的手,道:“小姐去了哪里,担心死紫儿了。”

见紫儿在屋中旖滟也不意外,甩脱被她扯着的手,自行走到桌边一屁股坐下,翘了高跷腿,便伸手自执起茶壶,仰头对着壶嘴咕咚咚就是两口猛灌。

紫儿整个愣住,站在那里有些愕然无语地瞧着自家小姐。

旖滟身上那件新娘喜袍早被她改动了,宽大的水袖扯掉,撕成了红布条扎缠着小臂,原本拖曳在身后的长长裙裾也已被撕掉留下一圈长不至臀,参差不齐的裙边儿,下头两腿上红色绸裤同样用红布条裹着小腿,她穿着这样一身不伦不类,乱七八糟的衣裳翘着腿坐在那里,拎着茶壶仰着头往嘴里灌着茶水。

可令人怪异的是,紫儿瞧着竟丝毫不觉着自家小姐粗鲁,只感潇洒随性,可这样的小姐也太陌生了些,她瞪着眼瞧了半响,直到旖滟解了渴放下茶壶,随手抹了唇角的茶渍,紫儿才回过神来,郁结地道:“小姐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这亵裤是不能穿在外头示人的,这小姐这样若是叫哪个男子瞧见,这以后小姐还怎么嫁人啊!小姐这样去了哪里?不曾碰上什么人吧?”

紫儿啰啰嗦嗦地问着,旖滟翻了个白眼,决定打死也不告诉她,自己今夜就是穿着这身衣裳不仅和个男人呆了一夜,还免不了搂搂抱抱了好几回。这事要是叫这固执又迂腐的丫头知晓,多半得天天在她耳边逼着她嫁给凤帝修那流氓不可。

方才凤帝修瞧见她穿成这般也没像紫儿这样大呼小叫啊,人家连提都没提一句,鉴于此,旖滟又发现了凤帝修的一个优点,这厮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貌似还不错。

她想着抬手掏了下耳朵,双手交叉冲紫儿比划了个停止的手势,道:“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

见她这般敷衍态度,紫儿还欲再言,旖滟一个凛冽的眼风扫去,紫儿登时张口无言,又闭了嘴,脸色也蓦然有些发白。

旖滟却并未安慰她,她得叫这丫头知道分寸才行,她可不想身边跟个管家婆。

紫儿呐呐不语,咬了咬唇,也不敢再探究旖滟晚上去了哪里,只道:“今夜翼王殿下来府,寻到了这里,见小姐不在,面色很不好。本来奴婢还担心小姐是出了什么事儿,急的不得了,翼王殿下却说小姐是自行离开屋的,奴婢这才未曾将小姐失踪一时报给老爷。后来老爷听说翼王殿下来府,便也赶了过来,陪着翼王殿下在花厅中等了小姐一夜,两炷香前见天色不早,王爷和老爷还要早朝,王爷才离开这里,只是奴婢瞧着王爷走时面色很是不善,面色都发着青。”

君卿睿在盛府等了她一夜?闻言旖滟唇角讥诮地挑了下,却道:“房间可曾收拾好了?”

紫儿一愣,待旖滟瞧过来,她才忙回道:“小姐的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

旖滟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嘟囔道:“回去睡觉,困死了”说话间她人已出了屋,竟是对君卿睿等候一夜之事听而不闻,直接无视。

紫儿怔怔地瞧着旖滟的背影半响都回不过神来,她原本以为小姐听到翼王殿下在此等候一夜会高兴或伤悲,总之定是要有所反应才对,怎么小姐可以如此淡漠无视?

她越来越不懂小姐了。

旖滟的闺房只一夜间便完全变了模样,原本那些陈旧破烂的家具全部不见,一室珠玉璀璨,精雕细琢的摆设错落有致地填充了整个小屋,熏香袅袅,床幔飘纱,绒锦铺地,冰釜送爽。

被她扯裂的窗户也补上了雕花精致的红木绞纱窗,一人高的羊角灯台上,莲花般层层散开的灯座上,燃着一盏盏明灯,将屋中照的极为明亮。

想到以前本尊主仆晚上连普通的油灯都用不起,又对比此刻的亮若白昼,旖滟扬了下眉。

“二小姐可还满意,要是有哪里不如意的,奴婢这便令人改。”

身后刚被分到这里伺候旖滟的管事嬷嬷李嬷嬷恭敬地问着,旖滟闻声不置可否地一笑,只淡声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李嬷嬷闻言忙应了,躬着身倒退两步,这才垂首转身而去。不足一盏茶时候,热水便已备好,李嬷嬷检查了一遍,见四下清洁不曾有任何纰漏,这才冲伺候在浴室的丫头道:“二小姐如今何等手段想必你们都有眼睛,不用我再多言,好好伺候。”

两个小丫头忙应下,李嬷嬷这才转身出了浴室,两个丫头念着今日二小姐的所作所为,心里难免都有些紧张,生怕伺候不好,会像大小姐她们和管家一样。

她们局促不安,自然也不曾看到,就在此时一只斑斓鹦鹉探头钻开窗户,拱了拱身子,悄然飞进了浴室,不过在水汽氤氲的浴桶上飞了一圈,嘴里衔着的一枚黑色药丸便进了那浴桶,激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倏忽一转沉了底,蔓延出一道黑色的水线,热气一荡,药丸融化,再无踪可寻。

咕噜也飞到了窗前,小身子一挤,悄无声息地出了浴房,抖了抖被热气蒸的微潮的羽毛,夜风一吹,哆嗦一下,小黑眼睛又无限抑郁起来。

女人有它好吗,呜呜,公子都不疼它了,它成苦力了。

脚步声传来,屋中,旖滟已被请到浴室。阔大半人高的檀木浴桶放在地上,里面水汽蒸腾,水色氤氲,其上飘散着一些花瓣,香气芬芳随着热气蒸腾了一室。

见浴室角落站着两个低眉顺眼的丫头,旖滟淡声道:“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两个丫头闻声诺诺地应了,恭敬地垂着头退了出去,连一点脚步声都没发出。

不过短短一日,看来她已在盛府中立下了威,果真是人善被人欺,只有恶人才能横行霸道。

旖滟扬了下眉,随手解开衣襟系带,丝绸滑落,她扶着桶沿身子只轻盈一跃,已落了水。温热的水漫过身子,这具娇弱的身子酸疼之感立马消散了不少,她舒服的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兴许是身子当真在她的强行运作下早已疲累不堪,这会子温水一泡,旖滟登时便晕晕沉沉地浅眠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轻响传来,她猛然睁开眼睛,才瞧见竟是风打在窗棂上,窗棂轻撞了下。

感受到桶中水已微凉,她起身扯了屏风上的大毛巾擦过身子,往身上加衣,系上肚兜,因不习惯穿这样的内衣,她挽着系带的手有些生疏地打了个滑,不由烦恼地瞧向一旁的落地穿衣镜,铜镜中显出一个身姿纤袅玲珑有致的身影,她挑下了唇,目光在落到那身影右肩时蓦然凝住。

镜中,她的右肩分明有一只蓝颜凤凰的刺青落在上面,凤凰的头栖息在她肩头,美丽的羽翼却沿着优美的肩部线条滑下,那刺青不知是如何绘成,虽是蓝色,但却有着流光四溢的色泽,就像是火苗最中央那一抹冰蓝的色泽。那凤凰刺的也是精美绝伦,凤尾蹁跹,轻羽薄翼,栩栩如生,像是随时都会展翅飞离一般。

本尊的记忆中这刺青似是从小便在,旖滟只是没有想到它会如此精美逼真,她盯着镜子愣了一下,这才缓缓地挑起衣衫,一件件穿在了身上。

待她从浴室出来,回到闺房躺下补眠,阁楼后那颗高大的合欢树上,凤帝修仰卧着的身影才翻了个身,嘟囔一声,“笨女人,洗个澡也能睡着,不怕淹死。”

一晃二日,蝉声鸣噪,烈阳如火。

日过当午,气温却最高,柴房中,大夫人沈华娥早已被关的极不耐烦。她原本想着当日千安王府得闻太傅府发生的事,便会来人想法子救她出去,谁知道等到了晚上,却等来了女儿盛月茹。

盛月茹原本已被放出了柴房,谁知道晚上又因怒骂父亲,被盛易阳又关了进来。见到女儿,沈华娥自然也从女儿口中得知了楚青依火烧太傅府,还有凤帝修一掌击毙银霜马的事情。

她没想到旖滟竟摇身一变成了狐媚子,勾引地楚青依和神秘公子如此为她撑腰,又得知盛易阳竟然抢了两个女儿的东西,送去讨好盛旖滟,她直气得险些背过气儿去。

见盛月茹脸上伤口还没好全,她自然不能叫女儿呆在柴房中,说不定伤口感染就真毁容了。故她令盛月茹装病,又令下人前去通知盛易阳。

盛易阳果真不愿一个女儿生生被毁了,当下便又令下人将病倒的盛月茹抬了出去。按沈华娥的想法,盛旖滟弄死了银霜马,千安王府应该更怒,早便该来人收拾盛旖滟救她出去才对,可如今这一等又是两天两夜,还是没有人来放她出去,非但如此,这两日她明显感觉到太傅府的气氛也变了。

先前第一日,她住进柴房前还有下人匆忙收拾了柴房,搬来了锦被等物,吃的喝的虽没平时精致,但也是样样山珍,管家被处置后,原本大摇大摆前来柴房讨好伺候的下人们虽少了些,但她的亲信们还是会来送吃送喝的,然而到今日,至此刻她竟连口水都没能喝上。

这些下人们都要反了,不想活了吗!柴房中一股臭味,此刻大夫人热的汗流浃背,口干舌燥,她拎起茶壶,倒了半响,里头竟是一滴水都没了。她气得将茶壶摔了个粉碎,大步冲到门口便拍打起门来,大叫着,“开门!来人!都不想活了吗!”

她这回倒真叫来了人,恰柴院的门推开,一个婆子溜了进来,她一瞧,正是她的心腹姜嬷嬷。沈华娥登时一喜,而姜嬷嬷溜进来,快步到了柴房门前将带来的吃喝塞给沈华娥,被问起外头情景,方道:“大夫人,这回真是大事不好了,盛旖滟那贱人自从在府门杀害了管家,府中的风向便都变了,这两日下人们见老爷紧着那小贱人,对大夫人不闻不问,而王府也没再派人来,又见太子殿下每日都派人给小贱人送东西,便连翼王那日都在王府中守了一夜,下人们便都觉着大夫人您要失势,都去贴那小贱人的脸了。最可恨的是,那小贱人这两天竟叫紫儿那丫头在四处搜集大夫人您虐待她的罪证,好多下人都已被录了口供还签字画押,大夫人您得快快想办法从柴房出来啊!”

姜嬷嬷是大夫人的心腹,从前大夫人办的坏事她都参与全了,她没少对旖滟动手动脚,这会子众人都去讨好旖滟,她却不能,她知道就算再讨好也是没用,大夫人一旦完蛋,她们这些心腹除了死绝无二路。

姜嬷嬷言罢,沈华娥直恨的一脚踢上房门,道:“都是跟红顶白的小人,瞧本夫人出去不收拾他们!那小贱人竟得了太子高看,实在可恨。还有老爷,真真令我寒心,王府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到现在还不来人给我撑腰!”

姜嬷嬷便道:“听说是老太君病倒了,想必是一时半刻顾不上夫人您了。”

沈华娥听闻母亲病了,神情一急,她也知母亲这一病,只怕王府一时半刻顾不上她的事儿,当下双眸眯了眯,道:“不行,我不能如此坐以待毙,那小贱人不能留着了!你看大厨房的柳嬷嬷这两日如何?”

柳嬷嬷是大厨房的管事,也是沈华娥的心腹。

姜嬷嬷闻言便道:“她倒是一心地为着夫人能早些出来,这两日和奴婢一样急的不行,不曾瞧出外心来。”

这柳嬷嬷平日也没少欺负二小姐,此刻自然不会去巴结二小姐,反正没用。

沈华娥听罢面上露出阴毒之色来,招手令姜嬷嬷附耳过去低语了几句,姜嬷嬷闻言面色大变,惊道:“大夫人是要这时候如此,只怕事情出来夫人会被怀疑啊。”

沈华娥却冷冷一笑,道:“那药是宫中秘药,小贱人吃了就算查出来也只会怀疑到宫里去,毕竟如今皇后也恨极了小贱人!再说,小贱人如今不再任我拿捏,我现在不收拾了她,等她翅膀硬了只怕就晚了!她死了,她一个没娘的谁又能为她申冤明屈?就算真闹起来,也还有千安王府为我撑腰。那小贱人狐媚功夫了得,如今她死了,太子和翼王,还有那个神秘公子定不会为她和千安王府作对,可若是等她真狐媚住了男人,到时候我再想对付她可就晚了!并且,这府中见过我虐待她的下人杀都杀不尽,小贱人若先以此将我告上公堂,便是王府都无法救我。我不能做鱼肉等她来宰割,必须先下手为快!只要事后处理的干净,就算有人怀疑也寻拿不到实证,能奈我何。”

沈华娥说着眸中闪过阴毒,姜嬷嬷听罢也觉大夫人句句有理,当下便点头,道:“夫人放心,奴婢这便安排此事。”

沈华娥又询问了两个女儿的情景,姜嬷嬷回了,沈华娥又咬牙在心中将旖滟千刀万剐了无数遍,这才恨声道:“按我吩咐行事,你速速离开吧,以免被人看到,反被怀疑。”

姜嬷嬷闻言点头,也不再多说,起身便迅捷地溜出了柴房。

旖滟住着的院子偏僻,但好在其后有一大块荒僻的场地,旖滟这两日除了吃饭睡觉,几乎大半时间都在荒院中锻炼身体。旁晚,她自荒院回到阁楼,沐浴之后回到闺房,紫儿便禀告道:“小姐令奴婢留意柴房沈华娥的一举一动,奴婢查知,今儿下午,姜嬷嬷偷偷去见过大夫人,她给大夫人留下些吃食等物很快便离开了。”

旖滟在梳妆台前坐下,一面用帕子沾着发间的水,一面漫不经心地道:“姜嬷嬷走后沈华娥可曾有什么变化?”

紫儿不敢怠慢,忙道:“沈华娥倒没瞧出什么变化来,姜嬷嬷走后她还是不停拍门喊人,在柴房中乱砸东西,使脾气谩骂小姐。”

旖滟抚弄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勾了下唇角。

姜嬷嬷去了柴房,沈华娥必定已知道这两日府中发生之事,定然也知道了沈老太君病重的消息,知道这些,按照沈华娥的能耐,此刻她岂能不知乱喊乱叫一点用处都没有,她应该静心想法子才对。可是在得知了这么多坏消息后,沈华娥竟然没什么不同,依旧该闹闹,该叫叫,这反倒有些异常了。

万事都不会无故异常,沈华娥这般,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她已经想好了对付自己的法子,此刻她在柴房中上蹦下跳不过都是为了迷惑自己,叫自己相信她已束手无策罢了。

旖滟想着,丢了梳篦,道:“姜嬷嬷呢,她今日下午从柴房出来都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旖滟早便吩咐紫儿盯紧了柴房,一切去瞧过沈华娥的人也都要盯紧。这两日盛易阳送了不少好首饰等物来,旖滟全盘接收,手头有了好东西,又有了银子,再加上旖滟如今风头正盛,太傅府上多的是见风使舵,想要讨好旖滟的下人。

故而紫儿做到盯住沈华娥和去瞧过她的下人这点小事一点都不难,这是旖滟转变后交给紫儿的头一件差事,紫儿为了证明自己不会拖后腿,非常用心地在完成,闻言她忙又回道:“姜嬷嬷出了柴房像前两日一样也没瞧见什么异样之处,对了,她还对春儿发了回火,似是春儿给姜嬷嬷梳头时不小心扯掉了姜嬷嬷的头发,姜嬷嬷将春儿好一顿骂,春儿顶了句嘴,结果姜嬷嬷便发了火,还踹了春儿一脚,春儿哭着跑出了院子,直接便去大厨房找了她娘柳嬷嬷,柳嬷嬷气得在大厨房直跳脚,骂姜嬷嬷没本事救大夫人出来就拿她闺女撒气。小姐,大夫人现在一落难,她的心腹们便乱了套,已经开始狗咬狗,都急的没有章法了呢。”

紫儿说着抿唇一笑,神情愉悦。旖滟听了紫儿的话却也微微牵起了唇角,道:“狗咬狗?呵呵,人拿着杀威棒打狗的时候,狗是不会互咬的,它们只会抱成一团,一起狠咬那拿着杀威棒的人。狗都知道的道理,人又怎会不知?”

姜嬷嬷和柳嬷嬷都是沈华娥心腹,大夫人掌权时,她们还能相安无事,此刻一起大祸临头,又怎么会先内斗起来,乱了章法?那春儿是柳嬷嬷的闺女,也是沈华娥身边的贴身丫鬟,姜嬷嬷是沈华娥院中的管事嬷嬷,春儿一个丫鬟伺候姜嬷嬷这个管事嬷嬷梳头倒也没什么,但春儿就因为扯掉了姜嬷嬷的头发便遭受姜嬷嬷的毒打,这就太过了些。这戏啊,演的太过可就不真了。

旖滟想她已经知道大夫人的打算了,冷冷地抿了下唇,旖滟不再看若有所思的紫儿,只道:“一会儿晚膳时候,你去前院请盛易阳过来用膳。就说我这个做女儿的感谢他这两日的悉心照顾,特叫大厨房准备了好吃的想和太傅大人吃个家宴。”

紫儿听罢一愣,小姐分明极厌恶老爷,再不像以前一样儒慕老爷,如今怎么又要请老爷来用膳,难道老爷这两日讨好小姐感动了小姐?